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鼻流计的广州话鼻音声母分析

2016-10-24黄秋华德格吉呼

西北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软腭鼻音元音

黄秋华，郭　蕾，德格吉呼

(西北民族大学中国民族信息技术研究院，甘肃兰州 730030)

基于鼻流计的广州话鼻音声母分析

黄秋华，郭蕾，德格吉呼

(西北民族大学中国民族信息技术研究院，甘肃兰州 730030)

文章运用语音试验的方法对广州话鼻音声母/m-/、/n-/、/η-/和后接元音进行了分析，包括单个鼻音声母和后接不同元音的鼻音度、单音节鼻音的鼻音度走势、鼻音声母到元音的过渡段时长，并绘制了广州话鼻声母的鼻音度格局图.通过研究发现，/η/的鼻音度最高，/m/的鼻音度最低；鼻音声母后接元音/i/的鼻音度最大，后接//的鼻音度最小.在时长方面，鼻声母后接/-i/的过渡段时长是最短的，后接/-/和/-ε/的过渡段时长是最长的.鼻声母后接元音的舌位前后与鼻音度大小成正比，鼻声母到元音的过渡段时长与鼻音度的大小有对应关系.

广州话鼻音声母；鼻音度；过渡段时长；后接元音

0　引言

在粤方言语音研究中，广州话经历了“音类研究”、“音类研究与音值对比研究”两个过程，大部分都是运用历史音韵学和现代音系学的方法研究广州话鼻音的语言学特征.广州话鼻辅音/m/发音时是双唇闭合形成阻塞的，同时软腭下垂，形成两个共鸣腔，一个是咽腔+口腔，另一个是鼻腔，气流通过声带产生振动，经鼻腔流出.鼻辅音/n/发音时，舌尖抵住上齿龈形成阻塞，同时软腭下垂，也是形成咽腔+口腔和鼻腔两个共鸣腔，气流通过声带产生振动，经鼻腔流出./η/发音时舌根和软腭接触形成阻塞，同时软腭下垂，形成咽腔和鼻腔两个共鸣腔，气流通过声带产生振动，然后经过咽腔往鼻腔送出.与汉语普通话相比，广州话的/-m/、/-n/、/η/既能做声母也能做韵尾，/-p/、/-t/、/-k/入声韵尾也完好地保存下来了，这是因为粤语源于中原地区的雅言，保留了大量古汉语的成分以及古南越语底层成分.当中原官话入声消失，即/-p/、/-t/、/-k/韵尾脱落，鼻韵尾/-m/和/-n/合并时，粤语在当时是独立发展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随着时代的发展，粤语逐渐出现“懒音现象”，懒音是指语言中一些音韵简化的现象，其中广州话里存在的/n/、/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以及/η/声母会偶尔被省略的现象就与懒音的省力原则有关，这与武汉话中的/n/、/l/不分，/l/是/n/的变体现象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广州话的/n/、/l/不分是声母的懒化现象，因为声母/n/发音时气流必须从鼻腔送出，而发/l/时气流从舌边的两边流出，发音器官相对轻松自由，比发/n/要简单容易.如广州话里“南”/nam/，很多人会读成/lam/.广州话的后鼻音不分是指后鼻音韵尾/-η/变成前鼻音韵尾/-n/，这是典型的懒音现象./η/发音时要用到舌根和软腭，整个发音部位靠后，如果舌根韵尾前移了，则与其搭配的韵母音也会有前移的趋向，如此发音不需要用到软腭，会更省力.舌根和软腭/η/的发音比舌尖——齿龈/n/的发音更费劲.如“朋”/phη/会被读成“贫”/phn/.有些人在发带/η/声母的字音时往往会省略/η/的发音过程而变成零声母，这也与/η/的发音比较费劲有关系，如/ηa/、/η/会被读成/a/、//，只剩元音带声调的零声母形式.广州话这些懒音现象是人们在日常发音中为发音器官寻找最舒适状态，使口腔发音更加简便而没有达到字音的目标发音位置.本文在声学上通过定量的方法探讨广州话鼻音声母的发音方式，利用鼻流计客观测量广州话单个鼻音和鼻音声母后接不同元音的鼻音度，分析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过渡段时长，探讨广州话鼻音声母及对后接元音的声学影响，绘制鼻音声母的鼻音度格局图.

