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金超语言学对翻译研究的启示
2016-04-13韩佳
韩 佳
(山东外贸职业学院 公共英语部,山东 青岛 266100)
巴赫金超语言学对翻译研究的启示
韩 佳
(山东外贸职业学院 公共英语部,山东 青岛 266100)
巴赫金的超语言学从文本的对话性出发,将作品、作者和读者三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并置于动态的交际过程之中。以巴赫金的“文本话语观”为参照,可以将翻译活动理解为两个文本(原文与译文)与多个主体之间多重对话的过程,从而解决翻译研究中译者主体性与文本客观性之间的平衡问题,使翻译研究更接近语言本质。文本的对话性原则也使原文和译文与其相应的社会文化环境紧密结合,为在复杂的文化语境中探讨翻译的文本问题、接受问题、意识形态问题提供了一个完整有序的理论框架。
巴赫金;文本;话语;翻译研究
一、文化转向后的翻译研究及其困境
解构主义使翻译研究摆脱了文本中心的桎梏,走向更为广阔的文化研究领域,使翻译的人文性和社会性、文本的开放性和召唤性得以充分发掘,让翻译研究变得更加开放和多元。人们在翻译研究中的文本解构与语言研究让位于文学文本和翻译文本产生过程的研究。这种研究深化了文本的社会性与文化性的发掘,让人们看到了隐藏在这些文本背后的力量,也使得翻译活动的社会性和人文性得到充分的肯定,译者的主体性地位得以凸现。
然而,文本的无限开放性也给翻译研究带来了新的问题。首先,对译者主体性的过分张扬和对影响翻译活动的外部因素的过分强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对翻译的内部研究即文本研究的忽视,具体表现为主体性研究与文本研究相分离,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脱节;其次,解构主义对原作者和原文在翻译过程中的制约作用的弱化与消解,极易导致翻译标准的模糊化和翻译活动的非理性化。正如吕俊在《论翻译研究的本体回归》中谈到的,应警惕用文化研究取代语言研究,即文化研究对翻译本体研究的剥夺,把翻译本体研究消解在文化研究中。[1]翻译活动首先涉及的是对文本的解读与重建,对语言问题的研究始终关乎翻译的本体问题,脱离文本的翻译研究也就脱离了翻译的本质。翻译研究要向前发展,获得新的生命力,需要一种融合了主体间性与文本间性的文本观、一种将翻译的外部研究与内部研究融合为一体的文本观。而这种文本观,在巴赫金的超语言学中早已清晰显现。
二、巴赫金的超语言学
巴赫金把文本作为人文科学的“第一现实”来对待,并把文本界定为“言谈”。在巴赫金看来,言谈不但是一个判断的语段,而且是一个语言的交际过程,一种实现某种意义的过程。[2]他在《小说理论》中谈到:“说话者力求使自己的话语,连同制约这话语的视野,能针对理解者的他人视野,并同这理解者视野的一些因素发生对话关系。”[3]这样,从言谈的内在对话性出发,巴赫金把文本作为一个体系来界定,它既包括了作者意图,也包括了作品,同时又包括了读者,将这三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并处在一个动态的交际过程之中。这种对文本的理解与界定,显然超出了结构主义的封闭静态的纯语言学范畴,这也是巴赫金把自己的研究称为“超语言学”的原因所在。他既立足于对文学作品本身的文体结构、语言符号等艺术形式本身的分析,又对它们做出社会学的研究,这就把对文本的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紧密结合在一起了。这样一种具有整体性和系统性的文本观正是目前翻译研究所需要的。
三、巴赫金超语言学文本观与翻译研究
无论在其复调小说理论或是狂欢诗学理论中,巴赫金都力图将作品与作者、体裁与社会文化背景、语言符号与人物性格等方面联系起来,以一种对话的思维去看待它们之间的关系。巴赫金的文本观在其理论体系中并没有做集中的探讨,而是具体体现在其理论研究的方方面面,贯穿其中的是一种对话的精神和动态的话语理念,以话语作为文本存在的基础,通过对话将文本的内、外部结合起来。
(一)作者与主人公的关系——主体化的文本
巴赫金关于作者与主人公关系的探讨,是建立在“他者”及“他人话语”的概念基础上的。以往的文学理论大多把主人公当作作者的创造物,而巴赫金认为,如果作者从假定的主人公的立场出发,用与主人公的社会地位相符合社会话语构成一个“他者”,作者与主人公的对话就成为可能。这样,“作品的每一因素展现给我们时,已经包含了作者对它的反应;而这一反应既包含着事物,也包含着主人公对这一事物的反应(反应之反应)”[4]。巴赫金通过作者与主人公的对话建立了作者与文本之间的新型关系。文本中的主人公话语以一种独立的、平等的姿态与作者进行对话,从而使文本具有了主体的特质。这种文本观既避免了作者主宰一切的片面性,又使得对文本的理解有据可循,不至于陷入过度诠释的泥沼。如果将这种思想引入翻译研究,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以往对翻译活动的研究总是在原作者与原文本、译者与译文之间的关系上走入某种误区,总是由于对某一方的过分强调而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作者中心论和文本中心论都是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的产物。而如果将文本看成是无数他人话语的集合体,从而获得与作者相同的地位,问题便迎刃而解。首先,必须承认原作者与原文之间平等的对话关系,原文既不是脱离原作者而独立存在的自足体,也不是原作者全权掌控下的纯客体。同理,原文读者(译者)在阅读原文时也与原文本建立起同样的对话关系,这时,处于对话链条上的每一环节都对文本的理解产生影响,同时又相互制约,共同促成文本意义的生成。