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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欧洲17-18世纪的中国风建筑
——以德国“无忧宫”为例

2016-11-19

关键词:茶亭洛可可大帝

梅 青

(同济大学 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上海 200092)

翻开世界文明画卷,欧洲17-18世纪,出现了许多追求奢华的宫廷建筑与园囿。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宣称“朕即国家”,为满足个人爱好及获得无上权威,为使法国获得显赫地位,以巨大代价建造了以“巴洛克”风格为主的凡尔赛宫。1740-1786年,在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Ⅱ,1740-1786)统治时期,普鲁士为欧洲所瞩目。此时由腓特烈二世兴建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宫廷园林与宫殿——“无忧宫”,被后世称为德国的“凡尔赛宫”。

“无忧宫”位于柏林西南的波茨坦市,是勃兰登堡州府所在。它处于哈韦尔河中游,冰川时期形成的地理景致犹如田园诗,森林稠密、湖泊众多、气候温和,市内谷地与冰川留下的堆积山丘交替,市南部尤其明显。努特河在市内注入哈韦尔河。最高点海拔114.2米,最低点为哈韦尔河面,海拔29米,是王公贵族消夏的绝佳地点。

1740-1786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在位期间,他选中了曾是勃兰登堡波茨坦最著名的霍亨索伦家族宫殿旧址来建造自己的行宫桑苏茜(Sanssouci)。相对而言,建成后的夏宫规模较法国的凡尔赛宫小,建筑风格以“洛可可”风格为主。桑苏茜(Sanssouci)源于法文,意为无忧,故又名“无忧宫”。199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无忧宫”建筑与其宽广的公园,一同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原因之一为:“无忧宫”的宫殿与园林,可视为普鲁士的“凡尔赛宫”。她是18世纪欧洲艺术的合成品,结合了当时君主制背景精神下的建筑创意与地景设计。

一、 桑苏茜——“无忧宫”

1740年,腓特烈二世继位,便下令御用建筑师乔治·温彻斯劳斯·冯·克诺伯斯多夫(Georg Wenzeslaus von Knobelsdorff)在柏林建造能与自己帝王身份相称的宫殿。1744年,腓特烈大帝将目光转向了波茨坦,为了远离宫廷生活的繁文缛节,他规划了沙丘上的梯田状葡萄园。在六层曲形梯田露台的最上层,建造了自己的墓穴。在葡萄园建成后不久,腓特烈大帝于1745年1月13日,在王室内阁颁布了有关“在波茨坦建造一座令人愉悦的宫殿”的决议。这所宫殿用来承载盛大华丽的典仪之后的休闲功能。同年4月14日,行宫的地基落成。

基于个人的需要及品味,腓特烈大帝自行绘制了草图,委托乔治·温彻斯劳斯·冯·克诺伯斯多夫,根据草图完成了设计图。克诺伯斯多夫最初提议,将这座宫殿建造成一个带有高耸基座和地下室的宫殿,将主要楼层垫高,同时也离梯形露台的边缘更近,以便于从山下就可以一览无余。然而,此提议遭到腓特烈大帝的拒绝。为了舒适与便利,宫殿仅为一座以山为基座的满足个人私密生活的单层建筑,腓特烈大帝不想要雄伟的宫殿,而是要以“花园与酒”为主题,与大自然无限接近的个人化宫殿。

在1745-1747年的时间里,这座“洛可可”式的避暑休闲夏宫,完成了其设计与建造。“无忧宫”正面整体呈一字型,位于宫殿中央圆厅正中的大厅呈椭圆形向外突出,很好地强调了南侧向花园敞开并为花园所围绕的外观,令主人不必走很多台阶就可以到达宽敞的露台并到达花园。建筑侧面设置了镀金格架支撑的凉亭,将建筑与园林联系起来。大厅东侧接邻5个王室居室,西侧则接邻5个客房。在宫中,腓特烈大帝创造了田园牧歌式的退隐生活氛围,以便从宫廷礼仪的桎梏中逃离,发展自己的个性与爱好,他身边常常围绕着自己喜爱的艺术家与音乐家。除去英法7年战争时期,腓特烈大帝每年从4月至10月都住在宫中,直到1786年去世。他将宫殿命名为“无忧宫”,名字镌刻在中央大厅的柱上檐部,代表他对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的永恒憧憬。

