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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视角对自译研究的启示
——以叶君健英文小说《山村》为例

2016-09-21王梦恬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互文互文性山村

王梦恬

(武汉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武汉 430074)



互文性视角对自译研究的启示
——以叶君健英文小说《山村》为例

王梦恬

(武汉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武汉430074)

自译作为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翻译形态,自1990年代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之后,再次引起研究者的重视,其中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这一特殊的翻译形式值得引起当下研究者的关注。以叶君健的英文自译作品《山村》为例,对翻译、自译与互文性三者关系,自译中的文化对话意识以及自译者主体性等问题进行探讨,给我们的启示是:互文性视域下不可译性问题得以消解,归化与异化达到趋同,自译是作者行走于两种不同文化间的互文性体验。互文性视域中的自译研究打破了传统的翻译研究格局,为当代自译理论研究提供新的理论依据。

自译; 互文性; 文化对话意识; 自译者主体性

作为一种特殊的翻译行为,自译是“作者自己将自己创作的原文,自己动手翻译成另一种语言”(刘军平,2009:412)。自译作为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翻译形态,在西方有着悠久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20世纪60年代,而在中国,自译活动开展较晚,且以现当代文学阶段最为突出,主要集中于海内外双语能力很强的著名作家,如林语堂、张爱玲、白先勇、萧乾、卞之琳、余光中等,且其创作和译作都有诸多学者对其进行研究探讨。然而谈及现当代双语作家、翻译家叶君健,却很少有学者对其进行系统深入地研究。本文选取叶君健的英文作品《山村》进行自译研究,从互文性视角分析,以求对当代自译研究提供一些启示和借鉴作用。

互文性指影响其他文本意义的文本,也可以指作者对前文本的借用和转换,或者在阅读时指涉其他文本。这一概念最初是由法国符号学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提出。当代西方翻译理论家哈蒂姆和梅森在其DiscourseandtheTranslator中认为“克里斯蒂娃提出的广义互文性是翻译所有文本时理解的先决条件”(刘军平, 2009: 226)。本文基于广义互文性视域,探究多元语境中翻译、自译与互文性三者关系,揭示互文性视域下自译研究的启示。

当前自译研究中,就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等特殊自译现象的相关研究尚未构成体系,大多数研究成果仅涉及探讨非母语创作动机、文本分析、社会文化影响因素等内容,停留在非母语创作或异语写作研究相关层面。本文以叶君健的英文自译作品《山村》为例,拟从互文性视角分析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这一特殊的翻译形态,为当代自译理论研究提供新的理论依据。

一、翻译、自译和互文

自译是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翻译形态。然而当自译的原作与译作出现较大差别时,自译者的主体性得以彰显,而自译的忠实性就令人不禁打上问号,甚至动摇了自译是否是翻译,自译是否就是创作这一认知本身。叶君健认为翻译确实有“再创造”的一面,因而也是一种文学“创作”。但这种“再创造”须基于原作,基于“信”。我们从叶君健《山村》的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文本对比可以看出,虽然自译本对原文有诸多文化还原或改写之处,但大体都保持了原来的面目,符合其认为的“翻译也要出精品”(叶君健,1997),从而解释了自译仍是翻译,只不过具有“再创造”的特质。

谈及翻译与互文的关系,早于20世纪70年代,人们就已经开始关注互文性与翻译的联系。除了其他类型的互文性关系如仿拟、摘要、引用等之外,翻译同源语和译语文本之间同样具有互文性。“译者要认识到翻译就是一种跨文化、跨语言的互文活动”(Neubert、 Shreve, 1992: 123)。

