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国画荷花创作风格探析
2016-04-08杨宁
杨 宁
(山东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20世纪中国画荷花创作风格探析
杨 宁
(山东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是清白、高洁的象征,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笔下的重要题材。本文以晚清以来的百年社会发展为背景,以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林风眠、周思聪的荷花创作为例,提炼总结出了20世纪延续明清写意传统、追溯唐宋重彩设色和调和中西艺术三类创作风格。
荷花;风格;笔墨;设色;意境
荷花,又称芙蓉、莲花,广泛分布于中国各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国绘画的重要表现题材,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首先,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象征清白、高洁的品格,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理想化的人格寓意;其次,利用荷花的谐音,具有一定的吉祥寓意。如:盖“青莲”者,谐音“清廉”也,为清廉的象征;“芙蓉”中“蓉”谐音“荣”,与牡丹一起,象征“荣华富贵”;莲蓬与莲子,象征“连生贵子”等。由于荷花自身的特质,人们将它人格化和吉祥化:一方面,文人画家喜欢荷花,以荷花自喻,洁净无染,寻找一种精神寄托;另一方面,荷花丰富的吉祥寓意,反映了人们的理想和生活追求,也成为绘画赞助人或求画者喜爱题材。因此,荷花题材成为众多文人画家的钟爱,在中国花鸟画创作中具有重要的地位。
目前,我们见到的较早的荷花形象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敦煌壁画中,它们或含苞未放或盛开,采用线描、渲染等技法表现,具有浓厚的佛教意味。五代以降,花鸟画成为独立的画科,荷花创作在宋代大放异彩,宋人笔法细腻写实,设色柔美,不见墨笔勾痕,形象生动,具有诗意般的意境,代表作品有佚名的《出水芙蓉图》《太液荷风图》等。随着文人画的发展,荷花创作在元代有了较大的突破,张中在《枯荷鸂鶒图》中“一洗宋人勾勒之痕”,变画为写,多以水墨渲染,以素净为贵,注重作品的内涵与意境。
明代中后期,随着王阳明的“心学”崛起与文艺思潮的突变,导致了书画艺术界不拘绳墨、张扬个性之风。徐渭、陈淳放笔纵墨,不求形似求神韵,信笔挥写,遂开大写意派。正如俞剑华所言:“此派多为文人墨戏,只花片叶,随意点染,纵横历落,奇趣盎然,只讲笔墨之情趣,不拘拘于写实之逼真。脱去作家之习气,纯为文学思想之蜕化,实为明朝花鸟画之特色。”[1](P107)徐渭笔下墨荷如写狂草,笔酣墨畅,淋漓尽致,大刀阔斧,气势恢宏。清初的八大山人、石涛,以及清中期的“扬州八怪”都受其影响,所写荷花不拘泥于物象,突破传统艳丽柔美形象,怪异、颓败、残破,成为抒发亡国、遗民或抑郁之情的载体,成为画家的内心意象的表现。
晚清以来,外敌入侵,内外交困,中国文化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花鸟画的创作亦处于急剧变革之中。这一时期荷花创作,继承了明清文人的大写意传统,以书入画,金石写意之风盛行,继续追求情趣,讲究神韵。随着时代的变化,西画教育的推广,写生成为消化传统笔墨的重要过程,画家将自己的观念融入画中,注重对客体观察,重视写生,追求心灵与自然的交融,主观与客体的统一。“笔墨当随时代”,20世纪的荷花创作在技法与造境上,都取得了较大的突破。虽然各家的创作理念与风格相异,却都是近代以来中西文化艺术相互碰撞、渗透、交融的结果,显示出面对西方现代文明,中国文化具有较强的调节与整合能力。
