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大师的后尘并不丢人

法国著名摄影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曾被誉为“20世纪的眼睛”，他于2004年8月3日上午在法国南部自己的家中辞世，享年95岁。时过十多年，我还记得法国总统曾就此发表的声明：“法国失去了一位天才的摄影师，一位真正的大师，一位才华横溢和最受世人尊敬的艺术家。”

布列松的摄影生涯始于大画幅相机占统治地位的年代，是沙龙摄影在西方的鼎盛时期，他不但是第一批使用135小型相机的摄影师，而且坚决反对当时十分流行的矫揉造作的摄影风气。我十分推崇布列松的是，他肩背相机，开始了世界之旅，以自然清新的抓拍方式，巧妙地捕捉着普通人的生活。他的作品给人以真实而又充满幻想的感受。当时沙龙画意派统治的摄影界对他的作品不以为然，他的作品被打上“反造型摄影”的标签。而布列松并不为之所动，他不但公开地以“反造型”方式拍摄，甚至拒绝对照片进行任何剪裁，认为剪裁会减弱图片本身的含义。他说：“摄影是对世界某一瞬间的视觉表现形式，是永远的探索和质疑。照相机是一个捕捉生活原始风貌的极好工具，摄影师在他的个人视点中要对被摄对象抱有极大的尊重。因此，我对那些‘摆布和‘设计的摄影方式不敢苟同。”

布列松是第一批使用小型135莱卡相机的摄影师，他甚至把相机上的莱卡商标和所有闪亮的金属部件都用黑色胶布贴上，以免对拍摄对象产生干扰和被人发现。他只使用黑白胶卷，也不使用闪光灯，认为闪光灯会干扰被摄对象。 他的著作《决定性瞬间》，成为20世纪最有影响的摄影书籍之一。布列松在世界摄影舞台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至今没有一个摄影师能出其右。

对于抓取“决定性瞬间”，他这样解释：“对我来讲，照相机就是一本速写簿，一件工具是获取直觉的、自发的和令疑问、决心并存的伟大瞬间的工具。一个人要想把有意义的东西带给世界，他就必须能够与他取景框中的事物灵犀相通。这种方式需要精力集中、头脑有素、反应敏锐和对几何结构有良好感觉。拍摄照片既要认清事实本身，又要赋予它视觉感知形式上的意义。” “我认为，摄影的意义在于理解，我们无法把它与其他的视觉表现形式分离开来。这是一种解放自己的拍摄方式，而不是用来证明和显示自己创造力的工具。”

布列松曾两次访问中国 ，第一次是在1958年6月中旬，在中国摄影学会的一次小型座谈会上，布列松向中国摄影家介绍了他的创作观点和创作方法。

我在30年前刚开始学习摄影时，就拜读过大师的杰作，也算是跟大师有缘。对大师的作品可以说背得滚瓜烂熟，百看不厌，愿意真诚地步其后尘。如果我在摄影生涯刚刚起步时，一味地崇拜那些画意派大师的作品，并不假思索地效仿，恐怕到今天也干不成所钟爱的摄影工作，早已走入了旁门左道。

摄影技术发展到今天，恐怕连当年的发明人达盖尔也万万没有想到，大师当年使用的莱卡小型相机现在已是收藏家们的热门收藏佳品。现在拍照片虽还是135相机，但它已远远不是只能一次拍摄36张黑白胶片的相机的概念。不仅有适合各种场景拍摄用的镜头，而且出现了上千万像素的数码相机。十几个G的存储卡，一次拍摄数千张，随拍随看，达不到要求当即就可删掉。照片随拍随传，修正发稿，像当年前辈们拍好照片后还要找到合适的冲洗地方，扎到暗室内制作图片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科学技术进步到今天的速度，让人想都不敢想明天会发展到什么样子。我真无法想象大师要是拿着今天的设备，会拍下多少经典之作。

摄影术发展到今天，每个人都是摄影人，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摄影师。拿着手机，随时随地都可拍摄照片和DV，摄影已“武装到了牙齿”。但查看我们的报纸、杂志或上网浏览新闻图片，得出的结论是：大师想都不敢想科技给今日摄影带来的便捷 、快速和美妙；而今日的摄影人手拿顶级相机，想也想不出大师当年怎样在简陋的摄影条件下拍出了经典图片。

如今，人们在享受高科技带来的无穷摄影乐趣的同时，没能很好地继承大师的新闻摄影风格。大师倡导的“决定性的瞬间”在今天似乎早已过时，一些摄影人将高科技给人们带来乐趣和方便的工具，用来投机取巧，移花接木，争名夺利。

中国青年报摄影部主任晋永泉去年出版了一本摄影专著《红旗照相馆》。他为出版这本书投入了大量的时间，查找了大量的摄影资料。该书专门介绍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包括新华社在内的摄影记者们曾经造假的新闻图片。图文并茂，一目了然。有造假前的原图，造假后见报的假图片。我的直觉是这本摄影人的工具书早该出版，它证明了新闻摄影的造假风历史悠久。

科技发展到今天，摄影造假仅仅为了见报已是小儿科，在大型国际摄影比赛上也屡见不鲜了。

与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齐名的中国的“华赛”，是全世界顶级的新闻摄影赛事。2005年，首届华赛金奖作品《广场鸽注射禽流感疫苗》，因造假被取消获奖资格。该作品作者张亮被《哈尔滨日报》社解聘。

在CCTV举办的2006年度十大新闻图片中获铜奖的《藏羚羊》，后被查出是造假的图片。作者刘为强是中国摄影家协会资深会员，黑龙江省摄影家协会理事，大庆“石油之光”摄影协会主席，新华社签约摄影师，《大庆晚报》副主任。

无独有偶，由新华社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共同发起主办的一项全球性公益行动“关注贫困”全球摄影大赛，作品评奖刚刚结束，竟发现有三幅作品——《我们的学校》《母爱无限》《马觉小学》被质疑造假，因而取消了其获奖资格。

列举这些事例是想说明一点：新闻摄影不可摆布、导演，不能在拍摄中干涉对方，即使是艺术摄影，也不可移花接木，想当然地去PS。我们摄影人要将现代化的摄影手段用在正道上，多拍精彩的纪实类照片，用反映真实的照片去打动读者、见证时代，推动社会的进步。

学习大师的创作手法、摄影风格，将大师提倡的拍摄“决定性瞬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屡试不爽的真理。而我们，如此步大师的后尘并不丢人。

艺术简历

张兆增：男，1957年出生，北京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理事，中国煤矿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现为《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煤炭报》摄影记者。

1980年开始学习摄影。曾获上海国际影展铜牌奖，全国影展银牌奖，第十六届中国新闻摄影铜牌奖，第六届全国煤炭系统影展金牌奖。1989年获“富士杯·全国摄影十杰”称号，1996年、1999年两次荣获“全国人像摄影十杰”提名奖，2003年获中国摄影家协会评选的“德艺双馨荣誉会员”称号、“抗击非典十勇士”称号、“抗击非典优秀摄影工作者”称号，2008年获中国摄影家协会评选的“抗震救灾优秀新闻摄影工作者”称号，2011年获首届全国煤炭系统“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