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玫瑰
2016-05-13刘智娟陈玲玲
刘智娟 陈玲玲
摘 要:玫瑰是爱尔兰杰出诗人叶芝诗歌中最为重要的意象。在其一生的诗歌创作中,叶芝娴熟精妙地运用了玫瑰这一涵义丰富的意象。通过充分运用玫瑰的多重指向意蕴,以及玫瑰这一意象的多样性、隐秘性和复杂性,叶芝组合呈现了一个完美精致的诗韵意境,凸显其运用诗歌这一文学手段超越人生苦难的美学理念。
关键词:叶芝 玫瑰 意象
意象作为诗歌创作中最为常用也最为有效的一种文学手段而经久不衰。《 辞海》对意象的定义为:意象是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互融合的心象,即诗人心中的物象,也就是带有诗人主观情意的人、事、物。换言之,意象即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从这一学界概念可以得知:意象是构成审美情趣的重要组成要素。审美主体在意识形态中,思维层面上感知意境抑或境界和情调的美好旖旎,从而产生情景交融、虚实相生,人、物、景交相辉映的审美想象空间从而衍生出相应的也就是优秀的艺术带给审美主体的审美感受即审美情趣。
作为英语诗歌的杰出代表,诗人叶芝一直拥有卓越的诗艺才能。玫瑰这一意象在其贯穿一生的诗歌创作中一直起着重要的作用。不管在其早期脍炙人口的抒情诗,还是中期探索玄妙世界,充满神秘主义意味的哲理诗,以及历经磨炼,彻悟世界而回归人性本元、朴实无华的多元叙事诗,作为审美主体的读者始终能够见证“玫瑰”这一意象若有若无的存在。诗人娴熟精妙地运用了玫瑰这一涵义丰富的意象,通过充分运用玫瑰的多重指向意蕴,以及玫瑰这一意象的多样性、隐秘性和复杂性,叶芝组合呈现了一个完美精致的诗韵意境,凸显其运用诗歌这一文学手段超越人生苦难的美学理念。
一、玫瑰意象的多样性
审美传统中,玫瑰这一意象最直接的意义指向总是和爱情密不可分。但叶芝诗中的玫瑰从来都同时具有多种意义指向,多重涵义关联,即便年轻的叶芝对玫瑰这一意象也有与爱情直抒胸臆的关联。好比在白鸟中(The White Birds)“倦意飘来,来自那露湿的百合与玫瑰,/爱人……原我们化做白鸟,在浪尖飞行”。玫瑰虽然指向了爱情,忠于情感,但同时也关联了诗人不羁的灵魂,向往不朽精神的自由。《恋人诉说他心中的玫瑰》(The Lover Tells of the Rose in His Heart)玫瑰这一传统意象更具有多样性,具有多重意义的解读。那“破碎的、残缺的、衰败的万物,/路边,婴儿的啼哭,马车的尖响,/农人的沉重的步伐,苍冷的田野,/ 都在消损着你的影像;一枝玫瑰在我心头开放。”“那丑陋的万物.../我渴望重塑世界,然后歇在青草地上,/看新生的世界如一只金匣,/因我梦中的你的影像;一枝玫瑰在我心头开放”。字里行间,诗人虽然用玫瑰这一意象暗指他的一生挚爱茅德.岗,但同时诗歌呈现了一片颓破衰败的具象,反差之下,玫瑰就是那新生的世界,是抚慰受伤灵魂的存在,是拯救世界、重塑世界的不二利器。好比对于年轻的诗人来说,喧嚣杂乱的世界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爱人那能抚平一切创伤痕迹的容颜,那容颜就是玫瑰,就是拯救污浊世界的美好。此处的玫瑰,指向了爱人爱情,但更多地指向了现代文明的荒原中灵魂的救赎。
二、玫瑰意象的隐秘性
叶芝的玫瑰意象超越了爱情这一单一的指向性的同时也具有了意象的隐秘性的特点。例如《 尘世玫瑰》中(The Rose of the World),“谁梦见美如梦而逝?/ 这些红艳的唇,满含哀叹的骄傲,/哀叹再无可期待的奇迹——/ 特洛伊在冲天葬火中焚毁,/尤纳斯之子尽数死去。”“我们与这辛劳的世界一起/在人类的灵魂间掠过, 那些灵魂/ 如冬日里苍冷的河川奔腾,/ 在泡沫般流逝的星空底下;/这孤独的面容永生”。“鞠躬吧,众天使,从你们晦暗的住所;/在你们受造之前,或任何心脏跳动之前,/那疲倦而善良的人徘徊在神座下;/神将这世界铺就成一条青草大道/展开在她浪游的双足前”。纵览全诗,玫瑰这一意象只在篇名出现,但作为一种隐秘的力量总领全篇。尘世玫瑰暗指热衷于爱尔兰民族自治运动的爱人,但同时寓意热情、自由、激情的爱尔兰民族精神。
