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呼啸山庄》中庄园意象与人物的命运安排
2016-05-13房秀娟
房秀娟
摘 要: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作为《呼啸山庄》中两个重要的场所,不仅仅是人物活动的地点,也成为中外评论家、作家历来所关注和诠释的两个意象。呼啸与荒原中风景相关联,画眉与青山绿果相呼吸,两种意象在直觉中分别给人苍劲、凄飒与温馨、宁静的印象。艾米莉赋予这样两处自然意象深刻的象征意义,暗示了文中人物命运的变迁。
关键词:意象 人物命运 原始自我 文化超我
《呼啸山庄》描绘了两个典型的自然社会环境: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石楠丛生、觅无人迹的荒原中心,呼啸山庄就这样矗立在那里。狭窄的窗子深深镶嵌在墙壁内,住宅正面,大门周围都雕刻着古怪的图案,频频光顾的凄风苦雨,围绕着这座只有栅栏围墙的房子,鬼怪般地尖叫、哀号、啜泣,鞭打着这座宅子,摇撼着树木。这里是荒蛮的,凄凉中透露出一种粗犷之美。艾米莉写出了其所包含的荒原、风景巉岩、暗夜这些意象,写出了在荒原中生活的人们:凯瑟琳、希斯克利夫、哈里顿,作者还写出人的精神世界与大自然之间的某种相通相融,写出大自然中充满了严峻、狂乱而又富有活力,而又拥有野性。它虽是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但这一意志要冲决一切,直至它自身消灭,所以它又有破坏性,给世界的只能是不和谐和骚动。与之截然相反,画眉田庄为青翠的、广阔的苑林所环绕,附近吉牟屯山谷下,从洼地里流淌出来的淙淙溪流,正好接上随山谷弯曲的小溪。田庄内花木繁盛,屋子里金碧辉煌,这里高雅恬静,显出一派富贵的美,里面的田园、花径、阳光、薄云都衬托了它的文明、柔和,塑造出生活在其中的林惇、小凯蒂,并且把小凯蒂和哈里顿的家园安置在画眉田庄,预示生活中未来的美好和社会的完善。
有人说呼啸山庄是野性的生命,它有着风暴狂乱,冲决一切的意志,而画眉田庄柔和、虚伪、萎靡,这样的生命终究是抗拒不过野性的,如同埃德加、伊莎贝拉、小林惇等人在希斯克利夫面前永远是无力的,他们的灭亡是必然的,但这两种不同质的生命到底谁更有生命力和毅力,更符合历史,这种说法真的合乎文意和作者的意图吗?要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必须从文中人物命运的变迁中去探寻答案。
《呼啸山庄》中写了三代人的命运,其中第一代人用的是简笔勾勒,后两代人是重笔涂抹,描写细致详尽,包括埃德加、凯瑟琳、希斯克利夫、辛德雷、伊莎贝拉、小凯蒂、小林惇、哈里顿,那么我们就代表不同庄园的人物的命运来剖析作者意在给予读者什么。
对希斯克利夫这个人物,给人的印象免不了是个恶棍、食尸兽、恶魔之类的词汇。他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角色,原本老恩萧家和睦、融洽,可他的到来,剥夺了辛德雷的父爱和兄妹感情,他自己却获得了宠爱和爱情的积淀及其财富。当老恩萧死后,辛德雷不想留这位半路货,可希斯克利夫却自找没趣,宁愿当奴仆也要待在恩萧家,获取与他有差距的凯瑟琳的爱,但往往得到的是撕扯、吵架,当希斯克利夫面对辛德雷的蛮横无理、粗野之举及凯瑟琳嫁给埃德加这些事情,他不但不从自身去寻找这些问题的缘由,而是去复仇,去抢夺本不属于自己的财产和地位及其爱情,于是他把这一近乎狂热的爱的力量化作了复仇的火焰,毫无道理地摧毁了两个庄园,也毁灭了自己心爱的人与自我,悲剧式地结束,不能不令人思索回味。希斯克利夫没有博大的胸怀,没有与人为善的思想,有的只是野蛮、粗暴,同时又是那样的自私与贪婪。可悲的希斯克利夫制造了一切罪恶,终究还是自食其果,来得无道理,死得无意义,一生中只想着为“爱”而疯狂,带来的却是累累罪恶。作为荒野之子、呼啸之子的希斯克利夫的命运,艾米莉给的是灰色调。
女主人公凯瑟琳,爱发脾气、说谎、咬人、愤恨、野蛮、任性、疯狂,她是呼啸山庄的凄风苦雨培养的一株充满野性的生命之花,但她却过早凋零,不经风雨摇摆。她为了世俗的利益和狭隘的思想,背弃了她深爱的希斯克利夫,嫁给了埃德加,她想成为“乡邻间最伟大的女人”,于是她以生命为代价,抛弃了自己真正爱的人,背叛了自己的灵魂召唤,她是世俗中贪婪的女人。凯瑟琳的选择是可悲的,她放弃了原始自我,而选择了文化超我,她的这种爱情是创造性的,但具有更大的毁灭性。凯瑟琳是魔鬼和天使,所以她无法在人间久存,凯瑟琳的爱情不能给她以甜蜜,婚姻不能给她以安宁。在希斯克利夫与埃德加的撕扯中,她的灵魂化成了碎片,作者也由此暗示完美的爱情不存在。
作为风景如画的画眉田庄里的主人公,埃德加是一个娇生惯养、感情脆弱的富家子弟,只配给人当笑料。但在画眉田庄生活的他是变化的、发展的,随着情节发展,时光流逝,六七年后的埃德加成了一位温柔的丈夫、慈祥的父亲,他和善、正派、信任别人、有高尚品德、有较高文化教养,是他和画眉田庄培养出了小凯蒂,埃德加以宽广的爱的胸怀使小凯蒂成长。
