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海洋强国战略”与对华海洋合作

薛 松 许利平



印尼“海洋强国战略”与对华海洋合作

薛 松 许利平

〔提 要〕 印尼总统佐科将海洋作为未来国家经济、外交和防务发展的根基，但在实践中面临民族主义、周边海洋争端、施政效率低下与资金短缺的挑战。中国和印尼海洋合作成果显著，“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想的提出为两国海洋合作创造新的机遇，双方需进一步加强政策沟通，妥善处理海洋权利主张分歧、印尼民族主义负面影响以及来自其他大国的竞争等挑战。

〔关 键 词〕海洋强国战略、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中国—印尼关系

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在加速改革的呼声中启动了以海洋开发为根基的综合发展战略，引发印尼国内外政界和学界的广泛关注。中国国内已有的研究［1］李峰、郑先武：“印尼佐科政府海洋强国战略探析”，《太平洋学报》2016年第1期；吴崇伯：“印尼新总统佐科的海洋强国梦及其海洋经济发展战略试析”，《南洋问题研究》2015年第4期；刘畅：“试论印尼的‘全球海洋支点’战略构想”，《现代国际关系》2015年第4期。侧重对印尼海洋战略本身的多视角解读，本文则更多从战略实施的国内背景、具体举措等角度加以阐述，进而探讨中国与印尼两国加强海洋合作的路径与前景。

一、“海洋强国战略”提出的背景

2014年5月竞选总统期间，佐科提出了将印尼建成“全球海洋支点”的构想。起初该构想只涉及海洋安全、外交和防务，几个月后扩展到贸易、渔业、旅游、交通等领域，经过一年的完善，逐渐形成了以开发海洋潜力带动印尼综合发展的国家战略。印尼海洋战略的提出和完善与以下因素密切相关。

（一）海洋资源开发潜力巨大但面临能力制约

作为世界最大的群岛国，印尼的海域面积占国土面积的2/3，海岸线长达97000千米。［1］Lilly Aprilya Pregiwati， “Potensi Sektor Kelautan Indonesia Menjanjikan，” Kementrian Kelautan Dan Perikanan Republik Indonesia， November 13， 2015， http：//kkp.go.id/index.php/pers/ potensi-sektor-kelautan-indonesia-menjanjika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0日）据估算，印尼海洋蕴含的经济潜力年均可达1.2万亿美元，［2］“Potensi Kelautan Indonesia 1，2 Triliun Belum Digarap Maksimal，” Universitas Gadjah Mada， September 5， 2014， http：//ugm.ac.id/id/berita/9256-potensi.kelautan.indonesia.12.triliun.belum. digarap.maksima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7日）其中渔业产值仅次于印度和中国，位居世界第三，如果这些潜力完全得到开发，年产量可达6000万吨。［3］Hendra Manurung， “Joko Widodo National Leaderships on Indonesia’s World Maritime Policy， ” SSRN， October 16， 2014.印尼海洋蕴藏着70%的能源有待开发，其中海底石油已探明储量达74亿桶，天然气已探明储量149万亿立方英尺。［4］“Menko Bidang Kemaritiman Indroyono Soesilo Ungkapkan Potensi Maritim Indonesia Melalui Orasi Ilmiah，” Institut Teknologi Bandung， July 5， 2015， https：//www.itb.ac.id/news/4790. x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0日）60%的印尼人口居住在沿海地区，［5］Tridono Kusumastanto， “Pemberdayaan Sumber Daya Kelautan， Perikanan Dan Perhubungan Laut Dalam Abad XXI，” 2013， http：//perpustakaan.bappenas.go.id/lontar/opac/themes/bappenas4/ templateDetail.jsp？id=143768&lokasi=loka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0日）可以为海洋开发提供足够的人力资源，也将直接受益于海洋开发，促进沿海经济综合发展，形成乘数效应。

虽然印尼海洋资源存量丰富，但已开发资源不足10%，［6］Tulus Warsito， “Geostrategi Maritim Indonesia Dalam Perspektif Diplomasi，” in Jalan Kemandirian Bangsa， Jakarta： Kompas Gramedia， 2014， pp.149-156.海洋领域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仅约11.8%，［1］Citro Atmoko， “Bappenas： Dua Aspek Wujudkan Poros Maritim Dunia，” АNTАRА News，March 8， 2016， http：//www.antaranews.com/berita/549123/bappenas-dua-aspek-wujudkan-porosmaritim-dunia.（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海洋开发在诸多领域遭遇瓶颈。在渔业方面，存在非法捕鱼、过度捕捞和资金短缺三大挑战。非法捕鱼每年让印尼蒙受242亿美元的损失，目前还有5400多艘外国渔船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鱼。［2］“印尼炸沉越南渔船后再扣押22艘中国渔船”，新浪网，2014年12月9日。过度捕捞每年令印尼损失500多万吨鱼类资源。［3］“海洋与渔业部长Susi Pudjiastuti将施行区域限制捕鱼”，《印度尼西亚商报》2015 年1月8日。由于坏账多，印尼本土银行不愿意贷款给国内渔业公司或抬高贷款的申请条件和利率，［4］Tulus Warsito， “Geostrategi Maritim Indonesia Dalam Perspektif Diplomasi，” in Jalan Kemandirian Bangsa， Jakarta： Kompas Gramedia， 2014， pp.149-56.因此大部分渔业投资来自国外，［5］根据投资协调机构（BKPM）数据，2006、2008、2014年渔业部门90%以上的投资是外资。渔业开发面临资金短缺问题。在物流领域，印尼缺乏大型良港，1700多个港口中仅有11座是集装箱港口，岛屿间物流和交通不便，费用高昂，90%的物流靠昂贵的陆上运输，［6］Satria Sambijantoro， “Jokowi Presses ahead with Integrated Port System， ” The Jakarta Post，May 6， 2015.许多东部岛屿仍处于半孤立状态，尚未嵌入全国生产和分配链中。［7］Vibhanshu Shekhar and Joseph Chinyong Liow， “Indonesia as a Maritime Power： Jokowi’s Vision， Strategies， and Obstacles Ahead， ” The Brookings， November 2014.

