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为中心”课堂教学改革的理论依据及其分析
2016-08-02杨运强
杨运强
“学为中心”的课堂教学改革是当前学校变革的重要内容。探寻其背后的理论根源可发现,“学为中心”的课堂改革深受四种理论影响,即:人的全面发展——课堂教学的教育底色;人本主义——课堂教学的生命主张;建构主义——课堂教学的实践旨向;多元智能——课堂教学的评量尺度。此项研究的开展,不仅有利于正本清源,明确课堂教学变革的理论渊源,也有利于形成共识,更好地推动教学实践开展和质量提升。
学为中心 课堂 课堂教学
在强调合作、对话、创新和生命关怀的背景下,课堂教学变革已然成为现代学校转型的主要特征。课堂是学校教育的主要载体,学生多数时间都是在课堂中度过的,其知识获得、个性发展及品德塑造也多在课堂中完成。然而,反观国内的课堂变革,纵使从国家到地方,从设计者到执行者的变革热情持续高涨,但“教为中心”的传统课堂却依旧根深叶茂。在“教为中心”的课堂里,储蓄灌输的教学观念、预设僵化的教学内容、丝丝相扣的时空安排、居高临下的教学形态十分流行。由于失去了自主学习、反思、分享与表达的权利,学生不是游离就是置身在课堂之外,沦为课堂中的“隐形人”。毫无疑问,这种压抑生命、生长的课堂与教育的本义、新课程的指向大相径庭。
“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集。”[1]课堂是师生学习生活的场所,也是智慧生长、“生命栖息的家园”。如果期望课堂重新“焕发出生命活力”,就必须对传统的课堂模式进行改造。即让课堂回归到学生本身,以多元互动的“对话式教学”置换一元主导的“独白式教学”,实现教学从预设、静态向动态、生成的转变。就像奈勒所告诫的:“我们的儿童像羊群一样被赶进工厂,在那里无视他们的个性,而把他们按同一个模样加工和塑造。我们教师们被迫,或自认为是被迫去按照别人给他们规定好的路线去教学。这种教育制度既使学生异化,也使教师异化了。现在已经到了要改善的时候。”[2]
综观当今课堂教学变革的基本特征和发展形态,我们认为,“学为中心”课堂教学的理论依据主要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的全面发展——课堂教学的教育底色
人的全面发展理论是马克思学说的核心部分,也是我国教学变革的理论基石和价值底色。“人”的解放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关注的重要内容。马克思指出,人类全部历史的前提是“现实的个人”,是那些从事感性活动、社会的、历史的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却被无情异化为机器的附属物,未来社会应该把人从一切“非人”的境遇中解救出来,实现人类的解放和“一切人的自由发展”。人作为实践的存在,其“职责、使命和任务就是全面地发展自己的才能”,并且“每个人都无可争辩地有权全面发展自己的才能”[3]。马克思人的全面发展理论十分丰富,从课堂教学的角度来看,有几点值得我们重视。
1.整体发展是个体发展的基本内涵
马克思认为,人是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的统一体,三者完整表征了“现实的个人”。在三种属性之中,社会属性处于主导地位,因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每个人都身在自己编织的关系之网中,也只有在社会关系中才能生存和发展。“社会关系实际上决定着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有充分协调自我与社会的关系,人才能达到“单个人的解放程度”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因此,学生的发展不仅指个人的全面发展,也指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不仅是同步的,而且是同一问题的两个侧面”[5],二者相辅相成,互为支撑。
2.需要是个体发展的直接动因