而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同译文之间也形成了这样一种对话关系,译者的主体性影响着译文的质量,包含了主人公话语的译文也反作用于译者,督促译者以平等参与的姿态去反思主人公的立场。这样,译作的产生实际上是译者在理解了原作者与原文对话关系的基础上,又与主人公话语碰撞的结果。这样一个链条所展示的是一种主体间的对话关系,更重要的是,巴赫金通过对主人公话语的引入,将文本主体化,也加入了主体间的对话当中。这种对话使得处于链条中间环节的译者在获得充分自由的同时,又受到文本的制约,成为维系各主体间平衡的重要一环。这种对翻译过程的描述更加符合翻译的本质,对译者主体性的理解也更为客观和理性,同时也为翻译批评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客观而理性的翻译批评,应当采取一种以文本为出发点,同时又着眼于文本与主体动态关系的批评模式。
(二)巴赫金的文本间性理论——“间性”中的文本
巴赫金的理论中并没有出现“互文性”或“文本间性”的字眼,但他在实际的研究中却一直在使用文本间性理论,而且是最早思考文本间性问题的理论家。巴赫金认为,“文本只是在与其他文本(语境)的相互关联中才有生命”[5]380。文本的意义不仅仅产生于文本自身,同时又产生于文本与其他文本(文化)相互作用的关系之中,这种关系构成了该文本的文化语境,离开了其特有文化语境,任何文本都是不可理解的。巴赫金对于文本间性见解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将文本作为一种话语来理解,将文本置于人(主体)的交往活动之中,强调在文本间的对话中渗透着主体间的交流与互涉,所以巴赫金指出:“在文本的对话性接触的背后,是个人与个人的接触。”[5]381巴赫金通过主体间性与文本间性的融合,打破了文本世界与生活世界的界限。这样,文本同生活事件一样被打上了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烙印,从而具有了多重声音。
在翻译研究中,原文和译文都可以被看作是一种话语,只有考虑到该话语在具体情景中的运用、辨明它如何嵌入到某一特定文化和意识形态中,并了解该话语与其它话语之间的对话关系,文本的意义才能真正显现出来。翻译活动中的互文性,不仅体现在语言文字之间,更多的是体现在作者、译者、读者的主体意识的对话关系中。原文和译文是各主体交往与对话的媒介,这种交往与对话又将更广阔的外部世界中的文本话语折射到原文和译文当中,文本间性视域下的翻译活动,不仅包含着语言之间、文本之间、意义之间的转换,而且诸多原文和诸多译文还在更广阔的时空进行着互相补充、互相指涉,从而创造出更为丰富的意义。因此,翻译的文本研究,不应该只停留在对语言意义的发掘上,也不应该脱离文本完全投入到对文本外部世界的研究,而应当是一种融合了主体间性和文本对话性的研究。具体到翻译批评当中,对某一译文的评价至少应该涉及以下三方面的内容:第一,对原文和译文与其各自相关文化环境之间的关系以及两种文化环境之间对话关系的探讨;第二,译者作为主体对原文与原语文化背景之间关系的解读及其如何在译语文化中对原文进行创造性阐释的研究;第三,在上述两方面研究的基础上对译文语言与原文语言的对比性描述。当然,这三方面的探讨并不是各自独立的,而应当互相穿插,将文本、主体、文化环境连为一体,体现出一种“间性”视域下的文本观。
(三)杂语喧哗——复调的文本
“杂语喧哗”(heteroglossia)或者叫“众声喧哗”,源自于巴赫金的复调理论。巴赫金在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时谈到:“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确实是多思妥耶夫斯基长篇小说的基本特点。”[6]以复调理论为基础,巴赫金进一步发展为杂语喧哗的概念。杂语喧哗在本质上指的是语言的多声部与复调性,旨在说明所有文字都负载有他人的声音。具体到文本当中,杂语喧哗具有两方面的意义:第一,文本本身包含着众多不同的声音,他们之间相互独立,地位平等,各自具有充分的价值,不受作者统一的意识支配;第二,文本内部的多重声音与文本外部众多“他者”意识之间不断进行着碰撞与交流,从而使文本成为各种社会文化意识的聚合体。这样,小说文本给人们带来的就是一种狂欢化的世界感受。以往的各种“中心论”关照下译文文本,都只具有一种声音,它或者来自原文作者,或者来自文本本身,或者来自译者,因此对译文的理解始终倾向于一种确定而单一的意义。巴赫金通过杂语喧哗的概念,重新定义了文学与生活、虚构与现实的关系。
对于翻译来说,杂语喧哗的概念也具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是译者对原文的理解。译者首先是从一个异域声音中接受到原文本。由于文本自身是一个多种声音的集合体,它呈现出来的是多种语言文体、多种社会话语错综交织的复杂样态,所以译者对原文的理解,需要融入原文的多重声音,包括原作者的声音,原文所处的社会群体的声音,以及原文读者对原文阐释的声音,同时还要融入译者自身的声音。这些声音各自独立,又相互影响,每一种声音对文本的意义都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只有带着这种众声喧哗的观念去理解原文,才能使原文的意义得以充分展现。另一方面,译者组织译文时要受到自己所在的社会群体所发出的社会话语的影响,以及译文话语与该社会话语碰撞产生的新的阐释声音的影响,同时又要受到译者自己的观点的影响。因而在译文中,我们既可以听到译者的声音,也可以听到源语文本作者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译者及原语文本作者各自社会团体的人们对该译本及原语文本阐释的声音。这样,译文也成为一个杂语喧哗的场所,成为多种话语的聚合体,译文的意义也由此变得更加丰富和多元化。用巴赫金的话来说,“当语言和文化相互主动对衬时,言语则变得完全不同,它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因为相互映衬的多种语言构成的伽利略领域代替了封闭、单纯、唯一的托勒密时代的语言世界”[7]。
