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畲族“凤凰装”的保护传承

高晓丽

(宁德师范学院 艺术系，福建 宁德 352000)



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畲族“凤凰装”的保护传承

高晓丽

(宁德师范学院 艺术系，福建 宁德 352000)

摘要：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畲族凤凰装依托民族村寨旅游、节会展演、畲族服饰创意大赛等保护传承形式，实现了在现代社会的存续和发展。但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中的经济利益诉求所唤醒的文化意识所实现的对凤凰装的保护传承必然有其片面性。凤凰装的保护传承，需注意处理文化保护与经济利益之间的关系，注重畲族文化的整体传承，认识到发展变化是其常态和生命力体现。

关键词：凤凰装；文化创意产业；保护；传承

畲族是我国人数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浙江和福建的山区，由于落后的生产方式和居住环境限制，与外界交流较少，因而保留了较为完整的民族特征。畲族凤凰装，是畲族妇女的主要装束，体现了畲族人民古老的图腾崇拜，承载了畲族的历史文化信息和原始记忆，是传承畲族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畲族凤凰装的保护和传承对延续畲族文化、保护畲族艺术有重要作用。

1畲族凤凰装的艺术特征和文化内涵

凤凰装因其形似凤凰及畲族人民浓郁的凤凰崇拜情结而得名，其造型、色彩、纹样均是依据审美需求对凤凰形态的模仿。从造型上看，一套完整的畲族凤凰装由头饰、服装、拦腰、彩带、鞋5个部分组成，畲民分别冠以凤冠、凤服、凤拦腰、凤带、凤鞋的称谓，用以象征凤凰的5个身体部位。这种仿生的造型方式在畲族头饰——凤冠上体现的尤其明显，凤冠是畲族妇女的头饰，畲语称“gie”，浙江地区以缀珠式为主，福建地区以缠绕式为主。缀珠式凤冠以竹片、石珠和银器制成，三角形刻花银片的冠体象征凤身，前面的立面象征凤头，后面高高挑起的是凤尾，耳侧垂下一束石珠的末端坠有数片鹅掌形银片，象征凤脚[1]。凤服的形态亦体现出对凤凰体态的模仿，据《后汉书·南蛮传》载，畲民服装“制裁皆有尾形”，也就是款式为前短后长，形似鸟尾。从色彩上看，畲民好五色衣的传统也与我国古书《尔雅·释鸟》记载凤凰外形特征：“鸡头、燕颌，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和《说文解字》记载：“凤之象也……五色备举。”相符合。凤凰具有艳丽的翎羽，畲民就以鲜艳的色彩装饰自己的服装，达到“衣裳斑斓”的视觉效果。从纹样上看，凤凰装的装饰图案有角隅纹样、二方连续纹样、适合纹样、单独纹样等组织形式，题材包括各种植物、动物、抽象几何纹，喜鹊和凤凰是最为常见的图案[2]。

2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畲族凤凰装的保护传承模式及生存现状分析

21世纪以来，我国各个省市对文化创意产业类别界定不尽相同，但普遍认为，设计服务、影视传媒、演艺表演、广告出版等行业属于文化创意产业领域。

受经济全球化和现代工业的冲击，畲族凤凰装赖以生存的生态人文环境加速流失，早在2008年，畲族凤凰装就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近年来，各个畲族聚集地在文化创意产业繁荣发展的大背景下，积极探索畲族文化的创意开发，有效促进了畲族凤凰装在现代社会的保护和传承。总结起来，畲族凤凰装在畲族文化创意产业开发中实现其保护传承的模式主要有：

2.1依托发展民族村寨旅游的社区保护传承模式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产业结构的调整，中国旅游业获得较快发展，为响应国家加快推进新农村建设的要求，“美丽中国”建设背景下各个地区争相实施乡村旅游富民工程，具有民族特色的少数民族村寨成为旅游开发的重点。目前我国大多数乡村旅游活动的开展是依托社区进行的，旅游目的地建设的社区化已经成为当前旅游开发的趋势[3]。社区保护传承模式就是当地居民依托世代保存的生活空间开展的有意识的对本民族特色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活动。

