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赴日前后的人际交往关系
2016-04-13魏名婕
魏名婕
(中国语青蓝学园,日本 大阪531-0072)
李叔同赴日前后的人际交往关系
魏名婕
(中国语青蓝学园,日本 大阪531-0072)
通过考证李叔同与李鸿章、盛宣怀、严修、吴汝纶以及多位日本汉学家的关系,分析李叔同创办春柳社的真正动机以及他当时的精神世界。南洋公学、南开系列学校以及京师大学堂堪称近代中国的“三大新学”。而这三大新学的创始人都和李叔同有着密切的关系。李叔同在他们的影响和推动之下东渡日本,他带着誓要一扫“千年旧学”之“尘埃”的激情,展开了“新学”的探索。而组建春柳社,也正是他探索新学的一个过程。
李叔同;春柳社;早期话剧;严修;日本汉诗人
李叔同是中国早期话剧最重要的团体——春柳社的创始人之一。除了在戏剧领域以外,他在音乐、美术、诗歌以及佛教研究等领域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由于他在中国近代文化史上的特殊地位,目前,李叔同研究已经相当系统和深入。因此,本文只将研究的范围锁定在李叔同赴日留学前后的人际交往关系上。
青年李叔同曾往返于津沪两地,彷徨在求学之路上。他与南洋公学创办人盛宣怀、南开系列学校创办人严修以及参与了京师大学堂企划的吴汝纶都有密切的交往。本文将通过他与中国“三大新学”、与日本汉诗界的关系来剖析他当时的内心世界。赴日前后这段时期是形成李叔同学识和世界观的重要时期,同时,这几年也是整个中国历史转变的重要时期,通过追溯李叔同在这段时期的思想轨迹,也可以透视清末民初一代学人的精神世界。
一、李叔同赴日前的主要人际交往
李叔同父亲李筱楼(1813-1884)是1865年的进士,官至吏部主事后弃官从商,后来成为津门巨富。李叔同1880年出生,生母王氏是父亲的第五房夫人。李叔同不满五岁时父亲去世,在他的学习成长过程以及几次重大的人生选择上发挥重要作用的,就是后来成为“南开之父”的中国近代著名思想家、教育家严修。
严修(1860-1929)字范孙,号梦扶。严修的祖父严家瑞(1805-1879)与李筱楼系天津有名的盐商,严修的父亲严宽克(1829-1872)曾与李筱楼等人共同创办慈善机构“备济社”*关于李严两家的交往详见王守恂《天津政俗沿革记》以及《严范孙先生古近体诗存稿》(卷二)等史料。。李严两家是世交,李叔同在辈分上称严修兄长,不过,对李叔同来说,年长二十岁的严修更像父亲;而对幼年丧父、聪慧好学的李叔同,严修自然也是关爱有加的。
严修早年担任过翰林院编修、学部侍郎等职,曾一度掌管全国的教育。他积极推进西学东渐,是中国最早倡导新式教育的人。严修曾于1897年10月以“奏请设经济科折”恳请光绪帝开设“经济特科”,以图在科举体制之外另建一套新的教育体系。该建议当时未被获准,不过,1901年3月,盛宣怀(1844-1916)在南洋公学开设“经济特科”是和严修有着直接关系的。
李叔同从十六岁就开始学习算术、英语,这都直接出自严修的影响。他从十七岁时开始跟随诗人、书法家赵元礼(1868-1939)学习诗词歌赋和绘画,而赵元礼也是严修的好友。1898年1月,严修从贵州返回天津开办新学,这期间李叔同曾多次拜访严修。这一年10月,李叔同携生母和新婚夫人俞氏移居上海,后于1901年回天津探亲时曾多次去育婴堂看望赵元礼,而严修当时是育婴堂的常务董事。据金梅的考证,此间李叔同和严修多次会面*详见金梅著《李叔同影事》“著名教育家严修的关爱”一章,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5年。。李叔同回上海后马上进入南洋公学经济特科班,从严修和盛宣怀的关系来看,李叔同进南洋公学一定是与严修的推荐有关系的。
