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统计特征对城市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研究
2016-07-09秋春童
徐 颖 秋春童
一、引言
城市居民生活垃圾收费是城市生活垃圾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收费方式主要有定额收费和按量收费两种。定额收费方式下,无论垃圾排放量多少,对所有家庭实行统一价格(fixed fees),并随水、电费或物业费捆绑征收;按量收费方式则采用差别价格(variable fees),根据垃圾排放量多少收取不同费用。按量收费又可分为按重量收费和按体积收费两类,由于按体积收费的收费成本相对低廉并简便易行,因此在发达国家得到了广泛应用。其中,按袋收费是最普遍使用的一种按体积收费方式。*按袋收费是指垃圾处理费含在政府指定的专用垃圾袋里,居民购买专用袋抛扔垃圾就意味着已经缴费。
目前,我国城市生活垃圾收费(缴费)制度还处于摸索阶段,仍然以定额收费方式为主。以北京市为例,虽然早在2012年《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就已明确规定:按照多排放垃圾多付费,少排放少付费,混合垃圾多付费,分类垃圾少付费的收费原则,但是,当前北京市的垃圾收费方式仍然属于定额收费方式。理论上讲,定额收费方式下,由于缴费金额与垃圾排放量无关,这种收费方式对垃圾排放者的行为约束力差,居民普遍缺乏垃圾减量化、再循环和再利用的激励,由此产生垃圾管理的低效率。反之,按量缴费方式则充分体现了多排放垃圾多付费的环境治理原则,从生活垃圾综合管理角度看,按量缴费政策具有显著的垃圾减量化效果。然而,按量缴费政策得以有效实施的关键,是居民具有按量缴费的行为意向并能够转化为缴费行为。由此,有必要在微观层面上,对城市居民的垃圾缴费意向进行调研分析。
国外的研究结果表明,通常环境态度*环境态度是指个体对与环境有关的活动、问题所持有的信念、情感、行为、意图的集合。此为李新秀等(2010)[1]通过述评国外环境态度研究文献总结出的较为权威的定义。与居民缴费行为意向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是本文的实地调查结果显示,虽然北京市居民对环境态度的认同度高达69%以上,但具有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仅占20%左右,而且两者之间仅仅弱相关。由此可见国外的研究结论并不一定适用于我国的具体情况。另外,通过分析国内相关文献,我们发现:当前国内研究在分析居民支付行为意愿与影响因素的关系时,主要从居民的环境态度、主观规范、道德约束和监督机制等因素入手,仅仅把人口统计特征作为辅助性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工具,较少以人口统计特征*人口统计特征:用统计数字来表明人口现象各方面的特征,属于社会经济统计的一个组成部分。主要涉及人口数、性别、年龄、民族、阶级、职业、宗教信仰、经济收入、文化水平、人口的出生、死亡、迁移的变动以及人口地区分布、婚姻状况和生育情况等。此为李剑华和范定九(1984)[2]所给出的定义。作为主要影响因素进行分析。然而,人口统计特征中研究对象的性别、年龄、学历、家庭月收入和居住环境等具体因素,比居民的环境态度、环境责任等抽象因素对缴费意向的影响更为直接和显著。因此,需要把人口统计特征作为重要影响变量,考察其对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
综合国内外相关研究,本文以北京市居民为研究对象,首先界定研究变量并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初步研究北京市居民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验证国外主要文献的普遍性结论对北京市居民的适用性;然后通过相关系数和交叉列联表进一步分析二者之间的具体数量关系,由此引入人口统计变量,并对该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研究北京市居民的人口统计特征对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行为意愿的差异性影响;最后以人口统计特征为自变量,以居民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为因变量,采用有序分类变量的Logistic回归分析方法,进一步探讨人口统计特征对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及影响程度,并据此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研究结果将为城市生活垃圾按量收费(缴费)政策制订提供参考依据。
二、文献回顾
