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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人文精神与自然伦理

2016-04-12秦燕燕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普洛斯暴风雨人文主义

◎秦燕燕

(安阳师范学院人文管理学院,河南安阳4 5 5 0 0 0)

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人文精神与自然伦理

◎秦燕燕

(安阳师范学院人文管理学院,河南安阳4 5 5 0 0 0)

《暴风雨》是莎士比亚第三时期的一部幻想与现实相结合的传奇剧。该剧在弘扬人文主义精神的同时,也表现了莎士比亚作品中的绿色文化。一方面剧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另一方面《暴风雨》也表现出人与自然和谐是成就其价值的观念。人文主义强调重新发现人和自然的统一性,《暴风雨》建构人际人伦关系的同时,也完成了人与自然的伦理建构。

《暴风雨》;人文主义;自然伦理;和谐

人和自然的关系是一个古老的文学主题。但随着社会发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然在人类的思想意识中缺失了。20世纪中叶以后,西方文明生态危机的严重使人们认识到自然的重要性,生态环境保护意识迅速扩展。在这绿色文化氛围里,建构人与自然和谐是新的伦理精神。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主张一切以人为本,反对神的权威,宣扬个性解放,追求现实人生幸福,追求自由平等,反对等级观念,崇尚理性,追求人的价值。人的力量和价值得到极大的推崇和认可,自由、平等不单指人之间平等,还有人与自然之间的平等。

《暴风雨》是莎士比亚晚年经历人文主义低潮之后创作的传奇剧,保持了对人文主义的信念,把希望寄托于乌托邦理想。该剧主要讲述米兰公爵普洛斯彼罗醉心于魔法研究,把国事交与其弟安东尼奥管理,其弟却联合那不勒斯国王阿隆佐阴谋篡权。普洛斯彼罗和他三岁女儿米兰达在海上历经艰险到达一个小岛,用魔法解救精灵爱丽儿使其成为他的仆人,制服女巫之子凯列班使其成为他的奴隶。十二年后,他用法术掀起了一场风暴,把安东尼奥和阿隆佐相关人等带到海岛上,开始一场权利风波下的善与恶、宽恕和谅解的故事。创作《暴风雨》时,莎士比亚“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的人文激情已经消退,建构了非现实世界的环境想象。在这里,人通过与自然的磨合而实现自身价值,同时,也对自然产生了强烈的控制欲望,展示了人文主义人与自然伦理的融合。

一、世俗弱者与自然王者

古希腊智者派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1]人被提高到所有一切的中心。然而,莎士比亚创作《暴风雨》之前,已经看到人文主义理想与英国社会现实之间难以克服的矛盾。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郁,他还相信人文主义的信念,于是转向幻想世界中去寻求这一信念。《暴风雨》中的自然,成为实现人价值的媒介,主要表现在普洛斯彼罗价值的实现。

人文主义思想注重对人的价值的追求与认定。普洛斯彼罗在大自然中实现了作为学者和王者的价值。他是米兰公爵时,是一个艺术名家,却是一个权力弱者。“我这样遗弃了俗物,在幽居生活中修养我的德性;除了生活过于孤寂外,我这门学问真可说胜过世上所称道的一切事业。谁知这却引起了我那恶弟的毒心。”[2]从他的讲述中,可以看出他给安东尼奥机会来篡权,他醉心于法术研究把国事交给弟弟管理,不闻不问,以至于被流放到荒岛。安东尼奥固然有欲望和野心,但是普洛斯彼罗对国家的失职和对权力的漠视纵容了他的野心。作为一个王者,他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政事上,而是陶醉于学术研究,是一个世俗权力的弱者。远离世俗喧嚣的海岛,却使他得到人的价值的升华。海上的狂风大浪给他磨难,也培养他在困境中的坚韧品格。自然的障碍磨炼他做人的韧性,正如余谋昌在《生态文化论》里讲的自然灾害与人的发展关系时所说:“自然灾害的多发性(普遍性)、不可避免性以及严重的破坏作用等特征,形成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巨大的压力。人类总是在各种自然灾害的过程中,在抵御各种灾害的过程中实现自己和发展自己。”[3]在海岛这个自然生态世界,他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具备一个公爵应有的素质。他用法术解救自然界的精灵爱丽儿,征服野蛮世界的代表凯列班。在远离世俗的自然世界里,他是真正掌握海岛权力的人。普洛斯普罗在自然中实现了他的价值,自然帮助他更深地来建立人与人之间的新的伦理秩序,追求人善的道德力量。

