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导中国固有文化之助者民国故宫的出版事业

2016-06-28陈秋速

紫禁城 2016年5期

陈秋速

陈秋速

故宫博物院馆员，研究方向为故宫博物院院史

中国近代史上文化大发展的重要客观条件包括西方近代印刷技术的传入与皇家旧藏的刊布，而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的成立和其所进行的出版流传工作无疑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民国时期印刷技术的进步与改良改变了中国传统艺术的流传模式，使传统书画艺术品实现批量化、模式化的复制，故宫出版事业的发展则使得深藏于皇宫内府的传统艺术珍品得以通过批量复制和大众化传播，实现了传统艺术珍品由私密性、神秘性向大众化、流行化的转变，具有重要价值和深远意义。而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为促进其出版事业发展所进行的各项内部管理机制的设立与变革，则有力地促进了这一过程。

故宫编辑出版工作的全员性

故宫博物院成立初期，编辑出版工作具有全员性的特点。在故宫博物院早期的工作中，各项出版工作并无统一规定与计划，皆由各馆处依实践情况随时整理刊印，出版形式主要为刊物或史料汇编。这与当时清宫秘藏首次公开，故宫同仁虽学识精深，但难免初入宝山对整理对象尚不了解有关。其后，随着研究整理的深入，渐渐有了统一的规划。一九三四年，故宫博物院颁布《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分科办事暂行细则》，其中第八条明确规定：「本院为各处馆出版物之统筹划一起见，得连合设立出版委员会，其办法另行订之。」表明了统一协调故宫出版的计划。在沦陷时期，故宫博物院编制了较为宏大的出版计划，如一九四〇年二月编制了《故宫博物院影印书画计划书》、一九四四年十一月编制了《故宫博物院三十四年度出版物计划书》。可以看出，经过近二十年的整理摸索，故宫出版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理念。

典守流传是故宫博物院的重要工作，其中之一就是各管处的出版流传事业，这也是故宫博物院组织大纲或章程所规定的。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先后经历了几次重要改组，其间出版事业也逐步发展起来。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九日《故宫博物院临时组织大纲》规定，故宫博物院设临时董事会、临时理事会，理事会下设古物馆、图书馆，并规定遇有必要时设专门委员会，古物馆、图书馆正式履行新式博物馆典藏、保管、陈列、研究和出版等职责，并出版了以《故宫物品点查报告》为代表的一批学术资料和研究成果。一九二七年一月维持会时期，故宫博物院改组，据《故宫博物院维持会暂行组织大纲》，维持会内部仍设古物馆、图书馆，图书馆下设图籍、掌故二部。同年一月十二日，故宫博物院公布《故宫博物院分课职掌办事规则》，规定在常务委员会下设股、课机构，其中股级组织有总务股、保管股、建设股、警卫股，建设股下设摄影课，负责物品及建筑物摄影制版、物品及底片保存、重要古物图绘等事。同年三月二十一日颁布了《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暂行简章》与《故宫博物院古物馆暂行简章》，故宫古物馆下分登录编纂课、流传课、展览课、典藏课、装潢课、总务课。其中，编纂课负责物品说明书及总目提要、重要物品或所在地之建筑物之考订、关于刊物或流传品之计划编纂事项等；流传课负责金石雕嵌部物品之传拓、物品的摄影制版、印刷品的印刷、拓品或印刷品之盖印事项等。图书馆亦下分登录课、编纂课、流传课、展览课、典藏课、装潢课、总务课，对图书史料的摄影、出版、印刷进行明确的规定。一九二九年，故宫博物院再次改组，掌故部改为文献馆，正式从图书馆中独立出来，故宫基层机构变为了「三馆两处」（古物馆、图书馆、文献馆、总务处、秘书处），明清档案的整理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一九三一年故宫博物院成立了专门的出版机构故宫印刷所，与摄影室直接将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出版、流传工作推向巅峰，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的重要出版物都交由故宫印刷所来印刷出版。