研究居民行为模式及其影响因素的理论主要有Ajzen(1991)[3]的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和理性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其中计划行为理论是理性行为理论的进一步发展。该理论有5个基本要素,分别是态度(attitude)、主观规范(subjective)、知觉行为控制(perceived behavioral control)、行为意向(behavior intention)和行为(behavior)。其中,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这三个因素都是通过直接影响行为意向而间接地影响行为。近年来,该理论广泛地应用于回收行为、消费行为、节约行为、环保行为等多种环境行为领域的研究。本文对居民垃圾缴费行为的研究,也建立在计划行为理论基础上。
我们把研究视角放在包括生活垃圾管理在内的更为广泛的环境行为研究领域,以便更全面地了解居民的环境行为意向及其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由于这类研究的数量比较多,这里仅对近几年具有代表性的国内外文献做一个梳理和回顾。
大多数国外研究认为,居民环境行为受到环境行为意向的直接影响,同时受到环境态度等因素的间接影响。在影响环境行为的因素中,环境态度是研究最多的预测变量,特定的环境态度对环境行为具有重要影响。Michele等(2004)[4]认为,友好的亲环境态度是影响居民生活垃圾回收行为的主要变量。Onur和Timothy等(2014)[4]注意到,关注环境保护的家庭在日常用电时比较保守,环境态度直接影响能源消费行为。人们对环境造成的问题会随着环境态度的转变而改变。对于环境态度对支付行为意愿的研究,多数学者认为二者之间存在较强的关联关系。Natalia等(2015)[6]认为,环境态度越倾向于环境保护,居民购买汽车的支付意愿越低。Jones等(2010)[7]在垃圾收费管理领域,Murugadas和Badaruddin(2014)[8]在旅游消费领域,Bryan等(2014)[9]在绿色产品消费领域,分别证实了居民的环境态度、环境知识与缴费行为意愿成正比。
在国内,环境态度对环境行为的影响也已经被广泛研究。魏璊(2014)[10]研究了不同地区大学生环境态度对环境政策的支持程度,研究发现,环境态度与学生对环境政策的支持程度成正比,其中,中部、西部地区学生的环境道德感强于东部学生,而西部地区学生表现最突出。赵群等(2015)[11]以南京城区居民为调查对象发放调查问卷,运用环境认知、环境责任和环保意愿三个变量测量居民的环境态度,分析环境态度与环保行为的关系,结果表明,这三个变量都是个人环保行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宗计川等(2014)[12]在实验室中检验了环境态度对个体购买环保电池支付意愿的影响,认为个体愿意为环保产品支付更高的价格,并且环保产品的质量与支付意愿成正比。
虽然国内学者做了大量环境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但是,从人口统计特征角度研究环境行为的文献相对较少,而国外已有不少这方面的研究分析人口统计特征对行为意向和行为产生的差异性影响。多数研究认为,年龄、教育、收入等统计变量对居民的缴费行为影响较大,但具有正向影响还是负向影响,结论并不统一。Hilary和Jean(2007)[13]在调查加州家庭愿意支付电子垃圾回收费用时发现,35岁以下的被调查者相对35岁以上的被调查者、年收入在40 000美元以下的家庭相对40 000美元以上的家庭、没有大学学历的被调查者相对有学历的被调查者,具有较强的支付意愿。而George和Steriani(2014)[14]认为,教育和收入对水资源保护缴费行为意愿的影响显著,而且随着教育程度的提高,居民的支付意愿下降。但Song等(2012)[15]通过澳门电子垃圾回收支付意愿研究,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他认为年轻人相比老年人支付意愿更强,而且随着居民教育程度和家庭收入的提高,居民的支付意愿逐渐增强。
综上,国外研究者关于环境态度对环境行为的影响已经取得了一致性结论,但人口统计特征对环境行为的影响分歧较大。由于研究者的国情背景、环境政策、文化背景与国内迥异,这些取得一致性的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国内情况还需要进行验证,其相反的结论更需要另辟新径重新研究。此外,国内文献虽然广泛研究了环境态度与环境行为的关系,但鲜有把人口统计特征变量作为主要影响因素做进一步的分析。由此,本文把环境态度、人口统计特征等变量结合起来,全面研究这些变量对居民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
三、研究框架与研究假设
根据文献回顾和实地走访,结合北京市居民的实际情况,本研究将人口统计特征分为个人特征和家庭特征:个人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和教育状况三个变量;家庭特征包括家庭常住人口、家庭平均月收入、住房类型和小区物业费四个变量。同时,使用居民对垃圾环境问题的感知和垃圾缴费责任意识感知两个变量测量居民的环境态度。其中,居民对垃圾环境问题的感知,即考察居民对当前环境问题的认识,相应的题项为Q4“我认为当前城市生活垃圾污染很严重”。垃圾缴费责任意识感知,即居民对垃圾收费的态度认知,相应的题项为Q5“我认为多排放垃圾者应该多付费”。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即居民按量缴费的意愿,相应的题项为Q39“我会购买政府指定的垃圾专用袋并按规定使用”。