小凯蒂有着母亲遗传的天真和任性,又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见解,对于生活充满渴望和热情,富有反抗精神。暴力撮合的婚姻粉碎了她的梦幻,使她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和认识人生,而不像她的妈妈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当她的丈夫死后她没有绝望,也不会屈服,大胆而有力地与哈里顿联手反抗希斯克利夫的淫威。她并没有沉溺于往日的回忆,而是追求现实的人生,并与哈里顿结为伉俪。与她的母亲相比,她是成功的,在现实生活中她是生活的主宰者,所以画眉田庄的儿女是成功的和有生命力的。她的愤怒从来不是狂暴的,她的爱也从来不是火烈的,而是深沉的、温柔的。她既有敏感、狂想,又有倔强、莽撞,她有生的激情、铁的意志,她扮演着献身与拯救的角色,完成了由旧我到新我的转变,她抛弃了敏感、狂想和虚构,吸取了正直、敦厚和顽强,她献身照顾希斯克利夫之子,拯救哈里顿,把他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来予以尊重和教化。小凯蒂既有自然精神又富有相当的文明能力,这是与其母亲凯瑟琳相比之下的魅力所在。
哈里顿幼年失去了父母,被希斯克利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被侮辱,被嘲笑,但哈里顿不像希斯克利夫那样自暴自弃、玩世不恭。他热爱生活,朴实、正直、乐于助人,终于获得了小凯蒂的爱。在人格平等之下,他们终成眷属。尤其,当我们跟随洛克乌德再度造访呼啸山庄时看到一个穿着体面、容貌俊秀、容光焕发并带有银铃般清脆嗓音和深沉而又柔和的声调的小伙子时,简直不敢把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小伙子同一年前那个衣衫褴褛、粗野蛮横的哈里顿联系起来,然而他的确是哈里顿。哈里顿苦难的人生历程反映了人性的堕落、冻结和苏醒的曲折过程,表明了人性是不可摧毁的。
通过上面五位人物的命运安排,艾米莉写出了希斯克利夫对埃德加的极端藐视:“凭他那瘦小的可怜的身子,即使拼命地爱,爱上八十年,也抵不上我一天的爱!”其实这种自我夸耀的爱,只容纳得下一个凯瑟琳,而希斯克利夫的仇恨对象却是除了凯瑟琳之外的整个人类。他那专注的爱,如果和他那无所不包的恨相比,显得多么渺小。他的爱情是彻底地排他,封闭、自私,对芸芸众生,他只不过是可怕的仇恨的化身,在他的统治下,呼啸山庄建立起的是一个冷酷无情、充满仇恨、人性冻结的荒谬世界。对于凯瑟琳来说,画眉田庄永远是她的异己世界,一个不属于她的天堂,她说:“天堂不像是我的家,我哭碎了心,闹着要回到人间来,惹得天使们大怒,把我摔下来,直掉到荒原的中心——呼啸山庄的高顶上,我就在那儿快乐地哭醒了……”可见,凯瑟琳离开荒原和呼啸山庄就迷失了自我,就没有往日的生机与活力。矗立在荒原之上,景色凄凉的呼啸山庄比鸟语花香的天堂更可爱、更值得留恋,呼啸山庄在她心中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超乎生命和死亡的最原始的、不可扑灭的力量——火焰般燃烧着的爱情。而小凯蒂却对画眉田庄情有独钟,在她心中,画眉田庄象征着一个充满了欢乐、自由、幸福、温暖、仁爱的世界,而呼啸山庄在她心中简直就是地狱,到处是残暴、欺诈和憎恨。同样是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可在母女两代人心中唤起的意象却迥然不同。这两个艺术意象象征了两种模式的爱情:超人间的爱情和人间的爱情。前者只能走向死亡,后者却获得永恒。艾米莉安排画眉田庄的小凯蒂拯救了哈里顿,并将画眉田庄作为两人爱的巢穴,不能不说明艾米莉的良苦用心,社会生活允许画眉田庄的存在而复归人性,而呼啸山庄成了一个没有爱、只有恨的冷酷世界,是一个漫天大雪覆盖着的冰窖,一个把人性都冻僵了的人间地狱。可见,艾米莉所描绘出的这两个庄园意象意蕴深刻而富有象征性。
参考文献
[1] 阿诺德.凯特尔,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A]//杨静运.勃朗特姐妹研究[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2] 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M].杨苡,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0.
[3] 栗华. “野孩子”的爱与恨[J].北方论丛,2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