李叔同在南洋公学就读是从1901年秋至1902年11月中旬。蔡元培(1868-1940)从1901年9月至1902年11月期间任南洋公学经济特科班的总教习。当时,担任国文课的还有陆镜若的父亲陆尔奎(1862-1935)和陆尔奎推荐的吴稚晖(1865-1959)。当时特科班还有黄炎培、邵力子、谢无量等人。在南洋公学就读期间,李叔同先后两次科举落榜。
严修曾先后两次到日本进行教育考察。据他的《壬寅东游日记》(天津人民出版社版 1995年)记载,第1次是1902年8月-10月,除考察外还见了很多政要、学者。11月3日,在经由上海回天津的途中,严修特意到南洋公学看望了李叔同。可以想像,这次会面严修为李叔同带来的是关于日本的最新信息。就在这次会面的十几天以后,李叔同在南洋公学罢课风潮中退学。他赴日留学的想法应该是这时萌生的。
严修的第二次赴日考察是在1905年。这一年的7月29日,他参加了李叔同为母亲举行的新式葬礼*参见1905年8月2日天津《大公报》“记追悼会”。。当时,已担任学务处总办、主管直隶全省教育的不顾繁文缛节全力支持李叔同,这足以说明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次葬礼后不久,李叔同只身来到日本。在东京音乐学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于1906年9月进入了东京美术学校,到1911年3月,他在西洋画科学习了四年半*据吉田千鹤子“东京美术学校的外国学生”,《东京艺术大学美术学部纪要》第33号(1998年)、第34号(1999年)。。而这两所学校都是严修考察过的(据《壬寅东游日记》)。另据近代美术史专家陆伟荣考证,与严修一起参加李叔同母亲葬礼的还有当时在直隶高等工艺学堂担任教员的松长长三郎,而松长长三郎是东京美术学校图案科的毕业生*陆伟荣《中国近代美术史论》第79页,(日本)明石书店 2011年。。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对李叔同的赴日留学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严修。
二、李叔同与日本汉学家的往来
明治三十九年(1906)10月4日的《国民新闻》上刊登“清国人有志洋画”是李叔同进入美术学校几天后在家里接受采访的记录。这篇访谈已被多次引用,本篇将用另一种视点来重新挖掘其中的信息(以下内容为笔者新译):
李:(看了记者的名片)是槐南仙士的新闻社吧?
记者:我们正在刊登槐南先生的诗,您知道吧。
李:当然,槐南、石埭、鸣鹤、种竹各位仙士都是我的朋友。我最喜欢诗,我会投稿的,还望批评指教。
记者:您对乐器怎么样?
李:基本上都会,不过还是喜欢中国和西方的画。
记者:您的双亲呢?
李:都在。
记者:不思念母亲吗?
李:(摇头)不。
记者:有夫人吗?
李:没有,我是单身。二十六岁了,还是单身(笑)。
记者:您是什么时候进入美术学校的?
李:九月的二十九日。
记者:日语的讲义能听懂吗?
