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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夫的房产》的伦理内蕴

2016-04-13汪宇郝涂根

绥化学院学报 2016年11期
关键词:托里萧伯纳阿斯

汪宇 郝涂根

(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安庆 246001)

《鳏夫的房产》的伦理内蕴

汪宇郝涂根

(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安庆246001)

萧伯纳的处女作《鳏夫的房产》看似一部简单的爱情喜剧,实则蕴含着作家本人纳对维多利亚晚期社会伦理状况的关切和忧虑。通过描述极度扭曲的婚恋伦理关系和物化的人际伦理关系,萧伯纳向观众再现了当时社会严重失衡的伦理关系,意在引导他们关注和反思拜金主义、利益至上所造成的种种道德危机。

婚恋伦理;人际伦理;道德危机;反思

《鳏夫的房产》是英国著名剧作家萧伯纳初涉戏剧界的首秀。因其独特的情节设置和对社会问题的深切关注,该剧在1892年首场演出时,便引发评论界和新闻界持续两周的激烈讨论。受此鼓舞,萧伯纳继续坚持现实主义新戏剧创作,写下了许多经典剧作,如《华伦夫人的职业》(1894)、《伤心之家》(1917)和《圣女贞德》(1923)等。

相较作家的其他作品,作为处女作的《鳏夫的房产》在内容、情节、人物塑造等方面稍逊一筹,也因此未吸引国内外学界的广泛关注。在这些为数不多的评论中,研究者往往采用传统文学批评方法,将重点放在分析人物形象、语言特色和所隐含的荒谬因素等方面。然而笔者认为,从伦理角度审视该作品完全可以挖掘出更多的新意。该剧围绕男女主人公(贵族青年屈兰奇大夫和房地产商人之女白朗琪)一波三折的婚约展开,看似一则普通的爱情喜剧,实际上却蕴含着萧伯纳对维多利亚晚期社会伦理状况的关切和忧虑。通过描述剧中恋人之间和人际间的互动,萧伯纳淋漓尽致地向观众展现了严重失衡的伦理关系,即婚恋伦理和人际伦理极度扭曲和物化。这种混乱的伦理状况正是维多利亚晚期英国社会的真实写照,人们背弃基本的道德准则,拥抱极端利己主义,拜金主义和金钱崇拜蔚然成风。

一、《鳏夫的房产》中严重失衡的伦理关系

(一)扭曲的婚恋伦理。如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所言,“婚姻是具有法的意义的伦理性的爱”[1](P210),爱情是婚姻伦理的基石。基于此,男女双方自愿同意缔结婚姻,并自觉维护婚姻关系。然而在《鳏夫的房产》中,这条维系婚恋关系的精神纽带被金钱彻底切断。恋人之间的纯洁爱情掺杂着种种利益考量,神圣的婚姻也沦为合作伙伴用来巩固经济联盟的工具。

仔细分析男女主人公一波三折的婚约,不难发现金钱在他们的婚恋关系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最初双方是因两情相悦走到一起,但随后爱情便迅速让位于金钱。后者作为导火索和催化剂影响着他们的分分合合。在是否接受白朗琪嫁妆的问题上,两人的意见产生严重分歧。当屈兰奇得知这笔嫁妆源于准岳父萨托里阿斯对贫民窟穷租客的残酷压榨,自命清高的他立即大义凛然地强迫白朗琪拒绝父亲的馈赠。他没有因为爱情放弃所谓的自尊,心平气和地与恋人沟通。而白朗琪也没有因为爱情放弃这笔“不义之财”,对她而言,金钱意味着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她无法忍受拮据窘迫的生活,认为单靠屈兰奇一年700英镑的收入,他们将会度日艰难,无以为继。两人因此产生激烈争执,最终撕毁了婚约。随后屈兰奇得知自己和亲戚都是萨托里阿斯的债权人,自己所谓的正当收入——那些“靠抵押品得来的利息”[2](P49)——正是源自这笔肮脏的钱财。而此时萨托里阿斯正与李克奇斯密谋通过翻新贫民窟房屋谋求高额赔偿费,并准备结束和屈兰奇的借款关系,另寻其他的合伙人。因为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屈兰奇立马改变原来的想法,向萨托里阿斯低头,并与白朗琪重修旧好。而此时的白朗琪虽然早已认清屈兰奇的真实动机即“他到底还是经不起钱的诱惑”[2](P55),为了能跻身上流社会,她还是主动与屈兰奇交流,诱导他重拾婚约。