印尼海洋开发水平低受到政治文化和历史的影响。印尼政治文化以爪哇农业文化为主体，属于农耕文化的爪哇族在人口和政治上的优势使海洋文化在印尼建国后未被发扬。对国家安全的考虑使印尼在建国后采取了较封闭的海洋政策。从1945年独立到60年代初期，印尼政府受到多股分离主义势力的困扰；从1965年到20世纪80年代末，印尼政府又严防共产主义影响。为了控制与国外人员、信息和物质的交流，印尼在独立后陆续关闭了一些小型国际港。上述政治文化和封闭政策抑制了印尼开发海洋的意识和能力建设。

（二）国内改革瓶颈有待突破

“海洋强国战略”作为佐科的核心规划提出，存在迎合国内民众考量。前总统苏西洛执政后期面临改革阻力，在基础设施建设、粮食自给和削减燃油补贴方面缺乏行动力。［1］Hal Hill， “The Indonesian Economy During Yudhoyono Dacade，” in Edward Aspinall，Marcus Mietzner， and Dirk Tomsa， The Yudhoyono Presidency： Indonesia’s Decade of Stability and Stagnation， 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15， p.283.印尼国内希望产生一位“强人”推动改革，为此佐科需要提出一套切实可行、立竿见影的改革和发展战略，以获得选民的支持。

佐科选择海洋战略，一是有助于巩固票源，二是因为海洋战略在实践中具有灵活性。佐科的票源主要来自社会底层民众和城市新兴中产阶级。“海洋强国战略”将直接惠及约5600万涉及渔业的人口［2］“Temu Akbar Nelayan Indonesia 2015，” KIАRА， http：//www.kiara.or.id/temu-akbarnelayan-indonesia-2015.（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和占总人口约60%的滨海居民，有利于赢得外岛和社会底层群体的支持。该战略具有抓手众多、操作灵活的特点，使佐科能够在某些领域快速产出成绩，也更容易克服改革阻力。

（三）实现中等强国外交抱负

佐科延续了苏西洛提出的使印尼成为地区和国际政治重要参与者的外交抱负。“海洋强国战略”强调四个外交重点：在外交和国际合作中突出印尼的海洋身份；通过中等强国外交政策提升印尼的国际形象；扩大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参与；加强公共外交。与苏西洛外交战略不同的是，“海洋强国战略”以国家发展为根基，将国内建设与对外政策的目标融合在建设中等强国的目标中。佐科多次指出，外交要服务于经济建设，要提升外交活动的效率。目前印尼的经济和军事实力还不能支持它实现中等强国的愿景，将对外政策与国内发展目标结合在一起，也是实现中等强国的客观要求。简言之，“海洋强国战略”的对外政策目标考虑到了外交的实践基础和政策延续性，并根据国内的现实状况和战略目标的客观要求做出了适当调整。

二、“海洋强国战略”的实施

在2014年东盟峰会上，佐科详细阐述了“海洋强国战略”的五个支点，即复兴海洋文化、保护和经营海洋资源、改善海上交通基础设施、活跃海洋外交和提升海上防御能力。佐科上台以来，海洋战略实施已取得诸多进展。

（一）复兴海洋文化

复兴海洋文化是“海洋强国战略”的基础。在就职演说中，佐科呼吁恢复“海上统帅和航海者的精神”，以开拓进取的海上民族精神代替保守、内向的爪哇农民精神。首先，政府和社会组织通过展览、研讨会等活动宣传海洋强国思想。如在2015年米兰世博会上建造了以海洋为主题的展馆；举办“大努山塔拉远征”活动，3000名青年乘坐88条船到印尼东部540个港口访问，调研海上物流现状和潜力；［1］“Menko Bidang Kemaritiman Indroyono Soesilo Ungkapkan Potensi Maritim Indonesia Melalui Orasi Ilmiah，” Berita Institut Teknologi Bandung.举办海事展览会和以海洋强国为主题的全国高校辩论会；印尼伊斯兰教士联合会则举办了郑和下西洋研讨会。［2］A. Shiddiq Sugiarto and Alhafz K， “PCNU Demak Telusuri Ekspedisi Cheng Ho Dan Islam Nusantara，” NU Оnline， July 29， 2015， http：//www.nu.or.id/post/read/61170/pcnu-demak-telusuriekspedisi-cheng-ho-dan-islam-nusantara.（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

其次，政府和研究机构推动海洋史研究和海洋科技创新项目。已确定的项目包括在东加里曼丹建设全国第二个海事科研中心。［3］“伯纳炎‘海事技术园’将成为国内第二个海事科研中心”，《印华日报》2015年8月7日，A1版。中心将拥有12艘先进的海洋研究船，用于监测和研究11个渔区的资源分布情况，为制定渔业政策提供研究支持。印尼政府与荷兰莱顿大学签署了印尼海洋史和文化研究的合作。［4］Reza Aditya， “Indonesia-Belanda Bahas Program Kemaritiman，” Indopos， February 14，2015， http：//www.indopos.co.id/2015/02/indonesia-belanda-bahas-program-kemaritiman.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海军与印尼大学开展海洋文化合作研究。［5］Marieska Harya Virdhani， “UI - TNI AL Komitmen Kembangkan Budaya Maritim，”Оkezone， March 26， 2015， http：//news.okezone.com/read/2015/03/26/65/1124570/ui-tni-alkomitmen-kembangkan-budaya-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印尼大学与瑞士商务促进中心开展造船技术转移合作等。［6］“UI Gandeng Swiss Untuk Teknologi Maritim，” Rimanews， August 5， 2015， http：//budaya. rimanews.com/pendidikan/read/20150805/227062/UI-Gandeng-Swiss-untuk-Teknologi-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

此外，印尼政府将在基础教育中普及海洋探索史，在职业教育中强化海事专业教学。佐科指出，发展人力资源和海洋文化是实现海上强国的重要内容。［1］Sugeng Triono， “Kiat Jokowi Jadikan Indonesia Poros Maritim Dunia，” Liputan6， August 15， 2015， http：//news.liputan6.com/read/2294495/kiat-jokowi-jadikan-indonesia-poros-maritim-dunia.（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当前印尼历史教材中只对古代海洋探索史有所涉及，从荷兰殖民时期开始，印尼海域的航海探索都被写进西方航海史中。中小学基础教育教材将添加材料弥补这段空白。［2］Wasino， “Maritime Culture in Indonesian History Curriculum and Textbooks， The Development and Alternative Solution，” The Journal of Social Studies Education， 4.1 （2015）.另外，职业中学将增加海事专业教师的数量、提升其职业素养。［3］Mitra Tarigan， “Pemerintah Perbanyak Guru Sekolah Maritim，” Tempo， October 20， 2015，https：//www.tempo.co/topik/masalah/1722/sekolah-kejurua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政府还将在毗邻巴厘岛的西努沙登卡拉省开设旅游职业学校，为发展周边海岛的旅游业提供高素质专业人才。［4］“Menko Rizal-Wapres Swiss Bahas 3 Pokok Kerjasama Kemaritiman，” Tempo， March 30， 2016， https：//m.tempo.co/read/news/2016/03/30/090758358/menko-rizal-wapres-swiss-bahas-3-pokok-kerjasama-kemaritima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

