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文学写作的元记忆和元话语
2016-11-23孟繁华
孟繁华
《午夜的鞍子》是张承志离开草原近二十年后写就的一篇散文。草原是张承志走向人生的重要起点,也是他后来走向文学,追忆人生的重要原点。我们知道,张承志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就叫《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从那之后,植根于这一记忆的写作不绝如缕。一个作家的文学写作,总是和他早年的生命记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记忆从很早开始,还会长久、深刻地影响着作家的写作,张承志就是这样一位作家。所以我把张承志有关草原的记忆和倾诉,视为他文学写作中重要无比的“元记忆”和“元话语”。事实上,他的作品不改初衷,也一直回响着他的这种“元记忆”或“元话语”。十九岁在草原开始的知青生涯,虽然早已成为梦里情怀,但这一切并没有从张承志的心头散去,因为正是有了草原的记忆,一个有着高文化教养的人,灵魂才没有被腐蚀,一个学者才没有成为一个寄生虫,一个作家才没有变成虚伪的故事编织匠,草原对张承志的意义也正在于此。他单身鏖战,独树一帜的文学气质和风格也源发于此,这也是张承志胜出许多作家的一个文学制高点。
张承志的散文,因其元记忆和元话语构筑了一种全新的文体。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张承志是一个文体家。他将经过选择的个人经验和间接获得的历史知识,自然地镶嵌于他对当下事物的表达中。通过他关注的经验和历史,彰显他的思想情感和价值立场。这独特的文体形式,是他散文价值和文学性的一部分。《午夜的鞍子》就是一篇这样的散文。在北京令人心惊肉悸的夏夜,他想起了凉爽的草原——
包括山峦、营地、一张张熟悉的脸、几匹几头有名有姓的马和牛,都因为思念太过——而不是像别人那样忘得太净——而蒙混如水,闪烁不定了。往事,连同自己那非常值得怀疑是否存在过的十九岁,如今是真的遥遥地远了。
草原令人神清气爽,不止因为那里的自然气候。更重要的,那里是青春的见证,是作家思想情感萌芽的原乡。一个马鞍子,一个镶银的马鞍子,他写得极端耐心不厌其烦。这不是作家的琐屑和啰唆,这样的风格不属于张承志。他所以这样写,是因为鞍子与马有关、与草原有关、与骑手和额吉有关、与草原那别样的人群有关。于是,我们似乎又看到了张承志“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的元记忆和元话语。就在这平淡无奇的“马鞍子”中,我们不仅理解了它与骑手重要无比的关系,同时也理解了作家情感深处那绵长不绝的午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