那么,用互文性视角研究自译又会带来哪些新发现?“互文性与自译研究”相比“互文性与翻译研究”有何区别?互文性视域的翻译研究经历了从分析词、句等狭义文本的微观互文到转向文本、读者、作者、译者等与文学和社会历史语境的对话过程,而互文性视域的自译研究中作者与译者合二为一,作者与译者的对话、原文与译文的对话事实上变为了自译者本人在自己的母语与非母语之间、本国文化与他者文化之间、创作与翻译之间自由穿行的互文性对话。叶君健进行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过程中,曾表示“我所用的创作语言并不是纯正的地道的英语,他的句子的结构与习惯的英语行为颇有距离,那是根据逻辑式的语法规律组成的”(叶君健,1995:325)。而他自译时所用的母语也已经在无形中受到了他者文化的影响,已经不是纯习惯式的中文。因此,自译者行走于两种语言、两种文化之间,拥有更多的自由,却又不能摆脱原作的藩篱,经历着不同于一般译者的互文性体验。

二、互文性视域下的文本自译研究

(一)叶君健英文自译小说《山村》

作为翻译家的叶君健娴熟自如地用汉语、英语、德语、法语、世界语、西班牙语、丹麦语等语言进行翻译,其作品蜚声海内外(刘军平、罗菁,2014)。同时,作为一名作家的他曾多次拿起文学创作这一重要武器进行宣传工作。在二战期间,应英国战士宣传部之聘,叶君健到英国各地作巡回演讲宣传中国人民抗战的情况,鼓励英国人民的士气。享誉世界的长篇小说《山村》是他在英国巡回演讲时就酝酿着想写的一部作品。他用中文和外文双语创作,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让国外读者了解中国人民的生活、斗争和命运”(叶君健,1985:41)。

《山村》于1947年由英国伦敦山林女神出版社出版,该书被英国书会评为当年英国最佳小说,先后在二十多个国家翻译出版,并不断重版,可谓经久不衰。而谈及国内《山村》的译本,至今只有两部,第一部是由禾金于1948年3月着手翻译,并于1950年1月由上海潮锋出版社出版完成;第二部就是叶君健本人于1982年自译,由河南出版社发行的版本。

作为一部革命小说,《山村》可谓是苦难旧中国的一个缩影,更是一部如史诗般极具审美情趣的艺术佳作。叶君健在翻译安徒生童话时也曾表示他必须把他的童话当做诗来译。这种翻译是把一个陌生文字中的诗情,移植到我们东方的这种方块字中来。叶君健非母语创作的TheMountainVillage和母语自译的《山村》正是这样一部具有浓郁散文味道和热烈诗情的作品。

(二)非母语创作中的对话意识

克里斯蒂娃(1969:145-146)认为,“任何文本都是作者进入并吸收其他文本,然后形成自身的记忆与知识,在此基础上建构新文本”。这些新文本带着历史和时代的印迹,聚合不同作者的文化背景和文学风格,它们和以前的原文文本、语篇和语言符号互为文本,也与以前的文化思想互文(萨摩瓦约,2003:3-5)。所以,集作者、阐释者、译者为一身的叶君健在进行创作时,尤其是进行非母语创作时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穿透语言的界限,运用自己内在的长期累积和沉淀的双语能力,在脑海中创造与重建用非母语想要表达的中国意象,实现自己与中国传统文化间的对话,实现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对话。前者表现在作者创作时取材于中国本土的小山村,立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社会主义阵营的建立与中国国民大革命的背景之下,完全是中国题材,体现中国传统文化。而后者表现在作者用非母语——英语写作的过程中,将中国的故事和角色放在西方语言环境中来完成,是站在西方视角下观察中国文化,实现中英语言与中西文化的对话与交融。

叶君健回忆创作英文小说《山村》时说过,他要把中国的形象,尤其是农民的形象,用英语这种文字表现出来,就需要文字有一定风格。“因为我是一个在中国的传统文化熏陶中成长起来的人,应该写出带有中国文化气息的风格。这时他用的就已经不再是习惯性的英语,而是揉进了一些他从传统中国文学运用中所发展出来的一些个人的表现手法。”(叶君健,1989:478)。他认为文学创作准许有创新,在语言上也是如此,有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动作或性格,也可以自由创造适合内容情节所需要的表现手法,甚至词汇。正因如此,他在进行非母语创作时一方面运用后天通过文学作品阅读和欣赏以及西方文化影响形成的英语,另一方面希望在创作时注入“外来成分”——传统的中国文化意向。在《山村》英文原文中,叶君健进行非母语创作时就充分体现了自己与中国文化传统对话,中西方文化对话的特征,本文仅从互文性视域对英文《山村》原文语句进行文本分析,揭示作者非母语创作中的对话意识。

