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英译本的生态翻译学解读
2016-11-14刘锋胡琰琪张惠玲
刘锋,胡琰琪,张惠玲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浮躁》英译本的生态翻译学解读
刘锋,胡琰琪,张惠玲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浮躁》是中国当代作家贾平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葛浩文成功地英译了《浮躁》,使得贾平凹的作品开始走向世界。从生态翻译学理论的角度看,葛浩文英译本《浮躁》的成功,就在于其“三维”的适应性选择的成功转换,即“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对葛浩文英译本《浮躁》的这一解读,为贾平凹作品的英译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域。
《浮躁》;生态翻译学;三维转换
《浮躁》是著名作家贾平凹早期的代表作之一,全书用鲜活生动的方言土语淋漓精致地展现了秦风秦韵,充满浓郁的民俗风情,真实再现了改革开放初期浮躁、空虚的社会状态,是一部表现当代社会现实的力作。后由美国著名翻译家Howard Goldblatt(葛浩文)翻译为英文小说Turbulence,译作译笔精到,风格鲜明,与原著相得益彰,收获了众多的美国读者,大大提升了贾平凹在海外的文学影响,提升了中国文学的世界影响力。自此,对于《浮躁》英译版Turbulence的研究成为了翻译研究中的一个热点,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论文大约有20多篇,主要集中在文化差异与误译、方言翻译、目标语读者接受和个案文本分析等几个方面[1]。涉及的理论包括译者主体性、关联理论、语言变异,归化和异化等,如:孙一博等以译者主体性为视角,分析了《浮躁》英译本中出现的部分文化误译[2];王素梅等人从关联理论视角讨论了《浮躁》中文化负载词的英译问题[3];柴芸从归化与异化的视角实例分析了《浮躁》英译本[4]。而本文将从生态翻译学“三维”适应/选择转换的角度分析《浮躁》的英译本Turbulence,试图使读者对这部小说有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为贾平凹作品的英译提供更为广阔的视域。
一、生态翻译学
生态翻译学的研究始于21世纪初期,是在全球生态思潮和中华传统智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以“关联序链”的认知途径、“类似同构”的生态特征、“适应/选择”的理论体系以及“论/学一体”的同源贯通为前提和条件的全新翻译理论[5]。
(一)产生的背景
生态翻译学的出现是人类社会向生态文明转型过程中,生态意识从自然科学进入到包括翻译在内的诸多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一种体现,是生态语言学发展的必然产物。同时,它也是现代哲学思想从人类中心观向生态整体观转向的过程中,译学理论研究顺势而为的举措。20世纪中叶以后生态意识受到了全人类社会越来越多的关注,各国都相继推出了保护生态的措施,期望能够保护生态环境,做到平衡发展,随着挪威生态学家Naess Arne提出“Deep Ecology”理论,生态学的相关理论被正式引入到了哲学与社会学范畴[6]。在此背景下,翻译研究也开始尝试了从“翻译是一项人类活动”的人类认知视野下所产生的人类学研究向“翻译是一项自然生态活动”的自然生态学认知视野下所产生的翻译研究的自然生态学转向。
