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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陈辽

2016-04-07龚德

雨花 2016年3期
关键词:陆文夫李进文坛

龚德

我和1931年出生的陈辽相识于1957年7月,地点在南京军区文化部文艺科办公室。那次相见,是陈辽应文艺科副科长、小说《柳堡的故事》(后拍成电影)作者胡石言邀请来交谈文艺评论工作。我当时在文艺科当记者,是胡石言副科长介绍我和陈辽相识。自此,我和陈辽常有来往,对他的了解逐步加深。我和他同是江苏海启人,同是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前参加新四军,同在第三野战军参加多次作战行动,1955年同被授予大尉军衔,先后同在江苏作协工作过。因此,陈辽在我心目中是我的战友。他在事业上取得的突出成就使我由衷敬佩。他于1946年发表第一篇文学作品,1951年发表第一篇文艺评论文章,截至2007年,他出版专著、论著、论文集26部,主编并参与撰写著作15部。他曾任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后为该所资深研究员。其著作获省、部级以上奖项8次。1986年,他被国家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专家”称号,1991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从2005年起,陈辽开始着手写作《文缘:我和文坛百家》这部重要著作。2007年5月,该书由香港作家出版社出版后,他寄赠我一本,我翻阅该书目录,见到有《我和枫亚》(枫亚是我的笔名)一文,并收入他对我的长篇小说《扬子百年记》的评论文章(刊于《文艺报》)。陈辽在《文缘:我和文坛百家》的“前言”中说:“六十一年来,我与之接触过的作家、学者、专家、评论家不下一千人;相知较深的在一百人以上,这是文缘。”“中国文坛的风风雨雨,多少在我身上有所折射;我国的文学成就,在我相识、相知的友人中,有所表现;我国文学所经历的曲折道路及其缺失,也在我认知的作家作品中有所观照。因此,我从2005年起,决定写《文缘:我和文坛百家》这本书。”幸运的是,陈辽赶在2007年便写完了一百篇文章。在这百篇文章中,我选读了陈辽所写的我所认识和交往较多的一些作家,感到非常亲切。

他在《我和艾煊》一文中评价:“艾煊是一个善于发现美的作家”,“巧于把生活美转化为艺术美”,“表现美的散文,又是美的表现的散文,这就是艾煊的散文美”。陈辽和李进有着特殊的感情联系。1957年,陈辽被错划成中右,要离开部队转业地方,省文联领导人李进调阅档案后认为陈辽没什么问题,即安排陈辽在省作协办公室当了秘书,陈辽感慨地说:“假如不是李进当年‘特批我到省作协工作,我的后来的大半生可能是另一种命运了。”艾煊于2001年9月去世后,李进写了一首诗给陈辽一阅,其中一句:“罕遇还存进与辽”。这是讲省作协艾煊、鲍明路、顾尔镡、魏毓庆等老同志先后离世后,只存李进和陈辽了。孰料一年以后,八十高龄的李进也不幸去世,省作协老班子只剩下陈辽一人了。陈辽说:“写到这里,我双目眩然,不禁泪下。”在百篇文缘文章中,罕见陈辽写到自己落泪。陈辽和顾尔镡相识相知四十一年,老顾对他的思想帮助甚多,例如,陈辽被错划中右后,一度奉行“夹着尾巴做人”的信条,老顾开导他:“人活在世上,就得堂堂正正、气气派派地活着,该说的就得说,怎能夹着尾巴做人?”陈辽说:“经指点,我力图改变自己,主动找工作做。自己感觉又重新站立了起来。”陈辽对顾尔镡善于思考有鲜明印象,称顾尔镡是作家、剧作家中少有的“思想者”。陈辽讲到和石言的交往,他论述过石言的《柳堡的故事》在艺海上几次浮沉。对新时期以来石言的文艺思想和文学创作概括出了三个特点: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但绝不思想僵化;真正做到高扬主旋律,又坚持多样化;坚持用现实主义方法创作作品,但他的现实主义是开放的现实主义。

陈辽与陆文夫相识数十年,为陆文夫的《献身》《小贩世家》《围墙》等获奖名作写过多篇评论文章。但陈辽认为,从1986年起,陆文夫在创作上再也没有实现对1978-1985年优秀作品的超越。陈辽说:“假如他不当‘官,又有很多时间过细读书……一定会在1986年后写出比1985年前更好的作品。”陈辽对高晓声《李顺大造屋》等名篇作过深入研究,指出高晓声从人物命运出发提炼思想主题的方法,是符合从生活到创作,从实践到认识,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客观规律的。陈辽还分析了高晓声以叙述为主的语言艺术特点。陈辽对凤章的创作评述:给老百姓画像,帮老百姓说话,为老百姓请命,这是凤章半个世纪来创作长盛不衰的一大原因。陈辽讲到诗人沙白时说,六十三年来,沙白的诗创作走过了“苇笛—号角—苇笛”的独特道路,过去沙白吹苇笛,是耐得寂寞,如今吹苇笛则是独享寂寞。陈辽对忆明珠的评介突出了忆明珠的淡泊名利。文中还讲了一个细节:有位客人感叹自己这辈子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忆明珠说:“到老该翘起尾巴做文了!”讲到杨旭,陈辽断言:“杨旭的长篇小说《经纬堂》将葆有长远的艺术生命力。”讲到赵本夫,陈辽说:赵本夫是个很有政治头脑、很有政治见地的作家。赵本夫具有别的小说家很难同时做到的五个“独”:独有的小说领地;对生活独到的新发现;创造了有“独立”精神的人物形象;艺术构思的独特性;独创一种苍凉、悠然的艺术风格。

陈辽在《文缘:我和文坛百家》一书中写到的作家,我所认识、熟悉的除了上述诸位,还有施子阳、李克因、王昊、黎汝清、方之、刘振华、宋词、张弦、庞瑞垠等,我不一一转述了。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陈辽六十一年来结识、交往并与之建立感情的作家、专家、学者有那么多,远不止“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陈辽把这看作是他的一种“文缘”,这彰显了他内心的博大仁厚,没有一丝一毫的“文人相轻”。而且,他自知来日无多,抢在年高体衰的晚年,一位一位、一字一句、一篇一篇写出百篇之多,留给了文坛。他的这种宝贵精神,真让人太感动了!

战友陈辽同志于2015年12月2日因病猝然离去,我在悲伤的心境中写作这篇纪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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