在改革开放以前，因为交通闭塞，畲族人较少与族外人通婚，畲族凤凰装在相对稳定的社区中得到较好的保护传承。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经济的高速发展，畲族人民与外界接触机会增多，畲族服饰的生存环境与服饰主体的经济结构、价值观、审美观都发生了变化，畲族凤凰装逐渐淡出了当地人的生活。近几年，各地政府以畲族少数民族风情为切入点，结合自然、人文景观发展旅游产业，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提升了人们的生活质量，改变了当地人认为民族文化是落后文化的观念，引导了畲族凤凰装的回归。旅游产业带来的经济收入增长使畲族人民逐渐意识到民族文化的价值，他们有意识地保留或复兴作为旅游吸引物的本地传统文化，对于能够彰显其民族特色的凤凰装的热情开始回归。为了迎合游客对畲族村寨旅游的期望，营造具有畲族风情的旅游氛围，在接待游客的场合，很多妇女重新穿起凤凰装，搬出纺车，现场进行凤凰装的制作演示，无形中，畲族凤凰装作为畲族文化旅游开发中非常重要的旅游资源，又重新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如今，当地旅游开发使凤凰装逐步回归到日常生活中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畲族凤凰装在现代社会的保护传承。

2.2节会展演等文化交流宣传的保护传承模式

以节会展演的形式推介具有地方特色的产品、经济与整体形象，促进地方经济和社会事业的发展，这种“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发展模式，已经在全国范围内铺张开来[4]159。成功的节会既能提升区域形象，还能放大区域优势[4]161。“三月三”是畲族人民世代相传的传统节日，据传是为了纪念唐朝时期率兵抵御官兵清剿的民族英雄雷万兴。每到“三月三”，畲族男女成群结队出门采集乌稔树叶，制作乌饭，并举办歌会，通宵达旦进行山歌对唱，以缅怀先祖、祈盼平安。如今，在政府的引导下，“三月三”成为许多畲族地区的文化招牌：全国唯一的畲族自治县——景宁县集中精力将“三月三”打造成畲族风情节；宁德市自2012年始，每年举办“三月三”畲族文化节，在2015年，还将第四届“三月三”畲族文化节放在市体育中心举行，活动现场不仅有畲族凤凰装、畲族工艺美术展览、畲族歌舞表演，还有闽东特色农副工业产品的展销。畲族“三月三”无疑已经走向了现代节会模式，成为涵盖诸多文化项目的大型节日庆典，在畲族文化传承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对于扩大文化交流、塑造民族自信心，主动走出去的文化交流宣传是有效手段，成立于1988年的宁德畲族歌舞团为此做出了突出贡献。二十多年来，畲族歌舞团专注于挖掘和弘扬畲族文化艺术，创作出了一批大型畲族歌舞剧，如《太姥畲家情》《五彩山哈》《凤凰到此》《祥瑞畲乡》等，获得全国性奖项40多项、省级奖项90多项。畲族歌舞团的剧目创作，其灵感来源于畲族民俗生活，服饰以经过改良的舞台化的凤凰装为主，舞台布景设计也是从凤凰装上的装饰图案提炼而来，使演出的舞美设计创意就像“一幅幅镶在衣襟上的风景”。可以说，在畲族“三月三”和畲族歌舞团为代表的文化交流宣传活动中，对畲族文化的展示不仅体现在活泼灵动的歌舞表演中，也体现在凤凰装上。通过活动，畲族文化得到越来越多的社会认可，畲族凤凰装得到更多的关注，由此提升的民族自信心为畲族凤凰装的重新回归奠定了基础。

