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中：从明末遗臣到地方教育先贤

穆湘兰， 廖丽梅

（1.韶关学院 教育学院， 广东 韶关 512005； 2.乐昌梅花中学，广东 乐昌 512229）



李秉中：从明末遗臣到地方教育先贤

穆湘兰1， 廖丽梅2

（1.韶关学院 教育学院， 广东 韶关 512005； 2.乐昌梅花中学，广东 乐昌 512229）

摘要：广东省乐昌市的梅辽地区广泛流传着李秉中的故事。这位明末遗臣到此地隐居、教书二十多年，为廖氏家族及周边村寨培养了一批读书人，开启了偏远山乡重文之风，成为当地乡村教育文化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

关键词：李秉中；明末遗臣；地方教育；教育先贤

①廖炳煜老先生系乐昌云岩人，一生在云岩从教，教书育人，桃李满园，深得百姓称赞。其一直致力于收集李秉中的事迹材料，为挖掘李秉中事迹、弘扬其精神做了很多工作。2014年国庆前夕，廖炳煜老先生不幸病逝。廖老先生孙女在整理其遗物时，特意留心，找到老先生手写的关于李秉中的手稿。廖炳煜先生的手稿成为此次研究的一项重要资料来源，在此由衷表示感激。

②1952年后，县建制变动，地域随之变化。1952年3月，县境梅花、西山等地划归乐昌县管辖，其余地区与曲江合并为曲江乳源县。1953年5月恢复乳源县建制，原县地梅花、西山仍归乐昌。

广东省乐昌市梅辽地区，即梅花、云岩、沙坪、秀水四地，一直流传着李秉中的故事。《乐昌县志》中记载：“崇祯末年，钦差总督南赣副都御史李秉中，隐居县境内云岩乡出水岩村的青莲山，以私塾为业，开拓‘梅辽地区’教育事业。”［1］10他死后葬于云岩乡青莲山寺的后山，其墓在《乐昌县志》中列为“遗址、墓葬”，受到当地人的虔诚供奉。

李秉中被当地人尊称为“李大人”，他在梅辽地区开办私塾、收徒授教二十余年，相关资料的记载却只有寥寥数语。为了进一步了解李秉中在梅辽地区的教育活动情况，我们通过对地方县志的文献查阅和到云岩、梅花等地的实地考察、访谈，搜集了李秉中在当地活动的相关记载，梳理了其在梅辽四地的活动轨迹，其活动及对当地教育发展的影响主要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满腔忠义奈何国破，文武双全无奈隐居

明朝末年，满清入关步步南逼。在明室勤王南迁的队伍里，李秉中与其兄李秉全等人一路随部抗清。在一次清兵围剿中，他们所在部队几乎全军覆灭，李秉中侥幸脱险。据乐昌市云岩镇原教办主任、当地民俗专家廖炳煜先生①介绍，李秉中随兵南逃到梅辽地区，先后在现云岩镇的长塘村附近和现梅花镇的关春村一带安营扎寨。在云岩镇长塘村附近，现今仍有被当地百姓称为曹公营、上营、下营的地方，该地亦被百姓称为“万古金城”。廖炳煜先生的说法，能与史料相印证。据清康熙二十六年张洗易、李师锡修纂的《乳源县志》记载：顺治八年，曹寇数万从湖广流入乳源上三都（上三都，即武阳都、龙浦都、东厢都。武阳都辖今乐昌的三溪镇等地和梅花镇、云岩乡的一部分②）；顺治九年，曹寇给乡民颁发伪证。“顺治十一年（1654年），会剿梅辽，清乳源知县支揆英捍卫士民，劳瘁而死。”［2］从这段记载来看，清军入关后，南明著名大将曹志建在乳源县梅花镇关春万福仙（今属乐昌市③）一带筑城建立据点，现仍保留的万古金城就是他抗清时的据点。而李秉中所在部队遭围剿，也就是在顺治十一年的这次战役中。