His father had been a landless peasant who could not feed him and had to send him to a monastery to be a lay brother. The abbot taught him to read and chant Buddhist psalms.①

这句话向读者交代了老刘的身世背景。表明他是经历了无数的艰苦和磨练才学会这行技艺的,也让读者对其经历更充满兴趣。这句话中的用词也颇值得注意。“monastery”、“lay brother”、“abbot”三个词的中文意思分别是“修道院”、“修道院做杂役的僧侣;凡人修士”、“男修道院院长”。这三个词都是深深根植于西方社会,凝聚着西方历史和文化内涵的。“修道院是一种基督教组织机构名称,为天主教培训神父的学院,又译为神学院”(Herberman,1907: 67)。然而通过作者的自译文可知,作者在这里想要表达的是深深根植于东方文化、中国文化传统中的“寺庙“、“小和尚”和“长老”。而另一个动词组“chant Buddhist psalms”也极具特色。“‘Psalms’指代圣经旧约中的诗篇,是TheBookofPsalms的常用说法。该诗集汇聚了150首来自于犹太教、西方基督教和东方礼基督教会的诗篇”(Berlin、 Brettler, 2004:352)。而作者用“Buddhist psalms”来指代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佛经,无疑是他的“再创造”。中西方文化的互文性对话在这里突显。借用萨莫瓦约的一句话:叶君健“工作的土壤不过是共有的文化记忆和他对以前所读作品的回忆”(蒂费纳·萨莫瓦约,2003: 106),然后用非母语表达出来。正如叶君健所说的,一方面,他希望让英国读者接受,读起来使人感到它是文学英文;另一方面,他用的不是习惯性的英语,而是揉进了一些他从传统中国文学运用中所发展出来的一些个人的表现手法,“英语不是我的母语,自然我用的也不是纯粹的英语,而且有许多造词,受了中国古典文学和诗词的影响,还有很鲜明的中国味”(叶君健,1989:146),他的头脑中是以中国历史文化和民族智慧为蓝本的。作者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对话,中西方文化的互文性对话,在其用母语自译后更显明晰。

(三)母语自译的文化对话意识

叶君健的英文小说TheMountainVillage创作于1947年,其中涉及大量的中国社会历史、风俗典故、算命五行、国内外战争等内容。考虑到西方读者缺乏相应的历史文化背景,叶君健在进行非母语创作时将中国文化以更易于异国读者接受的方式呈现。而叶君健自译本《山村》在时隔35年后才呈现给中国读者。考虑到本国语受众的文化接受度,叶君健选择还原非母语写作中没有体现的相关本国文化背景知识,从而使译文明晰化,以帮助本国读者更好地阅读与接受,体现自译者母语自译时对母语文本的互文性建构与非母语文本的文化还原。这种语言与文化互涉,文化间对话的过程如下图所示。

图1

叶君健在创作英文小说TheMountainVillage时取材于中国本土的小山村,心中构想着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母语文本《山村》,我们可以从其英文文本中许多凝聚着中国文化的词句得以看出,这种缺失的母语文本与其创作的非母语文本互为前提,互相指涉。通过母语将英文文本自译过来,形成母语自译本《山村》,经过“再创造”的中文文本不仅能体现原文想要表达却限于语言无法传递的中国传统文化,其自译时所用的母语也已经在无形中受到了他者文化的影响,已经不是纯习惯式的中文,而是中英文的杂糅,体现对构想中的母语文本的文化还原。这种通过母语自译后的文化对话意识可从以下例句得以体现。

原文:He promised her, for instance, that he would feed her always with white rice, would listen to her words like a younger brother, would work for her happiness like a horse, would stick to her like a baby to its mother, would never speak to any other woman or young girl without her permission, and would treat her always to smiles and never to fists. See? Just like that!

