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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志新疆抒写述评

2016-10-13焦永亮

理论观察 2016年9期
关键词:张承志文学创作题材

焦永亮

[摘 要]在张承志文学创作中,边地文学作品占有很大的分量,尤以北方为主,在其宏大磅礴而又富有哲理的语言组织下,边地的人、事、物不再显得那样枯燥、苦闷而又遥不可及,相对于其它地区,边地文学一方面,它的发展离不开大家名作的抒写和推广。另一方面,需要形成浓厚的文化气息才能传承下去。新疆,相较于其它地区,更是一片文学的荒漠,而在这片文学匮乏的土地上建立发展文学的氛围需要更多的关注,张承志新疆抒写是这种关注的一个部分,一个类别,他的新疆抒写跨越了整个中国来到吐鲁番、喀什葛尔、阿勒泰、伊犁,其新疆题材作品内容广泛,每一篇关于新疆的抒写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和韵味,从审美的角度出发,他的新疆题材作品所展现出来的“真”、“善”、“美”思想有着极大的影响。

[关键词]张承志;新疆;“真”;“善”;“美”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6)09 — 0110 — 03

作为边地文学的代表,张承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横空出世,他的每一部小说、每一篇散文、每一篇学术文章无不和边地息息相关。边地对于张承志来说就是一个吮吸不尽的乳房,他对这个乳房充满了热爱,充满了感激。一个极其自命不凡的精神巨人却在边地这个贫瘠到寸草难耐的地方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孩,对边地充满了依赖,在他的每一部作品中几乎都可以看出那种对边地流连忘返、生死难离的情怀。这种文学创作对边地的关注值得对边疆地区充满热情和期望的批评家们注意,并由此将张承志的文学创作分为了“三块大陆”,分别是蒙古大草原、黄土高原、新疆。但是这样的分门别类似乎不是非常准确,因为在张承志文学创作中处处可见这三者间的交叉和融合,张承志的新疆题材作品,是以一个外来者的形象描述着新疆,他笔下的新疆都是通过一个个小人物、一个个小事件、一处处小地方来表现,经过对其新疆题材作品的详细梳理,笔者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塑造出了一个完尽的新疆,其作品对新疆社会的文化繁荣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外来者视角也对新疆的对外形象宣传起着重大的作用,因此,本文从“真”、“善”、“美”这样一个视角切入,去探寻张承志文学创作中新疆意象的抒写:他的文学创作具有着明显的个人精神主义色彩,其创作之路同时也是自己的精神解放之路,对世俗的蔑视和对物欲世界的不甘心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有着充分的表达。一个精神的智者往往能够在最平凡的瞬间表现最不平凡的“真”、“善”、“美”。

一、张承志新疆抒写之“真”

1.自然、人、事、物之“真”

张承志在新疆的创作很少见到对某个具体城市景观的描写、城市市民的描写,他笔下出现的多为自然、小人物和一些其他人不会在意的事。这种根据自己的生命体验,深入自然,待在阳光下,站在大地上的创作方式贯穿着整个张承志的新疆抒写,火焰山里本没有火焰,有的是里铁甫口中的kun,瘸了一条腿,眼里淌着酸水务弄苞米地,在梦中追寻九座宫殿的韩三十八,发生在天山深处小地方波马的碎爷和邻居巴僧阿爸间亲密无间又处处格格不入的生活琐事,还有那维吾尔女人摘下的面纱。张承志在这片荒凉之地的写作没有大事发生,跃然纸上的是在三山两盆经常可以见到的场景,没有修饰,没有夸张的自然和生活。《大阪》如此,《火焰山小考》如此,《圣山难画色》亦是如此。

2.情之“真”

南宋范晞文认为,“情”与“景”是不可分离的。这对后来文章创作中“情景交融”写法的意义至关重要。张承志的新疆抒写在这一点上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他那种个人精神主义的孤独感使得他既是主人公又是一个讲述着,他的新疆题材散文基本都有一个特征,人在景中坐,情从景中来,不见有为了抒情而刻意找景。独特、自然、崇高的景促使他不得不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去赞美它、歌颂它、描摹它。而且,身在新疆的作者不仅一次的在作品中内疚于自己的语言问题,他内疚自己的维吾尔语不好,不能很好的理解解下面纱的维吾尔女人的好意,他不懂哈萨克语,不能和哈萨克兄弟更好的交流。因为初次的交流不能更好的体情达意已经很好地体现了作者新疆抒写情之真。