研究框架和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框架
基于常识、总结大量已有的研究成果和本文主要变量之间的关系,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H1:居民的环境问题感知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呈显著的正向关系。
H2:居民缴费责任意识感知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呈显著的正向关系。
H3:居民性别对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影响,且女性更突出。
H4:居民年龄的增加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的负向关系。
H5:居民的教育状况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呈显著的正向关系。
H6:居民的家庭常住人口数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关系。
H7:居民家庭平均月收入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关系。
H8:居民住房类型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关系。
H9:居民所在小区物业费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关系。
四、研究方法及数据说明
本研究主要运用社会统计调查方法,研究过程包括以下步骤:(1)问卷设计*本论文所用到的分析题项只是整体问卷中的一部分。。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1=不同意”、“2=不太同意”、“3=一般”、“4=大致同意”和“5=同意”作为统计工具进行数据收集。问卷中人口统计特征,包括个人特征和家庭特征共有7个题项,居民的环境态度共有2个题项,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1个题项。(2)数据收集与分析,包括问卷可靠性检验、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相关分析和交叉列联表分析、人口统计变量的方差分析,Logistic回归分析。(3)得出研究结论并提出政策建议。
问卷调查主要在北京市的东城区、西城区、朝阳区、海淀区、丰台区和石景山区六个主要城区展开。问卷随机发放给在本校就读的家庭住址位于上述六城区的本科生,每人5份问卷带回家中,发放给本住宅小区的其他人员(考虑到学生对生活垃圾收费没有感性认识,本次调查问卷学生不填写),问卷填好后收齐交回。采用此种方法共发放800份调查问卷,回收600份,其中有效问卷550份。对所获问卷整理后,运用SPSS19.0进行统计分析。
五、研究过程
(一)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在进行统计分析之前首先要对量表进行信度检验,即量表的一致性检验,通常使用内在信度系数α检验。其公式为:
表1 项目相关系数
对于居民环境态度,认同(大致同意,同意,下同)Q4“我认为当前城市生活垃圾污染很严重”(垃圾环境问题感知)的居民有69.8%,不认同(不同意,不太同意,下同)“生活垃圾污染很严重”的居民有9.9%。认同Q5“多排放垃圾者多付费”(垃圾缴费责任意识)的有72.8%,不认同的仅有9.4%。对于Q39题“我会购买政府指定的垃圾专用袋并按规定使用”(缴费行为意向),认同的有21.9%,不认同的有40%。这表明大部分居民已经认识到当前生活垃圾污染问题的严重性,并具有较强的生活垃圾缴费责任感,而且大部分人认同按垃圾排放量缴纳垃圾处理费是合理的,但是大部分居民没有按量缴费行为意愿。
对于人口统计特征中的个人特征,年龄在20~29岁的占调查总人数的18.90%;30~39岁的占18.80%;40~49岁的占48.70%;50岁以上的占13.50%。教育状况分为初中及以下、高中(含高中、中专、职高)、大专及以上三种类别,其中初中及以下的占10.30%,高中(含高中、中专、职高)占27.30%,大专及以上的占62.4%。这也反映北京市普遍的学历水平相对较高,大部分人受过高等教育。
对于人口统计特征中的家庭特征,家庭人口数在2人及以下的家庭占7.4%;3口之家占68.5%;4人及以上的家庭占24.1%。家庭平均月收入分布比较均匀,5 000元及以下的占21.8%;5 001~10 000元的占33.4%;10 001~20 000元的占26.8%;20 000元以上的占18.1%。对于房屋居住类型,居住于别墅或连排别墅的户数占0.60%;居于有电梯高层楼房的占55.10%;居于无电梯楼房的占40.30%;住在平房及其他类型房屋的占4%。对于小区物业费,2元及以下的家庭占28.2%;2~3元的占25.0%;3元以上的占6.8%。