一、延续明清的写意传统
吴昌硕与齐白石是20世纪的写意花鸟画两座高峰,他们在继承青藤白阳、八大山人、石涛等诸家大写意风格的基础上,以金石入画,且在诗书画印等诸方面都取得了较高的造诣。他们的荷花创作,主要依靠笔墨的挥洒铺张,章法的狂放与内敛对抗来取势,在恣意生长的荷杆与荷脉中,体现出画法与篆法的融汇贯通。二人常用倾斜式构图,荷叶多做出血处理,花瓣与莲蓬多居于黄金分割的位置,大胆奇异的不规则布局多配以长篇题跋诗文。吴昌硕与齐白石喜用强对比的纯色,色墨交融,以墨为主,塑造荷花的物象,以色为辅,烘托晕染,达到墨色平衡的状态。大红大绿的民间色彩与古拙质朴的金石笔墨相互冲撞,赋予了写意荷花新的意境,充分展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意。在色彩的运用上,二人达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丰富与变化,反映了时代的脉搏,达到了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具有较强的装饰性与世俗性。
齐白石的荷画在技法上,继承了吴昌硕的笔墨传统与设色习惯,但是在画面意境的表现上,二人却有着天壤之别。吴昌硕通过荷画的流畅笔墨,表达了内心畅快淋漓、一超直入的文人情绪,并且还散发着淡淡的禅意,曾题跋曰:“荷,出污泥而不染,有君子风。……香遍三千与大千,青莲能结佛因缘。何人梦上花跌坐,一夜同参画里禅。”“白荷花开解禅意,点缀不到红蜻蜓。”*“佛经有五色莲花,青黄赤白犹具色相,故予画荷皆泼墨,水气漾涣,取法雪个。诺公桑门之好古者,定能求之象外。墨池点破秋冥冥,苦铁画气不画形。人言画法苦瓜似,挂壁恍背莓苔屏。白荷花开解禅意,点缀不到红蜻蜓。前川风雨今年恶,渡口一倍寒潮生。翻翻荷叶乱秋思,过耳萧瑟难为听。诺公好古乃有获,手拓万本牼钟铭。离奇作画偏爱我,谓是篆籀非丹青。两无补斋足生意,具区秋水来沧溟。木犀香里定一到,移棹更乞香禅并。乞取蔬笋参米汁,一饱听说莲花经。”吴昌硕:《吴昌硕谈艺录》,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第97-98页。布衣出身的齐白石在荷画意境与审美上,更加接近自然,贴近生活,具有着浓郁的趣味性。齐白石画荷,先用没骨法纯色直接泼写出荷瓣,再用墨色掺以花青、赭石挥洒出荷叶、枝干,加以蜻蜓、蝌蚪、水鸭、小鱼点缀,充满童真、生活情趣,曾题诗道:“余作画每兼虫鸟,则花草自然有工致气。若画寻常花卉,下笔多不似之似,决不有此荷花也。”[2](P90)齐白石突破了文人画题材的限制,将老百姓生活中熟悉的东西纳入画面,这一些都是吴昌硕荷画中所没有的。吴昌硕作为传统的文人画家,对于荷花题材的理解还是较为传统,并且通过荷画的长篇诗文题跋,来阐述他的禅学理念。就荷画意境而言,齐白石将趣味性纳入的绘画创作与鉴赏的范畴,在中国绘画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潘天寿晚年的荷画创作,在继承吴昌硕传统笔墨的基础上,上溯徐渭、朱耷、石涛等诸家,在造型与构图立意上注入新的生命力,呈现出独特的风格面貌。花瓣多直接用纯色勾勒,多取不规则方形,少曲线变化,线条生拙强劲,设色艳丽。以碑体*朱金楼先生分析说,潘天寿画中之书与吴昌硕画中之书不同处,在于吴以草书或草篆入画,多“化觚为圆”,潘画则主要以隶和魏碑入画,多“化圆为觚”。朱金楼:《论潘天寿的艺术》,《新美术》1981年第1期,第15-22页。写荷梗,做直线与折线交叉分布,用笔抑扬顿挫,干湿浓淡变化有序。荷叶阔笔水墨挥洒,多做平面处理,喜用浓墨或焦墨以老辣、生涩的线条勾勒荷脉,产生坚实雄阔的气势。整体笔墨以方、拙为主,这种造型取势方式,是对青藤、八大山人等传统文人画以和谐、圆润、浑厚取势得法原则的突破,同样也影响到了荷画的构图之中。花瓣多位于画面一角*“构图时,不要将对象摆在画幅的正当中,那样给人家的印象不开阔,气势不大。中间要留空白。对象的位置要稍偏一些。”潘公凯:《潘天寿谈艺录》,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年,第110页。,荷叶做局部放大特写,常用出血处理,画面大面积留白,正如王靖宪先生所讲:“历来画家大多不赞成把边角部分作为画面的主体,人们对所谓‘马一角’的评价大多带有贬意,然而潘天寿却有意把主要的东西放在画幅的边角上。”[3]
