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与进出口货物贸易之间的相互影响

刘祥艳　蒋依依　李玉婷

摘要：以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四个变量构建了VECM模型，通过对以上各个变量的长期均衡关系、格兰杰因果检验、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分析，探讨内地-香港两地旅游流和货物贸易流之间的相互影响机制。研究发现：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这种相互影响的关系主要体现在内地-香港出境旅游同内地-香港出口贸易之间关系上，且出口贸易对旅游的影响远大于后者对前者的影响。

关键词：出入境旅游；货物贸易；VECM模型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15-10-14

作者简介：刘祥艳（1985-），女，山东临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旅游；蒋依依（1978-），女，贵阳人，中国旅游研究院副研究员，地理学博士，研究方向：国际旅游、旅游效应；李玉婷（1987-），本文通讯作者，女，重庆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产业经济、产业发展效率。

一、 引言

长久以来，内地与香港之间一直保持着紧密的旅游和货物贸易往来联系。从旅游方面来看，进入21世纪以来，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继续保持快速发展。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由2001年的444万人次增加至2014年的4 725万人次，年均增长18.40%；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由2001年的596万人次增加至2014年的7 613万人次，年均增长19.96%。截止2014年底，内地游客占访港游客总人次的比重上升到77.6%①，香港入境游客占中国入境游客总量的比重基本保持在60%左右。由此可见，内地和香港互为首要的旅游客源市场，相互之间的旅游交往最为密切。与此同时，香港作为中国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尤其在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两地之间的贸易往来愈加紧密。2001-2014年，内地同香港之间的进出口货物贸易额从732亿美元增加到2 012亿美元，增长了近3倍。虽然2014年内地与香港的双边贸易额同比下降7.2%，但香港仍为内地第四大贸易伙伴，内地仍为香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且内地同香港的贸易额占香港全年进出口贸易总额的比重高达47%②。

货物贸易交往一方面会带来大量的商务游客，另一方面有助于提升贸易双方的形象，从而吸引更多的国际游客；反过来，旅游人员的密切交往有助于提升各自商品在国际上的声誉，进而促进贸易的发展（Kulendran和Wilson，2000）。那么，内地与香港间的货物贸易是否促进了其旅游交往？两地旅游交往是否反过来进一步增强了两地之间的交往和理解，从而促进了两地贸易的发展？两地之间的旅游流动同货物贸易流动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相互影响关系？本文试图基于VECM系统模型的实证分析对以上问题做出回答，以期更全面、系统地解析旅游流和货物贸易流之间的影响机制。

二、研究综述

国内外部分学者对出入境旅游同贸易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其中，一部分研究集中分析了一国入境旅游与该国和几个客源国贸易往来之间的关系。例如，Jordan Shan和Ken Wilson（2001）以中国的入境旅游同其与其他国家进出口贸易为研究样本发现，国际贸易是影响国际旅游的重要因素，国际旅游与国际贸易之间具有双向的因果关系；Satheesh和Russell（2003）通过实证分析发现，美国堪萨斯州入境旅游对本地农产品贸易具有促进作用，从而认为国际旅游可以促进国际贸易的发展。上述结论得到赵多平等（2011）、孙根年等（2012）、苏建军等（2013）的证实。

还有一部分学者进一步研究了中国和某一个客源地（国）之间的出入境旅游和贸易的相互关系，以更为细致地探讨旅游流和贸易流之间的影响机制。例如，王洁洁等（2010）对香港-内地出入境旅游与两地贸易的相互关系进行了研究，发现两地进出口贸易同入境旅游具有显著的相关性，前者对后者具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上述研究仅仅根据出入境旅游和进出口贸易的时间序列数据，从统计上构建拟合方程，缺乏对四者相互之间系统关系的分析和研究。为更系统、全面地探讨国际旅游与国际贸易之间的相互关系，本文以内地-香港的出入境旅游和两地的进出口货物贸易③为系统变量，构建了四元VECM系统模型，对各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因果关系及短期影响周期和影响程度分别进行了分析，以期进一步明晰旅游流同货物贸易流之间的相互影响机制。

