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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迷失到救赎
——论《三人行》中的人性观

2016-10-11孙少佩

电影评介 2016年16期
关键词:匪徒人性医生

孙少佩

从迷失到救赎
——论《三人行》中的人性观

孙少佩

《三人行》是继《PTU》《毒战》之后,由银河映像“当家”导演杜琪峰执导、黄金搭档游乃海监制,当红影星赵薇、古天乐、钟汉良等联袂主演的又一警匪大片,也是正值银河映像20周年的回归力作。该片主要介绍了警察陈伟乐(古天乐饰)、医生佟倩(赵薇饰)、匪徒张礼信(钟汉良饰)三方在狭小闭塞的医院空间中上演的一场剑拔弩张、斗智斗勇的生死角逐。悍匪张因头部遭受枪击而被警察送往香港某医院抢救,在医院中,陈对其严刑逼供,并为了保护同事冒险做伪证,但张不仅拒不低头而且清楚地掌控了整个事件的阴谋,导致陈失控想要将其杀掉;作为医生的佟倩,因想极尽全力挽救患者的生命以达完美,反而越走越偏,精神分裂,几近崩溃,后来又不自觉地卷入了警匪的冲突与斗争中,形成了三角对垒。整部影片看似是枪战题材,但隐秘地蕴含着普遍的“人性”指向,三人最初都是因人性中过深的执念而逐渐走上了迷途,后来在交锋与比拼中,慢慢顿悟,从而获得了心灵的救赎。因而,本文打算通过分析影片中的叙事空间、传统身份认知的解构两个层面,进一步来揭示影片中关于“人性”的深刻内涵与哲学张力。

电影《三人行》海报

一、 独特的叙事空间在影片中的特殊功能

空间作为叙事的对象与内容,不仅在文学创作实践中而且在电影叙事中也同样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首先它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进程,其次还具有一定的隐喻象征功能,此外它也是人物形象塑造的必不可少的元素之一。因而,众多学者投身到空间理论的研究也就不足为奇了,其中福柯就专门针对空间理论做了深入的研究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我们时代的焦虑与空间有着根本的关系,比之与时间的关系更甚。”[1]足以可见,空间书写与个体的紧密联系。杜导有效地抓住了这一点,于是将其在电影《三人行》中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其一,在影片中,所有故事的展开大都是在医院中进行的,电影开篇就是一场由女主人公佟倩作为主刀医生的开颅手术,医院手术室、医生的面无表情、血肉模糊的头颅,这一切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渲染了紧张、压抑的气氛,而且在笔者看来,杜导之所以将独立的医院作为电影叙事的空间,还具有更深一层的寓意,即映射电影的主题。众所周知,医院本是一个特殊的生死角逐场,每个人都会面临着生老病死的人生常态,而人只有在面临生死离别时才会彻底丢掉各种伪装,袒露自己的原始恐惧,从而更容易将人的本性揭示到极致。因此医院是警察、悍匪、医生三人暴露人性多面化的催化剂。此外,交锋的三方从人性的迷失到人性的救赎也是一个生病、治愈的过程,可见,医院不仅构建了电影的主要情节,而且还带有明显的隐喻、象征意味。

其二,叙事空间——医院还具有一个极为突出的特征就是狭窄封闭,这对人物性格的生成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在《三人行》中,医院就像是一场混乱失控的情景剧,在紧紧相挨的病床上,有脑部受伤、疯言疯语的老大爷,有痴迷于网络且拒不出院的宅男,有狂躁狰狞、悲观厌世的瘫痪青年……可见,百余平方的脑科病房俨然变成了精神病院,里面吵吵闹闹、鸡飞蛋打。这独特的地理拍摄空间成功地促进了个人身体空间封闭性的生成,像影片中的三位主人公,他们一直神经紧绷,在这种充满不安压迫、死亡暴力的气息里病态地挣扎,而且狭小闭塞的空间也可以更鲜明地彰显个体人性的欲望与盲点,从而不断地激发戏剧的冲突与张力。

二、 传统身份认知的解构——人性正邪两面的消解

上文已提到,医院这种闭塞单调、具有压迫感的空间建构以及处于此空间中病人种种疯狂行为的描写,给三位主人公的性格生成产生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促使他们暴露了人性的执念与脆弱,以此解构了我们对传统身份的认知。一个是出于私心走向犯罪的警察,一个是越走越偏离医德轨道的医生,一个是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却走不出心魔的悍匪,他们纷纷被逼进了绝望的泥沼。于是,善与恶、黑与白、正与邪的界限逐步消解,每个人都在困境中病态地挣扎,却走不出人生的梦魇。

首先看古天乐饰演的警察陈伟乐,他满腔正义道德,却对匪徒的生命抱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并且他为了成功破案竟对匪威逼利诱,甚至为了包庇同事铤而走险,伪造证据,知法犯法。在知道伪证不可能成立的时候,陈竟然萌发了非法杀掉匪徒力保同事的可怕想法。于是,他在背离正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警察这个称号所带有的英雄魅力被他摔得支离破碎,整场电影中,陈外松内紧,焦躁暴力,直至抓狂失控,想要杀人,他已不再是正义与胜利的代表,而是陷入了迷途无法自拔。