同样,诗集《玫瑰》整部集子,似乎直接的玫瑰意象并不多见,玫瑰这一意象被虚化为了一种品质,外在的物象反而退居其次,构成虚实相呼应的一种审美意境。玫瑰被虚化为一种高洁承担、风雨共享的品质,“面对趁势的痛苦,愿意与人类一起受难,虽然,本是可以远远地关注着的”(李立玮:39)。《被偷走的孩子》(The Stolen Child)中仙境般的玫瑰园是具有隐秘性的极为重要的意象。在迷蒙的月色下,“在最远最远的玫瑰园里,有我们整夜整夜的步履。我们交织着古老的舞步,双手和眼神也交错如炫舞,直到月亮离去。。。而你们的世界却充满了烦恼。”此处最远最远的玫瑰园却是最近最近的仙境,完美逃离困顿现实的仙境。置于仙岛的玫瑰园,拥有极其多元的意义指向。与世无争的语境下,整个场景蒙上一层亦真亦幻的意境:“湖水那边”“绿荫的小岛上”。内心的自由不羁。远离陆地,远离束缚与纷扰,远离羁绊,孤悬于茫茫海域中,不再与陆地(现实)连接,可以遥想呼应,可以任性独立。玫瑰园成为叶芝的隐世桃花源,与之相对应的现实人间却充满了烦恼,人们即使在“睡眠里也冲突着无尽的焦躁”。玫瑰园因而具有了强烈的喻意指向。如同叶芝理想中的世界:浪漫、美丽、神秘、幽远,在精灵(自身自由灵魂)的引领下,仙境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可望也可及;“人间”则是现实在诗意世界的反映:焦躁、苦恼、不安、茫然。人类迷失在自身无法超越的困境中,逃离困境的方法唯有追随精灵的召唤。
三、玫瑰意象的复杂性
如果说叶芝的玫瑰起于与爱情的指向关联,那么多年以后叶芝对于玫瑰这一意象更赋予了花朵这样更引申的意义指向。日趋年老的叶芝在其《自传》中这样描述他对茅德.岗的一生钟情“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刻除外;当时她走过窗前,穿着白衣,去修整花瓶里的花枝。十二年后,我把那个印象写进诗里:花已黯淡,她摘下黯淡的花/ 在飞蛾的时节把它藏进怀里。” 这个印象就如同蚀刻画般嵌在诗人的意识里,这样的印象因而成为了诗人诗歌中萦绕的意象;既“我感到我面对的是一种伟大的宽容和勇气,我的忧郁已不单是爱的忧郁.”的确叶芝后期那些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里锦绣的哲理诗印证花朵意象的复杂性,多元性。玫瑰逐渐远离那些仅仅甜蜜的表层指向,指向生存的力度和尊严,指向了生命的丰富与圆融,不再割裂生存表面的虚无与内在的力量,犹如叶芝感叹:“辛劳本身就是开花,就是舞蹈,/只要美并非产生于绝望的念头,/栗树啊,...虬根的花树,你是叶子、是花朵还是株干”?(Among School Children)对于玫瑰这一意象来说,审美主体又如果能割裂花朵还是株干更或说是那馥郁的花香?在《随时间而来的智慧》中叶芝也表达了同样的成熟智慧:“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零散的花朵的具象已不再重要,一切成为圆融的一体,诗人达成了和生命和自身的和解。没有纷扰,只有心灵的宁静。
玫瑰意象在叶芝的诗歌虽然与情爱有直接关联的时候,但更多时候,更多意境中,玫瑰意象获得了更深刻的涵义,更宽广的解读。表层意象在丰富指向喻意背景的衬托下,已经不再那么重要。这些优美的意象、精致的抒情或许与爱情有关,或许无关。情感已虚化成为更多涵义。或许时间让叶芝找到比花朵这些具体意象更精致、更醇香、更丰富、更完美的解读。这些繁花似锦的花朵意象下,叶芝获得了哲学意义上的顿悟,就如他所说:“让我顿悟“太一”(One)的存在,顿悟人生如同幻影”。花枝花干已成为圆融的沧桑智慧。象征崇高真理的百合和绝世之美的玫瑰超越了尘世的繁花之美,叶芝赋予这些意象超越人生、联结人类生存的意义。叶芝诗歌的一切传奇都与这些精妙的意象紧密相连。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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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叶芝.苇间风[M].李立玮,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