自译文:比如说吧,他答应每天给她蒸白米饭吃,将像一个小弟弟似的永远听她的话,将像一头牛似的永远为她的幸福干活,在没有得到她的同意下将永远不和别的女人或女孩子讲话,将永远用微笑而不用拳头对待她。懂得吗?就得像这个样子。

这一句描写的《山村》中封建社会男性代表毛毛向女性人物母乌鸦求婚前的一段告白。译文删减了原文中“would stick to her like a baby to its mother”这句话,并且将原文中的“horse”(马)翻译替代为“牛”(ox),可以说是一种变译。西方社会强调男女平等,即使是夫妻关系,彼此之间地位也不会有高低之分。因而为了让西方读者理解在中国旧社会普遍存在男尊女卑这种封建思想的状况下,毛毛这段不同寻常的“示弱”告白更显得尤为具有戏剧化这一特点,作者在英文原文中连续用了六个“would”来表达毛毛立誓的决心。然而回归到自译文,中国读者普遍理解这种新旧社会的思想观念的改变,作者就不再需要强调这句话。另外,叶君健将“horse”变译为“牛”,充分体现了母语自译的文化对话意识。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文化,“牛”代表的是中国农耕文化的意象。中国人历代以牛耕地,产生了众多与牛相关的成语,如“牛刀小试”、“牛头马面”等等。而在西方文化中,马才是他们农耕文化的代名词。从这样一个词我们便可以看出两种文化的差异。叶君健在非母语创作的时候,采用西方读者习惯的表达方式,很灵活的用“horse”一词来替代,而将其母语自译后,考虑中国读者的阅读和表达习惯,将其变译为“牛”。

三、互文性视域下的自译者主体性

从以上分析可知,创作与翻译过程实际上就是自译者在融汇多种意义的互文网络中进行语言转换和文化对话的过程。在整个过程中,自译者的作用不言而喻,其主体性贯穿创作与翻译活动的始终。那么,自译者主体性与译者主体性有何区别?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查明建、田雨,2003)。而自译者,毫无疑问,不仅仅是译者,来实现翻译目的;首先还是作者,建构互文性文本。自译者在整个创作和翻译过程中享有充分的独立性和自由空间,利用自身的互文性知识展开互文性联想,进行创造性的互文选择和加工,体现自译者主体性的积极介入。通过上文对《山村》的文本分析,以及探讨叶君健在非母语创作中的对话意识、母语自译中的文化对话意识均体现自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

例如,叶君健非母语创作文本中有这样一段介绍潘大叔身世背景的文字,②对比英中文本,我们可以发现作者在其原文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增译、分段、调序和改写。为让西方读者了解相关背景知识,叶君健母语自译时补充了包括“大城市”的残酷竞争现状,人民生活的艰难,荒年时夜里偷盗现象的存在,让中国读者更加了解当时的社会背景知识,唤醒人民对那时的记忆。而由于西方读者并没有共同的生活经历,因此在创作中有意省去这些涉及到中国地方特色的文化内容,以免影响阅读效果,事倍功半。由此在创作和翻译的过程中,自译者在充分考虑双方读者的阅读视域基础上积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进行着创作与翻译的互文性对话。

四、互文性视角对自译研究的启示

(一)不可译性问题的消解

互文性视域下的自译研究中,不可译性问题不再成为一对悖论。翻译中往往是由于不同的语言和文化差异而造成不可译现象。然而,当作者主体和译者主体结合在一起时,自译者本人即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作者在用母语自译其用非母语写作的本族文化的作品时,由于此举意味着母体文化回归到其所属的语言形态,这样文化差异与文化障碍的问题就不复存在,作者会通过文化还原、亦译亦写等策略促进东西方文化的对话,创造方式让彼此沟通交流,那么由之带来的不可译性问题也随之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从而使得不可译现象的发生大大减少。