1.布局“无忧宫”位于波兹坦西部,面积达290 公顷的公园环绕着宫殿与台地形葡萄园。园林主轴线是一条东西向林荫大道,始于园林入口,从宫前穿过,延伸到新宫。严谨的轴线上有喷泉、林间空地、花床、树篱、雕像、方尖碑和希腊神话中花神、果神雕像,立于东部入口,以强调花园、果园和蔬菜园间的联系。但是整座园林并不是中轴对称的。在“无忧宫”前,人们最先经过一片树木扶疏的绿色园林,跨过架在正前面的小溪上的小桥,到达圆形喷水池畔,围绕喷水池竖立着6座塑像,都以希腊神话中森林之神和美酒女神为依据,由雕塑家塑造。这既给喷水池四周的林荫增添了陪衬,也为这座“无忧宫”补充了希腊古典艺术之美(见图1)。

图1 桑苏茜——“无忧宫”园林总平面图

无忧宫建在山岗上,宫殿前建有平行的弓形六级台阶,两侧和周围由丛林烘托。宫殿檐口装饰着一排女像柱的单层圆亭及6个形状规则的露台,露台上筑有下沉式圆形大喷水池,露台原为栽培果树而造,宫殿成为台地型葡萄园的中心装饰,用腓特烈大帝的话说,“它是我在葡萄山上的小屋”。每当他站在宫殿前台地园上,开阔如画的风景尽收眼底。建筑在此,无疑体现了人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见图2)。

图2 “无忧宫”宫殿与台地园正视图

除了对宫殿建筑本身的勾画设计,腓特烈大帝进行了针对自己陵墓的景观与园林设计,在台地葡萄园最高层设计地下室,上方摆放了卧躺着的花神弗罗拉女神像与西风使泽菲尔雕像,专门委托法国雕塑家进行这两尊雕像的雕刻。类似的雕塑还有位于西侧的克里欧佩特拉像,伴随其身边的则是悲伤的丘比特,这两处雕塑均被12个罗马帝国皇帝的半身像以排列成半圆形的形式围绕,有浓重的仿古风格。

在大门南边的“处女地”,向南面形成了迷人的景观。遗迹作为背景画,是典型的17-18世纪园林做法。喷泉配有大水池。园中有400多座雕塑取自古典神话,装饰着立面和屋顶栏杆。桑苏茜园的很多方面隐含的元素,明显受18世纪园林建筑、“巴洛克”、“洛可可”风格的影响。“无忧宫”中的腓特烈花园,始于台地园脚下一片宽广的法式花圃,长方形的草坪被花镜围绕,呈几何状环布在大喷泉的周围(见图3)。

图3 桑苏茜——“无忧宫”宫殿前开阔的景观

2.宫殿、外部与内部宫殿以梯田状葡萄园围绕,体现“无忧无虑优哉游哉”的意境。面向花园的宫殿南立面则设计得轻松、幽默;相反,北立面则显得庄严雄伟、居高临下。入口大厅以其简洁的构造方式与惊喜的金银配色,展现出庄严与高贵,是空间流线的始端,体现宫殿建筑中连接内外空间的原则。同样的是通往花园的音乐室,10对人造大理石柱由长方形入口大厅开始,有韵律地向外排布,彰显了建筑所有者的身份等级。双排88根“柯林斯”式柱,在建筑前形成了左右两段四分之一圆形的柱廊,围合成了半圆形的“荣耀之庭”。旧有宫殿主入口在建筑的正中间,呈长方体突出建筑立面,半圆形柱廊开口位于主入口正对面。建成后很长时间,隐藏在大门后的陡坡,是由沙丘通向宫殿的唯一路径,腓特烈大帝将这座沙丘设计成古风般废墟模样,并与北侧的轴线对齐,成为整座行宫的视觉焦点。

花园中宴饮作乐的主题与氛围,被应用于入口大厅的设计中。大厅的天花彩绘,花与丰饶女神与其神使,一起从天空中播撒鲜花与果实。门头饰板上的镀金浮雕,描绘围绕着土地、林业、畜牧和鸟群之神翩翩起舞的女神、酒神凯旋的队列,以及醉了的森林之神。这些装饰均以各式各样内容,表现丰饶的主旨。入口大厅的东侧,一尊吸引人们眼球的战神雕像,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赠予腓特烈大帝的礼物,将盾牌、头盔和武器一一卸下的战神转变为和平的象征。这座雕像仿照罗马路德维希庄园(Villa Ludovisi)中的古典雕塑所作。