李:听不懂。下午的讲义我不去,我听英语的讲义,英语还可以。
显然,关于家庭情况的记述与事实不符。李叔同何以如此作答,也许可以理解为他不愿坦露自己的私生活。
这篇采访的史料价值首先在与它让我们了解李叔同当时的生活状况。文中对李叔同的住居状况、室内装饰以及他的衣着都做了详细的描述,同时附有照片。文中称李叔同身着日式服装,看起来对日本的生活已经很习惯了。他还不无几分得意地给记者看了自己的写生。他的房间“墙上挂满了画……主要是黑田清辉画的裸体画、美女画和山水画”,李叔同对黑田清辉的崇敬之情可见一斑。1914年,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担任教员时开设了裸体写生课(聘用的是男模特),开辟了中国裸体模特写生的先河*参见陈星著《弘一大师考论》中“李叔同首用裸体模特进行美术教学时间考”一章,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7月。。而在日本,第一个使用裸体模特的正是黑田清辉,可以看出这是黑田清辉对他的影响。
这篇访谈最值得深入探讨的,就是李叔同与“槐南、石埭、鸣鹤、种竹各位仙士”都是朋友的这个部分。这四位“仙士”分别是森槐南、永坂石埭、日下部鸣鹤和本田种竹,他们都是当时著名的汉学家、汉诗人。
所谓“汉诗”是相对和歌和俳句而言,指用汉字按中国诗歌的格律写的诗。平安朝以来,日本文人一直醉心于中国文化,谙熟汉文、能写汉诗的人倍受尊崇。日本汉学家自古就向往与中国文人交往,江户末期、明治初期,与中国文人以诗结友已经蔚然成风。关于日本汉学家、汉诗人与何如璋、黎庶昌等历代大清驻日公使的往来唱和已经有许多汉诗专家研究过*如实藤惠秀的《明治日支文化交涉》(光风馆1943年)等。,其中大书法家严谷修(1834-1905)、诗坛泰斗森春涛(1819-1889)与中国文人、官员之间互赠墨宝、互相赠诗和诗是最有代表性的。他们的下一代,大多到中国各地寻访考察,拜访中国文人和艺术家。十九世纪末日本汉学的空前繁荣和汉学家社会地位的微妙变化不无关系。甲午战争后,中国文化在日本失去了往日的光环,而日俄战争的胜利又让“脱亚入欧”论成为日本社会思想的主流,全社会狂飙突进般地吸收欧美文化。这种势不可挡的欧美化倾向令当时的汉学家、汉诗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种危机感反而让明治中后期的汉学家比上一代更为活跃和开放。
森槐南(1863-1911)是森春涛的长子。他自幼受父亲熏陶,不仅谙熟儒学,而且对阳明学派以及中国的军事、法律都非常了解。1881年出任太政官,此后历任枢密院图书寮编辑官、式部官等职,还在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当过中国文学讲师。森槐南的诗歌才能与其父森春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从江户末期到几乎整个明治时期的日本汉诗坛是由这父子二人统帅的。父子二人先以“咏物诗”奠定了在诗坛的霸主地位,进入明治期以后,父子二人又推动了“艳体诗”的流行。他们的作品多以凄苦的女性为主角,静谧、哀婉,其中带有一种佛教的慈悲情怀。森槐南后期的作品,特别是与中国诗人应和的作品,熟练地引用各种先哲典籍针砭时弊,明显呈现出了对中日两国关系的关注和忧虑。
森槐南的才识得到日本首届内阁总理伊藤博文的赏识,戊戌变法期间(1898年7月)伊藤博文到中国访问,森槐南就是随行人员之一。他们在天津见了袁世凯,在北京见了李鸿章,9月20日还受到了光绪帝的接见,当时慈禧太后也在场。富有戏剧性的是此次会见的第二天,光绪就被慈禧软禁起来,“戊戌变法”也就此告终。伊藤博文、森槐南一行后来到上海,后经镇江、南京来到武汉,在武汉时又见到了张之洞。李鸿章对森槐南的文才极为欣赏,曾说如果森槐南是中国人的话一定要推举他当翰林学士;张之洞则夸奖他“汲取了李白、杜甫、苏东坡的精髓”*关于森槐南的中国之行参见森槐南诗集《浩荡诗程》(1899年刊),后收录于《槐南集》第18卷。。