一九四〇年二月编制的《故宫博物院影印书画计划书》部分内容

《故宫博物院三十四年度出版物计划书》（一九四四年）部分内容

一九三四年，马衡院长主导了新的博物馆制度变革，其中一项是撤销秘书处。故宫印刷所因主要机器南迁，内部机制变化没能坚持下来，但仍在故宫出版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同年，国民政府颁布《修正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暂行组织条例》，故宫博物院颁布《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分科办事暂行细则》，在此细则中可以看到，当时撤销了秘书处，其他机构不变。馆内各设两科，其中古物馆二科、图书馆二科、文献馆二科均有两项职责：一是负责该馆古物、图书、文献的展览；二是负责流传出版工作。除三馆以外，总务处也一直参与各种图书的出版活动，并取得了较为突出的成就。一九三四年总务处出版了《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该书被认为比原一九二六年出版的《故宫已佚书画目录三种》更为重要，其册前「弁言」中说道：

一九三四年行政院公布的《修正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暂行组织条例》收录于《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章制汇编》

民国十四年三月十九日点查毓庆宫，至余字九六四号时发见题名《诸位大人借去书籍字画玩物等糙账》一册，内有「宣统庚申年三月记」等字样，当时颇讶其可随意借取，继又于是年七月三十一日点查养心殿至吕字五二四号更发见「赏溥杰单」一束，又「收到单」一束，二者大体符合，内计宋、元、明版书籍约二百余种，唐、宋、元、明、清五朝字画一千余件，皆属琳琅秘籍、缥缃精品，《天禄》书目所载、《宝笈》三编所收，择其精华大都移运宫外，国宝散失，至堪痛惜，兹将三种目录印行，用告海内关心国粹文化之人。该书原稿计有四种：一、赏溥杰书目；二、（溥杰）收到书画目录；三、诸位大人借去书籍字画、玩物等糙账；四、外借字画浮记簿。其中三、四两种性质大致相同，初版时混而为一，今改称四种，并于四种中各影印原稿一幅，用示本来面目。

此外，教育部借印《四库全书》珍本、摄照刊物材料、影印《宛委别藏》等，均由总务处驻沪办事处人员会同本院临时检查委员会共同办理的检提、封存、发交摄影等工作。

可见，民国时期编辑出版工作是故宫博物院最为重要的基础工作之一，并因之成立了专业的摄影、出版机构，出版工作的重要性在组织大纲中得以确认。其实不仅是三大业务部门，无论是秘书处还是后来的总务处，都参与了编印出版事务。

对出版工作全面支持的管理体制

依托于故宫博物院深厚的学术资源，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的出版事业以其资料的珍贵性、系统性，以及印刷质量的高超而享有盛名，获得这一成就，实与故宫博物院对出版工作的全程支持息息相关。

出版经费、专题论证与知识产权维护在出版经费扶持上，故宫博物院一向十分重视，并有专项经费安排。在《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章制汇编》（一九二四年～一九二七年）中规定：故宫博物院相关出版流传经费须与其他一切收支划清界限，不得混合流用。除院专项经费支持外，故宫博物院还通过接受捐赠等方式筹款以支持故宫出版，如一九三三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就拟从庚子赔款中补助两万元支持故宫出版流传工作，分四批给院。同时，故宫博物院还授权开展多方合作出版书籍工作，这时往往采用出版方支付费用的方式进行。如一九三七年故宫博物院与国立北平图书馆、北京大学、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商务印书馆共同签订合约，出版《国藏善本丛刊》，其出版费用全由商务印书馆出。为解决出版费用，易培基任院长时期还尝试过采取公开招股模式。一九二八年，易培基等人就影印《天禄琳琅》善本共同发起了《北平故宫博物院影印天禄琳琅善本书籍招股章程》。从之后各年度相关档案来看，《天禄琳琅》丛书最终出版还是由故宫博物院垫资进行。

《北平故宫博物院影印天禄琳瑯善本书籍招股章程》（一九二八年）

同时，故宫博物院十分重视出版选题工作，重要选题都要经由故宫博物院相关机构进行论证、考诸史料，故宫专门委员会、理事会就曾多次讨论故宫出版事宜。如一九三一年四月八日，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会召开第八次会议，就影印《天禄琳琅》丛书选本内容进行讨论。一九三三年文物南迁后，七月十五日召开理事会，讨论通过了影印《四库全书珍本》合同。