自然面前,人人平等。面对风暴时,国王和他的权臣们都束手无策,和海常年接触的水手却能和风暴做斗争。就像水手对贡柴罗说的“你叫这海不要发脾气吧。走开!这些波涛哪管得了什么国王不国王?到舱里去,安静些!别跟我们麻烦。”[2]权威在自然灾害面前无能为力,在自然灾难到来的时刻,生命都是平等的,实现人人平等的价值追求。《暴风雨》弘扬人文主义思想的同时,也反映自然的重要作用。具有人性缺点的人在海岛上也能认识到自身错误,完善道德灵魂。因此,普洛斯彼罗在海岛上宽恕了自己的仇敌,完成了对真善美的追求。这反映了人文主义文化与绿色文化相结合,可以实现人的价值。

二、权力世界与自然世界

《暴风雨》构建了对立的自然世界和文明世界。首先,是现实的权力世界。第一幕普洛斯彼罗的回忆中,展示一个现实的文明世界:以米兰和那不勒斯为代表的权力世界。这里有道德的堕落,阴谋的施行,王权的僭越,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实现人文主义的理想是困难的。其次,是以海岛为代表的自然世界。这里是原始荒野状态,没有人类文明的浸染,是令人愉悦的。就连凯列班也会称赞“这岛上充满了各种声音和悦耳的乐曲,使人听了愉快,不会伤害人。有时成千的叮叮咚咚的乐器在我耳边鸣响。有时在我酣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那种歌声,又使我沉沉地睡去;那时在梦中便好像云端里开了门,无数珍宝要向我倾倒下来;当我醒来之后,我简直哭了起来,希望重新做一遍这样的梦。”[2]小岛可以说是人建立的梦想世界,能更好地实现人的价值。

但是,权力世界和自然世界是有矛盾的。例如,普洛斯彼罗给海岛带来文明的同时,也破坏了它的自然伦理。小岛成了权力运作的场所,某种程度上,“普洛斯彼罗对自然的统治本质上是对该岛的控制。”[4]自然界的精灵爱丽儿,她的本质是自由灵动的,却被女巫西考拉斯幽禁在开裂的松树中,没有人身自由。她被普洛斯彼罗解救后,虽然获得行动自由,却成为他的女仆,任他差遣,失去了精神自由。这可见人类文明对自然的束缚与控制。普洛斯彼罗对凯列班则更是严格意义上的统治。凯列班是女巫之子,野蛮丑陋是他的本质。在普洛斯彼罗没有到达海岛时,他自由地生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被驯服后,则由自由人变成受文明束缚的奴隶。凯列班的身份变化反映了人征服自然界的规律:由顺应到征服的过程。普洛斯彼罗刚到海岛时,对凯列班是一种与之和谐的态度,后来征服凯列班后,便开始奴役他。正如凯列班所言“你刚来的时候,抚拍我,待我好,给我有浆果的水喝,交给我白天亮着的大的光叫什么名字,晚上亮着的光叫什么名字:因此,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把这岛上一切的富源都指点给你知道,什么地方是清泉盐井,什么地方是荒地和肥田。我真该死让你知道这一切!但愿西考拉斯一切的符咒、癞蛤蟆、甲虫、蝙蝠,都咒在你身上!本来我可以自称为王,现在却要做你唯一的奴仆;你把我禁锢在这堆岩石的中间,而把整个岛给你自己受用。”[2]从这里可以看出:普洛斯彼罗一旦了解自然界的一切,便开始用文明来改造自然,把自然界纳入自己的权力范围内。矛盾的是凯列班已经适应了野性生活,没有办法具备文明人的人性,这也反映了人文世界和自然世界的矛盾。

三、乌托邦世界与自然世界

综合来看,《暴风雨》中所体现的对自然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自然是实现人类价值的媒介,另一方面,自然是人统治的对象。基辛在《文化·社会·个人》中说“人类是一种动物,和其他动物一样,必须与环境维持适应的关系才能生存。虽然人是以文化为媒介而达到这种适应的,但其过程仍然跟生物性适应自然一样受自然法则的支配。”[5]这意味着人在改变自然的同时,也应顺应自然的法则。作为一个属于整个世界的大家,莎士比亚并不是一个生态学家或者环境保护者,却流露出高瞻远瞩的意识。虽然《暴风雨》里更多表现的是人对自然的主宰意识,也不乏对自然的赞美。它一方面展示人文主义以人为本的价值观与自然的冲突,另一方面也试图建立新的伦理关系——乌托邦世界,以此缓和人与自然的关系。