1　研究方法

广州话有3个鼻音声母，分别是/m/、/n/和/η/.在鼻音做声母的广州话单音节中，发音时气流从鼻腔过渡到口腔，鼻音能量逐渐减小，最后以发元音或以入声韵尾/p/、/t/、/k/收尾.本文根据最新修订版的广州音字典(饶秉才)和汉语方音字汇(王福堂)设计了广州话单音节字表，从中选取声母/m/、/n/、/η/分别接不同开口度的元音，考察广州话鼻音声母后接不同的元音时的鼻音度.发音人为两男两女，均生长于广州，父母均为广州人，发音纯正，无口鼻咽疾病，录音时发音人用自然语速朗读发音字表.录音在语音实验室进行，实验设备是美国KAY公司生产的NasometerII6400鼻流计.鼻流计自带的分析软件可以便捷自动地进行相关参数的提取，能准确地测算出口音能量、鼻音能量和鼻音度.鼻音度N就是语音发音时鼻化的程度，计算公式如下：N=n/(n+0)*100%.其中n表示鼻音能量，o表示口音能量，此公式表示的是鼻音能量在整个口音、鼻音能量之和中所占的比例[1].根据研究需要，本文用鼻流计测量N和NV(鼻音声母+元音)类音节的鼻音度.

2　鼻音声母对后接元音鼻音度的影响

表1鼻音声母后接元音的平均鼻音度

由测量的数据可以看出，广州话鼻音声母/m-/、/n-/、/η-/后接单元音的鼻音度有明显区别，/η-/后接元音的鼻音度>/n-/后接元音的鼻音度>/m-/后接元音的鼻音度.这与鼻声母在口腔的发音部位有一定的关系.鼻音/m/的发音部位是双唇，/n/的发音部位是舌尖—齿龈，/η/的发音部位是舌面后软腭.张磊(2012)认为当鼻声母/m/与元音组合时，使用到双唇、舌体两个相互独立的发音器官，所以当双唇闭合，软腭小舌下降，鼻腔通道打开时，舌体马上进入发音状态，随后腭咽通道趋于闭合.而当/n/与元音组合时，使用到舌尖、舌体两个部位，二者同属一个发音器官，所以当舌尖抵住齿龈软腭小舌下降，鼻腔通道打开时，舌尖与舌体的运动需要耦合后，腭咽通道才能趋于闭合./n-/后接元音的口鼻耦合时间长于/m-/，因此/n-/后接元音的鼻化程度大于/m-/[3].也就是说，腭咽通道打开时间的长短，影响鼻腔能量大小，从而影响到鼻音度的大小.因此，/η-/后接元音的鼻音度是最大的，当鼻声母/η-/与元音组合时，使用到舌面后软腭.首先发/η/时软腭小舌下垂，鼻腔通道就已经打开，然后紧接着进行发元音的舌体运动，口鼻耦合的时间更长，鼻腔能量更大，鼻音度也更高.

图1引自国际语音学会手册的广州话元音舌位图2鼻音声母后接不同元音的鼻音度折线图

在后接单元音中，鼻声母后接/-i/时的鼻音度最高，后接/-/时的鼻音度最低，/-a/和/-ε/介于两者之间.除了/-i/的鼻音度有明显差异之外，其余/-a/、/-/、/-ε/三者的鼻音度差别不大./-ε/是前半高元音，/-/后半高元音，/-a /前低元音，舌位靠前的后接元音的鼻音度比舌位靠后的鼻音度大，舌位靠后的元音相对不容易鼻化.这可能受元音的发音时前腔和后腔面积大小的影响.发元音时声腔可分为前腔和后腔，如发 /-i/时，下颌微张，软腭紧贴声道后壁，舌面靠近硬腭前部，舌尖靠近下齿，形成很小的前腔，收紧点在舌面和硬腭前部，后腔面积很大[4].后腔面积大，则通往鼻腔的气流就越多，鼻音度就越高，元音就越容易被鼻化；而当发元音/-a/时，下颌张大，软腭紧贴声道后壁，舌根后缩靠近声道后壁，形成较大的前腔，收紧点在软腭下和声道后壁交界处，由于舌根后靠形成很窄的后腔[5].前腔面积大，则其气流大部分由口腔送出，鼻腔能量较低，鼻音度也较低，元音就不容易被鼻化.在发/-/和/-ε/时也一样，舌根后缩靠近软腭和声道后壁，形成较大的前腔，舌根后靠而形成很窄的声道后腔，大部分的气流从口腔送出，口腔能量比鼻腔能量大.由图2国际语音学会绘制的广州话元音舌位图可知，元音的开口度由大到小的排序是/a/>//>/ε/>/i/，舌位由前到后的顺序是/i/>/ε/>/a/>//，而广州话鼻音声母后接这几个单元音的鼻音度由大到小的顺序为/Ni/>/Nε/>/Na/>/N/ (N表示鼻音).因此，广州话鼻声母后接元音的鼻音度高低与元音舌位的前后是相对应的，二者成正比关系.后接元音的舌位越靠前，其鼻音度越高，后接元音的舌位越靠后，其鼻音度就越低.在广州话中后接元音的鼻音度与元音的开口度大小却不能完全对应上，如/a/的开口度是最大的，但是/a/的鼻音度不是最低的，鼻音度最低的是//，所以说并不是开口度越大，鼻音度就越低.元音开口度的大小不是影响鼻音度的惟一因素，可能还存在其他影响因素.