三、 模型与数据

（一） VECM模型

当对两个及以上的变量进行预测时，Sims（1980）倡导采用“向量自回归”模型（Vector Autoregression， VAR），不再用单变量时间序列对其他变量分别进行预测，而将这些变量放在一起作为一个系统进行预测，使得预测相互自洽。如此一来，可以更为深入和全面地分析各个变量作为一个整体的系统时相互之间的影响机制，同时可以解决由变量间互为因果关系而带来的内生性问题。

采用VAR模型的前提是各个时间序列变量必须是平稳的，而经济研究中大多数时间序列是非平稳的。为解决这一问题，可以采用Johansen的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M， Vector Error Correction Model）。对于一阶差分后变为平稳的时间序列，即一阶单整的时间序列，可以进行协整检验。实质上，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M）是包含协整约束条件的向量自回归模型（VAR），应用于具有协整关系的非平稳时间序列。向量误差修正（VECM）模型包含许多参数，但这些参数的经济意义很难解释，因此该模型主要的应用在于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分析。

（二）变量设定、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选取四个时间序列变量：内地-香港出境旅游、内地-香港入境旅游、内地-香港出口货物贸易和内地-香港进口货物贸易。变量采用自然对数形式。

（1）内地-香港出境旅游（lnoutb）。该变量采用内地赴香港的出境旅游人次进行计量，选取2001-2014年的月度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于香港旅游发展局。

（2）内地-香港入境旅游（lninb）。该变量采用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人次进行计量，选取2001-2014年的月度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于中国国家旅游局。

（3）内地-香港出口货物贸易（lnexp）。该变量采用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额进行计量，选取2001-2014年的月度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于香港统计署统计月刊。

（4）内地-香港进口货物贸易（lnimp）。该变量采用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额进行计量，选取2001-2014年的月度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数据来源于香港统计署统计月刊。

由于各变量存在较明显的季节性波动，本文采用目前普遍使用的X12—ARIMA方法对其进行季节调整，之后对调整后的各个时间序列采取自然对数形式。

四、基于VECM系统模型的实证分析

本文首先对非平稳的各时间序列变量进行Johansen协整分析，检验各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然后通过格兰杰因果检验，分析各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最后基于VECM模型进行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分析，判断短期中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进出口贸易之间的相互冲击作用和影响程度。各变量的统计特征如表1所示。

（一）变量平稳性检验

如果时间序列是非平稳的，将使自回归系数估值出现偏差，传统的t检验失效，甚至出现伪回归。为避免此类问题，必须首先对时间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本文采用ADF和PP检验方法，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从检验结果来看，在5%显著性水平下，原时间序列变量均是非平稳的，一阶差分后的各时间序列变量变为平稳，即各变量均为一阶单整I（1）过程。因此，可以进行协整检验分析。

（二） Johansen协整检验

由于非平稳的原序列可能存在某种“长期均衡关系”，为探索是否存在这种“长期均衡关系”，需要对原序列进行协整分析。采用Johansen检验方法进行协整检验，需要首先确定协整检验的滞后阶数。根据信息准则，协整检验的滞后期应介于2-3阶之间。其中，根据FPE、AIC准则，应选择滞后3阶，而根据HQIC和SBIC准则，应选择滞后2阶（见表3）。为使得模型的估计更为准确，本文选择滞后3阶。

在确定滞后阶数后，通过迹统计量和最大特征值似然比统计量可以进一步确定系统是否存在协整关系及协整关系的个数。该检验结果（见表4）表明：只存在一个线性无关的协整向量，即存在一个协整关系。这说明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四个变量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具体的协整方程系数见表5。该协整方程的参考系数表明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同其他三个变量之间在长期中具有正向相关关系。