伊藤博文、森槐南在天津与李鸿章会面的时候李叔同尚未离开天津。前文提到的严李两家合办的“备济社”的牌匾,就是李鸿章的亲笔题字。另据李叔同为其父做的小传中称,李筱楼下葬之前最重要的仪式“点主”就是由李鸿章完成的,足见李鸿章与李筱楼的关系非同一般。另外,李鸿章爱用的两方私章“鸿章私印”“少荃”为李叔同所刻,说明在李筱楼去世以后,李鸿章和李叔同一直有着密切的关系。李叔同此时通过李鸿章结识森槐南的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即使他没有和森槐南直接见面,至少也应该对森槐南及其对中国文化的造诣有所耳闻。
1905年李叔同到日本的时候森槐南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诗坛盟主”,他将日本全国的诗人、文士联合起来,结成了当时最大的文人组织“随鸥吟社”*据《日本汉诗》第20巻“解题”,汲古书院1990年7月。。关于李叔同加入森槐南的随鸥吟社的时间,据中村忠行*中村忠行、中日比较文学研究家,曾历任天理大学、大阪大学、甲南女子大学教授。在中国清末文学及戏剧研究上留下了很多卓越的成果。他的“李叔同轶事”(《中国资料》第28号 1951年7月,第35号1951年11月)和“欧阳予倩先生书简中国话剧史资料之一”(极东书店《书报》第2卷第4号1959年4月)等文章为春柳社人物考证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在“春柳社逸史稿”(前篇载于1956年12月《天理大学学报》第22期;后篇载于1957年3月第23期)中的考证是1906年6月。李叔同在访谈中提到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是随鸥吟社的成员。
永坂石埭(1845-1924)自幼在森春涛门下学医,也学习汉诗。他二十九岁时在东京开业行医,也曾任过大学医学系的教授。除了汉诗以外、在书法、篆刻上都有极深的造诣,日本书法中的“石埭流”就是他开创的。据前记中村忠行的考证,永坂石埭曾与随鸥吟社的上梦香、滨村藏六宴请过李叔同。他们赠诗给李叔同,李叔同也用自己的水彩画回赠(“春柳社逸史稿”前篇20页)。永坂石埭还请过李叔同来家里作客。
日下部鸣鹤(1838-1922)曾在明治维新后当过新政府的太政官,后官至内阁大书记官。1879年辞官专心研究书法。日下部鸣鹤通过与中国公使馆随员、天津书法家杨守敬的交往开始迷恋中国六朝书法。他在仿照六朝书法的基础上开创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成为日本近代书法的奠基人。他的书法流派在日本书画界被称为“鹤流”,门下弟子众多。日下部鸣鹤对金石学的研究也有极深的造诣,他曾到中国各地临摹碑文。1891年还特意到苏州拜访吴昌硕求赠篆刻,吴昌硕曾把日下部鸣鹤尊为“东海来的书圣”。后来两人之间一直有诗书往来。1922年日下部鸣鹤去世时吴昌硕还为他撰写了碑文。
本田种竹(1862-1907)曾先后担任过文部省、内务省官房秘书,也为《万朝报》《日本新闻》等报刊的文艺栏撰稿。从1892年开始任东京美术学校的历史教师。1899年游历中国各地,先后到过北京、保定、江南一代以及湖南省。1906年,他创办了“自然吟社”,主要诗作有《怀古田舍诗存》《戊戌游草》《梅花百种》等。本田种竹的诗从不涉及政治,始终贯穿着出世思想,风格飘逸洒落。本田种竹与森槐南、国分青崖并称为明治日本的三大诗圣。另据陆伟荣考证,本田幸之助进入东京美术学校任教很有可能是通过森春涛的关系,因为在森春涛担任东京帝国大学教员期间,后来成为东京美术学校第二任校长的冈仓天心是他的学生。前文提到的参加李叔同母亲葬礼的松长长三郎就是本田种竹的学生*前引陆伟荣著《中国近代美术史论》第79页。。
三、李叔同与吴汝纶、吴辟疆父子的接触
森槐南和本田分别比李叔同大十七岁和十八岁,而永坂和日下部则分别大三十五岁和四十二岁,他们都是李叔同的“老前辈”。当时李叔同来日本还不到一年,进入随鸥吟社不过四个月,他能够与这些“老前辈”以朋友相称一定是因为有人引荐。能够把李叔同与日本汉诗界联系起来的人物除了前文推测的李鸿章以外,可能性最大的还是严修。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李叔同与吴汝纶、吴辟疆父子的直接或间接的接触。笔者认为,这三种关系也许是交织在一起的。