为配合出版工作，一九三一年四月，故宫博物院颁布了《照相室收受及归还照相物品暂行简章》，共九条，严格规定照相各种程序。规定照相室留物不超过十件，物品照相应先送总务处批准后交照相室，各部门物品按先后顺序拍照，拍照后各部门应在两日内取走物品。应该说这一规定既是对照相室工作的规范，也从制度上减少了各馆处出版工作上可能遇到的矛盾。随着故宫出版影响越来越大，为保证故宫知识产权，一九三六年故宫博物院发布了《国内外出版物转载本院照片暂行办法》五条，规定凡国内外出版物转载故宫博物院照片，须致函征得同意后方可使用，在使用时需注明图片来源，出版物亦得转寄故宫博物院若干。

一九三六年公布的《国内外出版物转载本院照片暂行办法》

出版物的销售与发行管理出版物的估价、发行管理是书刊出版的重要环节，为此故宫博物院曾先后出台了一系列的管理细则与要求。一九二七年八月三十日，故宫博物院维持会庄蕴宽手签刊布《出版物发售室简章》，共分八条，第一条规定：故宫博物院暂设出版物发售室，经理各项出版物之发售事宜，发售室设于总务股之下；发售室设有经理二员、书记二员，以上皆由总务股中选出；稽核员三人，由图书、古物二馆中选出，经理、书记、稽核员均由维持会会长、副会长指定。简章还规定了出版物定价、三联单的售卖形式、经售物品收入款项由会计课专款分别储存，会计课每周核对售出物品数量、每月核对一次收入款项。这是一个较为完整的管理章程，保证了故宫博物院所售物品及财产的安全。一九二七年古物馆相关制度中还有《古物馆流传课流传经费收支暂行办法》，规定：「本馆流传拓印各种流传品分别出售，即以所收售价元作拍各物工料之用。如有余利，则储作扩充流传事业基金。前项款项均为流传经费。」当时规定售品价格有全价、半价、折价之分，对非本院人员购买本院物品为全价，在职人员购买则为半价，以一份为限。为特别推广流传，或经分销处核准，可在特定时期或对特定物品折价出售。

一九三一年印刷所成立后，故宫出版得到了迅速发展。原来的出版物寄售法已经不能应付新的需要，新订《关于出版发售物品管理售品款项及赠送出版物问题的规则》八条，明确将物品发售之财权统一交院总务处管理，并明确了物品赠送分本院级、各部处级，并明确了相关手续。在此基础上，一九三二年五月七日故宫博物院改组成立了出版物发行所，将原来的故宫工作人员调回本院，发行所外聘相关经理人员。经过三个月的运营，八月二十六日吴瀛起草刊布了《故宫博物院出版物发行所服务规则》二十条，另有有关外商批发管理规则十二条。《故宫博物院出版物发行所服务规则》体例更为完整，包括人事任命、服务态度要求、作息时间、薪酬管理、奖惩制度等，不一而足。一九三三年，易培基院长批示自当年一月起，发行所两千元以上提成改为百分之三。从历史上看，院藏档案中有一九三五至一九三六年出版物发行所代理主任黄鹏霄向总务处（处长）、院长所报月度报表，马衡任院长时期亦执行发行所两千元以上提成改为百分之三之规定，由此可见出版物发行所各项制度得到了较严格的执行。

一九三三年故宫文物南迁后，总务处长张庭济代理北平故宫博物院事务。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张庭济召开会议讨论各项出版物价值之折减规则，经讨论：

书籍减价分五、六、七折，由文献、图书馆酌定；书画、印品减价分七、八折，由古物馆酌定；铜器拓片减价另议；存货无多者不减价；《故宫图说》减为一册一角；一九三三年日历减售一元；各批发书籍、书画印品，按减价价格再减半成，只收现洋。同时，会议还讨论了通过广告加大出版物宣传的方法，并对本院职员购买出版物优待条件进行了说明。一九三九年一月，故宫博物院发布《出版物减价办法》八条，通过减价来促进故宫出版物销量并减少一些存货。

《故宫博物院处分皮货售出清单》内页

在出版物估价方面，一九四〇年二月故宫博物院古物馆曾制定了《古物馆出版刊物估计预算表》，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估价原则。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九日，因通货膨胀，故宫博物院发布了《出版物改订售价办法》，规定：故宫博物院出版品不论原版、再版或三版，一律改订发售价格；以当时为限，将从前所定旧出版物照原价加八成出售；同仁购出版物不论新旧一律九折，拓片亦如此。同时，取消原来所订的两种批发办法。