（三）格兰杰因果检验

格兰杰因果检验可以确定x的过去值能否帮助预测y的未来值。为进一步确定各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鉴于各变量是存在协整关系的单位根过程，可以直接对其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该检验结果（见表6）表明：

（1）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和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之间互为格兰杰因果原因（出境出口）。已有学者通过实证分析证明进出口贸易对旅游具有促进作用，而出入境旅游对贸易具有带动作用。本文以内地、香港为实证研究对象，发现这种旅游同贸易的相互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内地赴港的出境旅游和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之间。

（2）内地进、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均是内地-香港出境和入境旅游的格兰杰原因（进/出口出境、进/出口入境）。这表明进、出口贸易对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均有影响，即两地的货物贸易的确带动了旅游交往，但反过来却不尽成立。

（3）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和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分别是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和香港赴内地入境旅游的格兰杰原因（出口出境、进口入境）。这说明货物流可以带动相同流向的旅游人员流。

（四）脉冲响应函数分析

与协整关系不同，脉冲响应函数反映的是一个变量带来的短期影响。具体指给x（冲击变量）一个单位标准误的冲击，y（响应变量）每期（本文为每月）所受的影响有多大。不同于一般的VAR模型，对于协整系统而言，一个变量的冲击对其自身及其他变量可能具有持久的影响。为避免变量顺序对分析结果的影响，本文采用广义脉冲响应函数（generalized impulse response function）对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货物进出口贸易之间的短期冲击影响进行了分析。

脉冲响应函数分析结果（见图1）表明：（1）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冲击的响应（分别见图1和图2）基本为正向，约在6期（半年）之后趋于稳定。其中，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对内地出口香港货物贸易额冲击的响应更为明显。（2）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对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冲击的响应（如图3和图4）极为类似，二者均比较微弱，只有在第2、3期为正向，其他期均为负向，并在半年之后维持在0附近。（3）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冲击的响应较为类似（图5、图6），基本保持正向，约在6期后趋于平稳。（4）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冲击的响应（图7、图8）始终比较微弱，在6期之后，这种响应回归为0。

综上所述，短期内，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的关系主要表现在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分别同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之间的相互影响上（图1、图2、图5和图6）。这种相互关系进一步表现在出境和货物出口之间的相互关系上，且后者对前者的冲击作用更大（图1和图5）。相比之下，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同两地出境和入境旅游之间不存在明显的相互影响关系。

（五）方差分解分析

对VECM模型可以采用Cholesky分解识别内生变量的“结构化”冲击对系统变量的影响来进行方差分解分析，即将系统变量的均方差（Mean Square Error）分解成各个变量冲击所带来的贡献度，以反映出每个变量的随机冲击对某一系统变量影响的相对重要性。本文分别对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进出口货物贸易四个变量的预测方差进行分解，分析其他三个变量对另外一变量的影响程度。

如图9，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exp）进行向前一个月的预测，其预测方差70%来自于其本身，约30%来自于内地从香港的货物进口贸易（lnimp）。随着时间不断向前推移，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lnoutb）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exp）影响越来越大，后期对lnexp预测方差的贡献率维持在20%左右，而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lninb）对lnexp影响相对较小。这表明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的影响作用不断增强。

如图10，对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imp）进行向前一个月的预测，其预测方差主要来自于自身（贡献度达93%），其他各个变量对其预测方差的贡献度很小，即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受其他三个变量的影响程度都很小。

如图11，对内地赴香港的出境旅游（lnoutb）进行向前一个月的预测，其预测方差全部来自于自身，但随后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exp）对其影响的程度持续快速增加。在向前60期时，lnexp贡献度维持在50%左右。相比之下，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imp）和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lninb）对lnoutb所带来的影响都不大。

如图12，对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lninb）进行向前一个月的预测，其预测方差全部来自于自身，但随后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lnexp）对其影响的程度不断增加。在向前60期时，lnexp贡献度接近30%。相反，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lnoutb）对lninb的影响从最初的40%持续弱化至低于20%。