需要体现了生命的一种匮乏状态,构成了全面发展的源泉和动力。在马克思看来,人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人的活动是一种目的性的活动,蕴含着对自己生存、享受和发展需要的追求和满足,“任何人如果不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需要是多种多样的,“现实世界中人人都有许多需要”,需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需要满足和社会实践不断发生变化。总之,需要是生命机体的客观属性,也是个体行为的驱动力量。教学应该善于利于学生的需要,使其成为刺激成长的内在动力,推动学生进行自我改造和完善。
3.素质是全面发展的指向要义
在马克思学说中,人的素质发展是全面发展理论的要义。素质发展包括智力、体力的协调发展。人是精神和身体的统一体,“我们把劳动力或劳动能力,理解为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人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6]。能力的全面发展是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指标。“任何人的职责、使命、任务就是全面地发展自己的一切能力。”应当使人生存发展需要的最基本、最基础的素质和能力得到完整、和谐的发展。在“学为中心”的课堂中,应当关注人的素养发展,使人“成为各方面都有能力的人”。这不仅是一切教学活动的中心工作,也是教学回归原点的必然诉求。
4.自由个性是全面发展的目标内核
具有自由个性的人是全面发展的最高目标,也是衡量社会发展的价值尺度。马克思认为,人是追求全面发展的人,但总遇到来自社会的压抑和束缚,因此,人应该诉诸“解放”的价值理念改造社会,使自己成为“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只有摆脱对人或对物的依赖关系,以“有个性的个人”代替“偶然的个人”,打破同步化、标准化、单调化、定型化的依赖格局,人才能自主把握自己的命运,社会才能充满生机。这种指向,也是“以生为本”课堂教学的努力方向。注重个性发展,尊重生命的独特,学生才能成为完整独立的个体,才能成为驾驭生长发展的“真正的主人”。
二、现代人本主义——课堂教学的生命主张
人本主义发轫于古希腊,盛行于现代社会。其发展过程既是生命不断被发现、尊重、珍视的过程,也是把人“还原”为人,实现人的完善、完整和超越的过程。在人本主义思潮中,现代人本主义对教育的参考价值最大。围绕着人的生存、意义、解放等问题,现代人本主义重视人的价值和作用,强调人的地位和尊严,追求人的个性与潜能发展,反对人在机器的旋转中异化为“单向度的人”。在当前,现代人本主义已成为教育反抗工具理性、破除科学迷信的武器,也是新课程的核心理念及“学为中心”课堂教学的重要主张。
1.教学应以人为本,立足培养完整的人
在行为主义和精神分析统摄的传统教学中,人被当作“较大的白鼠”和“较慢的计算机”,动物实验或精神患者的研究结论被用来解释人性。人本主义对此提出了质疑。在它看来,人是有思维、情感和内心体验的生命体,其行为不能简化为“刺激-反应”的连接,也无法用数学、实验进行抽象解释与概括。教育应该重新评估人的本质和价值,抛弃物化和压迫式的教育环境,使人达到“完人”的境界[7]。这种“完人”的境界,根据罗杰斯的解释就是:能从事自发的行动,并对这些行动负责;能理智地选择和自定方向;批判性的学习者,能评价他人所做出的贡献;能获得有关解决问题的知识;能灵活理智地适应新的问题情境;在自由和创造性地运用相关经验时,能融会贯通地处理问题;在活动中有效地与人合作;不是为赞许,而是按照自己的社会化目标工作。教育的目的也在于培养完整的人,“学为中心”课堂教学也应当促进学生认知(理智、知识、理解)与情意(情绪、情感、态度、价值)等方面协调发展。不能仅仅关注学生的单一素质,还要以“人的能力的全域发展”为指向。
2.教学应挖掘人的潜能,促成人的自我实现
现代人本主义指出,有机体都有发展潜能的“现实化倾向”。只要具备合适的条件,都乐于发挥聪明才智,实现自我的价值。“就像一粒种子,只要有适宜的土地、水分和气候等外部条件,便会以最优的方式成长起来。”[8]马斯洛、罗杰斯对此有着清晰的论述。马斯洛认为,人具有生理、安全、归属与爱、尊重、认识、审美、自我实现的“天赋”需要,低层次的需要满足之后,就会自动产生实现高层次需要的渴求。教育的本质就是发展人的潜能,在满足最基本需要的基础上,使潜能得以实现、保持和增值。罗杰斯也有类似观点。他指出:“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内在需要,以生长、生存和提高他们自己。”[9]“就像冬天在地下室储藏的马铃薯,它要发芽,这芽有可能爬行几尺远以达到有光源的窗口。虽然这种细弱苍白的幼芽远不如正常条件下泥土中生长的根须茁壮,但它总是要发展自己。”[10]因此,由于有机体具有自我实现的本能,教学的重点就不在于过度干预,而是提供一个安全、自由和充满人情味的环境,引导学生激活潜能,保证成长能够自动的实现。