综上,参与问卷调查的居民,其人口统计特征可以概括为:年龄主要集中在30至50岁之间;教育程度以大专及以上学历为主;3口人的家庭居多;家庭平均月收入在5 000至2万之间;大部分人居住在普通楼房中;小区物业费基本在每平米3元以下;家庭收入状况与其住房类型和小区物业费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通过描述性统计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初步结论:居民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责任意识较高,但缴费行为意愿较低,环境态度与缴费行为意愿之间出现一定程度背离。这与国外主要研究结论恰好相反,需要进一步验证。
(二)环境态度与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关系分析
通过相关系数(表2)和交叉列联表(表3)进一步分析居民环境态度与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
由于变量均为有序分类变量,采用Kendall’s tau对变量进行非参数检验。系数的绝对值越大则说明相关性越强。由表2的相关系数可以看出:Q4与Q39的相关系数为0.088,且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Q5与Q39的相关系数为0.153,且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由相关系数的数值看,环境态度与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相关系数均在0.1左右,正相关性非常弱。
表2环境态度与缴费行为意向相关性分析
由表3中Q4与Q39的交叉列联表可以看出,同时认同Q4与Q39的居民占调查总人数的24.77%,同时认同Q5与Q39的居民占27.62%。相关性分析和交叉列联表分析进一步验证了前述描述性统计分析的结论,即居民的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意识对缴费行为意向产生正向影响,但并不明显。这与假设H1和H2相反。
表3交叉列联表分析
究其原因可能是:(1)长期以来,居民已经适应了生活垃圾定额收费制度,虽然认同垃圾按量缴费政策的合理性,但是一方面不愿意改变缴费习惯,另一方面认为按量收费政策实施后垃圾处理费会大幅上涨,因此产生一定程度的认知偏差。(2)搭便车效应和认知失调效应。根据搭便车理论*搭便车理论:1965年经济学家曼柯·奥尔逊提出,核心思想是不付成本而坐享他人之利。(the theory of free rider)和认知失调理论*认知失调理论:1967年社会心理学家利昂·费斯廷提出,基本含义是当两种认知产生不兼容的知觉时,个体会改变其中一种认知。(the theory of cognitive dissonance),虽然居民认为按量缴费政策可以实现缴费公平,且具有较强的缴费责任感,但由于寄希望于他人付费而自己获益的搭便车心理,产生了认知失调,导致较高的环境态度认知和较低的缴费意愿认同。
从社会学和心理学角度而言,上述原因与北京市居民的人口特质有关,需要从人口统计特征角度,分析人口特质对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
(三)人口统计特征的方差分析
利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研究人口统计特征对问卷相关题项的差异性影响,结果详见表4。
表4单因素方差分析表
注:F为单因素方差分析统计量。
对于性别,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男、女对“多排放垃圾者多付费”(Q5)有显著差异。通过均值分析发现,男性Q5项的均值为3.95,女性Q5项的均值为4.15。这表明,女性较男性更具有缴费责任意识。可能的原因是:在中国家庭中,由于“女主内,男主外”的文化传统,男性对小额支出不敏感,而女性在生活花费上较男性更为精打细算。不过,虽然女性更具有“按量缴费责任意识”,但是,性别对于“按量缴费行为意向”(Q39)并没有显著影响,H3并没有得到验证。
对于年龄,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居民的年龄对Q39有显著影响。均值分析表明,年龄在20~29岁的居民的均值为3.5,50岁以上居民的均值为2.9。我们推测:相比年轻人,50岁以上的居民生活比较节俭且已经习惯多年的定额收费制度,所以缴费意愿较低;而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更愿意尝试合理的政策调整,加之北京严峻的环境问题,缴费意愿较大。这验证了假设H4。
对于家庭平均月收入,方差分析显示,家庭月收入在1万元以下的居民更认同按量缴费政策。随着收入水平的提升,居民的缴费意愿减弱,月收入在4万元以上的家庭均值仅为2.14,这与假设H7相反。国外的一些研究(Hilary等,2007[13])也出现过类似的研究结果。我们分析认为,生活垃圾缴费在高收入家庭的成本支出中占比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们更关注按量缴费是否占用其更多时间或者花费更多精力,而不关注缴费金额的些许变化。与此相反,低收入者对经济激励政策比较敏感,对他们而言,“按量缴费”比“定额缴费”更公平,因此他们更支持按量缴费政策。
