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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溪湖潮《泰平洞碑》看贵阳周边营盘修建的几个问题

2016-09-24

关键词:义军花溪区营盘

赵 兴 鹏

(贵州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从花溪湖潮《泰平洞碑》看贵阳周边营盘修建的几个问题

赵 兴 鹏

(贵州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清朝咸、同时期,贵州爆发各族人民大起义。贵阳作为贵州的省会,一直是各路义军围攻的重点地区。在激烈的军事冲突中,贵阳周边民众纷纷利用地理优势,在山顶和洞穴修建营盘和躲匪洞,以求自保。现今花溪地区境内仍然遗存有大量营盘,这一历史产物并未引起足够重视,认识尚不深入。花溪湖潮同治四年的《泰平洞碑》内容丰富,史料价值高。对《泰平洞碑》的考证,可以加深对营盘的认识,更可以以此为切入点,侧面了解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

花溪湖潮;同治时期;《泰平洞碑》;营盘修建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60608.0911.048.html

网络出版时间:2016-06-08 09:11

在贵阳周边乃至整个黔中地区,分布有大量清代的军事营盘建筑。然而,对于这一普遍存在的历史文化遗迹,学界对其研究并不深入,多以笼统介绍为多。从2015年6月份起,笔者就开始关注花溪①湖潮《泰平洞碑》,并多次前往进行田野调查,获得了大量第一手材料。花溪湖潮《泰平洞碑》是目前所见到的有关贵阳周边地区营盘修建最全面和最早的民间清代碑刻,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结合相关史料记载,对《泰平洞碑》进行深入分析,可以加深对贵阳周边营盘修建的认识。

一、花溪湖潮与《泰平洞碑》

湖潮乡位于贵阳市花溪区西面,东临石板镇,北靠麦坪镇,南接党武乡,西与安顺市平坝县马场镇毗邻,清时隶属贵阳府贵筑县。这里地势平坦,土地广阔,地貌特征系典型的高原丘陵地带,属亚热带湿润温和气候区,四季分明,适合农业种植;交通方便,清时有驿道通向贵阳府广顺州(即现在的黔南州长顺县广顺镇),现有贵昆铁路穿过。湖潮乡境内居住有汉、布依、苗和仡佬等民族,是一个典型的民族杂居乡。

《泰平洞碑》立于湖潮乡湖潮村水晶宫洞口。水晶宫又名老歪洞,位于湖潮村湖潮寨东北1.5 km左右。洞北2.5 km左右为湖潮乡元方村,东3 km左右为湖潮乡马路村大龙井寨。碑高1.33 m,宽0.623 m,厚0.14 m。碑首题有“永垂不朽”4字,文有17行,阴刻楷书。碑文内容将该洞号称之为“泰平”,寄托着当时处在动乱时期的人民对和平美好生活的向往,故将该碑命名为《泰平洞碑》。对于碑文中的残损字或漫漶不清者,用“囗”表示;推测出来的字,外面加“囗”表示;繁体字及异体字均改为现通行文字。现抄录并断句如下:

其有芳名开列于左。

工资用费前后共用□银陆□两。

石匠:王光仲、吴国海。

大清同治四年孟夏月谷旦立

二、《泰平洞碑》发微

清咸、同年间,贵州各地爆发了各族人民大起义。因为战事需要,贵州境内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称之为“营盘”。这些营盘基本修建在山顶或者洞穴之中,少部分修建在水面上。修建在山顶的称之为“屯”,修建在洞穴之中的称之为“躲匪洞”,修建在水面的称之为“水屯”。这些营盘根据修建者的不同身份又可以分为3类,即官方修建的营盘、起义军修建的营盘和民间修建的营盘,以民间修建的最为丰富。

从上述碑文内容可以看出,《泰平洞碑》是一块咸同年间修建躲匪洞的功德碑,而“泰平洞”即为民间所修建的一个“躲匪洞”。该碑前面部分的序介绍了这个洞的地理位置以及修建躲匪洞的来由经过,后列捐款人名。碑文内容丰富,记事清晰,有较高的历史价值,是研究清中后期花溪乃至整个贵阳周边地区地方历史的重要文献资料。经田野调查,并查阅相关资料,对碑文内容进行探析,发现其具有一定的典型性,所反映的历史内容极为丰富。

