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概念整合视野中的修辞解读及其意义

王政义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福建 漳州　363000)



论概念整合视野中的修辞解读及其意义

王政义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福建 漳州363000)

〔摘要〕概念整合理论是通过两个概念空间彼此间的相互映射，提取共同类属部分，构建动态的组合、加工概念网络，调整合成新的概念意义。整合的过程实质是依据一定题旨、语境，对词语、句式等进行选择、组合与完善，实现了词语、语句的语音、词义的调整变化，使语言表达得准确、鲜明而生动有力，可以说在概念整合理论指导下的文本修辞解读会别有一番魅力。

〔关键词〕概念整合；相似性；相关性；修辞解读

概念整合理论于20世纪90年代由Fauconnier提出。它是在概念隐喻理论的基础上形成的心理空间理论的延续和发展，是认知语言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该理论为人类的创新思维和新概念产生提供了有力的解释。Fauconnier认为：心理空间是人们进行感知、想象、记忆或思维的表征，是人们在思维、会话时，在大脑中临时的动态建构的一些相关信息概念包， 在人们进行思维、会话交谈，在文化、语境和语法等综合作用下不断建构有关信息的心理空间，这些心理空间会彼此间相互映射，创造动态的概念网络，并对各种信息进行在线整合、加工、扩充，从而形成实时意义建构。运用于语言学领域，概念整合就是对语言概念之间的彼此类属关系进行语音、词义、句意的映射、调整、加工等塑造新的语义的一种认知修辞手段。

一、涵义、本质

概念整合是语言建构过程中的一种普遍的认知过程，它是两个输入空间通过跨空间的部分映射匹配起来，将两个输入空间有选择地投射到第三个空间——一个可以得到动态解释的复合空间。 其本质是一种关系的整合。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由概念框架为结构的心理空间网络。Fauconnier认为一个完整的概念整合网络包括了四个概念空间；输入空间I(Input space I)，输入空间II(Input spaceII)，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合成空间(Blenging space)．一个完整的概念整合网络内部存在着层层递进的关系整合。吴为善曾解释：“人们对某一概念的获取并非一蹴而就的。”一般情况下会有以下几个环节1.组合，笼统地将表象的东西进行组合；2.完善，在知识框架中使初步获得的材料加以完善；3.拓展，是对完善的概念进行精加工组合；4.再造，即经过前面三个彼此关联的心智认知活动后产生创新结构，即新的意义合成。

简单来说，概念整合以关系为核心，连接两个不同的空间，连接的依据是两个空间之间有关系上的相似性或相关性，在此基础上进行两个空间关系整合形成一个新的空间概念意义。

二、糅合型和载搭型概念整合类别

依据相似性和相关性可以将概念整合分为糅合型和载搭型两种类型。简单的来说，两件相似却不一定相关的事情能整合在一起，便是糅合型。 它是对两个不同的概念空间的相似类属部分的性质整合在一起产生新的概念。事实上，柔和型概念整合的语言认知解读类型类似于隐喻映射的修辞解读，隐喻是通过不同事物之间具体与抽象的相似性，以一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事物。 例如一家服装点的店名为：衣衣不舍。它由店家衣服买卖留住顾客的广告设计和成语依依不舍这两个概念整合而成。其相似之处在于“舍不得”，核心整合关系有两层，第一层是“衣衣”与“依依”语音上谐音、同音，第二层是词义上的“舍不得”店家希望自家衣服能让顾客满意，让客人看了之后舍不得离开，还想多买，便取义于“依依不舍”，结合衣服舍弃“依依”替换成“衣衣”便形成了响亮的招牌广告“衣衣不舍”(如：表二)，这样的广告给人以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感，仿佛立马能看到琳琅满目的衣服扑面而来，选不完，挑不尽，还有一种舍不得离开的吸引感觉。

表一　完整的概念整合网络包括四个概念空间

表二　“衣衣不舍”广告招牌意义合成

以此认知分析蚊香广告“默默无蚊”,便是“蚊香广告设计思路”和“成语默默无闻”这两个概念的之间的映射、整合、加工完善而成。使用“默默无蚊”牌蚊香仿佛能给人带来清新、安全和舒适的每一个睡眠。从简单词语概念就能解读出丰富而又深刻的语义内涵，可谓由表及里，化简单为丰富，这便是概念整合语言认知的修辞解读魅力。