（二）保护和经营海洋资源

印尼政府通过行政调整、推动立法、与地方政府合作为开发海洋资源铺路。［5］许利平等：《从贫民窟到总统府——印尼传奇总统佐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3月，第120、121页。首先，有针对性地调整行政机构。海洋安全机构职能得到提升，与海军、警察、关税局、渔业部和移民局有更密切的合作关系；［6］“德西就任海洋安全机构主任：承诺将加强我国海域安全”，《印华日报》2015年5月28日。恢复了海事统筹部长职位，协调下属的海洋事务和渔业部、交通部、能源和矿产资源部及旅游部；还商议建立新的海事部，统一管理各部门涉海事务。［7］Humas Perum Perindo， “Potensi Indonesia Sebagai Negara Maritim，” Perum Perikanan Indonesia， http：//www.perumperindo.co.id/publikasi/artikel/171-potensi-indonesia-sebagai-negara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0日）其次，推动海洋法实施。2014年9月通过的首部海洋法成为海洋资源开发的法律基础。第三，争取省县级政府合作。为使全国海洋开发项目协调一致，佐科召集了爪哇和马鲁古的102位县长，就岛屿间互联互通、非法捕鱼和保护渔民等问题进行了沟通。［8］“Bahas Kedaulatan Pangan， Presiden Kumpulkan Bupati se-Jawa dan Maluku，” Beritasatu，February 13， 2015， http：//www.beritasatu.com/nusantara/248740-bahas-kedaulatan-pangan-presidenkumpulkan-bupati-sejawa-dan-maluku.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印尼央行等机构也在直接与地方政府就海洋产业经费来源问题进行沟通。［1］“印尼央行与政府协调发展海洋经济”，《印华日报》2015年5月28日。

渔业资源开发是保护和经营海洋资源的重中之重，也是“海洋强国战略”起步阶段的核心内容。过去一年，印尼政府从两方面着手整顿渔业。一是对渔业部门进行有效监管，打击非法捕鱼和过度捕捞。海洋与渔业部从2014年开始加大监察非法渔船的力度，截至2016年4月初共炸沉国外非法渔船174艘。［2］Eko Supriyadi， “Rizal Ramli Puji Menteri Susi yang Berani Tegas Lawan ‘Orang Kuat’，”Republica， April 6， 2016， http：//www.republika.co.id/berita/nasional/umum/16/04/06/o56bb7377-rizal-ramli-puji-menteri-susi-yang-berani-tegas-lawan-orang-kuat.（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海洋与渔业部颁布了一系列法令限制过度捕捞，如2015年1月颁布规定捕鱼只能在离岸4海里外区域进行，鼓励渔民在4到12海里间区域捕鱼，并计划只允许200总吨以下的船只在该区域内作业，禁止在海上转运渔产，暂停大船捕鱼。2015年初颁布禁止捕捞小型龙虾、螃蟹和花蟹的命令，还将禁止在近海渔区进行矿产开发，以保护渔民权益。［3］Elisa Valenta Sari， “Menteri Susi Larang Aktivitas Tambang Di Pesisir Pantai，” CNN Indonesia，February 11， 2015， http：//www.cnnindonesia.com/ekonomi/20150211120611-85-31275/menteri-susilarang-aktivitas-tambang-di-pesisir-pantai.（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2015年全年，海洋与渔业部共推出77项法律法规，远多于之前出台的法律法规数量。［4］根据印尼海洋与渔业部法律信息中心网站提供的数据计算，参见http：//infohukum.kkp. go.id。

二是提升渔业部门的竞争力，包括改善渔民的生存条件和保护渔民权益、吸引私营部门对渔业投资等。在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佐科表示将削减燃油补贴节省下来的预算从消费支出转移到生产支出上，包括为渔船提供引擎和冷库，提高渔民收入。［5］“We Are Waiting for You to Invest in Indonesia， Jokowi Tells APEC in Speech，” Jakarta Globe， November 11， 2014.2015年5月，副总统卡拉宣布实施加快渔业发展的网络（JARING）计划，通过8家银行向渔民和渔业中小企业提供贷款。渔业部选择了东爪哇玛琅县作为“示范区”，向社会提供52.3亿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257万元）援助，用于购买加工鱼类的设备和提供技术培训。［6］Lilly Aprilya Pregiwati， “Potensi Sektor Kelautan Indonesia Menjanjikan”.

（三）改善海上交通基础设施

“海洋强国战略”海上基建的重点是主要岛屿间的互联互通和近海基础设施建设。港口建设是互联互通的第一步。国有印尼港口公司将在未来5年新建3个（深）海港，扩建21个（深）海港，包括坐落在瓜拉丹绒（Kuala Tanjung）和比通（Bitung）的两个全球枢纽港、6个可通过3000～10000标准箱船只的主要港口及集散港。［1］Fiki Ariyanti， “Ini Daftar 24 Pelabuhan Yang Jadi Bagian Tol Laut Jokowi，” Liputan6. com， November 15， 2014， http：//bisnis.liputan6.com/read/2134332/ini-daftar-24-pelabuhan-yang-jadibagian-tol-laut-jokowi.（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2016年预计有35个海港陆续建成。［2］“今年将为35海港建成揭牌”，《印华日报》2016年4月6日。与日本合作的帕庭班深海港（Patimban）也将于2019年开工，有望成为印尼最大的海港。［3］Arif Wicaksono， “Jepang Bantu Bangun Pelabuhan Terbesar Di Indonesia Senilai 200 Miliar Yen，” Мetrotvnews， April 10， 2016， http：//ekonomi.metrotvnews.com/mikro/GNljDXmkjepang-bantu-bangun-pelabuhan-terbesar-di-indonesia-senilai-200-miliar-ye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佐科提出创建和推广“一体化海港系统”，整合和分享进出港口船只的数据，提升管理效率。［4］Satria Sambijantoro， “Jokowi Presses ahead with Integrated Port System， ” The Jakarta Post， May 6， 2015.

佐科还提出建设“海上高速公路”计划，连通印尼各岛，尤其是东部偏僻地区，减少物流时间和成本。2015年1月颁布的国家中期发展计划（RPJMN）预期在2019年前将物流成本占GDP的比重从目前的24%削减到19%，将货物滞留港口时间从5～6天减少到4天。2015年交通部有86条开拓船航线，［5］开拓船是指航行在偏僻海岛的船只。到2016年将增加到96条，其中65%位于东部，2017年增加到106条，并已恢复到东部的定期运输船。［6］Lily Rusna Fajriah， “Rizal Ramli Beberkan Hasil Pembangunan Poros Maritim Jokowi，”Sindonews， March 29， 2016， http：//ekbis.sindonews.com/read/1096673/34/rizal-ramli-beberkan-hasilpembangunan-poros-maritim-jokowi-1459257112.（上网时间：2016年4月20日）