和缔结婚约的当事人一样,剧中其他人物对婚姻的态度也是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在世故精明的萨托里阿斯看来,女儿白朗琪与贵族青年屈兰奇的结合是提升家族社会地位的重要途径,所以他自始至终都在极力促成这段婚事。早在与屈兰奇见面之前,他便对后者的地位和经济情况了如指掌。当得知屈兰奇在与女儿交往时,他乐观其成,并主动为两人创造单独见面的机会。在两人分手后,他仍试图说服女儿与屈兰奇重修旧好。而在李克奇斯眼中,屈兰奇和白朗琪的结合意味着确保共同利益的盟约。通过建立姻亲关系,房地产商人的萨托里阿斯与土地债权人屈兰奇形成了更加牢固的合作关系,而自己与萨托里阿斯的合作项目也有了更为坚实的基础。基于这个目的,他“热心”地帮助屈兰奇,建议他用婚约的方式重新入伙,并在萨托里阿斯面前为他说尽好话。

如上所述,剧中的婚恋伦理严重扭曲,金钱和利益取代爱情成为决定婚恋关系的主导性因素。男女主人公缔结婚约的动机不是基于彼此深厚的感情,而是为了收获金钱和地位。其他人在看待这段婚约时,不是以当事人是否获得幸福作为衡量标准,而是以自己能否获得更多的利益为准则。

(二)物化的人际伦理。作为社会的一份子,每个人与他人交往时需遵循某些约定俗成的原则和规范。基本的人际伦理以互惠互利、真挚友善为基础,力求达成良性互动,形成和谐融洽的人际关系。但是在《鳏夫的房产》中,这一基本伦理却被剧中人所抛弃,他们用金钱来衡量他人价值,界定人际关系的亲疏。基于此,他们把彼此视为获取财富和利益的工具,人际关系被严重物化。

李克奇斯发迹前后所经历的人情冷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剧中,李克奇斯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短短半年时间内,他从贫穷卑贱的社会底层小人物跃升为体面光鲜的房地产合伙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剧中其他人物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第二幕首次登场时,李克奇斯只是一个落魄卑微的收租人,定期为萨托里阿斯收取贫民窟的房租。尽管他兢兢业业,想方设法地替萨托里阿斯从穷苦的租客身上榨取更多的租金,却始终得不到后者的欢心。在贪婪挑剔的萨托里阿斯眼里,他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员工,稍有不如意,便对他肆意呵斥和辱骂。当他不得已花了24先令修理贫民窟破旧不堪的危房时,萨托里阿斯更是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当即解雇了他。剧中的其他人物也对他极其冷漠和不尊重。当他向白朗琪问候时,后者面带不屑冲他点点头,敷衍了事。当走投无路的他为保住饭碗向屈兰奇求助时,屈兰奇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打着官腔。而深谙生存之道的李克奇斯,十分清楚自己卑贱的社会地位。虽然“从他的嘴巴和眼睛看来,他活像一条机警、坚韧、短小精悍的猛犬”[2](P29);但在其他人面前,他总是装出胆小如鼠、卑躬屈膝的样子,极力奉承和讨好,以期保住自己的饭碗。然而在第三幕,当发迹后的李克奇斯身着华服出场时,立马受到其他人的注目和尊敬。萨托里阿斯家的女仆开始恭谨地改称他为“先生”,满脸笑容地迎接他的来访;白兰琪也不再敷衍,主动问候起他的家人,并暗中打量他的虎皮大衣,就连他的老东家萨托里阿斯也一改往昔的冷漠,带着适度的尊敬与他交谈。当得知李克奇斯赚钱的好项目时,萨托里阿斯欣然加入,最后两人形成利益同盟,手挽手亲密无间地共赴晚宴。而李克奇斯也抛开原来怯懦谄媚的假面,从容不迫、自信满满地与其他人打交道,他洋洋得意地向众人展示新形象,大说特说发家史,炫耀自己的成功。他的来访目的不再是乞求原雇主的垂怜,而是与其合伙共同谋利,所以当和萨托里阿斯意见不和时,他对前雇主冷嘲热讽、毫不退缩。

李克奇斯发迹前后的境遇形成了鲜明对比。导致这天壤之别的原因无他,就是金钱和利益。李克奇斯无意中得到房地产开发的内幕消息,即为了开辟街道,政府将要拆除贫民窟一带的房屋,并予以房主相应的赔偿。凭借对金钱的敏锐嗅觉,他立即找人合作,驱除所有租客,改造旧房为高尚住宅,借以谋取高额赔偿金。这种厚颜无耻的投机行为让他迅速攫取了人生第一桶金,摇身变为财富新贵。金钱不仅美化了他的服饰和面容,也改变了他与别人的人际关系。丰厚的身家让他抛开昔日怯懦落魄的可怜相,挺起腰杆,得意洋洋地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成功。华服马车、精心修剪的胡须都是一一明证。与此同时,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折服于财富的魅力,他们收起曾经不屑蔑视的嘴脸,面带笑容地迎接这位贵客,殷勤地与其打交道。诚如李克奇斯所说的那样:“你(萨托里阿斯)和我现在是处于平等的地位了。以前我的主人是钱,你别以为是你。现在在钱这方面我已经独立自自主了。”[2](P60)在剧中的小社会里,金钱不仅是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和社会地位的主要标准,也是人际交往中的重要准则。正是因为在金钱上的不平等,过去的李克奇斯才会对萨托里阿斯和其他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也正是因为在金钱上的平等,现在的李克奇斯才会得到周围人的另眼相待。