(二)归化与异化的趋同

当语言能指与所翻译的题材出现错位,即语言能指与文化所指的错位,此时,非母语所传递的文化内容与目的语文化内容一致时,作为二元对立的传统翻译策略异化和归化就会变得十分模糊,呈现出趋同与融合的倾向。例如,非母语创作文本中“Six days before the festival the Small New Year would take place——the New Year of the gods when our God of the Kitchen, who also acted as our God of the Household, would go up to Heaven to join this immortal relatives and at the same time to make a report to the Supreme God about the family he ruled.”叶君健将其自译为“在新年到来的前六天,也就是小年这一天,我们的灶王爷—他同时也是我们的家神—就要上天去和我们已经成了神的祖先团聚,同时也向玉皇大帝汇报他在过去一年看管我们家庭事务的功绩。”其中,“Small New Year”对应“小年”、“New Year”对应“新年”、“God of Kitchen”对应“灶王爷”、“God of the Household”对应“家神”、“Heaven”对应“上天”、“Supreme Court”对应“玉皇大帝”。将极具中国特色的文化凝聚词用恰当的英文表达出来,相较于英文原文来说,这种翻译可以说是一种异化的翻译策略。然而,对于母语自译本来说,这些文化凝聚词的翻译又恰恰是符合中国读者阅读视域,考虑译入语文化的一种归化的翻译策略。并且,在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的过程当中,自译者可能会同时使用异化与归化这两种二元对立的翻译策略。再比如,英文原文“For instance, he tried once to be a female impersonator with a company, but failed to find favour with its master. It was only when he came across a vagabond singer that he learned to spin yarns in tenor, falsetto and soprano.”被作者自译为“比如,他曾经想在一个戏班子里学习当一个旦角演员,但是老师却不欣赏他。只是当他遇见了一个流浪的说唱艺人时,他才学会了用男中音、假嗓子和女高音来讲故事。”很明显,译文中的“戏班子”、“旦角演员”和“说唱艺人”都是自译者基于本国语文化进行的文化还原,属于归化的翻译策略。而那时的男中音、假嗓子、女高音的说法都属于外来词汇,深深根植于西方文化传统。“tenor” 词源是拉丁词汇“tenere”, 本意是“持有”。追溯到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复调时期,“tenor”才基本指代声音、声乐和器乐。同理,“falsetto”、“soprano”分别指代西方歌剧中的假声男高音和女高音。“tenor”、“falsetto”和“soprano”这三个词则明显是自译者对母语文本注入的“外来成分”,在自译中采取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将其直译过来,充分体现自译者的主体性。因此,在这种创作与翻译呈现互文性的情况下,归化与异化的界限被打破,体现出一种趋同的倾向。

(三)自译是作者行走于两种不同文化间的互文性体验

如前文所述,叶君健在进行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过程中,体现出一种复杂的交互现象:一方面,他希望他的英文创作风格既要具有个人特色,又能表现出中国文化的修养,而读起来又要使人感到它是文学英文。这时他的文学就已经不是习惯性的英语,而是揉进了一些我从传统中国文学运用中所发展出来的一些个人的表现手法;另一方面,由于作者长期学习一些欧洲语言,浸泡在西方文化中,并长期使用这些外语,特别是用世界语和英文翻译和写作,他逐渐养成了一种用外文思索的习惯,习惯成自然,这又无形在他身上形成一种后天的本能,在他写中文的时候,这种本能也无形发生作用,在他的中文文体中得到明显的反映。他自译时所用的母语也在无形中受到了他者文化的影响,已经不是纯习惯式的中文。因此,如果说,英文版的《TheMountainVillage》背后是一个深谙英语语言与文化而又扎根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作者叶君健,那么中译文《山村》的背后则呈现了一个洞察世态炎凉的中国社会的自译者叶君健。自译者行走于两种语言、两种文化之间,拥有更多的自由,却又不能摆脱原作的藩篱,经历着不同于一般译者的互文性体验。