（四）活跃海洋外交

在佐科务实外交的框架下，保障主权完整和领土安全及开展经济外交成为海洋外交的重点。为此，印尼已重新启动争议海域划界谈判。印尼与10个国家在海上有交界，其中35%的海洋边界未划定，［7］许利平等：《从贫民窟到总统府——印尼传奇总统佐科》，第151页。和马来西亚、菲律宾和东帝汶有领海主权争议，与帕劳等国家有专属经济区争议。2015年2月6日，佐科在会见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时提出应建立新协商机制解决海洋划界问题，［1］“佐科威访马成果丰硕：两国达成五项重要共识”，《印华日报》2015年2月7日。同年8月派特使进行解释性交涉。［2］Muhammad Taufqqurahman， “Soal Ambalat， Utusan Khusus RI Siap Bertemu Malaysia Agustus Ini，” Detiknews， August 10， 2015， http：//news.detik.com/berita/2987864/soal-ambalat-utusankhusus-ri-siap-bertemu-malaysia-agustus-ini.（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2014年5月，印尼解决了与菲律宾的专属经济区划界问题，并希望趁热打铁解决与菲余下的海洋划界问题。在2015年2月访菲时，佐科提出解决大陆架划界问题，并确定两国巡逻区域。印尼也已重拾与帕劳的专属经济区划界谈判。［3］Victor Maulana， “Indonesia-Palau Bahas Batas ZEE di Laut Filipina dan Samudra Pasifk，”Sindonews， August 2， 2015， http：//international.sindonews.com/read/1028579/40/indonesia-palaubahas-batas-zee-di-laut-flipina-dan-samudra-pasifk-1438509147.（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

经济外交是助推海洋外交的另一项重要内容。由于缺乏基建资本、技术和专业人员，印尼必须利用经济外交，引入国外资源助力“海洋强国战略”。佐科在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和2015年亚非会议60周年纪念活动上介绍了“海洋强国战略”，各部也积极利用亚太经合组织会议等平台吸引外资投资港口、物流等行业。［4］Nasori， “Indonesia Manfaatkan APEC Dorong Investasi Maritim dan Logistik，” Bersatu，November 18， 2015.在双边层面，总统和内阁部长利用互访时机兜售海洋战略，已与美国敲定在海洋防务、海洋经济、海洋资源管理、航道安全、海洋技术方面的合作；［5］Silviana Dharma， “Indonesia-AS Rampungkan Kerjasama Di Sektor Maritim，” Оkezone，January 27， 2016， http：//news.okezone.com/read/2016/01/27/18/1298610/indonesia-as-rampungkankerjasama-di-sektor-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与日本建立海事论坛；［6］Akbar Buwono， “Indonesia Dan Jepang Bersepakat Membentuk Forum Maritim，” Beritadaerah，March 24， 2015， http：//beritadaerah.co.id/2015/03/24/indonesia-dan-jepang-bersepakat-membentukforum-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与俄罗斯商议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7］Arya Manggala， “Dubes Rusia Dan Menko Rizal Bicarakan Kerja Sama Maritim，” Мetrotvnews，September 17， 2015， http：//ekonomi.metrotvnews.com/read/2015/09/17/432106/dubes-rusia-danmenko-rizal-bicarakan-kerja-sama-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与荷兰商议造船和港口合作；［8］Kurniasih， “Rizal Ramli Gandeng Belanda Percepat Poros Maritim，” Оkezone， March 24， 2016， http：//economy.okezone.com/read/2016/03/24/320/1345141/rizal-ramli-gandeng-belandapercepat-poros-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与东帝汶商讨治理非法捕鱼和烃燃料开发；［1］Yulis Sulistyawan， “Bahas Kerjasama Kemaritiman， Pemerintah Indonesia Bertemu Pimpinan Timor Leste，” Tribunnews， January 19， 2016， http：//www.tribunnews.com/nasional/2016/01/20/bahaskerjasama-kemaritiman-pemerintah-indonesia-bertemu-pimpinan-timor-leste.（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向比利时寻求造船技术支持；与英国商议出口海产品和海洋技术支持；［2］Muhammad Iqbal， “Di Belgia， Rizal Ramli Bicarakan Kerjasama Infrastuktur Maritim，”RМОL， February 24， 2016， http：//www.rmol.co/read/2016/02/24/236924/Di-Belgia，-Rizal-Ramli-Bicarakan-Kerjasama-Infrastruktur-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与丹麦增强旅游和渔业养殖合作；［3］Hadi Wijaya， “Indonesia-Denmark Tingkatkan Kerja Sama Perikanan Dan Pariwisata，”АNTАRА News， January 16， 2015， http：//www.antarasumbar.com/berita/131694/indonesia-denmarktingkatkan-kerja-sama-perikanan-dan-pariwisata.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寻求与法国合作开发能源；［4］Muhammad Nursyamsyi， “Indonesia-Prancis Jajaki Kerja Sama Maritim，” Republika Оnline， March 14， 2016， http：//www.republika.co.id/berita/ekonomi/makro/16/03/14/o40q4l383-indonesiaprancis-jajaki-kerja-sama-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与韩国进行海洋开发联合研究及海军武器装备合作。［5］“Kerjasama Maritim Indonesia-Korea Diperkuat，” Suratrakyat， March 28， 2015， http：// suratrakyat.com/kerjasama-maritim-indonesia-korea-diperkuat.（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

（五）提升海上防御能力

在苏西洛执政期间，印尼国防开支绝对值增长很快，但由于基数太低，直到2013年国防预算占GDP比重仍不到1%。佐科大幅提高了2015年的军费预算，国防部实际获得82亿美元，比2014年增长16%。政府计划在2020年前使军费至少达到GDP的1.5%或200亿美元。［6］“Military Spending in South-East Asia： Shopping Spree，” The Economist， May 24， 2012.国防预算增长主要用于购买装备和减少对出口信贷、贷款和军事援助的资金依赖。

提升海军装备水平，并使武器来源多元化。印尼未来武器采购重点在于通讯、监视和网络使能能力技术 ，［7］Iis Gindarsah and Adhi Priamarizki， “Indonesia’s Maritime Doctrine and Security Concerns，”RSIS Policy Report， April 9， 2015.已达成的合作包括荷兰提供集成信息技术系统监控领海建设活动，［8］Reza Aditya， “Indonesia-Belanda Bahas Program Kemaritiman，” Indopos， February 14，2015， http：//www.indopos.co.id/2015/02/indonesia-belanda-bahas-program-kemaritiman-2.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瑞典萨博公司帮助建立国防数据整合系统。［9］Mohammad Arief Hidayat and Eka Permadi， “Perusahaan Swedia Bantu Bangun Sistem Data Pertahanan RI，” VIVА， June 29， 2015， http：//nasional.news.viva.co.id/news/read/644370-perusahaan-swedia-bantu-bangun-sistem-data-pertahanan-ri.（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目前印尼武器装备以美、俄、法为主。因吃过欧盟和美国武器禁运的苦头，印尼未来武器系统采购将更加多元化。［1］印尼不愿过度依赖西方武器的一个事件是在2012年，若干印尼国会议员不同意以低价从美国购买2架F-16战机，主要原因是恐未来受到美国禁运影响。见“Indonesia’s Emerging Defence Economy： The Defence Industry Law and Its Implications，” RSIS Policy Report， August 12，2013， p.8.