2.1鼻音声母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长

本文根据鼻流计测量的数据，选取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过渡段，计算过渡段的时长，考察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鼻音度走势，探讨不同的鼻音声母过渡到相同元音所需的时长，以及其鼻音度的变化.图3、图4、图5为鼻音声母后接元音的走势图，图6为计算所得的过渡段时长.

图3　/m-/后接元音的鼻音度　　　　　　　　图4　/n-/后接元音的鼻音度

图5/η-/后接元音的鼻音度图6鼻音声母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长

在NV类音节中，鼻音N过渡到元音V在语图上会有明显的断层，这一断层便是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过渡段.图3、图4、图5是通过鼻流计自带的软件提取的鼻音度参数而画出的趋势图，纵坐标为鼻音度，横坐标为时间，整个图反映的是NV类音节的鼻音度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过程.由图可以看出在鼻音声母方面，/m-/和/n-/后接元音时的鼻音度走势比较相似，虽然/n-/的鼻音度>/m-/鼻音度，但是二者后接元音/-a/、/-/、/-ε/、/-i/时，整体走势基本一致，这也和/m-/和/n-/的发音部位有关系./m-/是双唇鼻音辅音，发音时软腭下垂，双唇紧闭，而/n-/是舌尖齿龈鼻辅音，发音时舌尖抵住上齿龈，软腭下垂，堵住口腔通道.两者的区别是/m-/直接双唇闭住气流往鼻腔送，/n-/比/m-/多用了舌尖抵住齿龈，它们的发音部位都靠前且相隔的距离很近，所以当它们后接相同元音时，口腔内器官的动程是比较相似的，表现在鼻音度过渡的走势上也相像./η-/后接元音时的鼻音度走势与/m-/和/n-/的相比，则有明显的不同.其中，/η-/后接元音/-a /时过渡的特别快，后接元音/-/、/-ε/时则相对较慢.这可能是因为/η-/是舌根鼻辅音，发音时舌根抬起抵住软腭，而发后/-a /时，舌根后缩，整个鼻音节/ηa/的发音器官的运动变化很小，过渡的特别快./-/和/-ε/为半高元音，发音时舌位抬的较高，与舌根软腭音/η-/相拼时，发音器官的运动变化较大，所以过渡的相对较慢./η-/后接元音/-i/时的鼻音度明显比/m-/和/n-/的高出许多.在元音中，由于/i/本身的鼻音度最高，而/η/的鼻音度在三个鼻音中也是最高的，二者相拼，鼻音度自然也是最高的.

广州话三个鼻音声母/m-/、/n-/、/η-/的发音部位都不相同，当它们后接元音时，从发辅音到元音的过程中，发音器官的动作都有一个过渡，其动作变化大，则鼻辅音过渡到元音的时间就长;动作变化小，则过渡的时间就短.图6是统计了三个鼻音声母分别后接/-a/、/-/、/-ε/、/-i/ 四个元音的过渡段时长.从图中可以明显看出，鼻音声母后接/-i/时的过渡段时长是最短的，其中/ni/的过渡段时长是最短的，鼻音声母后接/-/时的过渡段时长是最长的./m-/和/n-/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间的长短波动不大，/η-/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长的波动较大，/η-/除了后接元音/-a /时，时长比/m-/、/n-/的短，后接元音/-/、/-ε/、/-i/的时长都大于/m-/、/n-/，这与/η-/软腭音的发音部位有关系.鼻声母过渡到元音的时长与后接元音的鼻音度可能有一定的关系.经过我们的分析发现，后接元音的鼻音度越高，其过渡段时长越短.在发音时，鼻声母过渡到元音的时间越长，发音器官就有充分的时间做出调整，则后接的元音就越能达到目标发音位置，与单发元音时发音器官的运动变化越接近，因此，元音就越不容易被鼻化.而过渡时间短，则后接元音就越不容易达到目标发音位置，容易受前接的鼻声母影响而被鼻化.这一结论还需后期采集更多语料来验证.