其次是赵薇饰演医生佟倩,病人的命掌握在医生的手里,生死攸关,佟对此非常清楚并时刻谨记医生的职责,可她却在救死扶伤的道路上走向了极端。在电影中,佟的致命病根就在于“尽力”,17岁来到香港,学习、工作、短期内升职,她一直用种压榨自己的方式往前走。在影片开端,她与脑外科主任对话中说:“很多人都说尽力、尽力、尽力,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尽力!”事实上,佟本人也不懂,她所演绎的“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所承受的范围,所以她的病人不是瘫痪在床就是成了植物人。急于证明自己一定可以挽救他人的性命,佟卷入了警匪对立的风暴中,为了争取抢救匪徒生命的黄金时间,她无意间助纣为虐。继而,为了挽救自己的过失,她选择与警察合作伤害病人匪徒。总之,在佟身上,人性的善与恶、正与邪消解了,她一步步将自己带入了绝境,成了被包裹在困境中迷失的羔羊。

最后是钟汉良饰演的悍匪张礼信,这是个优雅多智又阴险狡诈的角色。他在影片中是精通哲学、文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的高智商罪犯,成功地解构了观众对于传统匪徒的认知。在医生劝他尽快手术时,他引用罗素《哲学问题》中的火鸡典故加以拒绝;看穿了警察一起帮同事做伪证的阴谋,他讲述了普卢塔赫《各种动物才能》一书中的鲸鱼自杀的事件,故弄玄虚地抨击警察的官官相护是种集体自焚;为了拉拢佟倩,唤起医生内心神圣的良知,他流利地说出了《世界医学会日内瓦宣言》,最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总之,张心思缜密、从容自信、善于洞察人心,是个充满魅力的存在,他把陈伟乐和佟倩耍得团团转,如他所言“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中”。可是他却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状况,明知自己生命垂危,却偏执地拒不手术,一步步将自己逼进了生死界限的绝望胡同中。

总之,杜导用压抑紧张的空间,扣人心弦的剧情发展,冷血残忍的血腥场面,完美地解构了观众对传统身份的认知,将个体的复杂人性的精彩博弈淋漓尽致地呈现到了大银幕上。

三、 人性的救赎与回归

在电影《三人行》中,杜导通过超高的眼界与才华,为观众呈现了一场异彩纷呈的个体人性迷失的图景。不管是代表道义的警察、医生,还是代表罪恶的匪徒,他们人性的迷失全都因为心中过深的执念:警察陈明知知法犯法有罪,然而为救同事一意孤行;医生佟明知人力有限,却坚持要为病人做手术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悍匪张明知自己生命危险,却处心积虑逃跑,拒绝接受医生治疗。他们三个人撑到最后,除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外,谁都没有在这场生死角逐场上胜出。影片结尾,三人最终顿悟,通过放下过深的欲望获得了自我救赎,陈救下了匪徒,主动承认错误并交出了警察执照,佟在救治病人的过程中学会了释怀,张伸手帮助了命在一悬的陈并进行了脑部手术,可是再也没有清醒过来。然而此影片的意义没有就此结束,杜导还留下了许多提示供观众反思与内省。

首先就是画龙点睛的音乐。在一场长达10分钟的血战中穿插了一首舒缓俏皮的音乐《之乎者也》,这与枪战的场面极不协调,却起到了强烈的反差作用,而且很好地诠释了《三人行》的中心主题:青年人的在面对生活、面对现实、面对人生时该如何做?前文已经分析过,在医院酿成了子弹横飞的血案的根源就是人性中过于执着的贪念,这种贪念过分关注,一意孤行,反而会将自己束缚,害人害己,而最好的生活姿态莫过于歌词给予我们的答案:“眼睛睁一睁,嘴巴呼一呼,耳朵遮一遮,皆大欢喜也。”如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乎,那就是“袖手旁观,你我是也”。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的就是影片中由卢海鹏饰演的钟伯,这个角色赋予了深刻的寓意。他是一个极为关键的神秘疯汉,整天优哉游哉,傻里傻气,在这个暗藏暴力与血腥的医院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焦虑不堪,而只有钟伯是真正泰然处之的一人。在影片尾声钟伯要出院时,他嘴里也吟唱着一首歌:“朋友,都要学我,个个都开心一笑像个开心果,个个都又说又笑,无苦无忧……”这不仅让笔者想起了拉斯·冯·提尔的经典伦理电影《白痴》,在那部影片中,导演用不正常的人去挑战当时那种赤裸裸不加修饰的丑恶社会,现在杜导同样用这个边缘化的精神病者来向我们展示了面对生活时该具备的最好的精神状态,即学会放下才能自由,才会快乐。所以,钟伯才是整场电影智者的代表,疯而不失睿智。

《三人行》这部影片并不仅仅是部商业片,它最重要的目的是用个体人性的迷失到救赎的过程,来向整个处于焦虑的现代人发出警戒。可见,此片的真正意义是传递给观众一种对生活、对人生、对现实的深度自省。

孙少佩,女,海南三亚人,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世界文学、比较文学方向研究。

[1]龙迪勇.空间问题的凸显与空间叙事学的兴起[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8(6):6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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