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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悖论”与西藏经济韧性研究

2016-06-24朱尔茜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韧性西藏经济

朱尔茜

(北京语言大学商学院 北京 100083)

“新加坡悖论”与西藏经济韧性研究

朱尔茜

(北京语言大学商学院北京100083)

摘要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经济发展风险日益增大,经济韧性问题凸显。新加坡作为小经济体的代表,经济运行体现出很强的韧性,其经验值得关注和研究。西藏作为一个总量较小、十分特殊的经济体,具有明显不同于一般的经济运行规律,经济韧性总体也较强。但从中长期发展看,需要努力实现支撑经济韧性的基础转换,以获得经济持续稳定健康发展的长久动力。

关键词西藏;经济;韧性

一、引言

在发展经济学研究领域,有一个著名的“新加坡悖论”,指的是小的经济体同样可以具有较强的经济韧性,经济规模并不是决定一国或一地区经济脆弱与否的唯一要素[1]。“韧性”的概念,最早用来描述系统遭遇自然或人为干扰后能否维持原状,或即使受创后能否迅速自我修复的能力[2]。在经济领域,伴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各国各地区经济频繁遭遇各类冲击,如经济周期波动、政策调整、金融危机、技术革新等,面对不断变化的全球市场,“经济韧性”概念逐步走入经济学视野。所谓“经济韧性”,可以被理解为经济体(包括个人、家庭、区域和国家)应对外部干扰的能力,包括冲击发生后的复苏能力、吸收冲击的能力和积极的适应能力三方面。冲击发生后的复苏能力,强调复苏的时间和程度,类似于经济学动态均衡的自我恢复能力;吸收冲击的能力,强调系统结构和功能的稳定性,类似于经济学中的多重均衡;积极的适应能力,强调系统在冲击发生后维持核心功能的能力,类似于复杂科学中的稳健性[3]。

在宏观经济领域,经济韧性是经济体抵御风险能力的重要评价指标。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面对周期性、结构性因素相互叠加,经济下行压力十分明显的现状,抵御外部干扰、稳定经济增长成为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目标。在“新常态”下,宏观政策传导机制发生变异,传统的宏观政策失灵问题十分突出,提高政策工具应对外部冲击的有效性迫在眉睫。西藏作为我国经济发展十分特殊的地区,深度融入全国经济发展体系的进程不断加快,在不确定的国内外发展环境下,西藏经济要实现持久发展,必须具备能够应对外部环境持续变化的经济韧性。因此,走出一条类“新加坡”式的小经济体但具有较强经济韧性的发展道路,对于创新西藏中长期经济发展思路,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二、新加坡的成功经验

新加坡这个岛国国土面积仅710平方千米,是一个城市国家,全国507万人口,分为5个社区。经典的发展经济学理论认为,相对于大国而言,小国因为更容易受到外部干扰而具有较高的经济脆弱性和较弱的经济韧性。然而,新加坡却在应对外部经济冲击的同时成功实现了经济发展,1965年新加坡独立建国时,人均GDP不足320美元,而到了2012年,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世界各国人均GDP排名中,新加坡以人均49922美元超过了美国。同时,新加坡也是全球最国际化的国家,是亚洲重要的金融、服务和航运中心,是继伦敦、纽约和香港之后的第四大国际金融中心[4]。

既然经济规模小并不必然增加一国或一地区经济的脆弱性,那么增强经济韧性的关键在哪里?新加坡的经验是三条:提升宏观经济运行的稳定性,焕发微观经济的活力,优化社会经济治理结构。从经济运行看,政府从国情出发,把政府的积极干预与市场机制相结合,在强调经济优先发展的基础上,重视满足公民教育、医疗、住房等实际利益,同时通过引进外国投资和提倡自由贸易,大力推进经济国际化进程。从微观主体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最大程度激发了市场主体活力,如于2004年10月通过的《公司竞争法》,适用于新加坡境内的所有公司,无论本地外资、无论规模大小、无论国有私人,为所有参与竞争的企业划一条平等的起跑线,创造公开透明的市场竞争环境[5]。从经济治理看,强而有力的执政党、高效率的政府、以“人民协会”为载体的社会组织把国家与公民紧密联系在一起,政府与社会有制度化的沟通协调渠道,保障了经济政策制定和实施的有效性,抵御了内外部风险[6]。