“天人合一”“以人为本”“中庸之道”等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也为以胡庚申为代表的中国译学理论研究家提出生态翻译学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沃土。胡庚申就曾将“天人合一”翻译为“the Unity of Heaven and Humanity”突出了这一思想对于生态整体性和自然统一性的强调,而“天人合一”的思想在翻译理论中的集中体现就是“译者与翻译生态的和谐”,而这一点恰恰又是生态主义思潮的核心观点;华夏文明中的儒家文化,在整体上强调的就是要争取和保持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身心的和谐,其核心思想“以人为本”为阐释翻译理论研究的根本问题——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角色——提供了理论依据,“以人为本”的思想强调了译者的主导地位,指出了译者是翻译成败的关键;“中庸之道”则为解决直译与意译、归化与异化的矛盾提供了标准,任何的翻译技巧与翻译理论的研究都不能走向极端,“中庸之道”才是优化翻译策略的最佳方法[7]。
(二)“适应/选择”的理论体系
胡庚申教授在将自然生态理论的“相互适应”引入生态翻译后,提出了翻译是“一连串优化选择的过程”,而译文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结果”[5]。奠定了生态翻译学的基础——翻译选择适应论,同时,将译文的“语境”扩充到了“翻译生态环境”,其内涵包括了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出来的“世界”,是语言、文化、社会以及生态等互相联动的整体,是制约译者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的多种因素的集合,突出了译者的中心地位,指出翻译的过程就是译者不断在“适应/选择”的交替循环中选择不仅和源语境的“生态环境”相共生,而且能够和译后的“生态环境”相共生的译文。如图1所示,在整个翻译生态圈中,翻译,也就是译者处于中心地位,这解释了“谁在译”的问题;译语在源语境生态圈和翻译语境生态圈的共生模式解释了“何为译”“怎样译”的问题。
图1 翻译生态圈
在“适应/选择”的理论体系的观照下,生态翻译学在具体翻译实践中的体现可以简略地概括为“三维转换”,即在“多维度适应/选择”的原则下,相对集中地对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下面笔者将从“三维转换”的视角对葛译本《浮躁》进行实例分析。
二、《浮躁》英译本中的”三维转换”
(一)语言维的“适应/选择”转换
语言维的“适应/选择”转换关注的是翻译中语言形式的“适应/选择”转换,语言和翻译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没有语言,翻译就无从谈起。语言是同一个语言生态圈中固定的一系列语言符号的集合,它为同一个语言生态圈共有,不受其个体差异的支配,不论个体的发音、用词、造句具有任何特点,在同一个语言生态圈中,语言是可以互通的。语音、词汇、语法是组成语言的基本三要素,其中语音是组成形式,词汇是组成单元,语法是组成规则[8]。生态翻译学的语言维“适应/选择”转换也是主要聚焦于在翻译过程中对语言基本三要素的“适应/选择”。
正如胡庚申教授指出的:当翻译中的“信达雅”难以兼得,“神似形似”难以统筹,“意美形美音美”难以共享的时候,其中的孰轻孰重,孰薄孰厚,孰弱孰强,如此等等,最终是要靠译者在选择性适应特定翻译生态环境的基础上,由译者自主地做出适应性选择。
例1.福运说:“你知道不知道,县上为什么没有开成现场会?你瞧着恶有恶报,善有善报”[9]
“Do you have any idea why the county government canceled plan for their public meeting”Fuyun asked him.“Look,good isrewarded with good,and evil with evil.”[10]
例2.小水爹娘死的早,晚一辈里,小水还得叫金狗是叔。金狗是巴儿狗站在粪堆上,看好了充个便宜[9]。
“Owing to the differences in generations,she was expected to call Golden Dog Uncle. Like a dog atop a dung heap,he enjoyed his superior role.”[10]
例3.小水羞羞答答到了下洼村,日头已一杆子高了[9]。
Water Girl made her bashful entrance at Lowland Hamlet when the sun was already high in the sky[10].