古典式的大理石厅,优雅的体量设计、华丽的室内装潢与家具,及其正中的位置,成为整座宫殿中最重要的房间,也是唯一一个打破这座单层建筑而直面花园的房间。腓特烈大帝称赞大理石厅的设计者克诺伯斯多夫“用一种自由的方式对万神庙的室内进行了再创造”。[注]Martin Steinbrück ed., Sanssouci Palace. München: Stiftung Preußische Schlösser und Gɑrten Berlin-Brandenburg, Deutscher Kunstverlag, 2009.两两成对的装饰柱始于“荣耀之庭”,在入口大厅处结束,两者相呼应。厅中有8对卡拉拉大理石制作的“柯林斯”式柱,柱础与柱头处均以镀金装饰,这些立柱将椭圆形的大厅空间与屋顶连接起来。椭圆桶形大厅上方是大理石厅的穹隆顶,顶下悬挂一盏椭圆形吊灯,屋顶内面装点着喧闹的丘比特画像及四组拟人形象,包括建筑、音乐、诗歌、绘画、雕塑以及天文与地理。这些放射状的屋顶装饰与地板上铺地的彩色大理石正相呼应,都以抽象的自然元素为特征。在通向前厅门边的壁龛中,立有阿波罗与维纳斯雕像。在大理石厅中还立有瑞典国王查尔斯十二世(Charles XII of Sweden)的雕像,这是腓特烈大帝的妹妹瑞典王后路易莎·乌尔莉卡(Luise Ulrike)赠予的。

腓特烈大帝的私人空间有五个房间,其中的三个相邻且贯通,分别作为谒见厅、餐厅、寝室与书房,另外的两个则作为图书馆和画廊,成为腓特烈大帝私人的“避难所”。所有房间进行整体艺术设计,包括装饰物、墙面与天花、色调搭配与材料选择、家具与画作,都与整栋建筑的美学观念调和。尽管如此,每个房间都有其独立的特色与氛围。私人居所中的空间有限,因而大多数房间都有不止一项功能。尽管腓特烈大帝在内阁中处理朝政,但他却更倾向于远离宫廷,在自己的书房中做出最重要的决定。因此,这些私人房间除了各自的功能与特色外,还经营日常政务。

谒见厅与餐厅相对而言较小、较为私密,只开一扇窗,是国王私人空间中的第一个房间。墙上有许多镶着镀金画框的画作,金色的边框在暗淡的淡紫色丝织锦缎墙面上显得极为出挑,这样的装饰决定了整个房间的格调。年轻时的腓特烈大帝,因对当时的法国绘画非常着迷而挑选了很多法国画作挂在房中,描绘神话故事和世俗生活场景;天花描绘花与丰饶女神在西风之神的围绕下驾云而行,身边两位丘比特正从花篮中向下播撒鲜花,一位精灵从双耳瓶中倾倒露水。门头上镀金的浮雕装饰则是以裸身丘比特、鲜花与书本为特色。房间中的家具包括一处壁炉边的矮柜,上表面由霰石制成,用于存放取暖用的木柴。矮柜上的抽屉是假的,真正开口在侧面。相似的家具在演奏室、国王的书房与寝室中均有出现。正如这房间的两个名字,谒见厅兼餐厅。直到腓特烈大帝去世前,午宴往往在这里举办,每次国王邀请7至10人参加,午餐时间持续几小时,多用法语会话;腓特烈大帝还要亲自过目当天的菜单。

音乐室是所有房间中与花园最接近的,其中使用许多相关装饰元素与花园主题相呼应。墙壁与天花上精美的花饰,描绘了大自然中植物、动物与贝壳的形状,整个明亮的房间,处处表现出与自然的呼应。音乐室中的一切,都像是不断生长的藤蔓,以一种自由而有趣的方式勾勒出整个房间的装饰,将画作、镜子、烛台与家具有机结合,每一个元素都与整体装饰相适应。房间中放置的乐器,有1746年所制作的古钢琴、一支长笛与腓特烈大帝使用过的谱架,证明着这里曾经的繁华。腓特烈大帝本人在音乐上很有抱负,谱写了超过120首横笛短曲,是一位优秀的横笛独奏者,常在音乐室与弹奏管羽键琴的音乐家进行二重奏。这间音乐室还用作陈列室,作为第二个接待室,午餐后腓特烈大帝与客人在此一起喝咖啡,他亦曾在休闲桌上展示他的收藏品中奢华的钻石底座鼻烟盒,这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更加华丽。