对于不同的住房类型,分析结果表明,家庭住房类型的等级越高,环境态度的认同度越高,按量缴费意愿越强。此结果验证了假设H8。调查数据显示,别墅区和有电梯的楼房,居民的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高于无电梯或者平房区的居民。可能的原因是:住房等级低的居民通常在外就餐的概率较小,生活垃圾相对较多,按量缴费会加重其经济负担。
对于小区物业费,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随着小区物业费的增加,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认同度增强,这验证了假设H9。可能的原因为:物业费较高的小区生活垃圾处理效率较高,小区环境较好,因此居民对环境问题的认识更直观、更有切身体会,也就更支持垃圾收费政策。
方差分析的结果验证了假设H4、H7、H8和H9,否定了H3。而教育程度和家庭常住人口数对居民垃圾问题感知和居民按量缴费行为意向均不显著,因此H5与H6没有得到证实。可能的原因是:(1)对于教育。一方面由于调查者的教育程度主要集中在大专及以上,高中以下的仅占10.3%,教育程度识别度低;另一方面,由于调查仅局限于北京市,北京市近几年持续遭受雾霾困扰,居民对于环境问题的感知具有普遍性,不管教育程度的高低都希望能改善当前严峻的环境问题,因此教育程度对缴费意愿影响不显著。(2)对于家庭人口数。假设H6是基于家庭人口越多产生的垃圾量越多从而缴费越多的前提提出来的,但实际上,中国家庭产生的垃圾中厨余垃圾的比重较大,四人以上的家庭中大都有老人,年长者生活节俭,有吃剩菜和少扔垃圾的习惯,因此与三口之家相比并不会产生过多的垃圾,所以家庭人口数这一变量也不显著。
(四)人口统计特征Logistic回归分析
方差分析仅研究了人口统计变量对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但不能分析出影响到什么程度,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回归分析,考察变量的显著性是否真实可靠?哪个变量对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更为显著?
我们采用有序分类变量的Logistic回归分析,原因是本研究中因变量的分类水平大于2,不能简单地进行多元回归或者二分类的Logistic回归。由于本文问卷的因变量是根据李克特5级量表设计,为有序5分类变量,需要使用拟合因素变量水平数-1个Logistic回归模型,也称为累积Logit模型进行统计分析。
将人口统计特征作为自变量,按量缴费行为意向(Q39)作为因变量。通过逐步回归筛选自变量,得出自变量分别为人口统计特征中的家庭平均月收入和小区物业费。其中,家庭平均月收入包括所有工资、奖金、津贴和分红在内,分为以下4种:5 000元及以下;5 001~10 000元;10 001~20 000元;20 000元以上。小区物业费(元/平方米)分为以下三种:2元及以下;2~3元;3元以上。分析人口统计特征中家庭平均月收入、小区物业费与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
由于因变量水平数为5,分别为:不同意、不太同意、一般、大致同意和同意。其相应的取值水平为:1、2、3、4、5,相应取值水平的概率为π1、π2、π3、π4和π5,建立四个回归方程:
=α1+β1χ1+β2χ2
=α2+β1χ1+β2χ2
=α3+β1χ1+β2χ2
=α4+β1χ1+β2χ2
常数项系数αi随着因变量的不同等级而变化,模型中各自变量的系数βi保持不变,通过SPSS19.0进行有序分类变量的Logistic回归得出结果见表5和表6。
表5 模型拟合信息
注:连接函数为Logit。
Logistic模型中使用-2对数似然值来表示模型的拟合的程度,对模型中是否所有自变量偏回归系数全为0进行似然比检验。似然值越小,越接近于0,说明模型拟合的越好。由表5看出p<0.001,说明至少有一个自变量的偏回归系数不为0,同时说明模型建立是有意义的(张文彤,2013[17])。
表6 参数估计
注:(1)连接函数为Logit。(2)a:因为该参数为冗余的,所以将其置为零。
根据表6中参数估计的结果,建立以下方程:
logit(PQ39=不同意)
=-1.547+(-0.914)×(fees=1)+(-0.552)×(fees=2)+0.898×(income=1)+1.078×
(income=2)+0.354×(income=3)
logit(PQ39=不同意/不太同意)
=-0.180+(-0.914)×(fees=1)+(-5.552)×(fees=2)+0.898×(income=1)+1.078×
(income=2)+0.354×(income)=3
logit(PQ39=不同意/不太同意/一般)
=1.072+(-0.914)×(fees=1)+(-0.552)×(fees=2)+0.898×(income=1)+1.078×(income=2)+0.354×(income=3)
logit(PQ39=不同意/不太同意/一般/大致同意)