(一)修建营盘的背景:同治初年贵阳周边地区战事连连

咸、同年间,爆发于贵州的各族人民大起义风起云涌,此起彼伏。贵阳作为贵州的省城,战略位置和象征意义都非常重要,一直是各路义军围攻的重要目标。在同治初年,各路义军多次围攻贵阳。

湖潮躲匪洞修建于同治四年(1865年)四月,正好是贵阳城郊战事吃紧的重要时期。咸丰十年(1860年)七月,来自贵定的苗民起义军在潘名杰的领导下,与曾广依领导的太平军和何德胜率领的号军相互配合,分兵攻占了龙里、广顺、定番、清镇、修文和开州,声势大振,各路义军多达10多万人,形成了对贵阳的第一次围攻。这一次合围前后持续了1年多。同治二年(1863年),“何德胜带领义军……攻占修文,与潘名杰联合围攻贵阳。兵至小关茶店等地,省城‘附廓一带,烽火相望,閤城皆惊’”[1]292。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潘名杰领导的贵定苗民起义军经过整顿后,再次配合各路义军对贵阳形成围攻。潘名杰领导的义军经贵定旧县,绕道至贵阳以南,攻打下今花溪一带,意图阻断定番和广顺米进入贵阳的大道,从而达到围困省城的目的。危急时刻,清政府急忙调拨各路清军回援,在贵阳近郊与义军展开拉锯战。这一次围城,因太平军被阻,加之潘与何发生内讧,最终失败。同治四年(1865年)八月,各路义军共数万人又对贵阳进行合围。这次围攻,因为缺乏统一作战和部署不严密而以失败告终。前面几次对贵阳的合围虽然都失败了,但各路义军一直没有放弃攻打贵阳的计划。同治五年(1866年),潘名杰领导的义军重新占据贵定,并联合巴乡义军黄妖罗部和何德胜号军,经常分散出击定番、广顺和安平各府、州、县,准备再围贵阳,并在今花溪一带与清军总兵杨发贵与副将童三元等反复激战。

各路义军多次合围省城,清政府则极力调拨各路清军回援,展开激烈争夺。这种局面前后持续很长时间且波及面广,自然对贵阳近郊的社会带来很大影响。碑文中“干戈四起,万民离散,老弱转乎沟壑,壮囗累遭兵革之惨者,亦甚不乏人矣”就是这一历史时期的真实写照。在战事频仍的时期,地方村民为了自保,纷纷发挥主观能动性,充分利用地理优势,在山顶和山洞修建防御性工事。湖潮的躲匪洞就是在这一紧张时代背景下修建的,是历史的必然。

(二)营盘的功能:修建营盘是贵阳周边地区民众自保的普遍手段

同治初年,贵阳周边地区烽火连天,清军与各路义军激烈交锋,处在夹缝中的地方人民正如碑文所言“欲待逩驰,无逩驰之地;意湏注迹,无迹之所”。为了自保,贵阳近郊的人民百姓纷纷修建防御性工事。

湖潮躲匪洞竣工于同治四年(1865年)。无独有偶,在今花溪区青岩镇杨眉村的金凤山上有一座金凤营,四周筑有简易围墙,属于自保性营盘,城门正上方阴刻“金凤营”3个大字,落款是“同治四年修建”。花溪区燕楼乡公牛屯山顶有一座燕楼营盘,占地15 000 m2,屯内有146间石房遗址,西山顶蓄水池上方有石刻“天地生成”4个字,下款“同治五年”[2]588。贵阳市乌当区朱昌镇北面有1座营盘,里面有一座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的石碑,碑文记载咸丰九年“寨人全逃,十之九屋化为灰烬……贼数万围东、西、北三面。攻屯,赖屯得以保存生命和财钱”[3]35。以上都是有明确时间记载的营盘建筑,而实际上因为这一时期社会动荡,大部分修建的营盘都没有石刻文字,据《贵阳市花溪区志》载,今花溪区清代营盘建筑有69座,躲匪洞有1座(高坡乡),其中高坡乡有营盘6座、黔陶乡有营盘3座、燕楼乡有营盘8座、青岩镇有营盘5座、花溪乡营盘12座、党武乡有营盘10座、湖潮乡有营盘7座、石板镇有营盘6座、麦坪乡有营盘6座、久安乡营盘1座、孟关乡有营盘5座[2]599-602。贵阳市白云区有营盘8座,其中都拉乡有5座,沙文乡、牛场乡和麦架乡各1座[4]595。这些都是现代地方志中所收录的,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以上这些营盘修筑年代虽没有明文记载,但据田野访谈,大部分应该为咸、同年间修建。

