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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中古音研究中的一般方法问题

2016-11-02蒋文华

关键词:古音音韵比较法

蒋文华

(山西大同大学文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语言·文化

汉语中古音研究中的一般方法问题

蒋文华

(山西大同大学文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古音研究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时间性,二是空间性,三是方法论。方法论包括人文性的方法和一般性方法,人文性方法可以使我们发现诸多中古音资料的内部联系,具体指出一般性的方法是我们研究的基础,是方法论问题讨论的重要序曲。

古音资料研究;时间性;空间性;人文性;方法论

汉语中古音韵研究资料颇多,大致可分为四大类:韵书资料、诗文用韵资料、音切资料和汉外译音与对音资料。各类资料所含的内容也很丰富,随着中古音研究越来越精密,在中古音研究中的诸多问题也越来越突出,各家的分歧也渐趋明显。面对这诸多资料和分歧性成果,以何种眼光和角度加以探讨,十分重要。

我们认为中古音韵研究主要面临如下三个问题:一是中古音研究的时间性,二是中古音研究的空间性,三是中古音研究的方法论。[1]本文主要对第三个问题即中古音研究的方法论试加探讨。我们认为,对这些问题的深入研讨可以使我们发现诸多中古音资料的内部联系,并进而引发出一些新的看法,对推动中古音的深入研究大有助益。

中古音资料数量众多,类型也复杂多样,研究者尤其需要注意资料、方法、观点、结论四者之间的关系。著名汉语音韵学家王静如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资料可以决定研究的范围。同样的资料,可以因处理方法之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结论。但就史学和语言学来说,即是使用同类的方法来处理同样的资料,还可以因观点的歧异,获得不同的结论。所以一种学说,既是根据某种观点、某种方法和某种资料而建立,那么前人的一种学说,后人因观点、方法和资料不同,要求作某种修正,当然亦是很自然的事了。”[1](P51)这段话道出了汉语音韵尤其是中古音方法论研究的复杂性。要想探讨中古音研究的方法论,必须对汉语音韵学方法论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在此基础上才能够对中古音研究资料提出有针对性的方法论,这是不言而喻的。

关于汉语音韵方法论的探讨,目前有好几家,诸家的看法并不一致。我们认为冯蒸先生提出的方法论层次分明,目的明确,比较稳妥全面,在音韵学界有广泛影响。在此,我们就以该说为基础,对中古音研究的方法论加以研讨。

冯蒸教授总结的汉语音韵研究方法论原则包括三个大的方面:

一是音韵哲学方法论,二是音韵逻辑学方法论,三是学科方法论。[2](P1-17)其中前两个方面因其与中古音研究尚无直接关系,本文暂不加以讨论。第三个方面,即学科方法论又包括以下诸方法:1.求音类法九种:(1)反切系联法,(2)反切比较法,(3)类相关法,(4)音位归并法,(5)丝联绳引法,(6)离析唐韵法,(7)审音法,(8)音系表解法,(9)统计法。2.求音值法五种:(1)历史比较法,(2)内部构拟法,(3)类型拟测法,(4)对音法,(5)方音对照法。3.求音变法二种:(1)古今音对比法,(2)时空投影法。[2](P1-17)以上方法原则上都可以用来进行中古音研究,各类方法之间也是有着层次关系,第一步是求音类法,第二步是求音值法,第三步才是求音变法。每类的具体方法因资料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选择。这里无需对每种方法加以介绍,我们想要说的是,目前音韵学界普遍采用的这些方法,仍然有不少分歧,是方法本身的原因还是使用者的原因,尚需进一步探讨。下面举例加以说明。

中古主要是唐代的音注书占有相当数量,而且极具特色,下面我们就以唐代音注书为例,就反切系联法与反切比较法在运用过程中可能产生的一些问题加以讨论。如前所述,反切系联法与反切比较法都是求音类法的具体方法,学者们需要根据资料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方法,一般来说,其中反切系联法主要是针对《切韵》系韵书资料说的,反切比较法主要是针对非《切韵》系韵书特别是唐代的音注书来说的,当然这种区分也不是绝对的,在音注书的音切研究中,也可以把两种方法并用,不过,目前通常以反切比较法为主而已。关于反切系联法,知道的人比较多,但是对于反切比较法,有不少人还缺乏深入的了解,根据冯蒸先生的研究总结,[1](P1-17)并结合我们的体会,简介如下:

1.反切系联法。所谓反切系联法,系清人陈澧在《切韵考》(1821)一书中所创立的一种整理归纳反切的方法,目前已得到了音韵学界的广泛承认,被认为是研究中古音韵资料特别是反切资料的一种有效方法。具体言之,就是指通过系联某一音韵资料的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以求出该书的声类和韵类的方法。陈澧系联的是《广韵》一书的反切上下字,得出了《广韵》一书的声类和韵类,并总结出若干条例,这些条例就叫反切系联法。从方法论角度对反切系联法进行全面分析和评判的是著名音韵学家董同龢先生。董先生认为:反切系联法由三个部分组成,即:基本条例、分析条例和补充条例。[2]董先生命名的基本条例、分析条例和补充条例这三个术语,确是恰如其分,业已被音韵学界所广泛接受。陈澧在《切韵考·自序》中说他的研究是“惟以考据为准,不以口耳为凭”。[2](P122-132)董氏认为陈澧以相当客观的态度来分析处理诸种情况,所以这些条例确实是精密而合乎情理的,我们认为这种看法是不错的。但是由于反切本身的先天性缺陷,加之陈氏所创的反切系联法条例本身也还有个别不甚完善之处,如他对于唇音反切的处理和重纽三四等字的处理就不无可商,所以陈氏运用系联法所得到的《广韵》声类与韵类的数量与类别和中古韵母的实情并不完全相合。周祖谟[3](P517-580)、董同龢[2]、龙宇纯[4](P103-116)等先生都做过分析,尤其是周祖谟先生的《陈澧切韵考辨误》一文,[3](P517-580)更是我们研读反切系联法的必读文献。

2.反切比较法。这种方法前人在整理反切资料时也不是完全没有悟到运用到,但前人的运用基本上是不自觉的,并没有认识到它的方法论价值。把反切比较法作为一种系统的方法论加以总结提出,则是始于邵荣芬先生。该方法的具体操作过程是:把两种反切资料一一加以对比,通常是把某一资料的反切和直音与《广韵》的对应反切逐一加以对比,以考求出该音切资料的声类、韵类和调类,并进而找出被研究资料的音韵特点,该法是独立于反切系联法之外的整理音切资料的一种有效方法。这种方法之所以与反切系联法并行不悖,主要是因为当一种反切资料所含反切数量较少,难于用反切系联法求出其音韵系统时,就非用反切比较法不可。邵荣芬先生在《〈五经文字〉的直音和反切》一文,[5](P214-230)首次系统提出和总结了这种方法的4个要点,即:先决条件、充分条件、语音差别的远近及语音演变的趋势,并确认这四个方面是使用反切比较法的主要原则。他还通过具体示范,把《五经文字》的直音和反切与《广韵》的相关反切逐一加以比较,取得了不少重要研究结果,如非敷的对立,重纽韵的演变方向,重韵的演变规律等。1986年,陈亚川先生撰《反切比较法例说》一文,[6]在邵荣芬的基础上,第一次确认反切比较法是一种音韵学研究方法的专论。该文就运用反切比较法时所遇见的诸种复杂情况,从字形、字义、字音三方面进一步把邵荣芬文所阐述的反切比较法原则加以理论化和系统化,并正式命名该法为反切比较法。这两篇论文均是研究反切比较法的重要文献。

下面我们就中古泥、娘声母的分合举两个例子,来说明具体使用反切系联法和反切比较法时应该注意的问题。

1.唐代《篆隶万象名义》音切所反映的泥娘分合。周祖谟认为该书泥娘不分,[3](P517--580)邵荣芬则认为泥娘分立。[7]周祖谟《万象名义中之原本〈玉篇〉音系》一文,[3](P270-404)所揭示的《篆隶万象名义》反切声母系统共有7点和《切韵》有所不同,其中第7点是:泥、娘不分。