载搭型概念整合与糅合型概念整合相反，他是两件相关但不一定相似的的事情整合在一起，产生新的概念意义，其中相关关系是概念整合的核心。王正元也认为：载搭型式的整合是由于转喻结构中把两个具有相关性而不具相似性的事件糅合在一起产生新的概念意义。 这一点与转喻类似，转喻是指甲事物同乙事物不相类似，但存在这密切关系时，就可以用乙事物来代替甲事物这样的一种修辞手段。例如：I am reading LuHsum．汉译为：我正在读鲁迅的作品。站在转喻的角度看，本体是鲁迅的作品，但原句中本体并没有出现，而是直接以LuHsum鲁迅人名称呼这个喻体出现的。依概念整合理论角度看，LuHsum与LuHsum's works这两个概念之间没有相似性，但存在类属相关关系，即鲁迅的作品是鲁迅所创。类属空间是鲁迅人名，是LuHsum's works(作品)和LuHsum(人名)的初步组合，B线指明人名与作品之间的隶属关系，A、C线代表LuHsum's works(作品)和LuHsum(人名)加工组合，D线指示的是LuHsum人名进入鲁迅作品意义拓展层面，最后形成LuHsum代表LuHsum's works(作品)这一新的概念意义。这种由LuHsum's works(作品)演变为LuHsum(意为：鲁迅的作品)就很好的起到了化繁为简，一词多义的修辞作用。

三、概念整合理论下的文本修辞解读的艺术魅力

概念整合就是对语言概念之间的彼此类属关系进行语音、词义、句意的组合、完善、拓展等塑造新的语义的一种认知修辞手段。其中的组合、完善、加工 包括词性的改变，词语感情色彩的变化，词义多变、词义延伸等等，它在文本解读中往往能够实现词义从抽象到具体、单一到丰富、显性到隐性、生硬到生动形象的修辞解读巨变。

(一)由显性至隐性(浅层到深层)的修辞解

表三　LuHsum：鲁迅的作品概念合成

读

“The surgon is a butcher”butcher在句子中为名词，被a限修饰，它的本义为屠夫、侩子手、肉贩、人名：布彻(名词)；屠杀、残杀(动词)。Surger在句中为名词，意为外科医生。涵汉译为：外科医生是个屠夫(刽子手)，显然不对，butcher显然有更深一层意思，口语上的糟糕一意，糟糕作为施事行为的修辞对于外科医生和屠夫都是有的。原句应为：这位外科医生很粗心；或者为：这位外科医生刀法很拙劣。它实际上是由surgon 和 butcher两个概念中施事类属部分整合而成。如下表所示，a、b线指明的内容是Surgon(外科医生)和Butcher(屠夫)共有的施事特征，如工具，解剖，割肉等，属于类属空间；M1.M2线是两个不同概念之间相互映射关系；A、B线是外科医生、屠夫的部分投射、进入合成空间进行初步组合，在输入空间内，我们很难想到粗心，拙劣，但到了复合空间里我们就能想到外科医生具有粗心，刀法拙劣的特点；C线指明施事共性进入合成空间对已有的外科医生和屠夫关系进入合成空间作更深一步拓展，一方面，我们会想到外科医生，外科手术室，手术刀，病人等；另一个方面，我们也会想到屠夫，屠宰场，屠刀，屠宰的对象(猪、狗、羊等)将这两个概念整合就会得到不一样的复合空间；H线是合成空间新的概念意义对其他三个空间意义的 回应投射，已检查和验证四个空间概念意义的连贯、整体性。由单个Butcher(屠夫)解读出刀法拙劣或动手术手法粗糙的新意义，可以说是挖掘和延伸了Butcher背后隐性的词义，从显性到隐性、浅层到深层，既有隐性词义的挖掘，也有词性上的名词转为形容词的词性超常搭配的修辞艺术效果。

“四周黑洞洞的，还不容易碰壁吗？”(周晔《我的伯父鲁迅先生》人教版六年级上册)