潘天寿继承了吴昌硕的“铤险医全局,涂岐戒猛驱”[4](P416)治印理念,延续秦汉“胆敢独造”的精神,将“篆刻治印”的章法布局引入到中国画创作的画面结构之中,在荷画中多用不规则三角形构图*“三角形、四方形和圆形,三者的情味各有不同。圆形比较灵动而无角,四方形虽有角,最呆板。最好是三角形,有角而且灵动。如果在布局上没有三角形往往不好看。而不等边三角形,更好于等边三角形,因为角有大小,角与角距离有远近,虽然同样是三点,则情味更有变化。”潘公凯:《潘天寿谈艺录》,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年,第100页。,从平面分割入手,在不平衡中寻找平衡,打破常规,出奇制胜,创造险境,突破了经典构图法则,营造了充满张力的画面结构,涉及到了古典与现代审美的边界,创建了自己的“力兼美,入奇正”“一味霸悍”的风格体系。潘天寿的荷画意境完全为其心印,与八大山人相像,都是以物写人,正如吴冠中先生所言:“八大的画基于动,表达流逝的美,他努力在形象中追求不定型,潘画立足于稳、静及恒久,着意于铸型。”[5](P304)将他的遭遇、个性渗入荷画之中,是其坚强意志的表露,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二、追溯唐宋传统的泼墨、泼彩
被徐悲鸿誉为“五百年来第一人”的张大千,晚年将山水画的泼墨泼彩法引入到荷花创作之中,用抽象的色彩来展现荷花的具象形态与萧淡简远、超脱自在的禅宗意境。张大千荷画创作特别多,一方面与张大千早年出家,晚年隐居的处世理念相切合,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在佛教中象征净土、花开见佛性。另一方面,张大千认为荷花创作是中国画训练的基础,曾谈到:“中国画重在笔墨,而画荷是用笔用墨的基本功。”*“画荷主要在于画荷叶与荷梗。”“画荷需要正、草、篆、隶四种书法技巧,字写不好,荷也画不好,画荷花的秆子要用篆书,叶子则是隶书,瓣子就是楷书,水草则用草书。”张大千的荷花论,认为荷画是笔墨训练的基本功,阐明了以书入画的创作理念,继承了文人画传统。张大千:《张大千画语录图释》,西泠印社出版社,1999年,第66页。张大千画荷,早年师法八大山人、石涛*“予乃效八大为墨荷,效石涛为山水,写当前景物,两师嗟许,谓可乱真。”张大千:《张大千艺术随笔》,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第57页。,取其气韵,后来上溯唐宋,临摹敦煌壁画,得唐人造型敷色之法,得宋人格物致知、体察物情之理,融汇诸家之长。后来重视写生,曾讲道:“为了画好荷花,我曾赁居北平颐和园两年多,每天的早、中、晚三次,我都要去荷花池畔,细心观赏,并旁及到其它的龟、鱼、虫、鸟、杂草等物,还下苦工对荷花写生,所以我能够对荷花的各种生态,烂醉于心。这样画起荷花来,就能够随意挥毫,无不毕肖而成趣了。”[6](P105)长期对荷花的观察、写生,熟悉荷花的生长规律与形态,捕捉到荷花的特征与动态,利用写生去消化传统笔墨,笔下荷花更具有生命力与文人气息。
晚年受西画现代主义*“近代西画趋向抽象,马蒂斯,毕加索都自己说是受了中国画的影响而改变的。展(马蒂斯遗作展)中素描最多,我个人看法,马蒂斯是学敦煌的,尤其是人物素描的线条。”张大千:《张大千画语录图释》,西泠印社出版社,1999年,第88页。启发,回归传统,变泼墨泼彩法*“我近年的画,因为目力的关系,在表现上似乎是变了,但并不是我发明了什么新画法,也是古人用过的画法,只是后来大家都不用了,我再用出来而已!我的泼墨方法是脱胎于中国的古法,只不过加以变化罢了。自王洽为泼墨,米老承之,以为云山,后有作者墨守陈规,不离矩步。不知风气既移,不容不变,似者不是,不似者乃是耳。”张大千:《张大千画语录图释》,西泠印社出版社,1999年,第76页。