=2.278+(-0.914)×(fees=1)+(-0.552)×(fees=2)+0.898×(income=1)+1.078
×(income=2)+0.354×(income=3)
由方程可知,对于小区物业费,以fees=3(小区物业为3元以上)为参照水平,随着小区物业费由fees=2变化到fees=1,即小区物业费由2元以上至3元变化到2元以下,回归系数由-0.552变化到-0.914,回归系数变小,说明居民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由“不同意”(Q39=1)变化到“同意”(Q39=4)的可能性下降。即随着小区物业费的下降,居民更倾向于“不同意”,换句话说,小区物业费越低的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越低,小区物业费越高的居民,按量缴费行为意向越高。
对于家庭月收入,以income=4(2万元及以上)为参照水平,随着家庭月总收入由income=3变化到income=1,即家庭月总收入由10 001~20 000元下降到5 000元以下,回归系数由0.354上升至0.898,回归系数变大,说明居民按量缴费行为意向由“不同意”(Q39=1)变化到“同意”Q39=4的可能性上升。即随着家庭月总收入降低,居民更倾向于“同意”,换句话说,居民家庭月收入越低,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越高,居民家庭月收入越高,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越低。
回归系数变化的趋势同样验证了方差分析中小区物业费、家庭平均月收入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
六、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首先分析了环境态度与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然后从性别、年龄、教育状况、家庭常住人口、家庭月总收入、住房类型和小区物业费7个方面分析了人口统计特征对缴费行为意向的影响。
得出结论如下:居民的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意识相对较强而缴费行为意向较弱;与男性相比,女性对于环境态度和按量缴费责任的认同度较高;年龄较大者的缴费行为意向认同度较低;居民的性别、教育状况和家庭常住人口数量对缴费行为意向影响均不显著;居民的家庭平均月收入越低,按量缴费行为意愿越高;居民所居住的住房类型等级越高、小区物业费越高,按量缴费行为意愿越强。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提出以下几点建议,为垃圾按量收费政策制订提供参考。
(一)提高按量缴费的便利性,减少政策执行阻力
虽然大部分居民认同“多排放垃圾多缴费”的缴费原则,但由于先前的定额缴费模式简单易行,多数居民短期内不想改变已经形成的缴费习惯,尤其是高收入群体,尤其不愿因缴费方式改变而耗费额外的时间和精力。因此,在设计按量收费政策时,必须以方便居民缴费为出发点,如指定方便地点投放垃圾袋,或定期发放到居民家中,以减少缴费模式转变带来的执行阻力。
(二)合理定价并采取经济激励措施,提高缴费积极性
中低收入家庭数量相对庞大,而且这部分家庭按量缴费行为意愿较高,对垃圾缴费价格较为敏感,价格杠杆的调节作用相对明显,因此,生活垃圾按量收费政策的有效实施以及垃圾减量化目标的实现需要依靠这部分群体。在制定垃圾按量收费政策时,必须精细核算合理的缴费成本,并采取相应的激励手段,例如,给予积分返还或者一定的物质奖励以争取中低收入家庭的支持和配合。
(三)加强宣传教育和监督,规范按量缴费行为
由于搭便车效应和认知失调效应的存在,居民会寄希望于他人缴费而自己逃避缴费责任,尤其是在按量缴费制度下,偷倒垃圾的逃费行为很有可能发生。因此,按量缴费制度有效实施的关键,一方面是大力宣传按量缴费制度于居民个人缴费的公平性,加强垃圾减量化的大众宣传和教育;另一方面是采取有效的监督手段,避免居民不按规定非法倾倒垃圾。
(四)甄选目标对象重点实施,推动按量收费政策全面落实
实施生活垃圾按量收费制度时需要先行选择目标人群和目标小区试点,以便总结经验进行大面积推广。鉴于女性和年轻人更具有按量缴费意识,因此,应该有效地进行目标对象细分,选择最易接受按量缴费政策的女性和年轻人加强沟通。此外,由于高档小区普遍按量缴费意愿较强,因此选择高档小区作为试点对象,并由点及面地进行推广,较易取得预期的政策效果。
最后需要指出本文研究的局限性:一是本文仅就居民生活垃圾按量缴费行为意向与人口统计变量进行讨论,研究范围有一定的局限性,且数据鉴于数据检验有效分析只验证了部分假设。二是由于实证分析的数据仅仅来源于北京市,研究结论以及由此提出的政策建议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需要从这两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并加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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