表四　外科医生很粗心(或刀法拙劣)意义合成

表五　碰壁——遭受挫折、磨难新的意义合成

这里的碰壁指的是鲁迅在国名党黑暗统治时期所遭受的挫折和磨难。这一层新意是由“光线暗淡，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墙壁”和“生活中遇到挫折和磨难”这两个空间概念意义整合而成。两个概念之间存在着“甲受制于乙”这个相似共性，这是初步组合和完善，拓展成面是借助“四周光线黑洞洞，人不小心会撞到墙壁”和“国名党的黑暗统治让人难以看到生活的希望和光明”相似语境进行映射，精加工。两个概念之间均有受阻碍、不顺的隐含意义。整合上述关系，将生活中遭受挫折和磨难这层意思映入碰壁一词中，新的概念意义也就合成了。这就是挖掘“碰壁”一词的隐性、深层含义的修辞解读极其意义的过程。如果教师不懂得遭受挫折和磨难与碰壁之间这一层整合关系，就不好向学生解释这里的“碰壁”是浅层意义还是深层含义。

(二)从抽象到具体的修辞解读

中国年画里有这样一幅图：在莲花池里站着一个只穿红肚兜的小男孩，胖嘟嘟的手里环抱着一条红色大鲤鱼。画面的意思大致是寄托了“希望每年的日子都能过得很富余而幸福”的吉祥意思。 相比之下，画面意思比较抽象、隐晦，由图画意义到具体文字意义，中间经历以下环节：1.红色鲤鱼中的“鲤”与“利”谐音，故有收利、盈利之意，“鱼”与“余”谐音，而鱼也代表大吉大利、攒积蓄、招财、招福之意 ，词义上的攒积蓄，结余和语音上的li和 Yu构成了鲤鱼与“余”两个概念空间的相似性类属空间；2.利用谐音部分两个概念相互映射进行意义初步组合；3.将“鱼”的充裕、富余之意与“余”表达的字面意思——年年富余意义进行组合上的完善；4.最后在合成空间引入两个概念类属关系进行拓展，形成年年富余之意。实现了从抽象的图画意义到具体可解的文字意义的认知转变。又如：

“我吃了一下，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鞞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鲁迅《故乡》人教版八年级)

表六　杨二嫂的身材如圆规一样细脚伶仃的意义合成

“上面粗大，下头尖细”正是“圆规”和“身材走样”的杨二嫂这两个概念之间相似共性，属隶属空间。杨二嫂有豆腐西施之美誉，可惜因生活的窘迫使得美貌不在，身材大变样，鲁迅先生并没有正面描写，而是以大家在熟悉不过的圆规射影，将圆规的形状特征与杨二嫂的身材特征进行映射组合，再依据上面大，下头尖细即细脚伶仃的共性特征，将圆规形状特征隐喻杨二嫂身材特征，实行等同替换。也就实现了圆规寓意杨二嫂丑陋身材这一新的概念意义。圆规的巧用，让这段文字的细节描写增加了栩栩如生的色彩，圆规的特征代替杨二嫂的特征，将杨二嫂因生活窘迫使得昔日的豆腐西施潦倒困顿的丑态展现得一览无遗，可谓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三)化生硬为生动形象的修辞解读

这里的生硬主要指一件事或一个概念的语言选词叫生疏、僵硬、无活力，而生动、形象则指词语、句子赋予变化，有生命力，有幽默感和讽刺等强烈感情色彩。下面就结合语文教材中的一些例子简单展开探讨：

“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司马迁《陈涉世家》人教版九年级)

两个输入空间分别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和“平凡的人不会懂得英雄的志向”“甲施事于乙”，平凡的人不会懂得英雄人物的远大志向，平凡的人好比燕雀飞得低，看得近，英雄人物的志向好比鸿鹄一心翱翔于蓝天，不屈就于地面。

表七　燕雀(平凡人)不懂鸿鹄(英雄人物)的远大志向意义合成

于是燕雀对应着平凡的人，鸿鹄对应着英雄人物，两个概念之间彼此映射，依据隶属空间的“甲施事于乙”关系进行整合、拓展，将“燕雀不知鸿鹄之志”直接映射于“平凡人不懂英雄人物的远大志向”这一空间概念网络。实现了以燕雀、鸿鹄巧妙做喻，将“平凡人”陈涉内心的英雄大志委婉、生动、形象的向读者表达出来，就避免了平铺直述而又平淡无味的语言表达。又如：“一群泪痕满面的红领巾相互扶着肩，踮着脚望着，望着……”(吴瑛《十里长街送总理》人教版五年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长恨歌》鲁教版选修1)；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李清照《如梦令》冀教版八年级)