二、 桑苏茜园内的中国茶亭

18世纪的欧洲,营造东方园林的时尚达到顶峰,桑苏茜园的中国茶亭正值此时兴建。1754至1757年间,腓特烈大帝在鹿园建造了著名的中国茶亭(见图4)——一个表现折中主义“中国风”的建筑实例,表现了当时他对于远东的哲学与贸易的幻想。此建筑不同寻常的底层平面,色彩鲜艳的外部及装饰,表现了强烈的异国情调,它不仅被当成“中国品味”现象,而且还是“洛可可”、“中国风”与“价高而无用的怪异建筑物”的展现。

图4 桑苏茜园中的中国茶亭

这座具有异国情调的茶亭,坐落于桑苏茜之鹿园,是由腓特烈大帝本人设计、御用建筑师约翰·戈特弗里德·布亨(Johann Gottfried Büring,1723-1788)[注]他是德国“巴洛克”晚期的建筑大师,主要在波茨坦监造桑苏茜宫的画廊,并且设计了建造大门和新宫。也设计了柏林的琉森市立教堂。于1754-1763年间建造的。1754年冬天,鹿园东南部泥泞的预选址改造完后,建筑大师约翰·戈特弗里德·布亨从腓特烈大帝处得到建造中国茶亭的委托,在同年地基确定并建造完毕后,在国王自己创作的一张草图基础上进行设计。原型取自前波兰皇帝斯坦尼斯洛斯·列斯钦斯基在吕纳维尔园中的一个名为“三叶草”的中国楼(1738),尤其是其三等分结构的平面图。建筑师埃马努埃尔·埃雷(1705-1763)曾将三叶草形的平面图在版画作品《平面图汇编》中发表,而腓特烈大帝得到了一份完全一样的副本。在中国茶亭的建造中,其前身平面图里的弧形线条被极大地简化了。从这座房屋的建筑结构里完全看不到中国或是亚洲的建筑特征。让人体会到异域风情的其实是室内外设计中的中式装饰物。1755年,中国茶亭正厅的设计得以开工,并于1757年竣工。此时在各个小陈列室里还缺少屋顶和墙壁的装饰以及可活动的设施。这些房间的装备直到1763年,腓特烈大帝从长达七年的战争中返回才得以完工。中国茶亭的落成典礼举办于1764年4月30日。

三个蘑菇形状的小房间等间距地连接在圆形主要空间周围,它们之间由前厅连接。该建筑建立在一个两层的砂岩基座上。在该基座上每个小陈列室的封闭空间和每个前厅的开放空间交替出现。每个房间微微起伏的帐篷形的铜屋顶上,直至中部高高凸起的支撑屋顶的圆形座圈都镶有彩色玻璃。在平面图中,明显突出在圆形视觉轮廓之外的就只有那些弧形的五层前厅阶梯。圆形穹顶座圈有六个椭圆形窗户,以作为上部光源之用,然而它从内部支撑的并非穹顶,而仅仅是一个天花板。外部则另有一座继续上升的屋顶。每个前厅由四个棕榈式圆柱支撑。一个弧形的锁住的窗户门,由两扇相同的窗户左右相伴,将每座前厅与大厅连通。每个单独的小房间有三扇向花园和两扇向前厅的可以敞开的窗户。

这座颇具异国情调的中国茶亭,虽以砂岩和灰泥部分构筑,实际在本质上是瓷制的。她表达了在腓特烈大帝时代的特权社会,具有极高价值的商品和艺术形式的多种意义。茶亭的流动的形式、青瓷的色彩、金光闪闪的雕像与装饰以及绘有异国情调的花、鸟、猴子、水果的表面,是由德国最古老名贵的迈森瓷器制造厂按照1∶1比例制造而成。栩栩如生、小巧玲珑的人物造型,全部展现在茶亭一周,旨在愉悦访客。茶亭本身的独特性在于其设计灵感来自于18世纪贵族桌台上雕刻般的装饰品,这些装饰品受到迈森瓷器制造厂设计用来装饰贵族餐桌的装饰类型的启发,表现了瓷材对室内与建筑的影响,是建筑、绘画和雕塑的融合,成为18世纪迈森瓷器在欧洲市场转变成为最古老且名贵瓷器的媒介。