西藏同样具备如新加坡“小经济体”的典型特征,如经济规模小、人口少、资本存量不多、产业较为单一等。反观西藏经济运行的现实情况,也基本具备保持较高经济韧性的三大“核心指标”。第一,宏观经济总体保持稳定的高速增长,生产总值由1965年的3.27亿元增加到2015年的1026.4亿元,增长313倍。自1994年以来,全区生产总值连续21年保持两位数增长,年均增速高达12%以上,这主要依赖于中央计划内投资的持续稳定增长,以及自治区不断增强的自主投资能力。第二,微观经济活力逐步增强,藏医药业、民族手工业、绿色食饮品和新能源等特色产业优先发展,7个产业带初步形成,建设20个农业标准化示范区,培育95家地市级以上农牧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建工、矿业、旅游、藏药、商贸等九大集团相继组建。全区藏药企业已有18家,藏药品种360多个;天然饮用水产量突破30万吨,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2014年接待游客1553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204亿元,增长20400倍,年均增长32.8%[7]。第三,政府经济治理能力不断提升,自治区政府重视经济发展软环境建设,注重在弥补市场失灵的同时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改革和创新社会管理,进一步夯实了长治久安的社会基础。同时,作为欠发达地区经济发展的组织者和指挥者,政府通过不断加强自身建设和推进改革,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三、西藏经济韧性分析

从更广阔的视角研究经济韧性问题,需要建立测度指标体系,并显然不只包括前述经济运行、微观主体、经济治理等方面。初步考虑,经济韧性评价体系可以包含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开放性指标和冲击指标,开放性指标主要是一些自然地理、经济社会情况指标,冲击指标主要是外部冲击的力度、频次等。开放性指标的二级指标包括自然条件、经济条件、社会条件等,冲击指标的二级指标包括自然冲击和人为冲击等。在自然条件指标下,三级指标有国土面积、人口数量和空间位置等;在经济条件指标下,三级指标有人口素质、资本充裕度、创新能力、全球化水平、市场空间、经济多元化程度等;在社会条件指标下,三级指标有社会稳定程度、民主化水平、政府执政能力等;在自然冲击指标下,三级指标有自然灾害、自然疫病等;在人为冲击指标下,三级指标有外部经济危机、敌对势力破坏、战争等。(见表1)

上述指标基本囊括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方面,这是因为经济韧性本身就是一个复杂体系,是经济社会发展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只不过在不同的经济体内,各指标的权重略有不同。如果采用百分制尝试对西藏经济韧性水平综合评分,结果可能如下:自然条件9分(国土面积5分、人口数量2分、区位优势2分),经济条件23分(人口素质2分、资本充裕度3分、创新能力4分、全球化水平2分、市场空间8分、经济多元化程度4分),社会条件22分(社会稳定程度9分、民主化水平4分、政府执政能力9分),自然冲击9分(自然灾害4分、自然疫病5分),人为冲击8分(外部经济危机4分、敌对势力破坏2分、战争2分),总评71分。其经济涵义是:总体上看,西藏自然条件比较艰苦,经济条件也比较薄弱,但市场空间仍有潜力可挖;社会环境总体较好,政府治理有力有效;外部环境除受国外分裂势力的干扰破坏外,总体较为平稳。

Briguglio等学者提出“风险=脆弱性-韧性”等式,并据此将经济韧性分为四种类型:最好的类型,指那些内在脆弱性小且采取了增强经济韧性政策的地区;最糟的类型,指那些内在脆弱性大且没有采取增强经济韧性政策的地区;自我增强型,指那些内在脆弱性大但能通过经济政策增强本国经济韧性的地区;浪子型,即那些内在脆弱性小但不采取增强经济韧性政策的地区[8]。考虑到西藏艰苦的自然条件、薄弱的经济基础、特殊的传统文化,西藏经济韧性应属于“自我增强型”,政府通过采取一系列有力措施,抵消了客观不利因素对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保持经济持续稳定健康发展。

四、“西藏特点”的优势与不足

在目前发展阶段,西藏经济韧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中央全力支持、全国大力援助。例如,从1952年到2014年,中央政府对西藏的各项财政补助达6480.8亿元,占西藏地方公共财政支出的92.8%。从经济结构分析,投资在“三驾马车”中占绝对主导地位,而又以其中的政府计划内投资为核心。西藏多年的发展经验也表明,只要落实了项目、稳定了投资,西藏经济发展就有坚强保障,就有抵御各种风险的信心和基础。