3.成功的教学源于尊重学生
传统学生观认为,课堂是教师传授知识的场所,教师是知识的传播者,学生是知识的接受者,教师是课堂的控制者,学生是课堂的旁观者。课堂是教师展示才艺和表演的舞台,学生是一群沉默失语的“器物”。在这样的课堂中,教学机械地“促使学生学习没有个人意义的材料”,模刻出千篇一律、规格统一的均质化产品,经常出现身体到了学校,心却走了的尴尬现象。
现代人本主义指出,学习是有目的、有选择的自发活动,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学生。如果学生只是游移课堂边缘的“看客”,没有学习的冲动和兴趣,教学活动就会劳而无功。因此,如果希望学习真正发生,就应该“把每个学生都当作具有他或她自己的感情的独特的人看待,而不是作为授予某些东西的物体”[10]。教师的任务就不是在教学生知识,而是以“学习促进者”的身份唤醒学生的主体意识,鼓励学生参与到学习中来。
三、建构主义——课堂教学的实践旨向
20世纪80年代以来,建构主义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被誉为教育变革的“主流理论”。作为解释“知识是什么”和“学习是什么”的理论,建构主义的观点表现在三个方面:知识是个体的主动建构,而不是被动的接受或吸收;知识反映的是个体的主观经验;知识是经过磋商与和解的社会建构。这些基本原理构成了当今学习理论的基础,影响着国内教育变革的进程,也成为“学为中心”的课堂教学必须思考的问题。
1.知识不是客观世界的映像,而是个体经验的生成
19世纪以来,客观主义知识观一度独领风骚。知识的生产排除或“悬置”个人价值,在无污染的环境中由科学家“以事实在思想中的摹写”,按照严格的程序进行提纯和精练。知识外在于人的心灵,具有确定性和权威性。进入20世纪,随着学科发展“迈向意义的世界”,客观主义知识观受到建构主义的批判。建构主义指出,知识是动态的、变化的,个体对客观世界的理解和意义赋予依赖于背景经验,取决于特定的情境。每个人的经验和价值取向不同,知识的意义建构也就有所区别。简言之,知识不是个体对客观世界的客观反映和表征,而是个体依据自身经验对客观世界的个性化解释。因此,对课堂教学而言,教师不能拿预设好的知识教给学生,也不可能通过灌输、压服的方式使学生习得知识。
2.学习是引导学生主动建构的活动
在传统教学观看来,知识具有先在的不言自明性,是外在于教师和学生的客观存在。教学就是一个被动的知识记忆、储存、提取过程。这种勉强、低效而令人生厌的教学空耗人的生命,扼杀人的灵魂和天性。建构主义对这种教学观进行了批评。它指出,学习“在本质上是学习者主动建构心理表征的过程”。学习者来到学校时不是“空空的容器”,而是具备一定认知结构的生命。在知识获取时,不是简单“把知识从外界搬到记忆中,而是以已有的经验为基础,通过与外界的相互作用来建构新的理解”[11]。这提醒我们,教学不能忽视学生的知识经验,也不能理解为知识的搬运、转移活动。要想使学生的知识学习、意义建构更加高效,就需要把学习者放在教学的“中心”,发挥认知主体的作用。
3.教学是师生之间的合作性建构
客观知识观支配下的传统教学,教师是“掌握知识和仲裁知识正确性的唯一权威”,学生是被动接受与受人摆布的“容器”。教学以“教”为主,甚至以教代学,教学设计“精准”到了每一个步骤,“周密”到了“滴水不漏”。师生之间不是合作、平等、对话的“融洽”,而是支配与被支配、控制与被控制、约束与被约束、改造与被改造的“对立”。若以生命的自由展现来衡量,这样的课堂只是一个“神圣的地狱”或者“比监狱稍好一些的地方”。建构主义反对这样的课堂形态。它认为,学习不是固定知识单方“先入为主”的灌输,而是在教师引导下学生自由主动的建构。教学应当成为“教师和学生对世界的意义进行合作性架构的过程”。在“对话式的实践”中,师生共同拓展知识的可能空间,走向合作与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