上述的例子充分显示了译者在语言维上的“适应/选择”,例1中,译者对“福运”这一人物名称直接采用了音译的方式,“Fuyun”作为Turbulence中的一个陪衬角色,译者选择了与原文相同,而又符合译入语语音规范(英语读者可以轻松的发出此音)的音素,译语不但能和源语境的“生态环境”相共生,而且能够和译后的“生态环境”相共生。在例2、例3中,译者分别对Turbulence中的主要人物“金狗”和“小水”进行了选择性翻译,将它们分别翻译为了“Golden Dog”“Water Girl”,贾平凹说:“浮躁虽不是成熟的表现,但浮躁是萌动,是成长,是生命的力量。”[9]金狗,这只州河上“看山狗”的化身,在社会的河流中随波逐流,为了自己的存在不断积极进取,最终实现了自我的超越。如果将它简单地音译为“Jingou”则顿时如同嚼蜡,趣味全无。而狗在西方被视为朋友、家人,在译文语境生态圈中有着特殊的地位,“Golden Dog”的翻译不但能引起读者的兴趣,更能增加读者对于此人物的好感,译者的选择使得译文迅速的适应了翻译生态圈,实为佳作。同时,译者也对“小水”这一人物名称做了令人拍案叫绝的“选择”,老子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或曰:上善若水。这就赋予了“小水”这个名字及其深刻的文化内涵和寓意,在西方女性主义作家笔下,“水”也同样和女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阿特伍德将大海和女性的形象揉合在一起,使得女性在水的帮助下释放、顿悟、重生。在《弗洛斯河上的磨坊》和《觉醒》这两部作品中,艾略特以及肖邦也分别通过对水的描写展示了女主人公的命运。由此可见,将“小水”译为“Water Girl”着实体现了作者巧妙的“适应/选择”。
(二)文化维的“适应/选择”转换
翻译的过程是一个跨文化交流的过程,它在源语境生态与译语语境生态发生冲突时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来沟通双方,实现信息交流的顺利实现,构建两种语境的和谐。译文能否在译语生态圈中与其他因素共存,文化维的“适应/选择”转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转换的内涵是维持、协调、平衡、营造及重构,其中首要要求是维持,不能维持的要协调,协调的目的在于平衡,难以平衡的要营造或是重构,营造或是重构的基本要求是共生。在《浮躁》中,蕴含了大量的文化负载词、典籍故事及方言土语,这些对于译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葛译Turbulence能够风靡海外与译者对于这些“原创”的“适应/选择”转换有着直接关系。
例4.“你吃不上五谷却想六味”[9]。
“If you can′t have the main course,will you settle for an appetizer?”[10]
“五谷”之说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论语·微子》中说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解释却有不同,一说是黍、稷、麦、菽、稻;一说是黍、稷、麦、菽、麻,这两种说法的主要区别在于稻麻的有无,之所以出现分歧是由于中国南北方农作物品种的不同,“五谷”是农作物的总称;“六味”之说出自佛经,丁福保《佛学大词典》将“六味”解释为:苦味,酸味,甘味,辛味,碱味,淡味[11]。在《浮躁》所描述的年代中,“五谷”泛指能解决温饱问题的主食,“六味”则是品质较高的食物,而在西方的饮食习惯中,开胃菜(appetizer)是主菜(main course)前的开胃食品,通常数量较少,常带有酸味和咸味,作为主菜的辅助食品。葛氏将“五谷”和“六味”分别译为“main course”及“appetizer”可以说是选择了适应翻译生态的转换,传达了正确信息。
例5.七碟子八碗摆了一桌[9]。
He laid out an elaborate spread[10].
在陕西的传统文化中“七碟子八碗”有着特殊的含义,它出自于满族的传统菜式“八碟八碗”,后被简化为“七碟子八碗”,在陕西关中地区“七碟子八碗”是最为体面的席面,只有在农村遇上过大的红白喜事上才能吃得到正宗“七碟子八碗”,它有着具体的菜品及上菜的顺序,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七碟子八碗”也逐渐被其他新的菜品所替代,在时下的中国农村,许多阅历不丰的人对“七碟子八碗”的理解也仅限于“菜很多”的层面。葛氏的译文“elaborate spread”可以说是形象准确的,从文化维的角度看译文有机协调了源语境生态圈和翻译语境生态圈的平衡。
例6.一时灰心丧气,痴呆呆地站在那里[9]。
Feeling suddenly depressed and frustrated,he stood there like a simpleton[10].
