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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敖包山看到我的阿妈

2016-05-14张秀超

民族文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大官敖包棒子

张秀超

坝是一座山,沿着螺旋般的盘坡道,登到山顶,是辽远的草甸子,甸子的远方是苍茫的林海。一座石头山,突兀地耸立在草甸子上,在这里它不再称山,它有个神圣的称谓:敖包。这敖包又似乎与世上所有的敖包不同,因为它的源起,是与一个山民的命运相关联,相传若干年前,有个在大山里讨生活的山民,在一个烟雨苍茫的夜,在这里迷了路,就在这个地方,忽然亮起一豆灯光,引领他回了家。于是,那个人在这里放了第一块石头,而后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在这里放石头,若干年里千千万万的手,就在这天地相接的草地上,堆叠起了这座石头山。

而后,这里就成了跑山人指行的路标,就成了放牧人栖息落脚的地方,四面八方的山民,日子中遇到沟坎了,心里暗淡无光了,都要来这里走走。后来不是散落的一个两个人来,而是成千上万人,结伴而来,于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日子,就成了这座山的盛大节日,这一天是农历的6月13日。

好多年了,身边的亲戚朋友,单位的同事,都在这一天来看敖包,我也一直都想来看看,可就一直都忙碌着没有能够成行,今年,我终于随电视台摄制节目的一行人上了山。我们是在12日黄昏到的,这个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我们的车只能够停靠在距离那石头山100多米远地方,我们车的前方是重重叠叠的车和人,后边还有人和车围拥而来。

我对这样盛大的场面,产生了无限的痴迷和好奇,我奔走在人群中,看看人们在做什么。我看到有人在搭戏台,有人在支帐篷,有人在垒锅灶,载满物品的流动货车,打开车门售货迎客,车上手电筒,蜡烛、火腿肠,烧鸡,面包……应有尽有,最畅销的是各色哈达,还有大红的布匹,人们把美好的企愿写在布上,这叫挂彩,那上边写的字是祈愿国泰民安,有的感谢长生天让其好梦成真,日子兴旺红火。

夕阳,变做一个光亮的点,在远方的树梢上停留一刻,而后顺着树干滑落下去,一会儿不见了,林子和草场青苍苍的,如烟尘如丝纱的暮霭,从远方漫过来,高山大野的夜降临了。这个时候,大山里飘溢着浓郁的香气,那是奶茶的香,饭食的香,主要是羊肉的香,这里架起无数的野灶子,那是用三块石头支起的大铁锅,锅里煮的是手把羊肉,每个路过的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停下来吃上一块羊肉,那是有了福乐的人,在这里散福,那羊肉吃的越快越光,就意味有更多的人分享其快乐,主人就越欢畅!

有人塞到我手中一块羊腿,一种鲜香的羊肉味,扑面而来。同时,我闻到一股奇异的香,那是傍晚,草原的风送过来的一缕气息。

我就是一愣,我的腿没有经过大脑指挥,就擅自做主,奔着那个气息走去,我绕过一排小车,穿过几个木杆子支起的塑料小帐篷,来到一个小山坡前,山坡下停着蓝色东风客货两用车,那车一面车板子落下来,另三面上支起了塑料布,就围成了一个简易房屋,靠着那车,地上有个大铁锅,支在三块石头上,锅底下燃烧着柴火,锅里冒着热气。

这时,我发现,就在那锅的后边,在山坡的一棵小桦树下,坐着个人:青袄、青裤,面颊的皱纹犹如犁过的土地,细而密,头发花白、稀疏,就如隔年衰败的白草,挽了两个细细的小辫子,搭在肩头。不大的眼睛陷落在褶皱里,但是那眼睛的光,宁静、祥和、舒展……

她像一座山,端坐在那里,打量着眼前的人,我手机械地摸索着打开包掏出相机,飞快地对照那张面孔,按动了两下快门,她被惊动了,她笑了,手按着草地站起来:

“喝碗粥?”

“噢、喝碗粥。”

我在那锅前的一个圆桌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来。

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在桌子上。这个时候,我看清,眼前的粥不是大米粥,也不是小米粥,而是一碗棒子碴粥。这是我老家的人最爱吃的一种美食,它是把棒子在碾子或者机器上,脱皮去脐,碾成小手指肚大小的颗粒,叫棒子碴,用它煮出来的粥,滑润香甜爽口,百吃不厌。只是它不大好煮,要用小火煮好长时间,儿时,一户人家煮这样的粥,满村子都飘着温热香甜的气息。我离开老家多年,最想的家乡饭就是棒子碴粥,不想在敖包山,我竟然能够吃到这样的粥,我端起粥碗,眼前又多了一碟芥菜丝咸菜。

吃了一天的面包、榨菜,肚子里总像有股子风在空旷干涸的胸腔游动,一碗热粥下肚,感到很舒服,我很快喝下去一碗,“我再给您盛一碗,山高夜里凉,多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她站在桌子边,她要拿我的碗,要再去给我盛粥,我抬头,此时,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这个时候,我的手不由抓紧了碗,我似乎怕她拿走碗,随着她转身,什么东西会消失遗散,这是因为我看到她右眼角的黑痦子,是的,黑痦子!