佐科政府将振兴国防工业提升到战略位置，目标在2025年前实现军工业“自立”，以应对武器禁运和国外武装干涉的可能，并减少购买武器的支出。［2］Alviansyah Pasaribu， “Kemenperin targetkan industri pertahanan mandiri 2025，” Аntara News， February 27， 2015.具体方针包括以对销贸易和抵销贸易的方式购买国外设备、增加本国军工业订单、促进技术转移、引进武器生产线、提高武器系统整合能力。［3］Resty Armenia， “Jokowi Minta Kemandirian Industri Pertahanan，” CNN Indonesia，December 30， 2014.在佐科政府的努力下，俄罗斯和土耳其已表示有意帮助印尼制造舰艇和武器。［4］Finalia Kodrati and Eka Permadi， “DPR Dukung Kerja Sama Industri Militer Indonesia-Turki，” VIVА， July 31， 2015， http：//dunia.news.viva.co.id/news/read/655800-dpr-dukung-kerja-samaindustri-militer-indonesia-turki； Fauzan Al-Rayid， “Tawarkan Kerja Sama Industri Pertahanan dengan Sistem Ofset， Rusia Beri Indonesia ‘Lampu Hijau’，” RBTH Indonesia， February 17， 2015， http：// indonesia.rbth.com/news/2015/02/17/tawarkan_kerja_sama_industri_pertahanan_dengan_sistem_ ofset_rusia_beri_i_26879.（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

三、实施“海洋强国战略”面临的挑战

“海洋强国战略”涉及领域广泛，试图以开发海洋潜力为抓手带动国防、贸易、基建等国内综合发展，将粮食安全、领土和主权纠纷、基础设施落后、国防力量薄弱等诸多问题一揽子解决。但由于印尼正处于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加速时期，一些阻力和挑战将对“海洋强国战略”实施形成牵制。

（一）民族主义的隐忧

印尼民族主义产生于建国前的反殖民主义思潮中，今天主要表现为追求经济自立、反对外国资源掠夺以及维护岛礁主权和海洋权益。佐科上台以来的民族主义行动由政府发起，具有广泛社会基础。2015年5月，印尼政府在民族觉醒日炸沉了41艘外国非法渔船。［1］Ani Nursalikah， “41 Kapal Ditenggelamkan Serentak Di Hari Kebangkitan Nasional，”Republika， May 20， 2015.同年8月，渔业部炸沉37艘外国渔船，向独立70周年献礼。［2］“为向独立70周年献礼苏西计划炸沉70艘外国捕鱼船”，《印华日报》2015年8 月7日A1版。但是，印尼最终没有在独立日凑齐70艘渔船，只炸沉了37艘渔船。治理非法捕鱼、保护领海等铁腕行动迎合了国内民众的口味，捍卫主权立场坚定的渔业部长苏西在民调中获得63.79%的支持率，远高于其他部长。［3］Eka Permadi， “Satu Tahun Jokowi-JK， Publik Puas Kinerja Menteri Agama，” Lukmansaifuddin，October 21， 2015， http：//www.lukmansaifuddin.com/aktualita/815-satu-tahun-jokowi-jk-publik-puaskinerja-menteri-agama Web. 24 Apr. 2016.（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从苏西的高支持率看，排外的民族主义政策是奏效的。“一些高级外交官和民主斗争党高层有很强的民族主义情绪。在维护主权和对外合作有冲突的情况下，会牺牲与大国合作，选择维护主权。”［4］Aaron L. Connelly， “Sovereignty and the Sea： President Joko Widodo’s Foreign Policy Challenges，” Contemporary Southeast Аsia， 37.1 （2015）， pp.1-28.

虽然采用民族主义政策是提升支持率最易用的方法，但可能会引起周边国家和国外投资者的疑虑。如海洋事务和渔业部颁布的禁止外国大型渔船作业的新条例就具有为了维护主权而牺牲对外合作的性质，其后果是2015年印尼海上捕鱼量只达到606.5万吨，比2014年仅增加0.4%，而且预计2016年海上捕鱼量甚至会下降约6万吨。［5］“Keragaan Perikanan Tangkap 2015，” Direktorat Jenderal Perikanan Tangkap， 2015， p. 4，http：//www.djpt.kkp.go.id/ditsdi/arsip/fle/903/buku-keragaan-2015.pdf.（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经济民族主义政策减少了进口贸易竞争，提高了外国劳工壁垒，使政策缺乏稳定性，令投资者迷茫。”［6］Adam Schwarz， “Investors Nervous Ahead of Cabinet Reshuffe，” The Jakarta Post， April 25， 2016， http：//www.thejakartapost.com/academia/2016/04/25/investors-nervous-ahead-of-cabinetreshuffe.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6日）2016年第1季度，外国对印尼的投资承诺比2015年第4季度下降，这种情况自2012年以来首次出现。［7］Fif， “Pertama Kali， Investasi Asing Melemah，” Tribunnews， April 25， 2016， http：//jambi. tribunnews.com/2016/04/25/pertama-kali-investasi-asing-melemah.（上网时间：2016年4月26日）可见，民族主义虽然是佐科强化其权力的一张好牌，但是一旦民族主义占上风，外国资本进入和国家间合作将受到影响。

（二）周边海洋争端的困扰

周边海洋争端对印尼实施海洋战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印尼与菲律宾、泰国、越南、马来西亚、帕劳等周边国家尚未确定的领海或专属经济区划界可能成为未来海洋开发的障碍；二是在南海争端中保持中立的印尼持续受到东盟其他声索国及美国要求其“选边”的压力。菲律宾、越南等南海声索国要求东盟在南海争端中用一个声音说话，意图“绑架”印尼等其他东盟国家；而美国则希望印尼在南海问题上扮演东盟“领头羊”的角色，带领东盟对抗中国。2015年10月佐科访美后，美国在11月给予印尼2000万美元军费援助，希望印尼在南海问题上发挥更大作用。未来印尼在周边海洋局势中的战略难点在于通过双边途径努力解决争议海域划界问题，借助多边平台推动南海各方保持克制，以及在外交上顶住美国和国内亲美派的压力，坚持“独立、积极”的外交传统，避免丧失周边国家的信任。