五、结 语

德里达(Derrida,1982:9)将文本意义的特征归结为“延异”(differance)和“撒播”(dissemination)。他认为,“翻译过程中语言、文本和意义的相互转换使原文和译文产生创造性的更广阔、更丰富的内涵”,互文性视域下的自译活动也充满了创造性和更为丰富的内涵,而非母语创作和母语自译这一特殊的翻译形式更是值得引起当下研究者的关注。本文以叶君健的英文自译作品《山村》为例,探讨了翻译、自译与互文性三者关系,并指出自译是一种具有“再创造”性质的特殊翻译,从互文性角度出发对非母语创作文本和母语自译文本进行文本分析,揭示自译中的文化对话意识,并探讨自译者主体性等问题,从而提出从互文性视域研究自译所得到的启示,包括不可译性问题的消解、归化与异化的趋同和自译是作者行走于两种不同文化间的互文性体验。然而,通过英中文本对比研究,我们也可以发现作为自译者的叶君健在互文性体验的过程中出现的翻译腔、误译和文化遗失等现象,体现自译者主体性的不足,由于篇幅有限,在此不展开论述。

注释:

①参见Chun-chan Yeh, The Mountain Village, UK: Joint Publishing Co. (HK), 1984. 叶君健自译文为:他的父亲是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庄稼人,因为养不活他,才把他送到一个庙里去当小和尚,长老教他识字和念经。

②“Then he changed his mind and wanted to stay with us, farming our six acres of land. He said he might not make a good rickshaw coolie, because he was born a peasant. He loved land and the cow which ploughed the land. We had a beautiful cow. So my mother let him stay on and gave him the room next to the cow-shed.” “Then he changed his mind and wanted to stay with us, farming our six acres of land. He said he might not make a good rickshaw coolie, because he was born a peasant. He loved land and the cow which ploughed the land. We had a beautiful cow. So my mother let him stay on and gave him the room next to the cow-shed.”参见Chun-chan Yeh, The Mountain Village, UK: Joint Publishing Co. (HK), 1984. 叶君健自译文为: “这时他忽然改变主意。想呆在我们家里,因为他了解到我们有几亩田,由于我的父亲在外面教书,人力不足,只好不时请村里的人来帮忙耕种。他愿意为我们解除这个困境,代我们把这点土地耕好,以报答我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所给予他的照顾,条件是我们得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在本乡是一个卖零活儿的人,成不了家,随处都可以安身。再晚些时我们更了解到,他只会种田,不是拉洋车的材料,在“大城市”混饭吃他更不习惯。我的母亲发现他热爱土地,因而他也非常喜欢我们家那头耕地的母牛。我们家原来就缺少一个强劳动力,现在有了他这样一个人,不仅劳动力问题解决了,额外又多了一个人为我们晚间壮胆。因为遇到荒年,夜里就不时有人来挖洞,盗去我们的耕牛和财物。有了这样一个人在家里,我们晚上睡觉就安心了。看来他也是一个老实人,可以成为我们家里的成员。所以我的母亲就把他留下来,把牛栏旁的一间柴草房腾给他住,他每天和我们一块吃饭。”参见叶君健.叶君健全集.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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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许莲华]

Contribution of Intertextuality to Self-translation Study: A Case Study of Chun-chan Yeh’s The Mountain Village

WANG Mengtia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dLiterature,WuhanUniversity,Wuhan430074,China)

Along with the accelerating pace of globalization, self-translators as both the writer and translator emerge one after another when bilingual or even multilateral writing turns out universal. It deserves the attention of the present researcher to tap into a special translation form of writing in another language while self-translating in mother tongue. Thus, it intends to discuss about triadic relation between translation, self-translation and intertextuality and to analyze the cultural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during the process of self-translation by taking Chun-chan Yeh’s self-translation work. Take The Mountain Village as an example. Self-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is under evaluation in comparison with common translators. By doing so, three contributing factors that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textuality brings to the self-translation study can be brought about, namely, discontinuousness of the problem of untranslatability, integration of domestication and foreignization, intertextual experiences of self-translator between the lines of translated work, so as to enlighten the current self-translation study from the angle of intertextuality and provide new theoretical basis in this respect.

self-translation; intertextuality; cultural dialogue; self-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2015-12-04

王梦恬(1992-),女,湖北省武汉人,武汉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和中西文化比较研究。

H059

A

1672-0962(2016)03-009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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