成语“灰心丧气”,出自明·吕坤《呻吟语·下·建功立业》:“是以志趋不坚,人言是恤者,辄灰心丧气,竟不卒功。”用来形容因失败或不顺利而失去信心,意志消沉。葛氏的译文“depressed and frustrated”不仅准确维持了源语境和翻译语境的对等,同时也营造了回环反复的韵律之美,堪为佳作。
(三)交际维的“适应/选择”转换
根据生态翻译学规律,如果说译者已经完成了语言维及文化维的“适应/选择”转化,自然而然会将“适应/选择”的重心放到交际维的转换,交际维转换更多的聚焦于语用层面,关注翻译群落中交际功能的实现[12],以获得与原作者的共鸣,达到源语境生态圈和翻译语境生态圈的共生。
例7.念毕,已是苍暮之时,金狗将祭文火化之后,抬头望天边,万山若黛,州河似带,夕阳也一半在水中将浮将坠,红如血染一般[9]。
Dusk had fallen by the time he finished reading.He set a match to the paper and looked heavenward above,the dark mantain peaks and the ribbon like Zhou River upon whose waters the sun′s reflection rose and fell with the waves,as red as blood[10].
“万山若黛,州河似带”此处译为“the dark maintain peaks and the ribbon like Zhou River”,将意象很好地翻译的同时,重现了原文的能量和细节,音像和意像都得到了传神的表现。
例8.但终没有后辈出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父袭爷职,儿袭父职,只是世代农民,鞭杆戳牛的尻子,恨天,怨地,巩家田家人骂不得,倒日娘捣老子的把牛骂的有板有眼[9]。
...but none ever managed to produce a person of extraordinary talents:fathers followed in the footsteps of grandfather,sons followed their fathers,one generation of peasants after another plodding behind water buffaloes,whips in hand,cursing heaven and aggrieved at the earth.Since they couldn′t take their anger out on the Tian and Gong clans,they vented in on their buffaloes with curse of“Fuck your old lady”and“Screw your old man”[10].
在例8中,贾平凹所描述的“鞭杆戳牛的尻子”是用隐喻的手法形象地表示其工作是务农,因而,译者并没有生硬地将其译为“用鞭子或是杆子戳牛的尻子”,而是从交际的维度将其翻译为“plodding behind water buffaloes(跟在牛后面进行辛勤、沉重的劳作)”。这种翻译是益于读者接受的。同样的,“日娘捣老子”是与商洛(贾平凹家乡)地域文化有关的“蛮子话”,在译作中,葛氏选择了适应翻译语境生态圈的译文“Fuck your old lady and Screw your old man”,这样的“适应/选择”实现译文在翻译群落中的交际功能,完成了交际维的转换。
三、结语
生态翻译学是多学科交叉的产物,它反映了现代社会文明及哲学思想的一种转向,也反映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智慧,其三维转换的理论体系为中国文学的翻译提供了坚实的理据。以生态翻译适应论为基础,通过对葛译Turbulence的个案分析,不难看出能够译文的最佳“选择”就是要不仅能够“适应”源语境的生态环境,而且能“适应”译后生态环境,“生态共生”才是翻译的最终目的。虽然文中分别从语言维、文化维及交际维这三个维度探讨了适应/选择”转换,但并不意味它们是相互独立的,它们是相互关联,密不可分的,在三维转换理论的观照下,正确把握翻译转向,必能使贾平凹乃至更多的中国文学作品“适应”整个翻译生态圈,从而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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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治民)
An Eco-translatological Study of Turbulence
LIU Feng,HU Yan-qi,ZHANG Hui-ling
(College of Language and Culture Communication,Shangluo University,Shangluo 726000,Shaanxi)
Turbulence is Chinese contemporary writer Jia Pingwa's first novel.The English version of Turbulence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brought Jia Pingwa and his literary works onto the world. Basedoneco-translatology,thesuceessfultranslationofTurbulenceliesintheadaptive transformation of three dimensions:the dimension of language,the dimension of culture and the dimension of communication.English translated version of Turbulence by Howard Goldblatt provides a broader perspective for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Jia Pingwa′s works.
Turbulence;eco-translatology;transformation of three dimensions
H315.9
A
1674-0033(2016)03-0052-04
10.13440/j.slxy.1674-0033.2016.03.010
2016-04-26
商洛文化暨贾平凹研究中心开放课题项目(15SLWH06)
刘锋,男,陕西镇安人,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