“你是?……阿妈?”

“我是花,满汉土的花儿。”

“你是花?一双手捂罩住了我的手,这手是一张皮,包着骨头,软而又硬!

我们都说不出话,我喘不上气来,好像有什么噎在嗓子眼,只是眼泪在刷刷地落。

阿妈的脸,抖动着,泪越过痦子,在面颊纵横的纹路里蔓延。

我们曾在一个方圆不到半里地的小村庄,共同迎送过2500多个日出日落,而后离别30多年,福祸忧喜两不知,不想在敖包山见到了她。

阿妈,是我家的近邻,我们两家院落只隔着一道桦木杖子架的篱笆栅栏。阿妈,是我们村大官的媳妇,大官姓贾,名荣祖,是我们那个小山村,唯一在外边做事的人,在我们那小山村人的眼里,凡不在地里下苦力,在外边做事的,都称为官,且那人举手投足又出奇的显大,所以村人称他大官。他常走热河,东三省也跑遍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大官长的高大英武,相貌堂堂,身穿蓝色吊兜服,比寸头稍长点的头发额角处分开,不知道抹的是杏核子油,还是其他的什么油,反正是油光水亮,一丝不乱。大官走路手抄在裤子兜里,昂头挺胸,派头十足。他穿件灰色大衣,从不任袖子,似乎伸胳膊这样的举动,与他的身份有点不相匹配,他不屑于做这样的琐碎事情,那就很有格外的气势,那大衣似乎也怕他,服服帖帖地搭在他的身上,一走路,袄角子忽忽地飘动着。

大官不怎么随便跟人说话,好似他总有事情考虑不完,很伤脑子的样子。他在村路上走,乡里人跟他说话,他很少张口,只是手稍稍扬扬,算是回话,那手势替他说的话,是对人说走吧,忙去吧!还是说乡亲们好,谁也闹不清楚。

我们孩子怕他,村里的大人似乎也怕他,可最怕他的人是他的媳妇,我的阿妈!

若干年后,我考察清楚,其实,大官做的事由,就是镇采购站一个跑货的,他去山东拉过大葱,从山西跑来几车老醋,从青龙拉回几车酸梨,从盘锦调回过两车大米,还到内蒙古的盐泡子拉过几车大青盐……

可那个时候,我实在想象不到,大官在外边做的是何等的事情!

大官很少回家,他若是回家,阿妈就像接驾一样惊慌隆重,她把屋子里的红躺柜,柜子上的胆瓶都擦得亮堂堂的,一尘不染,桦木杖子架成的小院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夏天的时候大官回家,阿妈从菜园里割一点二茬小嫩韭菜,切得碎碎的,放上细细的腊肉丁,给他包饺子吃;摘一大把黄花,用开水烫了,给他炒鸡蛋;从自留地里掰回几个青棒子,用铁擦床擦成糊糊,放上苏打粉,给他蒸黄金塔。要是冬天回来,一定要给他做粉条猪肉丸子火锅。给他倒上热酒,让他吃着火锅,喝着热酒暖暖身子。可无论做什么好吃的,伺候得如何周到精细,就从来看不见大官脸上有一点笑模样。

村里女人背地里对阿妈说:“你别那么惯他,越惯越上劲!”阿妈就总叹气说,都是我不争气,让他心里没着落。阿妈说的不争气,是她的生育问题不大顺心,先是多年不孕,而后好不容易开怀生育,却连生丫头,大官想要儿子,大丫头出生,他给起名:来弟,第二个又生了个丫头,他起名,盼弟。

阿妈肚子里又有了动静,她提心吊胆,就如那个肚子里埋着炸弹,生怕再来个丫头,可偏偏怕啥,啥就山高路远的奔来了,小三又是个丫头,大官连名字也不起了,回来看了一眼,就袄角子呼呼地卷着风,走了,从此,大官就很少回家了。

阿妈一个人要下地挣工分,还要拖拽着三个孩子,那日月过得不比村里那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好到哪里去,唯一有点区别,就是她的男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到过年的时候,可以拿回一点现钱,填补工分以外亏欠队里的钱,买回一家人度命的口粮。

阿妈能干,一个人支撑着日子,看上去也能够过得去。可阿妈心里苦,就如一块白布,掉进了染缸里上了色,从眼神举动,都能够流淌出她心底的屈辱和哀伤。

阿妈下地做活的时候,用一个绣花兜肚,把孩子背在身上,工间歇息的时候,她哄女儿总哼唱一句话:“坡顶上的碌碡,崖畔畔上的花,花落碡跑找不到家家。”