此次战役惨遭围剿，兄长李秉全身亡，李秉中只身脱险。面对此境，他内心无比悲怆，心中极想报这国仇家恨，但无奈明朝大势已去，当前唯有暂先退隐山林，以图来日。他先是隐居在梅花镇大塘边与云岩镇交界的帽峰岭，后隐居于青莲山。如今青莲山上的佛殿内仍保留有一块清乾隆年间凿刻的石碑，上面刻录的是《复兴青莲山碑》，作者为当地居士廖穆斋。碑文记载了李秉中隐居此处之事：青莲山，自南赣都院，李公讳秉中者，公顾其额也。青莲山盖取李谪仙之号而得名也……碑记中形容青莲山“如天然图昼，世所罕见之形胜也”。可见，青莲山乃灵气之地，这也是李秉中辗转周边，最终选择青莲山作为自己的隐居之地的重要原因。这灵气汇集之地，既能供其暂且休养生息，也有利今后谋定而动。

二、山野闲居难掩才志，展露才华出任人师

在青莲山独居的日子里，李秉中过着隐士的生活，写下许多富有哲理的诗文，如《隐士古风》、《咏志》、《咏史》等，可惜这些诗文没有文字流传，多为民间口头流传。在云岩廖氏族谱中对一些诗文有些许的记载，如：“龙困深潭虎困岩，龙鳞灿灿虎斑斑，有朝龙虎睁开眼，搅破黄河崩破山。”而在《乐昌县志》第三章“碑匾 石刻”中提及的《复兴青莲山碑》中记载了这位明末遗臣隐迹青莲山时留下的联句：“野寺断行人，明月过来嘉客至。山僧无俗伴，白云飞去法堂空。”［1］537在这些诗文中不难看出他怀有重拥明主、再展身手的远大抱负，也流露出他感怀独自一人、孤独飘零的落寞之情。

一人独居的岁月，虽然自由逍遥，但也难免落寞，尤其是看到明室复兴的希望渺茫时，李秉中愈发感到了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孤苦和无奈。他在闲居的日子里逐渐意识到，与其徒待岁月增白发，倒不如以自己的文章道德传世，这样既可打发那孤独无聊而凄苦的日子，也可为这偏远山乡的民众做点好事。于是他决定下山，隐姓埋名给山下村子里的财主廖某做短工，主要工作是挑挖塘泥。起初并未有人知道他是学识渊博的读书人，只是在干活的过程中知道他有些气力，挖起塘泥来又多又快。别人一般都用畚箕挑，他则用大箩担，不到几天工夫，便把那一尺多深、两亩多宽的塘泥挖好了，赢得了乡人的赞扬。一天晌午时分，大伙歇息用膳，廖家下人捧来饭甑，前来督工的廖某见之有感，随口说出一句:“双手捧甑子 （ 曾子 ）”，李秉中站在一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一肩挑重泥 （仲尼）。”廖某闻之大惊，见此人出口不凡，一定是位有才学的人。正欲与之交谈时，廖某妻子饶氏①饶氏，廖氏第六世祖廖仲威的续配， 是一位勤劳善良，懿行高尚的农村妇女，后世晚辈都尊称她为“饶氏太婆”。欲找人代写礼单，廖某有心试探，让李秉中试写。李秉中竟从怀中取出端砚，用口呵气，砚心凝有水珠，随之磨墨，行文书写，一挥而就，廖某见之大喜，决定聘李秉中为私塾教师，启蒙教育本家子弟。这件事很快就在出水岩村传开了，在这穷山僻壤的山村，好不容易得了一位“秀才”，村民皆是欢喜。

三、教书育人桃李满园，教化乡民功德流传

李秉中受聘于廖氏家族，得到饶氏在生活上的悉心照料。他在授徒讲经过程中尽心尽责、严谨认真，平日除了为学生讲解古文，教习八股文外，还教学生吟诗作对。一次李秉中联系自身情况给学生出了个上联:“寄迹山中，住几间破屋古庙，亦堪我吟风咏月。”学童中有聪颖敏捷者，即刻联系李秉中因挑塘泥而教书的事情，对出下联：“设教村里，讲数篇子曰诗云，胜过你挖土挑泥。”此话一出，学童们即刻哄笑起来，李秉中听出了其中轻视劳动的讥笑之意，却不与之计较，只是说对得好。学童们看老师如此豁达、不计较，觉得没趣，就各自散开了。李秉中的谦和宽容，逐渐感化了学生。负责管理家族事务的饶氏虽为妇人，却是个能干、有远见之人，她不仅管教家中孩童要认真读书，更是大力支持先生教学，对李秉中给予生活上的细心关照，这使李秉中在感动之余更是用心地倾才相授。李秉中二十年如一日，潜心在出水岩教学，为廖氏家族培养了许多人才，颇受族人敬重。他对村中子弟的殷殷教诲使得出水岩逐渐成为周边十里八乡中一个最富盛名的文化之村，并带动周边乡村形成一股崇尚文明、尊师重教的风气。在先生亲身教化的影响下，出水岩村秉承诗书继世的传统，后代中哲士代兴，英豪辈出。根据当地《廖氏族谱》记载，该村后世子弟中的廖杰曾任于长沙一书院任职，后聘为帝子家庭老师，被钦赐“文章山斗”之誉；廖魁官曾任阳山县儒学，惠政清廉，治教森严；廖尚忠曾任博罗县儒学，后晋升内阁中书，忠扶朝政，华发奉养。基于李秉中对廖氏家族作出的贡献和影响，今日云岩的廖氏后人在廖氏宗祠旁为其修建了祠堂，常年供奉。