3　广州话鼻音声母的鼻音度格局

本文选取4位发音人的单个鼻音和鼻音做声母时后接元音时的稳定段进行测量，计算得出鼻音度值.然后根据所测量的数据，利用鼻音声母以及后接元音的稳定段的口音能量(Oral Energy)、鼻音能量(Nasal Energy )两类数值绘制广州话鼻音声母的鼻音度格局图.我们设置口音能量为x轴，鼻音能量为y轴，把鼻音声母和后接的元音都罗列在格局图中(见图7、图8).

图7鼻音声母鼻音度格局图图8后接元音的鼻音度格局图

由测量的数据可知，广州话/m-/、/n-/和/η-/三个鼻音声母的鼻音度均在90以上，大于北京话的鼻音鼻化度的临界值80，鼻音度由大到小的顺序为/η/(94.5)>/n/(92.3)>/m/(90).其中，软腭音/η/的鼻音度最高，这与它的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有很大的关系，发/η/时软颚下垂，堵住口腔通道，气流从鼻腔送出，声带振动.它与汉语普通话/ng/只能做鼻韵尾不一样，它是完整的一个声母，没有做韵尾时的弱化和脱落，单发时，与/m/、/n/有明显区别.从图7可以看出，3个鼻音声母的鼻音能量都在50～70这个区间上，口音能量较低，在30～40的区间上.鼻音声母/η-/的鼻音能量明显比/m-/、/n-/的高，而/m-/和/n-/的鼻音能量差别不大，/n-/的鼻音能量比/m-/的稍大一点，这与鼻音声母的鼻音度值大小相对应.图8是后接元音的鼻音度格局图，N是指鼻音声母，四个元音的口音能量在50～75之间，鼻音能量在45～65之间.由于元音被前接的鼻音声母鼻化了，属于鼻化音范畴.当相同的元音搭配不同鼻音声母时，元音的口鼻能量差异较小，当相同的鼻音声母搭配不同的元音时，元音的口鼻能量值差异较大./-i/的鼻音能量较高，/-/的鼻音能量较低，/-a/和/-ε/介于两者之间，这与上文提到的元音的鼻音度值大小相对应.

4　结语

本文利用声学仪器鼻流计通过实验的方法对广州话单音节鼻音声母及其后接的元音进行了相关的分析,主要包括测量单个鼻音声母及其后接元音的鼻音度，分析了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时长，考察鼻音声母过渡到元音的鼻音度走势及其鼻音度的变化，绘制了广州话鼻音声母的鼻音度格局图.通过研究得出：①广州话/m/、/n/和/η/三个鼻音声母的鼻音度均在90以上，其中/η/的鼻音度最高.在鼻音声母后接元音时，/η-/后接元音的鼻音度>/n-/后接元音的鼻音度>/m-/后接元音的鼻音度.广州话鼻声母后接元音的鼻音度高低与元音舌位的前后是相对应的，二者成正比关系，后接元音的舌位越靠前，其鼻音度越高，后接元音的舌位越靠后，其鼻音度就越低.而鼻音度高低与后接元音的开口度大小却不能完全对应.②/m-/和/n-/后接元音时的鼻音度走势比较相似，它们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间的长短波动不大，而/η-/后接元音时的鼻音度走势与/m-/和/n-/相比有明显的差别，它后接元音的过渡段时长的波动较大.③在后接元音时长方面，鼻音声母后接/-i/时的过渡段时长是最短的，其中/ni/的过渡段时长是最短的，而鼻音声母后接/-/的过渡段时长是最长的.鼻声母过渡到元音的时长与后接元音的鼻音度可能有一定的关系,经过分析发现，后接元音的鼻音度越高，其过渡段时长越短.因为在发音时，鼻声母过渡到元音的时间越长，发音器官就有充分的时间做出调整，则后接的元音就越能达到目标发音位置，与单发元音时的发音器官的运动变化越接近，因而元音就越不容易被鼻化.反之，则元音容易被鼻化.由于本文只采集了4位发音人的语料，结论可能存在个性差异，今后希望能采集更多人的语料，使结论更具有普遍性意义，并且在研究内容上逐渐扩展到广州话鼻音韵尾、元音被鼻化及鼻音协同发音多方面的研究中，从而对广州话鼻音进行更加系统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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