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探析

赵亚萍

（云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探析

赵亚萍

（云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摘要：在宋前志怪冥婚小说发展的历程中，承袭着一种独有的“至情”思想，它犹如一种不凡的力量推动着宋前志怪冥婚小说的发展，它是一种情至极致之时所具有的超越生死的伟大的精神力量，是一种渗透在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之中的看不见的精神境界，也是一种长期承袭于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独特的文学范式乃至文学母题。

关键词：“至情”思想；宋前志怪冥婚小说；文学范式

①冥婚：狭义上的冥婚包括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结合或死人与死人之间的殉葬；广义上的冥婚既包括狭义上的冥婚，还包括人鬼、鬼鬼之间的结合。此处而言的冥婚单指广义而言之下的人鬼、鬼鬼之间结合的冥婚。

古典文学作品中，向来以“情志”见长，而在中国古代文坛中对“情”的尊崇可谓达到一以贯之的地步。正如《毛诗序》中所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而嗟叹之，嗟叹之不足而咏歌之。”［1］即道出了“情”处于第一位的地位。而我们此处所论及的“至情”思想，则是指情至极致之时，所具有的超越生死的伟大的精神力量，它是一种渗透在宋前志怪冥婚①小说中的看不见的精神境界。

一、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至情”思想溯源

佛教传入中国以前，中国的冥间思想认为人死后为鬼，肉体埋葬，灵魂飞天，如：《论衡·论死》中所解释的：“人死精神升天，骸骨归土，故谓之鬼，鬼者，归也。”［2］而“中国小说史上的‘入冥’母题是中土冥界观与佛教地狱观结合的产物”［3］。中国古代最初的入冥观念即为上文所说的肉体埋葬，灵魂飞天，然两汉之际，佛教传入中土，大小地狱之说，以及带有审判、刑罚性质的佛教地狱观随之流传开来，并与中土冥界观相结合，形成“入冥、地狱之说”，逐步为人们所接受。可见，中国古代的入冥思想是在中土冥界观与佛教地狱观结合之下而形成的，这种入冥思想传入中国便引起轩然大波，首当其冲的便是文学文本之作。朱恒夫在《六朝佛教徒对志怪小说兴起的作用》一文中认为：“六朝佛教徒对志怪小说兴起有着决定性的作用。”［4］而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便是将佛教的入冥思想与中国传统婚恋小说相结合之下形成的。

早在汉末、魏晋时期，佛教传入中国之初，便与当时中国的文学相结合，在魏晋时期志怪冥婚小说的基础之上形成“至情”思想。“轮回思想”是佛教思想中影响最深的理论之一，佛教中的轮回即“六道轮回”，认为人死后按照一定的规律在六道之中轮回转生。《心地观经》中有：“有情轮回生六道，犹如车轮无始终。”同时，“佛教更注重不朽的精神性一面，即所谓灵魂的受形轮回。”［5］这种思想在当时的志怪冥婚小说中，表现为“情之轮回不绝”，即身死而情不绝，乃至情能超越生死。由此而形成的志怪冥婚小说，便有了相爱的男女主人公生前因种种阻碍不能结为夫妻相守一起，一方郁死后阴阳两隔，却因情之深重不绝而以魂魄与爱人相合，甚至因之复生的故事。这种在志怪冥婚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至情”思想，便是在佛教与当时中国的文学相互影响之下形成的，这也是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的最初表现。

二、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

上文已论及，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是在佛教思想对当时中国文学的影响之下形成的。我们在此先将宋前志怪冥婚小说分为六朝志怪冥婚小说和唐传奇两个阶段来分别论述其中的“至情故事”以及“至情”思想。

首先，六朝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故事”有着其共有的故事情节，即：男女主人公在生前已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或有过婚约或私定终身或暗生情愫，男女主人公的某一方，即男主人公或女主人公因某种原因，如染病暴亡、门第悬殊、被迫嫁人等，未能在前生与意中人结为夫妻，死后因情爱未断，鬼魂现身终与恋人结为夫妻，甚至因之复生的故事。如：东晋时期干宝的《搜神记·紫玉》中吴王夫差之女紫玉和韩重私定终身，因门第悬殊不为吴王所允，紫玉气郁而死后情感不死，终以鬼魂身份与韩重结为夫妻；《搜神记·王道平》中王道平与唐叔偕女“誓为夫妇”，后王道平被差征伐，唐叔偕女被家人逼迫改嫁，忿怨而死，死后因情爱未断，唐叔偕女受至情所感动，让王道平掘其墓而复活，并结为夫妇；《搜神记·河间郡男女》故事类似《搜神记·王道平》，讲述的是晋武帝时，河间郡有一对男女相爱并约定婚姻，男子从军积年不归，女子被家人逼迫改嫁，后因男子墓前恸哭并掘墓而活遂结为夫妇的故事。南宋时期刘义庆的《幽明录·崔茂伯》讲述疾病暴亡的崔茂伯女鬼魂现身来夫家与未婚夫裴子告别，情难自绝，后以女鬼身份与裴子结为夫妇的故事；《幽明录·卖胡粉女》中，因暗恋卖胡粉女的富男猝死，家人状告卖胡粉女，富男还魂为之辩解并结为夫妇。“这些篇目都格外强调了情感真挚对于复生的意义，某种意义而言，能否复生，往往取决于生者的态度。”［6］《搜神记·河间郡男女》故事结尾“精诚之至，感于天地，故死而复生”［7］的叙述，点出了复生故事的原因，更是表达了六朝志怪冥婚小说中这类“至情故事”的主要思想。