这种主要以政府投资为“定海神针”,从而衍生的经济韧性,在我国政体下可获长久保证。中央政府历来高度重视西藏的发展,十分关心西藏各族人民的福祉,举全国之力支援西藏,以优惠的政策和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持,推动西藏的发展进步。1980年以来,先后召开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全局出发,对西藏的发展建设作出整体规划。从1994年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开始,中央实施对口支援西藏的政策,安排60个中央国家机关、18个省市和17家中央企业对口支援西藏,目前援藏工作已落实项目7615个,投入援藏资金260亿元,主要用于改善民生和基础设施建设[9]。可以说,中央支持西藏、全国支援西藏是我国的一项重要政治制度,保证了西藏经济发展环境能够在全国宏观经济形势变化中处于“相对独立”状态,即使“新常态”下国民经济增速明显放缓,对西藏的各项援助总体仍维持较高水平。加上西藏全区经济本身体量较小,只要外部大环境不变,西藏发展经济、抵御外来冲击就有长期保证[10]。

表1 经济韧性测度指标体系

但与此同时必须看到,经济韧性归根结底要产生于经济体内部,才能在经济学意义上实现可持续。从长远来看,西藏经济韧性的“定海神针”也要逐步由中央支持、全国支援过渡到以内生为主,即通常所说的正确处理“离不开”与“不依赖”的关系。西藏地区特殊的区情使得西藏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都离不开中央的支持和全国人民的帮助,但西藏自身拥有丰富的自然文化资源、勤劳的各族人民、沿边的开放优势。随着西藏经济的逐步发展,一方面,要素投入质量不断提高,包括人口受教育程度和劳动力素质的提升、资本存量规模的日益扩大、以创新能力为代表的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另一方面,经济结构不断优化,包括市场空间的拓展、对外贸易的扩大、所有制结构的多元化发展,能够切实增强西藏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并通过体制机制的完善实现经济韧性的“自我循环”。即使未来中央支持、全国援助的项目资金逐渐“淡出”,西藏仍能像“新加坡悖论”所阐述的那样,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西藏特点、经济坚韧的发展道路,为发展经济学提供有力的实践示范。

五、结论与建议

在经济区域集团化和全球一体化的大潮下,某一经济体的发展易于受到外部冲击的干扰,这大大增加了经济脆弱性。在外部干扰不可预见和避免的前提下,增强经济韧性成为应对外部冲击最为有效的途径,而这也同时为政府调控提供了新的政策理念。经济韧性强调的是“事前预防”而非“事后调控”,通过优化产业结构、夯实经济基础来增强经济体抵御外部经济风险的能力,使外部冲击对经济体发展的负面影响最小化,而不是考虑在冲击发生后如何补救。从“事后”到“事前”的转变,不仅可以减少社会福利损失,而且避免了冲击发生后经济刺激政策所带来的负效应,尤其是规模小和发展阶段落后的经济体,危机的自我救助能力较弱,增强抗冲击能力比冲击发生后的救助更具现实意义。

着眼当前立足长远,增强西藏经济韧性,需要重点从以下六方面入手。

第一,经济发展由政府主导向市场决定资源配置转变。从经济由高速增长转为中速增长、要素和投资驱动转为创新驱动的大势出发,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进一步引导民间投资,加快非公经济发展,激发市场活力,推动经济跨越式发展。特别是在固定资产投资方面,争取国家投资的同时,要主动提高自我发展能力,加快推进利用资源和区位优势,重点提升工业支撑能力,着力加快旅游业发展。

第二,开放格局从注重对内交流向融入国家对外开放总体战略布局转变。顺应国家全方位对外开放的战略规划,开通西藏与印度、尼泊尔、不丹、缅甸等国的南亚陆路贸易大通道,进一步扩大对内对外开放,加强与周边国家合作,推动经济全方位发展。努力提升开放经济的基础设施条件,围绕“一圈两翼三点两线”城镇空间格局,重点建设交通网络、能源体系、信息通讯、农田水利等重大基础设施,使交通、能源、水利等发展瓶颈得到根本缓解。具体建设方式是提质扩面、提档升级,力求在次高级以上路面里程、主电网覆盖率、铁路总里程、农村人口集中供水率、基础农田灌溉覆盖率、移动通信覆盖率、牧区御灾能力等方面达到更高水平。