这种设计并非单纯出自大帝本身的创想,而是当时整个欧洲“中国风”或那种过度装饰的奇异建筑风潮影响的结果。自从中国的瓷器经过海上丝路在欧洲初现,就开始影响到室内设计以及建筑,并且持续整个18世纪直到欧洲发现了瓷器制造秘密。早在16世纪,一件瓷器被当作具有魔力的珍品时,常置于王室贵府中供人欣赏其稀罕及艺术品质。拥有一件瓷器常常是被人羡慕的,且主人的猎奇艺术陈列也常因瓷器的存在而价值大增。17和18世纪,瓷器被大量用于收藏陈列,以表现拥有者的财富、声望及鉴赏力(见图5)。

图5 桑苏茜园中中国茶亭外的雕像装饰

这座中国式六角建筑, 是德国园林中较早的中国风建筑, 采用中国传统的碧绿筒瓦、金黄色柱、伞状盖顶、落地圆柱结构,被称为中国茶亭。在镀金柱廊内有一圈尺度较大的中国人物雕像, 室内陈列着中国瓷器。实际上,整座建筑与真正的中国建筑相差甚远, 外观上它更像一座蒙古包, 雕像也如同是穿着中国服饰的西方人。亭前花园中矗立着中国式香鼎。1770 年,在园的北部建了龙塔,龙塔是受威廉· 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1762 年在丘园( Kew Gardens) 中所建的中国塔的影响而建的。与钱伯斯的塔一样, 龙塔也犯了个大错误, 塔的层数采用了偶数, 且建得不伦不类。

中国茶亭不但保留了它原本应有的色彩搭配,还可以看出深受18世纪中期中国工艺美术的影响。中国工艺美术在17到18世纪里,主要通过荷兰商人对东亚手工艺术品的贸易在欧洲扩大了影响。所有异域风情的、非欧洲的事物都被统称为中国的或是“支那的”,并且与“洛可可”的花样繁多的各种风格融合在了一起。从大约1720年起,被称为对中国艺术的自由幻想的阶段开始了。在这个阶段里,欧洲人开始从对中国越发升级的赞美当中抽身出来,摒弃了哲学思考,对这个陌生世界中的各种元素进行了趣味性的、间或漫画式的探索,其中最重要的例子就是这座中国茶亭和其附属的中式厨房。淡青色的外墙与底座和横脚线区域通过用镶金的或者粉红色强调出来的装饰带隔离开。门和窗的冠饰展示了镶金的亚洲面孔的武士面具和战利品。波浪状的巨大铜屋顶上,斜向覆盖着镶金边的带状装饰,铜屋顶的边缘悬挂着镶金的木质穗饰。曾经在屋顶折角里安装的会动的龙头已经不见了,它们曾经作为滴水嘴被固定在铜质结构里。圆形穹顶下座圈的椭圆形窗户上冠有镶金的铅质印第安人头像,它们之间由嵌入的花叶藤蔓连接。淡青色墙面下穿有一条金绿色装饰带作为下部的边缘。微微上拱的穹顶同样挂着镶金的穗子。穹顶上原本拥有一副与下方屋顶相称的绘画。远远就能看到的超过真人大小的镶金中国官员像坐在坐垫上,手里随意拿着伞和蛇杖,在整个楼的最高处为这座建筑画上了句号。

1.中国茶亭外的园林与雕塑环绕中国茶亭的鹿园和雉鸡园西侧与“无忧宫”宫殿的散步休闲区毗邻。据猜测,在当时还是低洼潮湿的草地上种树育植的工作从1754年就开始了。大园丁克鲁斯提施和从1756年起任职的黑德特在这片建筑区域周遭高高的灌木花坛里栽种花、果树和平整的草坪。不规则的小路和被黄杨树围住的窄花坛,使得这片经过设计的景致别具特色。沿着小路来到亭子前面规整的大花坛前,草地边缘处的树篱壁龛里立有麦斯纳陶瓷花瓶,前厅对面则曾经有过12株植于镀金铅质花盆内的橘子树。