置身天山、塔什库尔干、伊犁、阿勒泰、吐鲁番,这些是作为历史系研究生在新疆考察之地,也是张承志深入新疆腹地亲身经历的自然、人文之景。在这些地方他有着深深的感动,有着难忘的回忆,有着厚重的感情。张承志在《心的新疆》这篇序中写到“我的文学,在新疆完成了人道与美的奠基。此刻我心里涌动着对新疆的感激。只有我清楚这感激有多深沉。Kuday-emberse,jenekorsermez!我与你相约来世,我的——心的新疆!”〔1〕这段饱含深情的文字道破了张承志对新疆这片热土的情真意切。而这种表达真情真意的文字实是贯穿于整个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的。置身天山的作者被天山的美景所深深折服,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身在人间,被这美景深深折服的作者写了《辉煌的波马》来致敬自己的导师翁独健先生。巍峨高耸的汗腾格里峰甚至使作者无所适从,为此,他写了《圣山难画色》,他已经不能用自己手中的笔去描摹这种崇高和壮美,只有在内心敬畏它,赞扬它。高大的窜天杨下的黄土路上走过一排排黛色眉毛的妙龄少女,路边摊子上叠放着焦黄的馕,坐在树下的老者,就是这样一条简单的遍布喀什葛尔的寻常小巷,当作者置身其中时感受到的是一种难得的喜爱,它让作者放空一切,俨然生出一种老庄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简单的巷陌激发出作者无尽的赞美之词,在这种情境和情景里作者感受到了自己久已不见的真情真意,一气呵成,用着断断续续的文字道出了自己最深的真情。张承志在新疆这片处处隔壁荒漠之地甚至于对一头毛驴、一匹瘦马、一包莫合烟都充满了真情实意。

二、张承志新疆抒写之“善”

张承志的新疆抒写,前文已经探讨了他的求“真”态度,那么,他又是怎样对待“善“的呢?

1.新疆生民本身之“善”

文学创作的主体和客体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主客体之间的关系直接影响着文学创作。认真严谨的文学创作总是来源于最实际的生活,进而经过一系列艺术加工后呈现给读者。张承志出身自历史系,前前后后去往新疆也大都出于考古,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大部分也都是在考古过程中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在历史学的严谨态度和高要求下张承志的文学创作也体现着很浓厚的写实性。谈论张承志新疆抒写之“善”就必须探讨新疆生民本身所具有的“善”的思想和态度。

细数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中的人物都是遍及新疆大地的普通至极的小人物,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坚守,不论坚守的是大山、大河,还是沙漠、隔壁。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正经的现代教育,人格道德都是习自父母祖辈,邻人友朋,确定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从历史和传统的角度去认识新疆生民本身所具有的“善”。这些小人物生来就属于这片土地,而且大部分的这类人连一句基本的汉语都说不出口,从大环境来说他们已经被历史的车轮所碾过,是一群遗失在隔壁荒漠的人,他们扛起坎土曼锄地,牵起马举起皮鞭放羊,邀起驴车赶集。老人告诫青年,青年告诫小孩,社会伦理道德都在这样的口耳相传,身体力行中延续和发展。这样的平衡维持着整个张承志笔下这些普通渺小的新疆生民的繁衍生息,这是一种及其牢靠又不易打破的道德伦理体系,它教导着这些新疆生民什么是伦理道德,什么是“善”。韩三十八如此,守护了一辈子的红土淤泥地找寻梦里的九座宫殿,会说维语不会说汉语的马老汉夫妇如此,带着作者穿越生死的里铁甫亦是如此。

2.张承志新疆题材创作所蕴含的“善”