《暴风雨》构建了三个世界,除了世俗权力世界和普洛斯彼罗建造的海岛世界,还有贡柴罗幻想的乌托邦世界,后两者都与自然有着密切的联系。在政治文化方面,贡柴罗的王国是这样的王国:“在这共和国中我要实行一切与众不同的设施;我要禁止一切的贸易;没有地方官的设立;没有文学;富有、贫穷和雇佣都要废止;契约、承袭、疆界、区域、耕种、葡萄园都没有。金属、谷物、酒、油都没有用处;废除职业,所有的人都不做事;妇女也是这样,但她们是天真而纯洁;没有君主……”[2]这可以说是一个社会和谐、人人平等的乌托邦国家的想象。在与自然的关系方面,贡柴罗是这样构想他的乌托邦的“大自然中的一切产物都须不用血汗劳力而获得;叛逆、重罪、剑、戟、刀、枪、炮以及一切武器的使用,一律杜绝;但是大自然会自己产生出一切丰饶的东西,养育我那些纯朴的人民。”[2]可见,他的理想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幻想。在这里,没有权利统治,没有不公平的压迫,自然与人之间不存在剥削的关系,并且自然自觉地服务人的需要。贡柴罗的这种乌托邦设想在当时是不现实的,所以国王阿佐罗认为这是没意思的话。即使是在这个海岛上,这种理想也不可能实现。那么,《暴风雨》里所要展现的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理想,这种理想在莎士比亚的理想中是能实现的,可以说是介于现实世界和乌托邦幻想国之间的中和部分。《暴风雨》体现的是人文主义大背景下,人与人之间道德的重建以及人与自然伦理关系的思考,也是今天人文主义和绿色生态结合的思想。这要求人类既要实现人的价值,又要和自然和谐存在。就像腓迪南和米兰达的爱情一样,他首先爱上的不是米兰达,而是大自然生气凝结成的精灵的歌声。而米兰达则代表着文明世界与自然世界共同培养出光辉女性。

《暴风雨》是一出悲喜剧,讲述的是复仇的故事,不同于莎士比亚的其他复仇故事,报仇的同时也毁了自己。普洛斯彼罗的复仇不是大快人心地惩罚小人,而是让他们经历过风暴惊吓之后活着到达海岛,然后让普洛斯彼罗宽恕和谅解仇人,达到大团圆的结局。这样的剧情安排更加凸显人的高贵品质与宽恕力量,普洛斯彼罗剧中最后收场诗中说“我再没有魔法迷人,再没有精灵为我奔走;我的结局将要变成不幸的绝望,除非依托着万能的祈祷的力量,他能把慈悲的神明的中心刺彻,赦免了可怜的下民的一切过失。你们有罪过希望别人不再追究,愿你们也格外宽大,给我以自由!”[2]普洛斯彼罗抛弃了魔法,是因为他更想借助人与人之间的真善美的道德力量来使人与自然更好的和谐相处。希望建立一种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新道德模式——善。“善就是保持生命、促进生命,使可发展的生命实现其最高价值。恶则是毁灭生命、伤害生命,压制生命的发展,这就是必然的、普遍的、绝对的伦理原则。”[6]《暴风雨》的结局没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模式,原因也在于此。可见,莎士比亚在《暴风雨》里强调的是人伦关系的修复与重建,强调人的道德的力量,并且通过人的道德力量的提升改变人和自然的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得以和谐的社会并不完全是让人安居乐业的社会,还需要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是《暴风雨》伦理秩序重建的目标,也是人文主义理想在当今社会的出路。

[1]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 9 8 1:5 4.

[2]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一)[M].朱生豪,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 9 9 4.

[3]余谋昌.生态文化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 0 1:1 0 3.

[4]马克思.花园里的机器——美国的技术与田园理想[M].马海良,雷月梅,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 1 1:2 26.

[5]基辛.文化·社会·个人[M].甘华鸣,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 9 8 8:1 5 1.

[6]史怀泽.敬畏生命[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 9 9 6:9.

(责任编辑 倪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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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23

秦燕燕(1986-),女,河南焦作人,安阳师范学院人文管理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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