,“荷叶先用大笔蘸淡花青扫除大体,等色干后,再用汁绿层层渲染,在筋络的空间,要留出一道水线。荷干在画中最为重要,等于房子的梁柱,画时从上而下,好像写大篆一般,要顿挫而有势,有亭亭玉立的风致,荷花先用浅红色组成花形,再用嫩黄画瓣内的莲蓬。”[7](P84)荷瓣多采用填色复线双钩法,在敷色的基础上,用淡墨勾勒花瓣轮廓,最后用焦墨复勾一遍,所作花瓣线条细腻流畅,生气十足。泼墨泼彩营造出流动变幻、千姿百态的荷叶,细腻勾勒的花瓣、花蕾以及篆籀笔法所形成道骨峥嵘的荷梗,呈现出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结合的仙气弥漫意境,笔下荷画已经超越了荷花的具象形态,是在表述一段大地生灭、凤凰涅槃的视觉经验。张大千曾讲到:“画荷,最易也最难。易者是容易入手,难者是难得神韵。”[8](P46)他不仅表现了荷花的神韵,还将其升华,完全成为作者心象的再现,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力与感染力。张大千所画荷花墨色交融,气势撼人,在色彩与意境上,拓展文人花鸟画的表现空间,将荷画创作推向了另一座巅峰。
三、调和中西的融汇主义
林风眠融汇中西的绘画风格,在荷画创作上与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这些传统型画家相比,显得更为独特,有着较强的构成气息。林风眠的笔下的荷花,不再是枯枝败叶的近景特写,而是一片荷塘,采用俯视深远的方形构图,糅合二维与三维空间,画面结构切割处理,荷叶、荷花、何梗自由分布,强调线条与形状的和谐排列,完全是点、线、面、色的形式构成。荷瓣不见线条勾勒痕迹,采用没骨法塑造成型,不重视具体细节的刻画,而是强调荷花整体造型和轮廓特征的表现。荷叶直接设色平涂,能够看到从油画技法借鉴而来的笔触,大面积流动的笔触,造成排山倒海的气势。浓墨中叠加色彩,加入光影表现,花瓣色彩层层渲染,轻盈透亮,生机盎然。荷叶与荷花在画面中交映闪烁出现,光色迷离,色彩明快又柔和,色调多变又丰富,构成弦乐重奏般的篇章。水用墨色大面积涂抹,翻转了传统绘画中“计白当黑”的理念,通过色彩冷暖、光线明暗的对比手段,绘画意境愈加深沉、孤寂。
虽然在技法上,林风眠的彩墨画大量吸取了印象派的色彩、立体主义的构成,但在画面意境上仍为中国传统绘画诗意的表达,他曾讲到:“其实西方艺术之所短,正是东方艺术之所长;东方艺术之所短,正是西方艺术之所长。短长相补,世界新艺术之产生,正在目前,惟视吾人努力之方针耳。”[9](P117)“绘画的本质就是绘画,无所谓派别也无所谓中西,这是个人自始就强力地主张着的。”[10](P2)林风眠的水墨调和了中西艺术,突破了传统文人画的笔墨、气韵等格律的藩篱,结合了西方的技法与东方的意境,并融入了个人的人生经历,在形式语言与精神内涵极富个人色彩。在林风眠的世界中,荷塘不仅仅是一个物象的再现,而是自己内心情绪宣泄的对象,寄托着画家的心绪、理想和审美追求,追求一种孤独、悲凉的意境。
周思聪的墨荷作品,舍弃了笔法、线条,也没有了具象形态,充分发挥了中国画的水墨特性,利用纸墨相撞、渗化所产生的水韵墨痕来表现荷花的色泽光影,线墨之间充盈着对生命的思索与感悟,迸发出超然的视觉张力,触及观者的灵魂深处,极其震撼,是20世纪中国画荷花创作中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周思聪在新中国学院式的美术教育环境中成长,具有扎实的西画造型能力与娴熟的传统笔墨技巧,1980年代之前,集中于主题性创作。“八五新潮”以后,以全新的视角与起点进行了另外一种全新意义的艺术探索,尤其是她晚年的墨荷作品更能体现她的艺术立场与成就。她以女性敏感、细腻的情感与视角,去观察与感悟荷花,以泼墨大写意的手法,用浅淡墨线的微妙勾勒,柔妙而又斑驳的墨色反复晕染,在画面中隐去了线条、消失了轮廓线,墨与色在撞击中扭曲变形,再结合胶矾材料的特性与天马行空的构图,形成了特殊的肌理与构成,颇有当代艺术的味道。周思聪以真挚的情感,深厚的功力,将传统绘画的笔墨意境与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杂糅一体,突破了对荷花物象的表层阐释,表现出对生命存在的体悟,淡淡地透露出一种生命无常、转眼即逝的悲情。