上述中的红领巾的实质意义应该是少先队员，这个意义生成是由“少先队员”和“代表红旗的一角的红领巾”这两个概念整合而成。他们之间的相关共性为“红领巾寓意革命传统”，小学生加入少先队员就是对其进行革命传统的政治教育，佩戴红领巾成为了少先队员的一种日常装饰，红领巾也就寄寓少先队员这一意义。以红领巾代替少先队员出现，给人一种强烈的颜色视觉冲击，仿佛少先队员身上继承的革命传统让人看得到，摸得着。

“粉黛”本是女子胭脂水粉的颜色，在这里指宫廷女子。这个新概念意义的生成是由“宫廷妃子”和“妃子使用的胭脂水粉”整合而成。这两个概念之间存在相关关系，即宫廷女子使用化妆品。颜色亮丽的胭脂水粉为妃子专用御品，“粉黛”有了妃子身份这一信息特征，这是两个概念在组合基础上深度拓展、加工产生的新意，故而“粉黛”能喻指宫廷女子、妃子。这种以局部的装扮来代替整体上美貌的女子，突出妃子们的美貌容颜，本身“粉黛”较妃子更有颜色、美貌上的突出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同样的，“绿”与“红”在这里的意思为绿叶和红花。它是由“红绿两种颜色”和“红色的花朵、绿色的叶子”这两个概念网络空间整合而成。“红色、绿色”这个颜色相关共性便是它们的隶属空间；另外形容词活用于名词，是组合信息拓展、精加工关的键，实现了两个概念之间词性上的一致性，两个概念基于相关共性有选择地投射到第三个概念网络空间——“红”即是红花，“绿即是绿叶这一新的概念意义(动态解释的符合空间)。这样的意义生成，一方面实现了词性的活用，另一方面，突出颜色的视觉感，使得语言生动活泼，富于变化。

四、结语

综上所述，概念整合理论利用四个心理空间网络对概念间实行映射、组合、完善和拓展的整合构建新的概念意义，其语言认知在解读文本中同隐喻、转喻、借代、借喻等辞格一样类似地实现了文本意义从显性到隐性，抽象到具体、生硬到生动形象的解读转变。概念整合理论在我们的常规隐喻、语法结构、新词、文学与修辞解读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修辞解读指导意义，表现在：1.概念整合理论的修辞解读很好的解决了教师甚至是学生在阅读语文教学文本中遇到的深奥难懂、“是是而非”的一些疑词杂句而不知其背后意思的解读困境。作为教师，可以自寻到分析和解读教材文本的有益方法，提高文本解读能力，有助于高质量教学设计生成，提升课堂教学；学生角度看，有利于掌握新的阅读方法，提升自身的语言认知和问题分析能力；2.概念整合用于分析词语、句子甚至段落和语境意义的认知过程本身就是修辞认知解读的过程，它涵盖了词语语音、语义、词性、感情色彩、语境甚至是篇章的修辞认知，从上述分析可见其修辞解读的知识内容和形式方法蔓延的范围广，领域深。当然概念整合的修辞解读在这里也只是简单的分析，其应用的领域还有待继续深入挖掘。

[参考文献]

[1]Fauconnier. G.M appings in though and Language[M].Cambridge：Cambridge vniversity press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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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晓峰. 语义双关修辞解读中的隐喻思维与认知[J].南昌大学学报，2013(5)：3.

[5]刘炳叔. 汉语中的饮食隐喻[J].US-China Foreign Language ,USA,2008(2)：45.

[6]王正元. 念整合理论及其应用研究[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2)：40.

[7]王洋. 语文修辞[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胡光波)

On the rhetoric interpretation and its significance in the perspective of conceptual integration

WANG Zheng-yi

(College of Literature,Southern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gzhou363000,China)

Abstract:concept integration theory is a new concept, which is based on two concepts: the mutual mapping between the two concepts. The integration of the essence of the process is based on a certain theme, context, of words and sentence patterns of selection, combination and perfect, the pronunciation of words and sentences, semantic changes, make the language expression is accurate, clear and vivid and powerful, can be said that in the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under the guidance of text interpretation of the rhetoric text will do not have some charm.

Key words:conceptual integration similarity relevance Rhetoric interpretation

doi:10.3969/j.issn.1009-4733.2016.01.012

〔中图分类号〕H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4733(2016)01- 0053- 05

[作者简介]王政义，湖北咸宁人，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