中国茶亭建筑立面上最醒目的装饰是那些镶金的雕像。这些砂岩制作的塑像与“无忧宫”园林里众多塑像一样表面镀金。这些各自独立的石像位于小陈列室的墙面之前的基座上,共同组成了一个正在演奏的交响乐团。

2.中国茶亭的室内及装潢由白色、绿色和金色构成的大厅内,低调的装饰在其创作时期与厅内可活动的设施相称。这些装饰的价值昂贵的元素将18件麦斯纳瓷器固定在镀金的托架上。除此之外,这个空间还包括一个青铜枝状吊灯和18架枝状壁灯,4座大理石雕塑和14把镀金的配有红色皮坐垫的藤椅。总体来讲家具配备昂贵而简约,很好地衬托了地面的白色“卡拉拉”大理石和富有艺术性的纹理丰富的墙面。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那些浅色绘画,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淹没在椭圆形窗户照耀进来的阳光里。室内丝质墙面、单色调的三角形拱顶、带闪亮花冠的中央天花图绘,以及户外耀眼的光线都掩饰住了空间的狭小。

3.中国茶亭的天顶和壁画天顶绘画中风俗画整体的中国风格与单个人物,明显与欧人面相有所冲突。柔和的颜色在当初创作时应当更强烈些,而色彩风格是从瓷器绘画技巧借用来的。在由6个椭圆形窗户分割开来的穹顶座圈上,坐在基座上的演奏音乐的佛教人物,强调出环绕座圈的底部装饰。在此,建成的与绘成的交融在一起:贝壳装饰繁复的底端延伸成窗户顶部装饰,再从上面伸进一个喇叭形容器的底座,一个佛像在这底座下就像坐在一个小房顶下一般。房顶上绘有一只闪着红色光芒的鹦鹉。朝南的那面隐约可见一层图案,作为护栏,为几只鸟雀和猴子提供了站脚之处。各个小陈列室房顶中央的绘画在形式上设计相同。花冠蔓延形成椭圆形,并向四个方向伸出分叉,伸入与平面图相一致的直角或圆角内。在浅色纯色的背景上鲜花和叶片如有香味一般闪耀。南陈列室最能呈现出屋顶最初的模样。其他的陈列室屋顶则在漫长的岁月里被一次次新的绘画所覆盖。

三、 腓特烈式“洛可可”风格

“洛可可”(Rococo)一词源于法语rocaille,意为混合贝壳与石块的室内装饰物,这种装饰艺术风格最早出现在法国,随后在1720年至1780年间传遍了整个欧洲,主要应用于室内设计、艺术品及装饰或实用美术。在变化丰富的“洛可可”风格中,贝壳是最重要的主题,在装饰表面乃至装饰构架本身都运用藤蔓、树干、嫩枝条、鲜花和藤架等元素,重复表现着贝壳典型的C型卷曲和S型弧面的无数种变化可能。这种有趣而优雅的“洛可可”语言强调的是建筑内部的私人空间。“洛可可”墙壁和天花装饰相互缠绕、重叠,创造出了非常丰富的花纹之间的联系。镜子、家具、画作以及瓷器摆件等有机结合在一起,紧扣艺术品般的房间整体上的设计理念,映射出金碧辉煌的喜庆氛围。

腓特烈式“洛可可”风格(Frederician Rococo)比起其他“洛可可”装饰风格,显得更加内敛、精致有机,也因而更加优雅,其原因在于它们往往隐含着真实的自然语言,与粉刷匠、雕塑家Johann August Nahl the Elder及建筑师乔治·温彻斯劳斯·冯·克诺伯斯多夫的作品有着密切的关联。通过丰富的细节处理和设计中的想象力,这两位艺术家先后设计了夏洛腾堡宫(Charlottenburg Palace)新宫和“无忧宫”,由此将腓特烈式“洛可可”风格艺术推上巅峰。

在这种风格的实际运用中,“腓特烈式洛可可”这一名称印证了腓特烈大帝比任何一个君主向自己的宫殿的室内设计施加的个人影响都要多,这也确保了他的居室中每一处装饰和陈设的细节都符合了他优雅的审美情趣(见图6、7)。