不同于八十年代其他作家描写新疆,为了体现政治教化不惜大段的背口号,浓墨重彩的描写新疆本土人民生活在怎样一种愚昧又无知的水深火热之中,引用大段的政治教化之词来体现自己的道德观,自己的“仁”政思想,从而在根本上解救这些偏居一隅的生民。张承志在自己新疆题材的作品中语言更加多样,形式更加活泼,更多的是基于新疆现实状况客观的表达了新疆人民所具有的高尚人格美,在他笔下这是一群既纯真又善良的生民,无论怎样艰苦的条件都不会摧垮他们的意志,在文明人看来太过原始落后的生活条件在他们自己看来却觉不出丝毫的不同。在张承志笔下反映出来的生民有着这样的特点,你可以住在红砖绿瓦的洋房小楼中,我可以住在几坎土曼就挖出的地窝子里,这是文明程度的差距,并不是道德的差距,不存在内在美的差距。

在新疆,张承志没有体现出过多的苦难精神之旅,新疆这块大陆在他看来不是苦难之地,这里充满了祥和,充满着欢乐,充满着美好。不同于在草原上所追求的精神解放,也不同于黄土高原所追求的精神苦旅,在新疆他所追寻的是一种遗失了的善良和美好。作为作者考古向导的里铁甫和作者走了一路几乎没说一句话,但作者却觉得他们交流了很多,一路上里铁甫所表现出的毅力和品格使作者感动,在感动的同时,作者也在心里向这位向导致敬和向他学习,在很多年后还回来帮助这位曾经火焰山的向导,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基于现实。骑着一匹小杂马的瘸腿李老汉,当了半辈子向导,自吹自擂,倔强不已,在带作者去往大阪的路上经历了诸多风波,最后却带着作者成功抵达目的地,虽然,李老汉并不是社会认可的高尚有品德之人,但李老汉无家无事还能活的潇洒自如,不受世俗所左右,每每能安全的抵达目的地,这种苦中作乐,不拿苦难当回事的态度深得作者喜爱。这些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中所表达的人格之美和它所取得的效果在我看来正是孔子所谓的“道德”和“仁”,一种最普遍的“善”。

三、张承志新疆抒写之“美”

1.语言“美”

语言是文学的基础和载体,语言之美对文学之美有着直接的影响,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中语言组织灵活多样,极具特点。

首先从张承志的语言艺术来说,一方面,他的语言多使用民间俗语或音译民族语言,尤其是作者身处之地的俗语,非常具有民族特色,比如,在《大阪》里李老汉吼马的一句话:“趴蛋啦?挨刀子啦?这号样,能回来吗?”〔2〕这句话就带有很鲜明的新疆地域色彩,在新疆生活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这种活泼灵动之美,再比如,“吆克”、“安吉尔”、“卡拉库孜”、“阿睦尔撒纳”这些语言或是维吾尔语音译,或是阿拉伯语音译,或是哈萨克语音译,或是蒙古语音译。另一方面,他的语言艺术则体现在了词藻丰富平实,哲理性十足,张承志的语言总是包含着一种浓浓的感情在其中,他的组词遣句平实质朴,少见大段的炫耀修辞,大量的使用华丽之词,即使是在赞美一件自己非常欣赏的事物时,他也是使用比较朴实的词汇来展现事物之美,只是在词汇的组织上有着自己独到的方式,这为他表达自己真实情感带来了方便,也符合作者的人生追求。比如在《荒芜英雄路》中有这样一段话,“看了阿勒泰郊外的白桦林,没有想象的雪白。小城当心也有一座树林,清澈的白浪翻卷的河上,有一座圆木桥。”短短的一句话,用到的词汇都是最平常的,但是在词汇组织上却别具一格,比如,“小城当心”,“一座树林”,这些语言的组织就极富张承志的特点,这样的遣词造句在张承志新疆抒写当中随处可见。

其次,从张承志语言美的具体表现来看,第一,张承志新疆抒写的文采之美,凭借着作者自身丰富,扎实的语言基础,在其新疆题材作品中随处可见修辞格的灵活运用,不拘泥于传统,既能把文章粘合成一个整体,又能在个别词句上让读者流连忘返,沉醉深思。第二,乡土与城市结合,张承志新疆抒写在语言方面还有这样一种雅俗结合的具体表现,他本人受到过很好的大学教育,对语言文字的把握多多少少受到传统雅致教育的影响,即使说句脏话组词造句时也不能见“脏”字,可在他新疆题材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这样,他的表达更加的直白,也更加的简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不顾及雅致语言的重要性了,在他的新疆抒写中,这两者之间是互通有无,最终达成一种高度和谐统一的存在,比如,在《大阪》中作者少有的用了很多俗滥之词句,可是在《你的微笑》中却全篇不见一句粗话俗语,这种根据语境和情节所变化的雅俗共致在其新疆抒写中有着很高的美的价值。