2.3畲族服饰创意大赛——以传承和创新相结合的保护传承模式

在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畲族凤凰装只有充分与现代产业结合，发挥自己的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才能实现传承和发展。堪称精美绝伦的畲族凤凰装之所以与当代生活渐行渐远，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传统凤凰装的形制、功能及装饰，无不与畲族传统的民俗生活方式、宗教观念、礼仪制度紧密相联，这与我们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审美趋向相差太大，而传统凤凰装在当代如何保护和传承，关键就是要解决好传统凤凰装与当代生活时尚之间的矛盾冲突。2012年，景宁畲族自治县举办了首届中国(浙江)畲族服饰设计大赛，大赛宗旨定位于弘扬畲族民族文化，推进畲族服饰文化与当代服饰有效融合。在已经举办两届的畲族服饰设计大赛中，参赛选手充分挖掘畲族凤凰装的审美特点，演绎传统向现代的嬗变。首届金奖作品《伊·畲》是为畲族设计的春秋休闲常规适用型服装，服装的装饰图案和袖口的彩带装饰能够明显看出对传统凤凰装的借鉴，前短后长的款式造型也与传统凤凰装中凤服造型一脉相承，服饰主色调采用黑色和红色，展现了畲族人民庄严朴实、热情大方、勤劳简朴的民族特点。第二届设计大赛金奖作品《畲凤重生》据设计者讲述，创作灵感来源于其祖母的凤凰装，整个系列的主色调提取了畲族凤凰装里面比较经典的红色和蓝色。面料采用目前非常流行的空气层，在廓形上应用落肩的宽松外形，使整个服装很有张力。装饰图案选取牡丹和凤凰作为绣花的题材，并用盘金绣的手工绣法，使整个服装的图案具有层次和立体感，头饰的造型也对凤凰装中的凤冠进行了重新设计。在畲族服饰创意大赛中，处处可见设计者对传统凤凰装的借鉴和创新，“传统可能完全以一种非传统的方式而受到保护，而且这种非传统的方式可能就是它的未来。”[5]畲族服饰创意大赛，对于凤凰装来说，已经成为一条可行的保护传承之路。

3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对畲族凤凰装保护传承的思考

3.1需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保护传承的关系

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能发挥促进的作用，这一点已无需质疑，但文化创意产业，其实质是产业，以追求经济利益为目的，它的出发点更多是产生经济回报，而非如何更好的实现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传承。受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带来的经济回报所激发的民族自觉，和传统意义上的保护传承已发生极大的不同。畲族的凤凰装，以前是畲族人民为了满足自己对服饰需求而制作，现在基本上都是商用(表演或售卖)。当民族服饰作为商品存在的时候，制作者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心理。为了盈利，他们会尽力降低成本，用最少的投入去换取最大的回报，例如从手工刺绣改为经济实用的机器绣片，而在制作的过程中，制作者的态度也会发生根本改变，由一种精神的审美过程转变为纯粹的手工劳动。商品的属性，使凤凰装在不断迎合购买者的审美取向的情况下进行改变，凤凰装的保护和传承很大程度上受到市场的左右。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过程中，经济发展与保护传承之间的矛盾，似乎普遍存在。对此，国内从事“非遗”保护工作的专家曾提出“文化预警”机制的建议，即在一种“非遗”项目引起社会关注和开发之前，由调研机构和政府相关部门先行采取保护措施，防止其被抢先破坏性地开发。这种文化预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盲目开发的弊端，从而对非遗保护起到积极的引导作用[6]。因而在畲族文化开发过程中，在大力发展畲乡经济的同时，我们更应该坚持保护优先原则，注重发展与保护的和谐统一，避免无序开发，努力实现保护传承与开发利用的双赢局面。

3.2以发展的眼光审视畲族凤凰装的保护和传承问题

保护是为了更好的传承，传承也是一种保护方式，实现传承必须正视文化的变迁性，离开了人们的实际需求和具体生活状态，一切都是纸上谈兵[7]。目前大多数理论研究者对传统民间艺术的态度首先是保护，即如何实现对传统民间艺术从形式到内容上的原生态的保护，以维护文化存在的多元性。