邵荣芬对周文端、知六母已经分化,而泥、娘独混的结论有所怀疑,于是检查了《篆隶万象名义》这八母的全部反切,非结果发现泥、娘混切的并不多,现开列于下:[7](P16-19)

共12次,占泥、娘两母全部278个反切(据周文统计,下同)的4.3%多一些。这个数字虽然不算太小,但比起端、知六母的混切来,就要逊色得多了。试看端、知六母的混切。

以上共132个字(包括异体字),137切次。就绝对数目来说,数量相当可观。就比例来说,也占端、知六母全部1992个反切(包括周文而作的统计,下同)的7%弱一点,都比泥、娘混切的数字大。透、彻两母尤为突出,共有混切71个字,75切次,占透彻两母反切总数482的15.5%强。可见从混切数字的多少来看,认为端、知六母当分,泥、娘应合,是没有根据的。

2.唐颜师古《汉书注》音切所反映的泥娘分合。唐颜师古《汉书注》音切是研究唐代音韵的重要资料,一直受到音韵研究者的注意,很多学者都有专文探讨。一个颇受争议的问题是该书声母系统中泥娘的分合问题。在对颜师古反切的声母系统研究中,对于泥、娘二母的分合,这是中古音研究当中一个非常令人纠结的问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钟兆华先生的《颜师古反切考略》一文认为泥娘不分,[8](P16-51)邵荣芬先生的《切韵研究》则认为颜氏反切的泥娘分用,划然有别。[7](P35-43)后来我们看到台湾学者董忠司先生的著作也是与邵荣芬先生的意见一致。[9]这两种意见到底哪种意见正确?我们认为答案应只有一个。两家分歧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必须加以考辨才能认清。钟、邵二位先生研究的资料相同,也就是说研究的对象完全相同,显然应该从方法上和观点上加以考察,看看两家有何分歧,这时候我们发现钟兆华论文使用的是反切系联,邵荣芬书使用的是反切比较法,董忠司先生的方法与邵荣芬大致一样。由于反切系联法在方法上有一定缺陷,对于偶疏的反切未能考辨,加之观点上亦有不同,所以钟文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实际上颜师古反切的泥娘二母应分,邵荣芬和董忠司两家的结论正确。这是方法学运用中的一个具体实例,很有说服力。

通过对以上泥娘分合事实的考辨,我们不难发现反切比较法对于研究唐代的音注资料的确十分有效。

[1]冯 蒸.汉语音韵研究方法论[A].冯蒸音韵论集[C].北京:学苑出版社,2006.

[2]董同龢.汉语音韵学[M].北京:中华书局,2011.

[3]周祖漠.问学集[M].北京:中华书局,1966.

[4]龙宇纯.中上古汉语音韵论文集[M].台北:利士学社五四书店联合出版,2006.

[5]邵荣芬.《五经文学》的直音和反切[J].中国语文,1964(03):214-230.

[6]陈亚川.反切比较法例说[J].中国语文,1986(02):143-148.

[7]邵荣芬.切韵研究(校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2008.

[8]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室编.古代汉语研究论文集[C].北京:北京出版社,1982.

[9]董忠司.颜师古反切研究[D].台北:台湾师范大学硕士论文,1972.

On the Methodology in the Research upon Ancient Chinese Phonology

JIANG Wen-hua
(School of Liberal Arts,Shanxi Datong University Datong Shanxi,037009)

There are three issues in the research of ancient Chinese phonology:first,the timeliness of the research;second,the spatiality of the research;third,the methodology of the research.The two preceding issues have been discussed.In this essay,the methodology,especially the humanity method,shall be investigated focusly,through which the internal relationship among the materials of acient Chinese phonology shall be promulgated as well as some new perspectives.

research on the materials of acient Chinese phonology;timeliness;spatiality,humanity;methodology

H01;H113

A

1674-0882(2016)03-0069-04

2016-03-08

山西省科技厅项目“大同方言文化遗产保护的对策措施研究”(2013041070-05);大同大学科研项目“大同方言文化语料库”(2014Q15)

蒋文华(1967-),女,天津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汉语言学习及汉语方言学。

〔责任编辑 裴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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