（三）施政效率低下

施政效率低下主要表现为三个问题：尚未形成海洋战略中长期规划；项目推进缓慢；缺乏成果验收的标准。“海洋强国战略”已实施一年多，有些部门尚未提出中长期建设规划。与海洋战略相关的部门一共13个，其中海事和资源统筹部下属四部门对海洋战略响应最积极，而其他部门似乎置身事外。印尼国内分析者认为，“海洋事务仍是印尼发展政策的‘养子’。一些政府机构只假借海事之名，实际上缺乏具体的政策和项目”。［1］“Satu Tahun Poros Maritim： Pemerintah Belum Berkarakter Maritim，” Tribunnews， October 21， 2015， http：//www.tribunnews.com/nasional/2015/10/21/satu-tahun-poros-maritim-pemerintahbelum-berkarakter-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动作最快的海事统筹下属四部实施海洋战略的步骤和进度也有差别。港口建设和渔业进度较快，采取具体项目和中长期规划同步进行的方式。旅游部在过去的一年以具体项目为主体，没有提出中长期规划。直到重新组阁后，新任海事和资源统筹部长里扎尔才提出在印尼建设10个旅游胜地的整体规划。印尼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菲蒙特（Philips J. Vermonte）敦促政府尽快制定海洋政策，完成机构改革。［2］Agung， “CSIS Sarankan Jokowi Jadi ‘Panglima’ Kemaritiman，” Tirto， March 29， 2016，http：//beta.tirto.id/20160329-running-news/csis-sarankan-jokowi-jadi-panglima-kemaritiman-76526.（上网时间：2016年4月24日）

地方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导致项目推进缓慢。佐科和卡拉都是商人出身，比较注重效率和成果。佐科总统致力于行政电子化和行政手续简化，现在成立公司最快只用3小时就可以完成手续，而从前需要数月甚至一年。虽然中央在努力提高效率，但是地方政府的行政改革跟不上，尤其在批复土地收购许可、矿产开采许可等事务上效率极低。在地方分权制度下，县与县之间的物产所有权划界纠纷也增加了投资风险，这种情况在渔业和采矿业较突出。

中央政府缺乏验收成果的量化标准和数据。一年前佐科政府提出要将海洋战略的实施情况进行量化评估，至今除国防、渔业和港口建设外，其他领域尚未推出具体的量化评估标准。政府施政效率低下一方面源于佐科政府频繁的内阁重组。佐科也承认外界要求内阁重组的声音干扰了各部门的正常工作。［1］“Reshuffe Kabinet， Jokowi： Isu itu Mengganggu Kinerja Menteri，” Beritasatu， June 24，2015， http：//www.beritasatu.tv/news/reshuffle-kabinet-jokowi-isu-itu-mengganggu-kinerja-menteri.（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另一方面是地方分权的制度性缺陷。由于中央对地方控制能力低，对于中央牵头需要地方配合的大项目，如果缺乏可观的物质支援和回报，或项目在短期内看不到成果，对地方领导连任没有益处，地方政府缺乏配合动力。

（四）建设资金短缺

建设海洋强国对资本需求量很大，但重大项目建设的资金缺口大，仅2015年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就达到85.7万亿印尼卢比（约合6.1亿美元），［2］顾时宏：“印尼明年需近200亿美元基础设施投资资金”，新浪财经，2014年11 月27日。至2018年还需筹集至少2070亿美元，［3］Ian Satchwell， “The ideal partnership： making the most of the complementarities between Indonesia and Australia in the mining sector， ” The Australian Trade Commission， April 2012.未来5年新建24座港口就需583～667亿美元。［4］“印尼希与中国合作发展海洋经济”，中国驻印尼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网站，2014 年11月17日，http：//id.mofcom.gov.cn/article/bankbx/201411/20141100805946.s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行政机构调整造成预算下拨迟缓，影响计划项目的推进。与此同时，现有资金未能得到有效利用。佐科上台后反腐力度加大，地方政府在实施新项目上态度谨慎，导致约19.6亿美元地方预算经费闲置。［5］Siswanto and Dian Kosumo Hapsari， “Ini Penyebab Ekonomi Indonesia Melambat，” Suara，August 5， 2015.

四、中国与印尼的海洋合作

新世纪以来，中国和印尼积极探索海洋合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印尼“海洋强国战略”的契合为两国未来海洋合作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一）中国和印尼海洋合作的成果

中国和印尼海洋合作约从2005年起步，涉及多个领域，成果显著。

（1）政策沟通。政策沟通是中印尼海洋合作的基础。2005年两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宣言中提到“密切开展海上合作，提升能力建设，建立海上问题磋商与合作机制”。中国国家海洋局与印尼海洋事务和渔业部在2007年和2011年签署了两份《中印尼海洋领域合作谅解备忘录》，2012年签署了《中印尼海洋领域合作五年计划（2013—2017）》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政府海上合作谅解备忘录》，这些文件是两国政策沟通的重要成果。

2013年，两国在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文件中提出扩展海洋合作领域，“进一步加强在航行安全、海上安全、海军合作、海洋科研与环保、海上搜救、渔业、蓝色经济等领域的务实合作”。此后相关协议和合作项目快速跟进，如2013年中国农业部和印尼海洋事务和渔业部签订了渔业合作谅解备忘录，同年两国政府签署了旅游合作谅解备忘录。

（2）设施连通。中国和印尼海上交通设施合作成绩不俗，包括2009年通车的泗马大桥、2010年签订的东爪哇省丹戎北腊港口（Tanjung Perak）和马杜拉的梭闸港口（Socah）合作等。近一年，两国在海港建设上加快了合作步伐，双方已签订谅解备忘录，共同开发比通和苏朗等东部海港。中国交通建设公司正敲定一项25亿美元的协议，对印尼东部30个港口进行升级改造。［1］加文·鲍令：“中日继续在印尼争夺基础设施项目”，FT中文网，2015年10月10日。雅加达丹戎不碌港扩建工程也受到中远、中海和招商局集团的关注。［2］航宇：“印尼海洋战略对接中国‘一带一路’”，一财网，2015年9月2日。

（3）渔业合作。2012年中国和印尼签订了渔业合作协议，恢复了自2007年中断的渔业合作。同时中国向印尼提供14亿美元海洋监察和调研专项援助，支持印尼渔业发展。［1］Baheramsyah， “Indonesia-China Kerjasama Bidang Perikanan，” Infopublik， August 12，2012， http：//infopublik.id/read/28875/indonesia--cina-kerjasama-bidang-perikanan.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自协议签订以来，两国渔业合作快速提升。2011年印尼出口至中国的渔产品24.2万吨，到2013年增长到33.6万吨。［2］Handoyo， “Peluang Besar Ekspor Ikan Ke Negeri Tirai Bambu，” Kontan， April 9， 2014，http：//industri.kontan.co.id/news/peluang-besar-ekspor-ikan-ke-negeri-tirai-bambu.（上网时间：2016年4月23日）目前中国是印尼第四大鱼类出口目的地，印尼是中国第七大鱼类进口来源。［3］Sinar Harapan， “Indonesia Urutan Ke-7 Eksportir Perikanan Ke Tiongkok，” Transformasi，September 2， 2015， http：//www.transformasi.org/id/pusat-kajian/berita/kelautan-perikanan/1159-indonesia-urutan-ke-7-eksportir-perikanan-ke-tiongkok.（上网时间：2016年4月23日）截至2014年10月，中国有17家企业、约400艘渔船在印尼专属经济区从事捕捞，在印尼陆地渔业设施投资总额达8000多万美元。［4］“中印尼签署捕捞合作执行安排”，中国渔业政务网，2014年10月16日，http：// www.yyj.moa.gov.cn/tpxwsyyzw/201410/t20141016_4106241.htm中国还准备在邦加乌里洞、龙目岛、亚齐、西巴布亚等地投资建立渔港。［5］吴崇伯：“中国—印尼海洋经济合作的前景分析”。

