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的蝴蝶
2016-08-01
陈柠
导语:假如俄国不发生革命,也许纳博科夫会把全部生命献给蝶类学,根本就不会写什么小说。
在短篇小说《奥勒留》里,纳博科夫描写了中心广场的一间蝴蝶标本店:每当雨夜,柏油马路闪着海豹脊背般的油光,过路的行人在此驻足片刻,享受华美蝶翼负来的一小片明媚风光,心中赞叹:“多耀眼的色彩!”,然后步履疲惫地消失在细雨中,翅膀上,眼睛般的花纹和浮动的色彩在他们眼中久久地踯躇,蓝色的光泽绸缎般柔和,黑色幻发出魔法般的魅力,直到他们上了电车,或是跑去买一份报纸。蝴蝶标本又会牵动他们早年记忆中的其它物件:地球仪,铅笔,以及一摞习字本上的猿猴头骨。
文学界,特别是广大的粉丝,很早就知道纳博科夫爱蝴蝶,爱画蝴蝶素描(一生中创作了大约1000幅蝴蝶解剖学素描图),是捕蝶能手和蝴蝶分类爱好者。几乎每年的夏季时纳博科夫和妻子薇拉都会外出捕蝶。在纳博科夫的自传《说吧,记忆》的第六章,就有一段关于昆虫研究是如何让人兴奋着迷的描述。
仅仅知道这些还不够,《纳博科夫的蝴蝶》一书为读者展现了文学家纳博科作为一位自学成才的鳞翅目分类学家的侧面。以生动的笔法讲述了纳博科夫的“双L人生”(一个L代表文学(Literature),另一个L代表鳞翅目昆虫学(Lepidoptery)。于是也有了这本书两位作者的组合。本书的第一作者库尔特·约翰逊是一位鳞翅目分类学、系统演化和生态学方面的科学家;第二作者史蒂夫·科茨是《纽约时报》的一名杰出记者。这本书的英文版出版后,便登上了2000年《波士顿邮报》十大科学类畅销书榜。
纳博科夫曾经肯定地说:“假如俄国不发生革命,也许我会把全部生命献给蝶类学,根本就不会写什么小说。” 十月革命的爆发使他成为流亡者,在剑桥大学学习期间,虽然他的专业是俄罗斯文学和法国文学,但是他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却依然是关于蝴蝶的——1920年,发表在《蝶谱学家》上的《论克里米亚蝴蝶》。
1940至1948年,纳博科夫来到了美国,这位展翅高飞、不断迁徙,写出《洛丽塔》和《微暗的火》的小说家,全身心投入到蝴蝶研究中,一开始是在纽约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之后是在哈佛。他有时会一天花费14小时,待在经费短缺的实验室做研究。在镜下解剖看什么呢?主要看蝴蝶生殖器官的结构(蝴蝶的主要、必要工作是交配。甚至,大自然给蝴蝶做出的安排是生来没有嘴)。他曾给远在俄罗斯的姐姐这么写道:“我已经毁坏了我的视力,戴上了一副牛角框的眼镜。”语气间不乏自豪。他后来回顾说,这一阶段的密集研究是他成年生活时代最有收获的阶段。
纳博科夫并不研究所有的蝴蝶,蝴蝶种类实在太多了。他研究的是其中的灰蝶。灰蝶也比较多,又不是特别好看。其中他特别关注一类蓝灰蝶(blues)或叫眼灰蝶,中文有时音译作布鲁斯,即蓝色的蝴蝶。1945年纳博科夫提出了一个假说:南美洲的那些眼灰蝶是从白令海峡过去的,即从亚洲到美洲的。纳博科夫曾梦想“跨上H.G.威尔斯的时间机器”来完善他的研究。他希望能穿越回新生代,去观察第一手的新蝴蝶形态的出现。他敏锐地意识到研究方法的短处,也大方承认未来的研究可能在几十年里就会取代他的成果。不过,2011年《伦敦皇家学会学报》发表一篇有10位作者的论文,宣称纳博科夫关于灰蝶科眼灰蝶属演化的大胆假说65年后被DNA测序证实。
1975年,76 岁的纳博科夫独自一人在瑞士达沃斯山上捕捉蝴蝶,在陡坡处一不小心摔进山谷。此后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十八个月后逝世。对于小说《奥勒留》的主人公来说,蝴蝶是暗淡的现实存在中的一点理想幸福的幻影。“到遥远的国度去,亲手网住那些品种最为珍稀的蝴蝶,亲眼看到它们在四下里翻飞,在齐腰深的茂草中捕网挥动如风,扣在纱网下的翅膀扑扑地挣扎,对此他怀有一种狂热以至于病态的渴望”。
这种病态的渴望也是属于纳博科夫本人的。
作者: [美]库尔特·约翰逊 / [美]史蒂夫·科茨
出版社: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副标题: 文学天才的博物之旅
译者: 丁亮 / 李颖超 / 王志良
出版年: 2016-5-1
页数: 552
定价: 8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