成果丰富的民国时期故宫出版

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较灵活的管理模式充分调动了各方的积极性，使得故宫出版既能项目明确，又能做到内容丰富，具有鲜明的故宫特色和时代特色。文物南迁后，一九三四年四月马衡院长向理事会报告故宫工作时，指出：「本院为文化机关，所有陈列开放、发行刊物，摄影传拓及参加国际展览等，皆为宣传文化之主要工作。」并汇报当时故宫克服困难，各种定期刊物尚继续印行，除此外尚有十多种不定期刊物，仍大都能继续出版。

《故宫博物院三次标卖残废金质器皿经过情形》内页

在清室善后委员会时代，以委员会名义进行了清宫物品的清点，并准备出版点查报告。同时，委员会依当时工作进展情况，于一九二四年出版《故宫博物院处分无关文史物品经过概况》，一九二五年出版《甲子清室密谋复辟文证》（故宫丛刊之二）。故宫博物院成立后，在对故宫文物逐宫逐室进行清点查收的基础上，一九二五至一九三〇年，陆续整理刊印出《故宫物品点查报告》（故宫丛刊之一）。以故宫博物院名义出版的出版物有自一九二八年后出版的《北平故宫博物院工作报告》，一九三二年的《故宫博物院三次标卖残废金质器皿经过情形》和《故宫博物院处分皮货售出清单》，一九三六年的《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年刊》，以及一九四三年的《故宫博物院对于平市历次收集铜铁应付情形始末记》等。而《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职员录》《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章制汇编》《故宫博物院南京分院保存库落成纪念册》《北平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南迁图书清册》等，有的没有版权记录，也无目录或序文等，可能仅供内部使用。

古物馆出版物古物馆（隆宗门内南屋）由马衡负责，负责审查、鉴别宫廷书画和铜器、瓷器等各类古物珍玩，并传拓历代古器物，在所发行的各种专刊和定期刊物上介绍宫中珍品。古物馆开辟了光电照相室，以备影印流传书画刊物。古物馆出版的通代的书画合集有一九三〇至一九三六年由古物馆编辑的《故宫书画集》，该刊以玻璃版精印，按月发行，共出版四十七期，以补《故宫》及《故宫周刊》两刊之不足。一九三二至一九三三年出版了十期《故宫名扇集》，每期收录二十件作品。个人书画集有《明宣宗书画合璧》《北宋朱鋭赤壁图附金赵秉文书和东坡词卷》等。法书作品汇编有《法书大观》，收录未见于《石渠宝笈》著录的晋至元代诸如《王献之东山帖》《欧阳询卜商读书帖》等十二件，宋代作品集有《宋人法书》。一九三二年还编印了介绍性的《故宫博物院古物馆概览》。

《故宫博物院对于平市历次收集铜铁应付情形始末记》封面及内页

图书馆出版物图书馆设在故宫外西路的寿安宫，其工作为继续由各馆提取、集中整理图籍，设有善本书库、经部与史部书库、满蒙藏文书库、杨氏观海堂藏书库，另有资政院藏书、聚珍版书籍、方志等。据《北平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概况》记载，图书馆初设图书、文献两部，分别掌管图书典籍和档案文献，文献部办公之处设在南三所。图书馆的出版工作主要是编辑书目、刊印古籍等，如一九二九年编印的《故宫善本书影初编》，一九三一年编辑出版《故宫方志目》，此外图书馆还重印了大量古籍善本。一九三一年和一九三六年出版了《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概况》的小册子。

文献馆出版物故宫博物院建院初期，图书馆文献部即开始将内务府、宗人府等各处分存的档案文献集中置于南三所一带，另辟外东路宁寿宫一带作为陈列室，提取寿安宫所藏清代庙堂乐器及升平署剧本等进行陈列和公开展览。由于宫中所藏档案文献一向秘不示人，所以不久便发现大量珍贵史料，收获极大。一九二六年一月，经与国务院交涉，收回清代军机处档案，移至大高殿整理编目。同时整理、编辑、出版宫内各处旧存档案。一九二九年，文献部独立为文献馆，由此出现「三馆鼎立」（古物馆、图书馆、文献馆）的局面，出版工作更为顺利。同年底，文献馆陆续完成了军机处、南三所、内务府档案及文字狱史料，宫内外其他各处接收来的文档、《实录》也从次年开始陆续整理编目。文献类的出版成果包括档案汇编（综合、专项、专题等）、档案编译、档案编目、档案影印、研究论著、戏本整理等，共计达四十余种。

