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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子的诗

2016-05-01起子

野草 2016年1期
关键词:咸肉盲道海棠花

起子

一个努力掌握自己时间的人

每天早上下楼时

我都能从楼梯的窗户

看到对面

一位瘦小的老太太

在阳台上锻炼

她只是重复做着

把手臂举起又放下

幅度很小

像一只电池将要耗尽的钟

秒针在原地抖动

从夏天

到秋天

她掌握着自己的时间

今早我又一次

向对面望去

她还在努力着

只是身上多了一件

厚厚的外套

喝汤的上帝

一碗冬瓜咸肉汤

冬瓜沉在碗底

几片很薄的咸肉

白花花的带了几丝精肉

漂在上面

上帝只是喝汤

喝光了所有的汤

他把碗放在餐桌的中间

他让冬瓜

长出了咸肉

海棠花开

这是君儿的一首诗的题目

她写道

“海棠花开的时候

就是我该得病的时候”

在天津爆炸后的第三天

在崆峒山

君儿说

“打电话给邻居

我家阳台上的花全死了。”

我想这些海棠

也应该死了

此刻我正在读诗

一只麻雀正停在海棠的上面

回到天津的君儿又写诗

“从平凉回到开发区

发现麻雀没有了”

此刻我正在读诗

海棠花开了

君儿病了一遍

又一遍

蚊子

夏天渐渐走远

我在一场秋雨之后

翻阅一本诗集

前几次看到的

那只蚊子

还在那两页之间

它的躯体和一只翅膀

压在“过程”这两个汉字上

它的另一只翅膀

几乎透明

在另一页的空白处

松鼠

我看见一只松鼠

千真万确

它从一根树枝

跳到另一根树枝

但我想不起

那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地点

我不可能

再次见到它

即使见到了它

它也不能给我答案

我看到它时

它没看到我

统万城

党项族人的大夏国

现在是荒漠中

一座残破的白城子

在一大片沙土中

围起一小片沙土

从榆林驾车100多公里

来到这里

几只苍蝇迎接我

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在城墙上走一走

看到两只死了的雏鸟

被一群蚂蚁

和几只像蜜蜂一样的东西

享受着

死鸟的羽毛没长出几根

四周没有一棵树

不知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回去的路上

一只黑色的隼

从天上扑了下来

叼住一只在路边觅食的麻雀

在地上啄食

其他几十只幸免的麻雀

叽叽喳喳叫着

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也许这应该就叫做

欢呼雀跃

玉米

从榆林

过延安

往西安走

几百公里

铁路两边的

黄土高坡

连绵不断

种满了玉米

笔直

整齐

头顶着一样的穗

这些身上

挂满了手雷的士兵

是吃不完的粮食

观赏鱼

生来就是被人观赏的

主人还在鱼缸

点缀了珊瑚和海草

营造大海的氛围

并且安装了灯

就是在深夜

它们也能亮出自己一身橘红色

摇头摆尾

在真正的大海里

是漆黑一片的

没法举办一场选美比赛

那里只有更大的鱼

或更小的鱼

它们在大海里繁衍了几万代

才来到这个半立方的鱼缸

只要表现得自由自在

一种叫鱼食的东西

就会从天而降

三场暴雨

暴雨下起来的时候

我说

这样的雨

时间不会太久

果然没一会儿

雨就停了

第二场暴雨也是这样

雨点又大又密

但很快也就停了

后来是第三场暴雨

成功复制了前面两场

下三场短暂的暴雨

老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们可以见个面

你应该也长一些湿疹

一些水泡

长在手指和手背上

会很痒

忍不住想去挠

你应该去买一支药膏

涂在手上endprint

过两天就好了

会蜕皮

那些死皮白乎乎的

那时候我们可以见个面

对面对坐着

不说话

各自低头剥自己的皮

田野里

那年我从田野里

挖了些泥

为自己塑了个

等大的脑袋

还真是很像

等它干了

就用报纸包着

塞在书桌下面

二十多年了

那张书桌

早已不知去向

那颗脑袋

也应该归于泥土了

这个春天

我的头顶多了几根白发

我想起它

或许它的头顶

正开着小花

扫墓

周边的工地

挖掘机挖开了地皮

露出大片黄土

正在建造的厂房

也还是泥土的颜色

只有破败的陵园里

开满了艳丽的塑料花在爷爷奶奶的墓前

烧完纸钱后

我问父亲

他那三个夭折的姐姐

埋在哪里

他说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像是怕被人听到

小声说

还是不要问了

走出墓地时

看到路边的荒地上

有人种了一小片蚕豆

正是开花的时节

那些灰白色的小花

躲在叶子下

并不十分显眼

一阵风

一阵风吹来

书房的窗户

晃了晃

对面那幢楼

亮着的几盏灯

应该映在

窗户的玻璃上

也跟着晃了晃

在白天

我站在阳台

看对面的楼

太阳照在我身上

一阵风吹来

我在对面的

某一扇窗户里

晃了晃

花开富贵

一对中年农村夫妇

抬着一幅画

一前一后

从装裱店走出来

当他们路过我的时候

我看清楚了

那是一幅十字绣

几朵大红色的牡丹

一丛碧绿的叶子

空白的地方还绣着

“花开富贵”四个大字

他们面带微笑

走得不紧不慢

阳光落在他们的肩上

明亮又幸福

此刻他们正踏上斑马线

绿灯已经亮起

两侧的车辆和行人

都停下来为他们让路

整个晚上

我都在抓一个

叫做念头的东西

它在房间里

飞来飞去

当我终于逮住它

慢慢摊开手掌

想好好瞧瞧这个念头

它却变成了一只麻雀

从窗口

飞出梦去

白癜风女孩

一只乳房

饱满

像半个地球

上面有几块白色的斑

是永不融化的冰雪

我的双手抚摸过它

温暖的北半球

它的主人那年只有十七岁

她的容貌我不太记得

我的青春也忘得差不多了

只记得天气预报里

所有的冷空气

都从一个叫做西伯利亚的地方

吹来

大街上有人喊

大街上有人喊

“三轮车!”

踩三轮的就把三轮车骑了过去

大街上有人喊

“出租车!”

开出租的就把出租车停了下来

大街上有人喊

“抓小偷!”

所有人站住脚目送着小偷跑远了

大街上有人喊

“太阳真好!”

太阳高高在上一动不动

大街上有人喊

“恭喜发财!”

每个人就马上像真的发了财一样

看到出殡的队伍

其实我没有看到整个队伍

只是看到几顶白色的帽子

从绿化隔离带上方露出来

它们缓慢地移动

在阳光下非常耀眼

今日天气晴朗

气温3度

整条大街异常安静

盲道

我走在盲道上

假装闭着眼

跟着凸起的地砖走

走着走着

盲道消失了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

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广场

穿过马路

我继续踩着盲道走

盲道笔直

一直通到一条河边

被护栏截断

我走过去扶着护栏

看着流淌的河水

心想

也许这是一个幼儿园

那头母猪断了一截尾巴

“一头母猪就赔三千块啊!”

在拆迁中赔得巨款的他

洋洋得意地介绍着自己的经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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