李秉中不但潜心教书而且乐于助人、教化乡里。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李秉中在前往帽峰山的路上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哭声，他随声而去，发现路旁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大冬天却衣着单薄，战战兢兢地抱着一具尸体在痛哭。李秉中见到此景，同情的眼泪夺眶而出，二话不说毅然脱下身上的棉衣，披在那妇女身上，并把身上带的所有银钱全数掏出给了她们，没说个姓名，便径自离去。每年春节，他都会为村里的人书写对联。曾有一好吃懒做、心肠不好的人也想得到神灵保佑，妄图也能福从天降，买了一张大红纸，要李秉中为他写幅春联。李秉中知道他的情况就联系实际写出：“逐日暗算阴谋，任尔烧香也无益；随时问心做事，见我不拜又何妨”的对联，写好之后还好心教育他，使其深受教益，决心立志做人，后来成为一个好男儿。此联一经传播后，常被乡民们用来教育那些好吃懒做之人，教导人们要勤劳致富、积善做人。在私塾教学之外，他还积极参与周边乡民的生产生活，在参与当地人极为重视的婚丧嫁娶活动时，介绍并引入中原文化，对当地的风俗人情进行改造。如在母亲的丧礼上，孝子们需跪于灵前聆听主祭人颂唱“十月怀胎经”等，以感念母亲的恩德与辛劳。此举在当地沿用至今，成为当地极富特色的丧礼习俗。

李秉中在梅辽地区从事的教育活动，开创了该地的教育之风，使得原本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穷乡僻壤出现了一些读书人，逐步推动当地崇尚教育风气的形成，对改善当地乡村教育文化面貌做出了积极贡献。这位明末遗臣历经300多年岁月洗礼，依旧在乐昌梅辽四地流传，在当地人心中，他就是文明的使者、文化的化身、读书人的榜样。在实地考察和访谈中，我们从梅辽地区乡民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李秉中的故事、也收集了散落于周边乡村宗祠里的一些对联，但由于其过于零散亦无从考证，故无法在文中一一呈现，这既是一种遗憾，也是促进我们今后继续深入挖掘、考证的力量源泉。

参考文献：

［1］乐昌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乐昌县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

［2］乳源瑶族自治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乳源瑶族自治县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7：57.

［3］张洗易，李师锡.乳源县志［M］.谭佐贤，点注校正.乳源：乳源县志办公室，2001：100.

（责任编辑：宁 原）

Li Bingzhong: From the Minister of the Ming Dynasty to the Pioneer of Local Education

MU Xiang-lan1，LIAO Li-mei2
（1.College of Li beral Arts’ Shaoguan University Shaoguan 512005； 2.Lechang Meihua Middle School， Lechang 512229， Guangdong， China ）

Abstract:The story of Li-Binzhong circulates among the Meiliao area of Lechang city in Guangdong province. The minister of the Ming dynasty came here to seclusion and teaching more than twenty years， cultivated a number of scholar for Liao’s family and the surrounding villages， opened the ethos of pay attention to culture and education，become a pioneer in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education.

Key words:Li Bingzhong； the minister of the Ming dynasty； the pioneer of local education； local education

中图分类号：K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348（2016）01-0005-03

［收稿日期］2015-11-23

［基金项目］韶关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共建项目“乐昌梅辽地区教育先驱——李秉中研究”（G2014007）

［作者简介］穆湘兰（1978-），女，湖南长沙人，韶关学院教育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课程与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