民国故宫出版的价值与影响

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手段一九二九年，易培基院长在《故宫周刊》第一期中说：

自成立博物院以来，昔之所谓秘殿宝笈一夫所享者，今已公诸国人矣，同人尤虑传播之不广，遂有拓印古奇景印书籍字画之举，最近复编有《故宫》（月刊），皆所以为振导吾国固有文化之助者也。

翻开故宫早期出版各书，前言（序言、叙录等）中时有「阐扬文化」、「为荟萃普及起见」、「亟应流传广播藉供众览」、「凡具有艺术及历史价值者均在网罗之列」、「总以最合适之方法间杂错综，不取厌于阅览者为目的」、「兹为学者谋更进一步之便利」、「以副读者之望」、「俾尽量介绍吾国书画艺术于世界，使一洗珍秘之习焉」等语，反映出强烈的以读者为本的公众意识和尽快将珍贵的文化资源向社会公布的责任感和紧迫感。

故宫文物之出版，不仅受到了故宫博物院的重视，亦得到各理事之重视，有人甚至把故宫文物之出版提到了保存民族文化之高度。顾颉刚于一九三四年致函故宫博物院提出：

本院所藏物品，关系于学术及艺术者甚众，仅事展览，犹未足以尽其用，必广为印刷出版，方足供学人之研究，且各国今日之地位，沧海横流，不知所届。先民遗物，随时有散失之惧，若能及时编印，布之各地图书馆，则即使将来帝国主义者之摧残更甚于今日，即使我辈之一生已被压迫至无可反抗，而我辈之子孙必有能受此民族文化之陶冶，起而奋斗，以复我神州者。按本院出版物以前本已不少，但比之藏器，则犹为一鳞片爪，且虽聘有专门委员而实未有负责之工作，故成绩不著，今宜责令各馆长作有计划的措置，政府方面亦应多筹经费，供其发展。

此条内容，马衡院长在一九三四年七月五日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第二次常务理事会议上作出承诺：「顾理事颉刚函陈意见第三项，请将本院所藏物品，广为印刷出版，本院自当照办。」

《明宣宗书画合璧》封面及内页

《法书大观》封面及内页

对博物馆发展的重要意义故宫博物院各项出版物物品珍贵，得到了社会的极大认可与支持，这使得在当时故宫博物院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故宫的出版流传工作能基本保持收支平衡。出版流传是故宫博物院成立初期即十分重视的工作，为保证其顺利进行，故宫博物院自始即规定，出版经费须与其他一切收支划清界限，不得混合流用。面对当时古物馆的实际情况，故宫规定：流传经费可与古物馆款项互通，但需总务课与馆长、副馆长协商，并注明还款日期；五十元以上之收入需由馆长指定银行存储，使用时由馆长、副馆长签名；支出十元以上，由副馆长核准。随着故宫出版物的广为流传，出版物发售所得在全院收入中甚至已经超过了门票收入，成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据马衡院长上任后于一九三四年为理事会第一次常务理事会所作院务报告中的《概算书》，其中写明从一九三四年七月至一九三五年六月三十日间，故宫常入项目总收入为五万五千两百元，其中门票一万两千元，刊物售价三万六千元，其他收入七千两百元。一九三五年的故宫《概算书提要》中记载，从一九三五年七月一日至一九三六年六月三十日，故宫「岁入经常门」下列年度收入约五万两千两百元，其中参观券收入一万四千四百元，刊物售价三万六千元，其他收入一千八百元。可见当时故宫各类出版在院务工作的重要性。

重要的史料价值民国故宫的出版内容，具有极其重要的史料价值，促进了中国近代学术的发展。故宫作为中国最大博物馆，其文物收藏量首屈一指，资源优势使其出版成为民国时期出版物的主流。各部门出版的刊物、书目、谱录、汇编等，无不以文物或文献资料为主，占全部出版物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单行的研究论著不过三五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不断推出，使大批古物精华得以弘扬和普及，也使出版物具有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底蕴，是社会各界认识故宫、了解传统文化、满足精神渴求的史料来源，极大地促进了当时乃至后来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其中，民国时期故宫藏内务府等档案的整理研究出版更被称为近代学术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直接促进了整理国故运动的形成。（本文所配书影图片俱为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