图6 “无忧宫”室内的“洛可可”风格装饰

图7 “无忧宫”室内的“洛可可”风格装饰

1990年,德国波茨坦勃兰登堡普鲁士宫廷园林,被列入世界遗产。遗产本体包括了物质和非物质的内容。整个园林的主题是“花园与酒”,其中涉及了建筑物、园林环境、艺术和工艺品、绘画、雕塑等等,包含了建筑史和艺术史领域的很多内容,值得我们深入探讨,并以今日视角进行诠释。

17和18世纪,勃兰登堡宫廷园林的建设正值欧洲“中国风”盛行时期。对应于中国与欧洲交流频繁的康乾盛世,欧洲的许多传教士、画师、手工艺匠人都在中国宫廷供职。当法国的凡尔赛宫享誉世界时,德国的“凡尔赛宫”又展风姿。

“无忧宫”园林、建筑的折中性,主要体现在材料和风格两方面。材料上,腓特烈大帝在中国瓷器中寻求到灵感,在德国迈森兴建了“欧亚瓷器制造”,生产瓷器,并将瓷器材料进行改良创新成为建筑材料。生产过程中加入了很多的欧洲元素,例如在色彩上偏向“洛可可”的柔嫩粉彩色系。建筑风格方面,“无忧宫”的建筑样式受到了欧洲罗马万神庙、意大利、欧洲中世纪建筑与园林、法国园林和“洛可可”建筑室内风格的影响,也受到了远东包括中国、日本、印度建筑风格的影响。其中,中国风的影响尤其明显,最典型的莫过于看似怪诞的中国茶亭中的中国元素。形态上,茶亭将瓷器的形态放大到建筑上去,但色彩上是“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周围一圈的人物雕塑是模仿东方人物的形象,并且持有中国的乐器。建筑周围的风铃也体现了中国佛塔中常用的元素。圆顶来自中国亭台楼阁形态。但建筑的三个门是法式的。

“无忧宫”并非一个无足轻重的或造价高而无用的怪异建筑,其表面的装饰是欧洲对于远东想象的反应,也是因与远东贸易交换而发展起来的设计语言,是腓特烈大帝所理解的并被认为代表中国的特殊语言。她是腓特烈作为一个建筑师、哲学家、音乐家以及瓷器制造艺术赞助人的君王属性与成就。这些禀赋得到了他同时代人的赞赏。

在桑苏茜中的中国茶亭,并非是第一座展示瓷器与室内、与建筑之间关系的建筑物。自欧洲至远东的贸易航线开辟以来,欧洲人发现了瓷器带给建筑或构筑物特殊的美感与肌理,法国人最先以浪漫主义的手法,将瓷器用于异国情调的园林建筑中,以其设计、灵感与模型用在设计与装饰之中。正是在这样的文脉中设计出了中国茶亭。

到腓特烈大帝设计并决定建造中国茶亭时,在波兰国王萨克森选侯奥古斯特二世的赞助下,欧洲瓷器的配方已经被研究发现,而他的瓷器制造厂也已经生产40多年。这些事件,预示象征了科学和技术的伟大成就,以及撒克逊国家与人民潜在的经济利益。在奥古斯特二世的领导下,迈森瓷器制造厂生产出独特的极具价值的阳春白雪艺术形式以及完美的艺术器物媒介,通过这些艺术品,来展现与表达宫廷生活的细微差别。拥有瓷器制造厂变得如此重要,被当作是王子的专属。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设计出了中国茶亭。设计人选择运用青瓷灰绿色装饰、镀金装饰,以及绘制雕刻各类异国情调的人物雕像,装饰这座茶室并且表达项目主题。设计人在室内也运用了同样的处理手法,设想看到这些细部的人同样会产生适当的联想。这具有极高价值的瓷器,受到欧洲人的称羡,将其与中国及18世纪的瓷器文化密切联系在一起。设计人通过陈设国王所收藏的一系列迈森瓷器品而完成了室内的装饰,将对于中国的幻想与18世纪欧洲的现实紧密结合起来。从1770 年开始, 德国历史上众多的“巴洛克”园林大部分或全部地被改为自然风景园了, 不过绝大多数几何园并未彻底改变其基本框架, 特别是中轴线、水渠等多被保留着。“无忧宫”(Sanssouci)即是几何式园林转变成自然风景园的典型。

今天,我们可以从以上几个方面认知与解读欧洲17-18世纪的中国风建筑在勃兰登堡宫廷园林中的实质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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