2.主题之“美”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创作的主流是所谓的“伤痕文学”和“寻根文学”,主题也多聚焦于改革开放和文革的创伤。再把目光缩小到新疆,在上个世纪中后期,新疆文学创作也多见与革命文学和体现新疆生产建设的文学作品。然而,在张承志这里却找不到一篇和这些主题类似的作品,夸张点来说,张承志的新疆抒写主题和那个时代是格格不入,是存在于主流之中的奇葩。但是,正是这种特立独行的选题造就了张承志新疆抒写的成功,他的新疆抒写主题大致有以下几个,对大美河山自然美的惊叹和赞赏,对生活困难却积极乐观的苦难人民的关怀,对那些超然脱俗,享受悠然自得人生的人的一种赞美,对历史的挖掘和尊敬。这些主题的选定既是出于张承志本人的意愿又是出于他历史系研究生的实际,虽然这些选题在当时与主流格格不入,这并不影响这些作品的美的本质,而这些作品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正是由于这类主题的确定才没有流俗,而这些作品所展现出来的新疆之美也是更高层次的一种大美。

3.结构之“美”

张承志的新疆抒写作者在对各层次,各个局部都有着匠心独运的安排,小到人物的次序,大到作品整体的呈现。他的创作每一篇在结构上都是不同的,每篇文章的主题寓意都非常深刻,在一个显现的主题之下还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主题,这种结构上的安排非常严谨,比如他大部分的新疆题材散文都是在考古途中发生之事,因此,很多作品都是都会显现出这样一个特征,作者首先表达其目的是考古,说明发生在这篇文章的事都是为了考古需要,发生的事也都是次要的,考古才是最终目的,可是,当读者读完文章会发现,这篇文章和考古没有任何关系,另有其主题。比如《凝固火焰》、《金卷银卷阿凡提》。当然,也有以考古学术为主的文章,这类文章从结构上来说就会比较拘谨认真,比如《留在戈壁滩上的涂鸦》。也有以纯粹的写人记事,描景为主的传统结构安排的文章比如《辉煌的波马》《正午的喀什》。当然,还有一些比较独到的,文学性更强的结构安排,比如《大阪》,它是两条线并行的安排,结构安排看上去很紧凑,但是却并不是那样连贯,写到最后其中的一条线不得不草草收场,不过这也给读者留下了更多的思考空间〔3〕。

张承志新疆抒写中的结构之美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他利用丰富的历史知识作掩护,写了很多其它看似不重要却反映人生理想和境界的高水平文章,这种高度哲理化的文章从各方面来说都难以把握,结构尤甚,张承志能在各种层次和段落间游刃有余的安排布局并最终达成目的,使得其新疆抒写的结构有了一种高度的美感。

四、现实意义

就张承志新疆抒写本身来说,一方面张承志的新疆抒写从“真”“善”“美”的角度来看有着极其丰富的内容,他的每一部新疆题材的作品几乎都体现着这三个范畴,真切的情感,由景生情的意境,一环套着一环虽然不够精彩但足够真实的情节。另一方面,对现实社会的如实抒写在内容上达到了一种高度的美,从形式出发可以见得其通过自身深厚的功力,苍劲有力,组织合理的语言文字,严谨顺畅的结构安排,独特历史学视觉下的表现,再加上一些张承志特有的技巧,对新疆的抒写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上来说都达到了“真”、“善”“美”的要求,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今天的新疆,急需文学雨露的滋养,而回头看看,历史上的新疆和现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况,张承志新疆题材作品大多数都完成于上个世纪,从他所描绘出的新疆的“真”、“善”、“美”我们或许能得到一些启发,为新疆未来的文学繁荣和文化发展找寻一个方向。

〔参 考 文 献〕

〔1〕张承志.冰山之父——新疆题材散文卷〔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

〔2〕张承志.相约来世——心的新疆〔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3〕张承志.正午的喀什〔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谭 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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