（4）科技教育合作。中国国家海洋局与印尼海洋事务和渔业部率先开启合作研究之先河。从2005年起，两国共同创建的“海上合作技术委员会”持续开办研讨会和学习班，提高从业人员的专业素质和能力水平。两国建立的“海洋科研与气候变化联合研究中心”已成为官员和专家学者的固定交流机制。2008年，国家海洋局首次在印尼海域开展联合科考。［6］廖洋、滕中山：“我国首次在印尼海域开展海洋观测”，科学网，2008年3月4日，http：//news.sciencenet.cn/html/showsbnews1.aspx？id=202593。（上网时间：2016年4月23日）2009年，两部门签订《关于建立海洋合作联合工作组和中国—印尼海洋和气候研究中心的实施协议》。2010年，该研究中心正式建立并运行，这也是中国在海外的第一个海洋联合研究基地。

（5）海洋安全合作。以2006年建立的防务安全磋商机制为起点，两国在传统和非传统安全领域不断深化海洋合作。2009—2014年末，印尼海军与中国签订了3份购买C705反舰导弹的合同，并计划通过技术转移到印尼国内生产。印尼还选用中国研发的730型近程防御武器系统改装KCR-60M型导弹艇。中国多次邀请印尼海军来华进行技术培训。两国海军互访自2006年以来几乎没有间断。2013年，两国海军就加强区域海洋安全方面合作达成协议，共同维护贸易通道安全。2015年3月，两国签署了海上搜救合作谅解备忘录，同年11月首次举行联合海上搜救沙盘演习，提升海上救援协同能力。两国也在多边框架下进行非传统安全合作。2014和2016年，中国舰艇编队参加了在印尼举行的“科摩多”多边人道主义救援联合演习。2016年3月，中国海军受邀参加了印尼海事安全局主办的以海洋资源保护为主题的第七届海域安全桌面演习。

中国海军舰艇编队抵达印度尼西亚访问

（二）中国和印尼海洋合作面临的挑战

2013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尼提出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该倡议与“海洋强国战略”五个支点高度契合，为中印尼两国进一步加强海洋合作创造了新的契机。2015年4月，两国联合新闻公报重申全面对接中方“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想和印尼“全球海洋支点”规划，打造共同发展、共享繁荣的海洋发展伙伴。同年6月23日，习近平主席在与佐科总统通电话时再次强调了这一点。印尼民主斗争党主席梅加瓦蒂表示，两国的海洋发展蓝图对印尼，尤其对于印尼东部，是发展的好机会。［1］“Megawati dan Xi Jinping Perkuat Jalur Sutra Maritim Abad 21，” Tempo， October 16，2015， https：//nasional.tempo.co/read/news/2015/10/16/078709979/megawati-dan-xi-jinping-perkuatjalur-sutra-maritim-abad-21.（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总统外交顾问里扎尔认为，两国的战略在互联互通、安全和外交上的目标异曲同工。［2］Basten Gokkon， “China and Indonesia’s Maritime Agendas Closely Aligned，” Jakarta Globe， December 3， 2014， http：//jakartaglobe.beritasatu.com/news/china-and-indonesias-maritimeagendas-closely-aligned.（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尽管双方高层都积极支持海洋发展战略的对接，但由于彼此战略优先、各自国家利益的不同，加之国内外因素的干扰，两国海洋合作仍面临多重挑战。

第一，战略对接过程中的政策沟通略显不足。一方面表现为现有机制尚未充分利用。中印尼海上合作委员会自2012年建立以来，仅举办了两届会议。中印尼海上合作技术委员会计划每年举行会议，但2014年没有举办，预定2015年举行的第十次会议也未如期举行。［3］“中国—印尼海上技术合作委员会第九次会议顺利召开”，外交部网站，2015年1月20日，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7244/ xgxw_677250/t1229707.s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5日）另一方面，参与定期沟通的涉海部门较少。除了国家海洋局和上述两个政府级别委员会以外，中方其他相关政府部门和非政府机构几乎没有与印尼建立有关海洋合作的常规机制。沟通机制的缺失或缺乏活力、参与部门的有限，使双方海洋战略无法实现无缝对接，海洋合作难以达到彼此的战略预期。

第二，纳土纳问题影响双方合作氛围。中国与印尼在南海不存在领土争端，但在纳土纳海域存在不同的海洋权利主张。印尼方面罔顾这一事实，在以纳土纳群岛为基线的200海里水域执法，扣押中国渔船，引发争端。一些印尼官员错误地认为中国声索纳土纳领土主权。佐科的顾问私下表示“我们要把纳土纳夺回来”。［4］Jonathan Chen， Andrea Gleason， Dr Greta Nabbs-Keller， Natalie Sambhi， and Kyle Springer， New Perspectives on Indonesia： Understanding Аustralia’s Closest Аsian Neighbor， Perth USAsia Center， 2014.2015年11月，政治、法律和安全统筹部长潘查伊坦提出如果与中国不能通过对话解决领土主权问题，可能将中国告上国际法庭。上述不当的发声破坏了两国的政治互信，对两国海洋合作有害无益。

第三，印尼的民族主义将殃及中印尼海洋合作。印尼单方面废止与中国的渔业合作协议和中国劳工涌入印尼引发争议是印尼民族主义造成负面影响的两个例证。2014年10月，两国就中国渔船在纳土纳海域捕鱼达成协议，然而2015年1月印尼单方面废止了这份渔业合作协议，并扣押中国渔船。中方积极与印尼方沟通解决，但至今未恢复谈判。废止渔业合作是印尼海洋事务和渔业部一系列民族主义政策中的一环，给中国企业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以2015年8月印尼《时代》杂志刊登中国工人涌入印尼的报道为标志，随着雅万高铁开工和2016年4月5名中国工人被捕，关于中国劳工的争议持续发酵。争议的焦点是中国输出低素质工人，抢夺当地人工作机会。印尼媒体渲染中国劳工威胁，工会向政府施压要求禁止没有职业技能的中国工人进入印尼。为了回应排外的民族主义情绪，印尼移民局增强了对赴印尼的中国人的身份审查，劳工部发布了更严格的引进外劳规定。［1］2015年第16号劳工部长令规定国外劳工必须持有职业技能证明或有至少5年相关工作经验。如果印尼的民族主义情绪继续蔓延，两国海洋合作大局势必受到冲击。