多年后,我才悟到那歌的意思,阿妈是说崖上的迎春花,花开花落随风走,离了枝梢就没了家。梁顶上用来压实种子的碌碡,一旦断了绳扣,什么也挡不住它滚落的脚步。那时,阿妈看着崖上的花儿,想着自己的命,她看着碌碡,也想到自己的命。精明的阿妈,她对自己的状况,心里明白,要跑的东西是留不住的,她的日子总要发生什么的。

她怕的东西,还是日夜兼程,赶来了,那个叫号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响了。

那个冬天,大官回来了,他回来没有急急地走,不急着走,他是要达到个目的:他要离婚。阿妈不答应,大官采取行动了。大官毕竟是大官,不是打,也不是骂,而是杀鸡。

阿妈养了18只鸡,15只母鸡,3只公鸡。她喜欢鸡,除了三个孩子,鸡是她的宝贝,她与孩子和鸡相依为命。

她给鸡都起了好听的名字:白点,红关,黑嘴,芦花,碎嘴……鸡们都知道自己叫什么。每天傍晚,阿妈手里端着一点鸡食,叫着鸡的名字,鸡就欢快地从梁上、从河边回到她眼前报道了,她撒几把米或者是棒子粒儿,鸡们围着她迈着碎步,边吃边咕咕地叫,像是在向她说什么,鸡不单跟她说话解闷,还帮她支撑着日子。大官只在过年拿回一点钱,平时分文不给,她用卖鸡蛋的钱买油盐酱醋、买青布花布、买针头线脑,给孩子们做鞋做袜做衣服。可是现在,与她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鸡,就要大难临头了。

有对人做过透彻研究的哲人说:世上每个活着的人,心里都有怕,那是能要了他(她)命的病根子,也就是被人称做软肋的地方,就如庖丁找到牛身上柔软可下刀的地方,故此,对付牛,就能够所向披靡,大官就找到了媳妇的软肋。

大官动手杀鸡了,第一天晚上杀了三只,那院子里,一个晚上荡着鸡凄厉的惨叫,没有别的声音。

第二天杀到第四只,院子里除了鸡叫,传出了媳妇悠长凄伤的哭声,这是村里人,第一次听到阿妈的哭声。这个时候大官的一个叔叔,拿着个木棒子大骂着,跑进院子里,给了大官两棒子。

可大官还是没有罢手。第三天的晚上,他又杀了两只,在把第三只鸡抓在手里,把脖子背过去,即将要动刀的时候,木栅栏门开了,旋风一样跑进一个人,是阿妈的妈。她破口大骂,她要豁命,她骂那不是人的东西,也骂自己的姑娘,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就非在这里活人,她警告姑娘说:先是杀鸡,接下来就是杀人了,她的意思是坚决不能够这样挨下去了,要有个了断了。

于是,几天后,阿妈就对眼前的日子做了个了断。腊八的晚上,在那个飘着雪花的夜晚,阿妈带着大丫头和最小的三丫头走了。那晚上一村子人,没有一家喝腊八粥,孩子们因为那个留下的孩子的哭声,个个泪水涟涟,大人因为阿妈的走,也伤感得端不起碗。

阿妈走后的第二天,大官就走了,把二姑娘也带走了。我觉得,我们家那边的院子荒凉了、我们那个叫满汉土的村庄空旷寡淡了。那年我7岁,我那7年是没有一天看不到阿妈的。在我们那满蒙汉集居的村庄,论习俗我该称她阿婶的,可因两家住得近,处得好,又因为我三岁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找刨草药的阿妈,迷路险些被野兽吃掉,是阿婶找到我把我抱回家,有救命之恩,就认她做了阿妈。在那苍茫粗粝的岁月,大人因为生活的重压,大都脾气暴躁,好对孩子发火,没有男人的阿妈家,就成了我们孩子们逃避风暴的港湾,谁挨了骂遭了打,都跑到她那里去,性情温和,长相好看的阿妈,总能够想法把我们哄好。故此,在我幼小的心目中,阿妈似乎比我的亲阿妈还要亲近。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她了。后来我又看到她一次,那是过了年后,开春蝴蝶满天飞的时候,人们都上山种地了,我一个人在家看门,我忽然听到井台有哭声,我跑出去,看到阿妈,她倒在水井边大哭,她哭得浑身抽动,脸色是青的,她嘴里说着一句话:“我还要吃几口井的水呀!”我抓着她的手,大哭起来,尽管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生活,什么叫命,可我心里的伤感,让我与阿妈一起哭向苍天。

这个时候,那个老人又来了,是阿妈的妈妈来了,她是怕姑娘跳井,她拖她走,阿妈说:“你别管我了,我是后悔听了你的话,我不该走啊,就是让他杀了我,都比现在好受。”

我不知道阿妈离开了她的家,都遭遇了什么,那几个月她是怎么过的,是什么样情感,又让她回来哭她吃了18年水的老井。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她。

阿妈老了!老的我已经认不出了!