第三,产业结构调整从同质低效的粗放方式向提质增效的集约化方式转变。根据绿色发展和绿色消费的发展态势,进一步落实科学发展观,改变以前产业多而不强、散而不大、同质低效的现象,大力发展新兴产业、绿色产业和特色优势产业,打造品牌产业,实施创新驱动战略。为切实提高科技进步对经济的贡献率,应重点考虑发展高原特色农牧业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二三产业的管理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和提高全民科学素质,力争创新驱动能力有较大提升。

第四,人民生活从满足基本需求向更高质量转变。进一步增加农牧民收入,大力发展教育、医疗、社会保障、文化体育事业。支持教育优先发展,推进科技创新和人才强区战略,大力发展文化事业,加快建设覆盖城乡居民的社会保障体系,切实提高公共卫生服务水平,大力促进就业,加强信息化建设,使基本公共服务能力接近全国平均水平。改善农牧民生产生活条件,全面提升各族群众生活品质,与全国一道建成小康社会。民生改善与劳动力素质提高紧密相连,享有更高层次、更高水平的民生保障,有助于提升经济潜在增长率。

第五,生态屏障建设从生态环境保护向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转变。生态文明建设是党的十八大提出的新目标,包括生态环境保护、优化国土空间开发格局、生态文明制度建设、促进资源节约等。西藏是国家生态保护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全国生态安全的屏障,加强生态保护是西藏自治区政府的重要职责,也是义不容辞的任务。应主要在城镇生活垃圾和污水无害化处理、新增人工林面积、防止水土流失、主要污染物排放、单位地区生产总值耗能方面,提出更严的要求和更高的指标,确保主体功能区战略全面实施到位,把“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文明理念落到实处,突出绿色发展,促进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

第六,社会治理从基本形成体系向更高治理能力转变。完善社会治理体系,创新社会治理方式,提高社会治理水平,重点是提高政府的服务能力,创新社会治理理念和方式,培养社会组织健康发展,增强社会自我调节能力。在社会治理方式上,更多地运用政府购买社会组织的公共服务方式,提高政府购买公共服务支出占公共服务支出总额的比重,通过动员社会力量提高安全指数,进一步优化经济发展软环境,增强抗冲击、防风险能力。

参考文献

[1]Briguglio,L.&W.Galea.Updating the economic vulnerability index[J].Occasional Chapters on Islands and Small State,University of Malta,2003(4),

[2]Holling,C.S..Resilience and stability of ecological system[J]. Annual Review of Ecological Systems,1973(4):1-23.

[3]苏杭.经济韧性问题研究进展[J].经济学动态,2015(8):144-151.

[4]万卫东.新加坡经济结构转型的特点及对中国的启示[J].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1-6.

[5]王勤.论新加坡现代化发展五十年[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1-36.

[6]李路曲.新加坡与中国政治发展路径的比较分析[J].政治学研究,2015(3):57-62.

[7]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西藏的成功实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8]Briguglio,L.et al.Economic vulnerability and resilience:Concepts and measurements[J].UNU- WIDER Research Paper,2008:55.

[9]王宇龙.财政援藏工作的实践与思考[G]//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宣传部.中央开展对口援藏20周年理论研讨会文集,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14.

[10]韩亮.西藏区域经济发展的特殊性分析[J].西藏研究,2015(6):65-73.

[责任编辑:蔡秀清]

"Singapore Paradox" and Economic Resilience Research in Tibet

ZHU Er-qian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100083)

Abstract:Global economic development risk is increasing since the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crisis broke out in 2008;as a result economic resilience problems emerge. 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small country's economy,Singapore's economy is operating with tough resilience,so its experience is worthy of attention and research. Tibet has a small and very special economy,which has obvious different economic operation rules from the general ones,and the economic resilience of Tibet is well-built. However,concerning the medium and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Tibetan economy,Tibet needs to convert its base of economic resilience so as to gain a long-lasing momentum for a healthy and steady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 words:Tibet;economic;resilience

DOI:10.16249/j.cnki.1005-5738.2016.01.022

中图分类号F127.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738(2016)01-157-005

收稿日期:2015-10-22

作者简介:朱尔茜,女,汉族,湖南长沙人,北京语言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经济理论、区域经济、数量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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