第四，来自美国、日本等国家的竞争干扰。美国高度重视印尼在东南亚的战略支点地位，极力拉拢扶植。2015年5月，美国通过世界银行向印尼提供11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贷款。同年10月，美国与印尼在深化全面伙伴关系会谈中决定扩展两国海洋合作领域，特别关注互联互通、打击非法捕鱼，以及提高印尼海警装备能力。［2］The White House， “Joint Statement by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October 26， 2015， 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5/10/26/jointstatement-united-states-america-and-republic-indonesia.（上网时间：2016年4月28日）两国海洋合作明显存在与中国竞争的考量。

日本与中国在印尼的竞争主要体现在经贸领域。日本有意愿与印尼在造船和东部港口建设方面合作，［3］Muhammad Nursyamsyi， “Rizal Ramli： Jepang Tawarkan Dukungan Pembangunan Poros Maritim，” Republika， August 26， 2015， http：//www.republika.co.id/berita/ekonomi/makro/15/08/26/ ntp1m0354-rizal-ramli-jepang-tawarkan-dukungan-pembangunan-poros-maritim.（上网时间：2016 年4月28日）并为印尼提供资金支持。2015年，日本政府承诺借给印尼约13亿美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4］“Shinzo Abe Janjikan Pinjaman Rp15 Triliun，” Оkezone， March 24， 2015， http：//economy. okezone.com/read/2015/03/24/213/1123577/shinzo-abe-janjikan-pinjaman-rp15-triliu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8日）2016年，由日本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向印尼提供20亿美元基础设施贷款，日本投资者也承诺向印尼追加17亿美元投资。［1］“日本将斥资17亿美元投资印尼基建等”，人民网，2015年6月9日，http：// world.people.com.cn/n/2015/0609/c157278-27126980.html。（上网时间：2016年4月28日）2015年，日本对印尼投资达到80亿美元，比2014年增加了95%。［2］Danang Firmanto， “Investasi Jepang ke Indonesia Mencapai Rp 105，6 Triliun Pada 2015，”Tempo， March 4， 2016， https：//m.tempo.co/read/news/2016/03/04/087750576/investasi-jepang-keindonesia-mencapai-rp-105-6-triliun-pada-2015.（上网时间：2016年4月28日）日本与印尼海洋合作的重点和策略与中印尼海洋合作有较多交叉，未来中日两国可能在争夺与印尼合作的具体项目中形成竞争关系。来自美国和日本的支持意味着印尼在实施海洋战略过程中有更多的政策选项，从而在对华海洋合作中待价而沽、首鼠两端。

（三）未来海洋合作的努力方向

中国与印尼开展海洋合作具有资源互补性，中国有技术和资金上的优势，而印尼有自然和人力资源优势，这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海洋强国战略”实现对接奠定良好的基础。

目前，两国的海洋战略对接还处于“摸石头过河”的阶段，已经确定的初步合作方向包括海洋科技研发、旅游、发电、造船和渔业。［3］“Indonesia - China Kerjasama Poros Maritim，” Lingkarannews， July 15， 2015， http：// lingkarannews.com/indonesia-china-kerjasama-poros-maritim.（上网时间：2016年4月28日）中国与印尼两国政府的投资部门和智库等可就双边战略对接开展全方位的研讨，夯实未来5—10年双边海洋合作的基础。

中方应继续发挥资金优势，支持印尼海事领域建设。印尼《2015—2019年中期建设发展规划》指出，未来5年基础设施建设约需4245亿美元，与海事相关项目包括24个大型港口、60个轮渡码头、14个工业园区、49个水库和33个水电站。为弥补资金缺口，印尼有意拓宽融资渠道，通过外资企业和本国私营企业合作等模式加快发展。除了“海丝基金”、“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亚投行等官方融资渠道，中国民资也应该抓住机遇，深度参与印尼基础设施建设。

中国和印尼可以港口合作为依托，打造现代化海上物流系统和近港工业园。厦门、泉州等港口可以与比通等港口开展合作，加快推进港口信息共享平台建设，形成便捷、高效的港口、航运信息交换，加强口岸基础设施建设，打造便捷通关体系。另外，双方可通过新建或扩建港口，带动陆上运输基建，如高速公路和高铁；尝试建立近港产业园区，让中国的优势产能与印尼所缺产能进行有效整合，推动双方产品出口第三方市场。

在传统安全方面，中国可向印尼海军提供人员培训，开展联合军演。在非传统安全领域，如海上搜救、缉毒、打击海盗方面，双方具有进一步合作空间，通过强化安全合作提升两国的政治互信。

在开展海洋科研、人文交流方面，两国应提升合作的层次和规模，并将相关成果直接转化成为旅游、文化等产业。中国可以利用国内教育资源和科研的优势帮助印尼提升人力资源和技术水平。印尼驻中国大使苏更认为：“中国在海事领域更先进。我们可以借力中国的专家人才，例如派学生到中国的学校和海事中心学习。”［1］“Indonesia Butuh SDM Handal Majukan Kemaritiman，” Оkezone， April 8， 2016， http：// economy.okezone.com/read/2016/04/08/320/1357887/indonesia-butuh-sdm-handal-majukankemaritiman.（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例如，印尼还需要至少1万名海洋空间调查员，［2］“Paradigma Geomaritim， Strategi Mewujudkan Poros Maritim，” Kompas， October 24， 2015，http：//print.kompas.com/baca/2015/10/24/Paradigma-Geomaritim%2c-Strategi-Mewujudkan-Poros-Ma.（上网时间：2016年4月21日）印尼渔业部的渔业潜力统计技术也亟需更新，［3］Tridono Kusumastanto， “Pemberdayaan Sumber Daya Kelautan， Perikanan Dan Perhubungan Laut Dalam Abad XXI”.中国相关高等教育机构可以帮助印尼培训相关技术人员。

中国和印尼在实践“海洋强国战略”上有共同利益，两国资源和能力具有互补性。两国应尽快完善战略对接，共同应对实践层面的具体挑战。合作双赢不能仅停留在经济层面的互惠，形成只“近”不“亲”的尴尬局面，而应以合作发展为根基，努力拓展人文和社会的相互理解和交流，深化两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完稿日期：2016-4-30】

【责任编辑：吴劭杰】

〔作者简介〕薛松，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国际关系学系博士研究生许利平，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D822.33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 8832（2016）3期006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