四、结语
巴赫金用作为“人文学科的第一性实体”的话语(文本)将整个人文思考贯通起来,他的超语言学的文本观为翻译研究打开了一扇窗,由此我们可以洞见翻译研究未来的发展趋势。首先,文本作为“他人话语”参与到各主体间的对话当中,使译者的主体性与文本的客观性之间达到平衡;其次,文本之间的交流与互涉使原文和译本与其相应的外部环境之间紧密结合,互为折射;最后,原文和译文作为多种话语的聚合体,其意义变得更加动态化和多元化。巴赫金的文本观体现了由“文本中心”向“文本话语”的转变,作为话语的文本由于其对话的本质而具有了巨大的包容性,从文本出发,我们可以追溯到作者、众多文本甚至更广阔的生活世界,这也许可以作为对德里达的“文本之外,别无它物”的另一种阐释。在翻译研究中,只有以一种话语的观念去看待文本,以对话的精神关注翻译中的各个要素,才能实现对翻译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的同步关注,进而达到对翻译本质的正确认识和客观描述。
[1] 吕俊.论翻译研究的本体回归[J].外国语,2004(4):53-59.
[2] 晓河.文本•作者•主人公——巴赫金叙述理论研究[J].文艺理论与批评,1995(2):108-114.
[3] 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62.
[4] 巴赫金.哲学美学[M].晓河,贾泽林,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00.
[5] 巴赫金.文本、对话与人文[M].白春仁,晓河,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6]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白春仁,顾亚铃,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29.
[7] 托多罗夫.巴赫金、对话理论及其他[M].蒋子华,张萍,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193.
(责任编辑:刘中文)
Some New Thoughts Inspired by Bakhtin’s Meta-linguistic Theory
HAN Jia
(Department of Public English, Shandong Foreign Trade Vocational College, Qingdao 266100, China)
Based on the dialogism of text, Bakhtin’s meta-linguistic theory features a dynamic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literary work, the author and the reader. In light of this dialogic view, translation can be seen as a process of multipl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original text, translated text and several translation subjects. This new angle provides us with an effective way to keep a balance between the subjectivity of translator and the objectivity of text. This meta-linguistic study of translation also explores deeper into the nature of language. The dialogism theory combines the original and translated texts closely with their corresponding social cultural environment, forming a systematic framework for studying text, acceptance and ideology of translation in a complicated cultural context.
Bakhtin; text; discourse; translation study
H059
:A
:1008-7931(2016)06-0060-04
10.16217/j.cnki.szxbsk.2016.06.012
2016-02-15
韩 佳(1981-),女,山东济南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教学、翻译理论与实践。
韩佳.巴赫金超语言学对翻译研究的启示[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33(6):6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