桐城派后期代表性学者、作家吴汝纶(1840-1903)与李筱楼是同期进士,也曾是李鸿章的幕僚。1902年年初,管学大臣张百熙(1847-1907)举荐吴汝纶出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吴汝纶再三推辞。由于请辞未获批准,他转而奏请赴日考察学制。从这一年的6月至10月,吴汝纶不仅考察学习了日本的教育制度,也与很多日本政治家、学者进行了广泛的交流*详见许海华“关于1902年吴汝纶的日本考察”,《千里山文学论集》82号,2009年9月。。此间完成的《东游丛录》是中国最早的介绍日本的专著,也是当时留日学生的必读书。吴汝纶在日本考察期间与森槐南有多次的诗歌唱和,其中反响比较大的是二人发表在《国民新闻》上的诗作。1902年7月11日,森槐南先以一首三九韵的长篇古诗赠与吴汝纶,题序:
七月十一日同都们鸿儒硕彦、邀饮清国吴挚甫先生汝纶于东台酒亭,即赋长古一章呈政。
此后,吴汝纶以同样的一首三九韵长诗应和并题序:
槐南先生投赠长歌以拟不复属和。惟仆尝自喜临大敌男,若终已不和是怯也,何勇之足言。雨窗得暇,谨依原韵免成一篇录请吟定……
而后森槐南又“苦搜枵腹复制一篇”。这两首诗同时刊登在8月1日的《国民新闻》上。另外,8月3日、8日、17日的《国民新闻》还分别刊登了森槐南与吴汝纶之子吴辟疆的唱和。吴辟疆是此次日本考察的随行人员之一,后于1903进入早稻田大学学习,民国以后曾担任过总统部秘书、教育部代部长等职。关于森槐南与吴汝纶父子诗作的往来唱和,日本学者合山林太郎在其力作《幕末·明治期日本汉诗文的研究》(和泉书院 2014年2月)有非常详实的考证和研究。这些资料证明,他们的唱和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从李叔同对诗歌的喜爱和与吴汝纶的关系来看,他很有可能是直接从吴汝纶父子那里了解这些情况的。
吴汝纶和严修一直来往密切。1902年,同为建设新学而奔走的两个人在日本不期而遇。据前记《壬寅东游日记》记载,在近三个月时间里,二人常常会面,而且多次一起与森槐南会面交流。所以,吴汝纶父子与森槐南的唱和即使不是吴汝纶直接告诉李叔同的,他也会在1902年11月与严修见面时了解这些情况。
《国民新闻》是现在《东京新闻》的前身,是1890年2月由德富苏峰*德富苏峰(1863-1957)熊本县人,原名德富猪一郎,是作家德富芦花的长兄。1887年创办杂志《国民之友》,1890又另创办《国民新闻》。德富苏峰是跨越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代的思想家、历史学家、评论家。代表作《将来之日本》(1886年)《近世日本国民史》(1918-1952)等。创办的。创办之初走的是平民主义路线,但是,中日甲午战争以后开始以所谓平民主义立场讨论政治问题,此后政治色彩日益浓厚,甚至出现了国家主义、帝国主义倾向。1905年,当日俄战争接近尾声时,一些激进分子认为既然国家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政府就应该争取更大的补偿。但是,此时政府决定以讲和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面对反对的呼声,《国民新闻》却明确表示支持政府与俄罗斯议和。1905年9月5日,议和反对派在东京日比谷公园举行集会,集会演变成游行,最后变成了暴动,《国民新闻》社和部分政府机关遭到了暴徒的袭击,在当时相当轰动。总之,对当时的日本读者来说,《国民新闻》是一家政治色彩极浓的报纸。
李叔同把德富苏峰的新闻社当作“槐南仙士的新闻社”显然是一个“误会”。他对记者说过“我会投稿的”,“下次我要去拜访贵社”,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李叔同给《国民新闻》投稿的痕迹。这也许就是因为他后来察觉到了这个“误会”。当时,李叔同说过“《国民新闻》是家好报纸”——他对《国民新闻》的这种“美好的印象”是不是来自于森槐南和吴汝纶父子在《国民新闻》上发表的诗作呢?