任何一种文化都不会是静态的，发展变化也是一种生命力的体现。我们目前所能见到的传统凤凰装，基本完善于20世纪50年代，它们继承了畲族服饰的传统，在形制上变化不大，但在造型的细节、服装材质和图案装饰上却体现出更多对其它民族文化(尤其是汉族)的吸收借鉴。在畲族凤凰装的保护传承问题上，我们必需以发展的眼光来审视，结合服饰的发展特性，寻求更多的活态传承途径，给予凤凰装充足的生存环境和发展空间，同时要注重其各个时期形态的固态保护。我国对非遗的保护和传承也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经过抢救性保护、生产性保护阶段，在文化创意产业背景下，“创意性保护，已经成为文化创意产业时代非遗保护的新模式”，这种创意性保护是建立在创意产业与非遗资源有机结合的基础上，通过创意把非遗融入当代社会和现实生活的一种活态传承方式[8]。实践证明，文化创意产业是促使畲族凤凰装融入现代社会，进入大众生活的有效途径。而在未来，畲族凤凰装的符号属性将会更加凝练，畲族凤凰装在现代社会的传承和发展可能更多的以符号的特性来完成，畲族凤凰装为代表的畲族文化也会经过不断的解构和重构，与当代社会元素发生更多的融合。

3.3畲族文化的整体传承决定着畲族凤凰装的传承与发展

民族服饰的发展本身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任何历史时期，都会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在面料、装饰元素、款式等方面发生改变。能够维持民族服饰永续传承的并不是服饰本身的一成不变，也绝非经济利益的驱动，而是相对稳定的民族信仰，祖先崇拜等集体精神活动。正是这种具有民族认同感的精神活动，促使这个民族在服饰的发展过程中不断的提炼符合本民族特性的表现元素，最终使民族服饰特征逐渐与民族文化形成观照，体现出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内在的民族信仰、群体认同，通过外在的服饰装扮表现出来，而民族服饰又强化了族群关系，维护族群内部的团结稳定。缺失了对畲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最后保护下来的凤凰装只能是无生命的物质形式。因我国法律法规建设的步伐还不能跟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需要，使很多地方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开发利用时出现重经济价值而忽视文化内涵传承的现象。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中，这种经济利益至上的开发模式容易导致只利用畲族凤凰装中便于转化为商品的视觉要素，而其它文化要素面临异化或失传的威胁。同时以政府或企业为主导，忽略当地民众参与的文化重构方式，亦会导致许多畲族文化精髓的丧失。

畲族凤凰装的保护传承，不能忽视对畲族文化的构建。经济之于文化，可以是从文化到经济，通过文化的产业化产生经济价值，亦可以从经济到文化，通过经济运作构建文化现象。畲族文化的构建，需要通过学术界持续不断地对畲族文化进行研究，需要政府的引导，在文化产业热中保持一份冷静的观察和思考。维持畲族文化延续和经济发展的平衡，更需要畲族成员的内部力量——传承主体的自觉传承。

参考文献：

[1]陈敬玉.艺术人类学视角下的畲族服饰调查研究[J].丝绸，2013，50(2)：63-67.

[2]陈栩，陈东生.福建宁德霞浦地区畲族女性服饰图案探议[J].纺织学报，2009，30(3)：88-93.

[3]邓明艳.世界遗产旅游与社区协调发展研究[J].社会科学家，2004(4):107-110.

[5]安东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全球化如何重塑我们的生活M.周红云,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6]高小康.“后申遗时期”：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持续性发展[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02-17.

[7]安丽哲.符号·性别·遗产：苗族服饰的艺术人类学研究M.6版.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

[8]李志雄.创意性保护：文化创意产业时代“非遗”保护的新模式[J].广西社会科学,2013(10)：47-50.

责任编辑：姚文婷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She “Phoenix Dres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Culture Creativity Industry

GAO Xiaoli

(ArtDepartment,NingdeNormalUniversity,Nignde352000,China)

Abstract：Under the background of culture creativity industry, She Phoenix Dress relies on the forms of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such as ethnic villages tourism, festival performances and She minority clothing contest to achieve its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in modern society. However, 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Phoenix Dress implemented by the cultural awareness with economic interests in the development of culture creativity industry is bound to have its one-side effect. The protection and heritage of She Phoenix Dress requires people to pay attention to deal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ultural protection and economic interests, emphasizes the overall inheritance of She culture and recognizes that th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are the reflections of its existence and vitality.

Keywords：Phoenix Dress; culture creation industry; protection; inheritance

收稿日期：2016-05-05

基金项目：宁德师范学院服务海西项目(2012H510)

作者简介：高晓丽(1986-)，女，河南平顶山人，实验师，硕士，主要从事民族民间艺术研究。

中图分类号：J523.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907(2016)07-01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