综上，在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进出口货物构成的系统中，除内地进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外，其他三个变量均显著受到除自身以外的某个（多个）变量的影响。其中，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香港的出境和入境旅游均具有持续的影响，且影响程度不断增加，尤其是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赴香港的出境旅游的影响最大（图11）；反过来，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同样受到内地-香港的出境和入境旅游的影响，但更多地受到内地赴香港出境旅游的影响。

五、结论

本文以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四个变量构建了VECM系统模型，通过协整检验、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脉冲响应分析和方差分解分析对各个变量之间的长短期相互影响机制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发现：（1）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和两地进出口货物贸易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2）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和内地赴香港的出境旅游互为格兰杰因果关系；内地进、出口香港货物贸易均是内地-香港出境和入境旅游的格兰杰原因。（3）短期内，内地-香港出、入境旅游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冲击的响应均基本为正向；反过来，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香港的出、入境旅游冲击的响应同样为正向。（4）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对内地-香港的出入境旅游具有较持久的正面影响，且影响程度不断加深；反过来，内地-香港的出入境旅游同样对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具有类似的影响。

概言之，内地-香港旅游流同货物贸易流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主要体现在内地-香港出境、入境旅游分别同内地出口香港的货物贸易之间关系上，进一步而言，主要表现在出境旅游同出口贸易之间，且出口贸易对出境旅游的影响远远大于后者对前者的影响。这一研究结论再次证实货物贸易出口是出境旅游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因此，在中国出境旅游发展影响因素的研究中，除了考虑政策、经济、社会文化等因素外，同样应该将货物贸易往来作为一个影响因素纳入模型研究。

此外，本研究基于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发现，通过加强内地-香港两地之间的进出口货物贸易可以一定程度上带动香港赴内地的入境旅游，这对于当前中国内地入境旅游持续低迷的境遇具有一定的实践启示。

注释：

① 香港旅游与发展局数据。

② 根据香港统计处数据计算。

③ 国际旅游作为一种国际贸易，它是基于人的跨国流动而带来的商务和服务消费，一般被划为服务贸易（Zhang和Jensen，2007），往往占国际服务贸易的比重很高。因而，本文将“贸易”明确限制为“货物贸易”，从而排除服务贸易，尤其是服务贸易中的“国际旅游”对其自身的影响，进而使得研究结果更为客观。

参考文献：

[1] Kulendran N， Wilson K. Is there a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International Travel？[J].Applied Economics，2000，32（8）：1001-1009.

[2] Shan J， Wilson K. Causality Between Trade and Tourism：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China[J].Applied Economics Letters，2001，8（4）：279-283.

[3] Satheesh A， Russell T. Does Tourism Promote Cross-Border Trade？[J].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2003，85（3）：569-579.

[4] 赵多平，孙根年，苏建军.欧洲七国入境中国旅游与进出口贸易的关系——1985-2009年的协整分析和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J].世界地理研究，2011（4）：12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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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孙根年，周露.日韩东盟8国入境我国旅游与进出口贸易关系的研究[J].人文地理，2012（6）：87-94.

[7] 王洁洁，孙根年，黄柳芳. 香港-大陆旅游流与贸易流的互动关系分析——基于1990～2009年数据[J].经济问题，2010（12）： 118-122.

[8] Zhang J， Jensen C. Comparative Advantage Explaining Tourism Flows[J].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2007， 34（1）： 223-243.

Abstract：The paper constructs VECM model with four variables， i.e. outbound travel， inbound travel， goods export and goods import of Mainland China-Hong Kong， and discusses the interaction mechanism between the mainland and Hong Kong tourism flow and goods trade flow by carrying out long term equilibrium relationship， Grainger causality test， impulse response function and variance decomposition for each variable.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re is a long-term stable equilibrium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ntry and exit tourism flow and goods trade； the interaction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mainland-Hong Kong outbound tourism and exit trade，and exit trade has a greater influence on tourism than the latter.

Key words：entry and exit tourism； goods trade； VECM model

（责任编辑：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