李叔同加入随鸥吟社后,随鸥吟社机关杂志《随鸥集》(1904年10月创刊)第22编(1906年7月)马上刊登了他的两首七言绝句。此后第23、24、27和第28、29合订本上各刊登一首,共计六首。由此可见,随鸥吟社的这些“老前辈”对这位来自中国的年轻才子是非常认可和赞赏的,而此后李叔同的才情和气质、对诗歌、书法以及篆刻的进一步钻研也多少是受了这些日本汉学家影响的。
结语
青年时代的李叔同的性格似乎与后来遁入空门时相反,他对所有领域的艺术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善于交友结社,有着较强的凝聚力和组织能力。早在1900年他就与画家任伯年、黄仰宗等人组织“上海书画公会”,1903年他又与穆怒斋等人组建“沪学会”。以外,李叔同还在崇尚新学的袁希濂、许幻园等人创建“城南公社”,而且,还在1904年尝试过登台表演,演出了《白水滩》《黄天霸》等京剧片段*参见林子青《中国现代高僧年谱系列——弘一法师》,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年。。这样看来,他来到日本后创建组建春柳社,也是“顺理成章”的。
如前所述,春柳社的另一个创建人曾孝谷,是李叔同南洋公学时的同班同学谢无量的挚友,而后来成为春柳社领军人物的陆镜若和春柳社的主要演员之一陆露沙则是南洋公学讲师陆尔奎的长子和次子。他们之所以走在一起,也是和李叔同赴日前的人际交往不无关系的。
当我们重新审视李叔同赴日前后这些层层交织的人际关系时,不难有两点发现:第一,李叔同留学的动机和留学以后所处的环境与一般的留学生是大不相同的,他是带着“师长”们殷切的期望和嘱托来的,而这些“师长”都是身处中国最上层、主张用“新学”来救国的急先锋。第二,他带着满腔的激情开始了对“新学”的探索,而走出的第一步,就是集中当时所有的人力资源一起尝试“新剧”。他在《随鸥集》第22号上发表的这首七言绝句,集中反映了他当时的心境:
故国荒凉剧可哀,千年旧学半尘埃。
沉沉风雨鸡鸣夜,可有男儿奋袂来。
在这里,需要再次提起的是“春柳社演艺部专章”中的这一句话:艺界沉沉曙鸡晓,勉旃同人其各兴起。李叔同把要一扫“千年旧学”之“尘埃”的激情,倾注到了春柳社演艺部的行动纲领里,这足以说明,对新学的探索才是李叔同创建春柳社的真正动机。
(责任编辑 林东明)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of Li Shutong Before and After Going to Japan
Wei Mingjie
(Seiran Chinese School, Osaka, 531-0072 Japan)
Through the research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 Shutong and Li Hongzhang, Sheng Xuanhuai, Yan Xiu, Wu Ruguan and a number of Japanese sinologists, the present paper analyzes the real motivation of Li Shutong’s founding of the Chunliushe and his spiritual world of that time. Nanyang Public School, Nankai series of schools and the Imperial University of Peking deserve to be called “the three schools of modern style” in contemporary China. Li Shutong has a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the founders of the three schools, under whose influence and promotion Li Shutong went to Japan. With passion, he vowed to sweep away the old and outdated education, and launched a simplified Chinese exploration. The formation of the Chunliushe is a process during which he probed into simplified Chinese language.
Li Shutong; Chunliushe; early drama; Yan Xiu; Japanese sinologist
B949.92
A
1008-293X(2016)05-0069-05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6.05.013
2016-06-22
魏名婕(1973-),女,吉林人,日本金泽大学文学博士,近畿大学外聘讲师,研究方向:中国话剧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