实际上,这则黄金准则不仅作用于李克奇斯的人际交往,也影响着其他人物的互动上。在剧中人之间的交往中,金钱仿佛一双隐形的黑手,推动各方的往来,决定互动的程度。为了保住既得利益,屈兰奇放弃自己的良知,向萨托里阿斯妥协,与白朗琪重缔婚约;白朗琪掩藏心中对屈兰奇毁约的不满,主动向其示好。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萨托里阿斯也再次欣然同意屈兰奇和女儿的婚约,并放下身段与李克奇斯商谈合作计划;李克奇斯抛开与萨托里阿斯之前的恩怨,主动登门推销旧房改造计划。各方人马在共同利益的驱动下,缔结同盟,皆大欢喜。

二、萧伯纳的伦理关怀

在《鳏夫的房产》中,萧伯纳为观众展现了一个伦理关系严重失衡的世界,其间爱情不再是婚恋关系的基石,诚挚和友善也不再是人际交往的标准。唯有金钱和利益才是屡试不爽的黄金准则,被用来衡量个人的成败和社会地位高低,界定人际关系的远近亲疏。这种扭曲的伦理关系得到了普遍的认可,上至出身高贵的屈兰奇,下至卑微低贱的女仆,都将此奉为圭臬。

值得注意的是,剧中的小世界并非虚构,实则是当时时代即维多利亚晚期社会的真实写照。随着19世纪末英国进入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社会主导思想功利主义的种种弊端不断凸显,个人利益至上倾向日益严重,极端利己思想四下滋生并迅速蔓延。极端利己者认为个人利益是至高无上的,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追逐最大的利益。因此,他们把个人利益置于社会和他人利益之前,十分在意个人得失。除此之外,极端利己者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视为“一种互相利用来满足个人利益的关系”[3](P507)。人与人之间除了利害关系,便再无其他联系。而利益不仅是人际交往的唯一纽带,也是重要准则,个人的得失是界定关系亲疏远近的标尺。在他们眼里,没有永恒的敌人或朋友,唯有永恒的利益,为了满足个人欲望,他们极力追逐利润,不顾及道德良心,甚至不惜损害或牺牲社会和他人的利益。受此影响,维多利亚晚期的英国社会拜金主义盛行,金钱成为衡量人的价值的唯一尺度,利益成为人际交往的重要准则。

这种利益至上、拜金主义猖獗的社会现实引起当时很多作家的关注和激烈讨论。哈代在《远离城嚣》(1874)、《还乡》(1878)等作品中将利己主义人物作为利他主义人物的陪衬,前者的唯利是图、自私伪善与后者的大公无私、甘于奉献形成了鲜明对比。被称为“时代号角”的特罗洛普在长篇讽刺小说《如此世道》(1875)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金钱崇拜和对物质的狂热追求所导致的社会道德危机。无独有偶,梅瑞狄斯专门撰写小说《利己主义者》(1879),通过描述主人公威洛比为追求私利,牺牲亲情和爱情,最终众叛亲离的经历,批评极端利己主义让人心灵扭曲,罔顾道义;利益至上使人际关系紧张和严重物化。

深受易卜生影响的萧伯纳自然也不例外,他秉承易卜生的现实主义创作观点,认为剧作家应关注社会现实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物命运。在评论文集《易卜生主义的精髓》(1891)一书中,他明确指出,作家的责任不是“用虚构的故事来迎合读者的趣味,而是要探索现实,批评现实”[4](P122)。在他看来,戏剧的首要任务就是反映社会问题,而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则是人们道德的堕落。故此,在处女作《鳏夫的房产》中,萧伯纳以喜剧的形式展示严肃的社会现实——维多利亚晚期社会严重失衡的伦理关系,让观众在娱乐放松的同时,也感受到来自剧情的挑战,不得不“面对一些不愉快的事实”[5](P25),进而开始重视和反思拜金主义、利益至上所引发的种种道德危机。

[1]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杨,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2]萧伯纳.萧伯纳戏剧集[M].杨宪益,潘家洵,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

[3]聂珍钊,等.英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4]王守仁,何宁.20世纪英国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5]Shaw,George Bernard.Plays Unpleasant[M].London: Penguin Books,1982.

[责任编辑王占峰]

I106.4

A

2095-0438(2016)11-0067-03

2016-05-30

汪宇(1983-),女,安徽怀宁人,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研究;郝涂根(1962-),男,安徽潜山人,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英国文学和英语教育教学。

安徽省人文社科重点项目“内部的他者——19世纪英国文学中的吉普赛人形象研究”(SK2016A055);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维多利亚中后期文学与民族道德的重构研究”(AHSKY2014D110)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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