贵阳市近郊所发现的大量民间自卫性营盘,从侧面反映了咸、同年间贵阳城郊附近战事频繁,社会极不稳定的状况。同时,也说明了贵阳周边地区民众为了自保,纷纷修建营盘,这也是他们在那个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里能够生存下来的普遍而重要的手段。

(三)营盘的产生:复杂的民族关系

如前所述,咸、同年间贵阳周边战事频繁,民众为了自保而修建营盘。如湖潮躲匪洞一样,贵阳周边地区大量的自卫性营盘本身就是激烈冲突下的产物。但这样的工事工程浩大,绝不是单独几户人家可以修筑完工,需联合几十户或者几个寨子多个民族共同修筑,这又是民族融合的产物。

这一时期,贵州各地都爆发了起义,但由于其自身的局限性,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平黔纪略·序》在概述这次起义时谈到各路义军“无远大之智识,以图进取”[5]2。《平黔纪略·例言》则进一步指出起义军“并无长技远志,意在争土田,坠城垣,掠食货耳。胜则群趋,败则各遁,无旗帜、营垒、行列、号令,此其短也”[5]8。各路义军囿于狭隘的意识,没有形成政治意识和长远计划,当他们合围贵阳时,或发生内讧,或相互不配合,最终导致失败。各路义军从各地辗转来到贵阳周边地区后,并没有积极发动贵阳近郊的人民参与起义,而将攻城掠地作为主要目标。清军为了镇压各地人民起义,已经是精疲力竭。当各路义军准备合围贵阳之时,只能是被动防御。同治二年(1863年),贵州巡抚张亮基上奏“黔省环境皆贼,用兵愈广……陷府厅州县早已十有七处,所存者亦俱叠遭兵燹,十室九空”[5]222。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起义,清政府只得从贵州邻省调兵镇压,其中,滇军万余人、川军3万余人、湘军6万余人、桂军一万五千人,共计15万余官兵[1]304。作为守土有责的清兵,他们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对付起义军,根本无暇也无力顾及地方民众。甚至有不少因为军饷不足而被裁掉的散兵相互纠集在一起强抢百姓。窘迫的情形之下,贵阳城郊的百姓夹在义军和清军之间百般无奈,只能依靠地方险峻地势,在山顶或者隐蔽的洞穴修建自卫性工事,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

修建营盘需要联合多户人家共同修建。如湖潮躲匪洞是“七人为首,相邀数十余户捐金培补”才修建完工。其实,仔细推敲湖潮“补洞自保”碑的捐款人名单,再结合地方家谱记载,便会发现这数十户人家来自不同的寨子、不同的民族及不同的家族。如碑序文开头便介绍“洞处乎元、大、湖三寨之间”,“元”即现在湖潮乡元方村,“大”即现在的湖潮乡马路村大龙井寨,“湖”即现在的湖潮乡湖潮寨,暗指3个寨子都有权享有这个洞,这亦是大家联合的前提。其中碑文中的游尚宽,便是分布在今湖潮乡元方村大寨游姓家族的祖先,为汉族;陈大用,其后人居住在今湖潮乡新民村寅贡寨,为布依族;高必发,其后人居住在今湖潮乡元方村。在众多捐款人名中,以孟姓为多,为汉族,其后人现集中分布在马路村大龙井寨;其次为游姓和陈姓,分别分布在元方村和新民村;其余姓氏在周边地区均有分布。由捐款人名单可以推测出,这个躲匪洞由多个寨子、多个家族和不同的民族一起联合修建。为了修建好营盘,或者出于集合多方面力量共同防御的需要,来自不同寨子的家族和不同的民族便联合起来。