其次，六朝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在唐代文学中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唐传奇在六朝志怪小说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不仅在小说的情节结构、人物塑造、语言艺术等方面较六朝志怪小说有所完善，而且还将六朝志怪小说中所体现的“至情”思想也承袭过来。正如鲁迅所说：“传奇者流，源盖出于志怪，然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故所成就乃特异。”［8］唐传奇中同样有多篇“情越生死”的故事文本，如《离魂记》《灵怪录·郑生》《独异记·韦隐》等离魂复合的爱情故事。作为其中代表性作品的《离魂记》：讲述了倩娘与表兄王宙私相爱慕，并订有婚约。然待二人长大成人，倩娘的父亲却反悔而将倩娘另嫁他人，王宙愤而诀别，倩娘追踪而至，二人相伴至蜀，同居五年，生有二子。倩娘思念父母，与王宙同回家乡探望，才知倩娘一直卧病闺中，五年来相伴朝夕的竟是倩娘之魂，是以两个倩娘合为一体。这类离魂复合的爱情故事表达了“精诚所至，心驰神往，梦寐以求，魂飞千里”的“至情”思想，故事情节曲折离奇而又合乎情理，不仅将六朝志怪中的冥婚故事敷衍得曲折动人，还突破了六朝志怪小说中主人公“身死魂活”的局限，同样也体现了“至情”之超越生死的伟大力量。

最后，由以上的论述可知，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是在六朝志怪冥婚小说中形成并盛行，并在唐传奇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这是把佛教“死而复生”及“轮回思想”运用于老百姓的爱情故事之中，不仅表达了当时社会人们对于生活、爱情、婚姻的美好愿望，还宣扬了佛教崇尚的“至情”思想。可见，这类小说充分张扬了情感的强大力量，即“情之轮回不绝”，身死而情不绝，甚至为情而死、因情而生之超越生死的伟大的精神力量。

三、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至情”思想的地位

纵观“至情”思想的发展轨迹可知，其与宋前志怪冥婚小说的发展相伴始终。而细探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那些承载着“至情”思想的故事文本，可发现这种超越生死的“至情”思想，才是这类故事感人肺腑、深入人心的重要原因，才是这类故事的真正价值所在，也才是这类故事成为经典、成为范式的主要原因。而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人鬼、人魂结合的“至情故事”，又是中国人对于崇尚“大团圆结局”的一种美好的心理愿景。如果说，西方文学中的“骑士精神”是其文学中独特而典范的文学范式，那么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则可视为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独特而典范的文学范式。它一如中国古典文学中所喜爱的“大团圆结局”的文学模式一样，盛行于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之中；它又如西方文学中的具有伟大传统的“英雄母题”一样，是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经久不衰的“至情母题”。由此可见，“至情”思想不仅是一种具有超越生死的伟大的精神力量，还是长期承袭于宋前志怪冥婚小说

参考文献：中的一种文学范式，乃至文学母题。

四、结语

综上而言，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至情思想”，历经宋前志怪冥婚小说发展的始终。它是一种情至极致之时所具有的超越生死的伟大的精神力量，是一种渗透在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之中的看不见的境界，也是一种长期承袭于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的独特的文学范式乃至文学母题，更是流光溢彩的宋前志怪冥婚小说中璀璨的一颗明珠。

［2］王充.论衡［M］.长沙：岳麓书社，2006：195.

［3］张灵，孙逊.小说“入冥”母题在宝卷中的承续与蜕变［J］.上海师范大报，2012（3）：61-68.

［4］朱恒夫.六朝佛教徒对志怪小说兴起的作用［J］.明清小说研究，2001（1）：108-124.

［6］黄海艳.魏晋南北朝人鬼婚恋小说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2008.

［7］李昉，李穆，宋白，等.太平广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1：1160.

［8］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58.

（责任编辑：薄 言）

Analysis on the Maximum Emotion Thought in Prior-Song Ghost Marriage Novels

ZHAO Ya-p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Yunnan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 Kunming 650500， Yunnan， China）

Abstract:In the course of Prior-Song period the ghost marriage among developing novel， inherited a kind of unique “maximum emotion” ideology， it is like the finishing touch as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Song Ghost marriage before the novel， it is a time of love to the extreme has beyond the great spiritual power of life and death， is a penetration in the Song Dynasty novel before Ghost marriage among the invisible spirit realm， but also a long time ago in the Song Ghost marriage inherited the unique literary fiction paradigm， and even literary motif .

Key words:the maximum emotion thought； prior-Song ghost marriage fiction； literary paradigm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348（2016）01-0027-03

［收稿日期］2015-11-10

［基金项目］云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科研项目（一般项目）“六朝志怪小说中的冥婚研究”（2015YJCXY199）

［作者简介］赵亚萍（1991-），女，安徽阜阳人，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