唯独那个右眼角的黑痦子,还是那么突兀而鲜明,它没有老也没有小!阿妈的命,让人叹息,后来村里人悲叹中,说阿妈的命苦,就苦在她长的那个痦子上,说那是个泪痦子。

“你,可好吗?”

“好,挺好的!”她告诉我,往前走了两嫁都不行,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孩子到哪里,人家都不能够像对待自己的一样好好待承,第二个先前还好,也过了几天踏实日子,可那个被他带去的二丫头,在他那待不了,又投奔她来了,那人闲累赘多,不干了,就又散了。那之后就娘四个过,再也没有往前走,她说这几十年,就围着这个山转,春夏采草药、采蘑菇、采蕨菜,冬天捡牛粪,这个山没有一处,她没有用脚走过。

三个孩子都读了书,大的念到中学,回来跟她支撑家,两个小姑娘都念了大学,都在城里工作了。她说现在跟大姑娘过,姑娘女婿都挺好,大姑娘家开了农家游宾馆,她专门给客人煮棒子碴粥,哪来的人都爱喝她煮的粥。这么多年,每年的6月13日她都来敖包,为上山的人们煮粥喝。

我看她如一片云,舒展祥和,我就想起一个人:大官。

我很想知道,她那么精细地侍奉过,一同生活了18年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可有没有过一点粘连,可我不好说,不知道怎样说。

阿妈,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人到打开了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了,她告诉我,他过得也不好,他们散了后,他与一个比他小好多的女人结了婚,几年新鲜过去,就开始吵,后来就散了,没有孩子。

“他找过你吗?”

“托人找过,不能够了,心都死透了。”

她告诉我,他去城里找过那两个姑娘,孩子就是不见他,不久前,他又去找,姐俩还是不见,那人回到村庄,跑到他们的老院子里,狼嚎般哭了一宿,村里人把这个信传到城里,两个姑娘回来找阿妈。她们是要她个话,让不让见他,阿妈说,我不管,随她们,骨血连心,见不见,他都是她们的爹……

夜深了,四周没有了声息。我不能够再与阿妈说下去,我只觉得心里,一下堆叠了好多的东西,堵塞的难受,很想找个地方透口气。我对阿妈说定,第二天我要随她下山,去她的家里看看。

离开阿妈,我往远走,走出人与车的地界,来到一个长满蒿草的山坡,我在草地上坐下来,坡下近处,是灯光点点的人海,远处是黑沉沉的树林,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动,离我很近,好似颗颗都在思索着事情。我在想着阿妈,想着世事。

几十年,长吗?好长!中间堆满了日子的沧桑,那沧桑沉在日子的河底,时间的水,就那样漫过它们往前流。

长吗?好像又不长!那情景好像才发生不久,可阿妈,那个中年女人,已经被日子的沧桑吸干了浆汁,她一幅老迈之相了。

我呢,7岁的孩子,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上苍保佑,我没遭遇不淑之人,逢迎好时代路走得也还算顺达,可我的心竟也横叠着那么多苍茫的世事,我被事淹没着,沉浮着,揉搓着,挤压着,我时时都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与这个世界、与自己谈谈,才能够往前走。

人在日子中游走,各有各的滋味,各有各的困境,日子对谁都不客气!人生的熟与收成,都如禾苗变成庄稼要经历四季风雨。

一辈子能够有多长?

到了是个什么境地,这个夜晚,我都丈量了一下!

那么多年,岁岁年年,这个日子,阿妈都要来敖包山,在她遭遇路断头的岁月,阿妈在这样的夜,想的是什么?或许,她想过死,想过了断。那个时候,她有充足的理由死去。她的遭遇让她受不住了,塌了、陷落了,可是,她没有,那个被人看做一只鸡般的弱小的人儿,她是在这样的夜里,看到闪烁的灯盏了!她的心里有亮了,她就挺过来了,于是,就有了乾坤,于是就有了女儿们如花的岁月……

那么,眼前,在这样高原的大野,这样一山黑黑压压的人,他们每个人所为何来呢?我不能够知道他们内心是怎样的境地,但我可说,那一颗颗心里,都有万千的世事在奔走,或许,也会有如当年阿妈一样,在人生的悬崖边徘徊的失路之人,他们来此,是寻找?是期盼?

寻找就意味着战胜或超越……

心里有亮,脚下就永远有路!

因此,我面对着这石头山前的人,泪流满面!

为此,我对深夜里,置身于这高原大野上的人们,致以深沉的敬意!

责任编辑 陈 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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