对于周思聪荷花世界的解读,一定要上升到精神层面,因为她的腕下墨象已超越技法之上,表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在经历病魔的万般折磨之后对生命的体验,一种灿烂之极,归于平淡的超脱。周思聪墨荷的最撼人之处,在于倾诉了她最真诚的内心,创造了超然于客观压力之外的艺术形式,表现出生命在静寂之中的花开花落,在淡泊之中的逍遥自在,一种悲壮凄凉的大美, 一种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大境界。
四、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到20世纪的荷花创作风格,呈现出三种发展态势:一类为延续明清写意传统,以金石入画的吴昌硕,开掘民间传统的齐白石,敢于造险破险的潘天寿;一类为受西方文化影响,追溯唐宋重彩设色传统,结合写意,以意境见长的张大千;一类为吸取西画构成与色彩元素,重视用色构境的林风眠,糅合传统笔墨与当代艺术,以生命作画的周思聪。
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三人有着较强的师承关系,都是继承传统,师法造化,以文人画为根基,各自在中国文化意象的范畴中取得突破。吴昌硕,以石鼓篆籀之法入画,造型抽象,结合西洋色彩,突出了荷花的装饰性;齐白石,在大刀阔斧的传统笔墨基础上,加入民间生活元素,创造了刚健活泼的水族形象,强调荷画的趣味性,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情趣;潘天寿的荷画,在幽深雄阔的荷塘中追寻深沉雄浑格局与一味霸悍的气势,打破了传统绘画“平淡天真”的艺术境界,以方硬的笔线和古拙的造型,营造出了超凡的张力与生机。这三位巨匠在荷花创作上风格的开拓,对后来的海派和齐派荷画影响巨大。
张大千、林风眠与周思聪,都是受到了西方现代主义的启发,但是取法与风格却是不同的。张大千的晚年西方诸国游历,使其回归唐宋的重彩设色,在技法上泼墨泼彩是传统的,仍未脱离荷花的具象形态,但在意境上接近表现主义,游历于传统与现代审美的边缘。廿十世纪晚期的谢稚柳、何海霞荷花创作基本延续了这条探索路线。林风眠主张“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在技法上用水墨表现光影,结合西方构成与中国意境,创造了诗意般的抒情风格。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基本延续“调和论”的理念,进一步的探索中西艺术交融的节点。周思聪的墨荷,在绘画语言与技法上,渗入了西方当代艺术的构成与肌理,丰富了传统笔墨的内涵与情趣,开启了当代新水墨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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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德卿)
10.3969/j.issn.1002-2236.2016.06.017
2016-06-16
杨宁,男,山东财经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
J11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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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236(2016)06-007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