咸、同年间,各路义军与清军在贵阳周边地区展开多次交锋,社会极不稳定,给地方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带来了很多不确定因素。在激烈的冲突背景下,利用地形优势修建营盘便孕育而生。为了修筑营盘,集中力量进行防御,不同的村寨、家族和民族之间相互联合,共同保护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可见,激烈冲突中产生了营盘,而营盘又是多个村寨、家族和民族融合的产物。通过深入分析,发现营盘本身就是战争冲突与村寨、家族和民族融合的统一。冲突中有融合,融合中有冲突,体现了复杂的民族关系。

花溪湖潮《泰平洞碑》是关于花溪地区民间营盘修建时间最早、内容最全面以及保存比较完整的碑刻,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参考价值。对碑文的深入分析,并结合田野和地方历史文献考证,可以对花溪地区清代的营盘有一个更为深入的认识。关于花溪地区现存营盘修建的年代,基本的认识是清代,更进一步可以说是咸、同年间。但具体是哪一个时期,莫衷一是。对湖潮《泰平洞碑》的分析,并结合其它碑刻文献资料,基本可以确定同治初年是花溪地区或者说是贵阳周边地区营盘修建的一个高峰期。

至今屹立于山顶的营盘和隐匿于山林的躲匪洞,在时间的冲刷下早已残败不堪,留下落寞的身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它们不如遵义海龙囤般雄伟壮观,也不比安顺屯堡严谨有序。但它们并非个别,而是极为普遍的存在。据相关文献记载,加之笔者的田野调查,现花溪地区至少有上百个营盘和躲匪洞。它们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也是花溪地区各族人民先辈的智慧结晶。但现在有关花溪地区乃至整个贵阳地区清代营盘的历史文献资料非常少,只能在地方石刻中拾得一鳞半爪。现在学术界对贵阳清代营盘的研究不多,且多为简略。考证和分析相关石刻碑文内容,是现今研究贵阳周边地区营盘乃至整个贵州社会历史的一条重要路径和策略。

注释:

①花溪:本文中所涉及的花溪区行政区划以2007年行政建制为准。

[1]侯绍庄,史继忠,翁家烈.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

[2]贵阳市花溪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贵阳市花溪区志[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

[3]王金声,章正邦.贵阳市乌当区文物稿[M].贵阳:贵阳市乌当区文物馆,1986.

[4]贵阳市白云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贵阳市白云区志[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

[5](清)罗文彬,王秉恩.平黔纪略[M].贵州大学历史系中国近代史教研室,点校.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

(责任编辑薛志清)

On the Construction of Fortifications around Guiyang Based on the Study oftheTabletInscriptionsofTaipingdong

ZHAO Xing-peng

(School of Ethnology and Sociology,Guizhou Minzu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 550025,China)

Uprisings of various nationalities broke out during the reigns of Emperor Xianfeng and Tongzhi of the Qing Dynasty.Guiyang,as the capital city of Guizhou Province,had always been the target of insurgents.In the fierce military conflicts,the people around Guiyang built fortifications on mountain tops and dug caves to protect themselves.There still remain a large number of fortifications in the region of Huaxi.However,these fortifications have not been attached too much attention.TheTabletInscriptionsofTaipingdong,which was carved in the fourth year of the reign of Tongzhi of the Qing Dynasty and found in the village of Huchao in Huaxi County,was very informative and historically valuable.The study on the inscriptions may help to further understand the fortifications at that time and then understand that particular period of history.

Huchao village;the reign of Emperor Tongzhi;TheTabletInscriptionsofTaipingdong;construction of fortifications

2016-03-08

贵州民族大学科研基金资助项目(15XYS070)

赵兴鹏(1989-),男,瑶族,湖南江华人,贵州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中国民族史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民族关系史和贵州地方史。

K 28

A

2095-462X(2016)04-002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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