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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伽登的现象学文学作品论

2016-04-07张玉能

关键词:现象学

[摘 要]英伽登是现象学美学的主要代表之一。他的现象学文学作品论,从现象学观点出发,对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和结构层次、体验作品的各种方式、作品的具体化、积极阅读和消极阅读、艺术作品与审美对象的区别、艺术价值与美学价值的区别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分析,对德国文学思想的现代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关键词]现象学;英伽登;文学作品论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16)01-0076-04

Ingardens phenomenological literature theory of literary works

—the aesthetic value of artworks of literature and its characteristics

ZHANG Yu-ne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Abstract:Ingarden is one of the main representatives of phenomenology aesthetics. His phenomenology theory of literal works analyzes in detail the existing mode and structure of literal works, various ways of experiencing the works, materialization of the works and active reading and passive reading, the difference between artistic works and aesthetic objects, the distinct between artistic value and aesthetic value etc. based on the viewpoints of phenomenology, which has great influence on the modernization of German literal thoughts.

Key words:phenomenology; Ingarden; the theory of literal works

一、科学著作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区别

英伽登为了更好地阐明文学的艺术作品和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的本质特征,专门论述了科学著作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区别。从总体上来看,英伽登是以“审美价值”来区分科学著作与文学的艺术作品。他指出:“科学著作的一个本质特征是它固定,包括,并向别人传达在某个领域中科学研究的成果,以便读者能够继续和发展科学研究。”“但是文学的艺术作品的主要意向却不是以概念和判断的形式形成和固定科学知识,也不是同别人交流科学研究的成果。如果偶然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它就远远超出了它的这种功能。文学的艺术作品不是为了增进科学知识,而是在它的具体化中体现某种非常特殊的价值,我们通常称之为‘审美价值。它使这些价值呈现出来,使我们可以观照它们并对它们进行审美体验,这个过程本身就有某种价值。如果在某个特殊事例中,文学的艺术作品由于某种原因没有体现这些价值,那么它即使能够提供这种或那种知识也是无济于事的。作品失败了而且只是看起来像文学作品。我们所说的也适用于那些没有呈现出审美价值,但却表现了重要的哲学或心理学洞识的作品;它们仍然不是艺术作品。”

接着,英伽登分析了来源于这种功能之间的根本区别的结构上的区别。他大致指出了以下六点:1.科学著作中所有的陈述都是判断。与此相对照,文学的艺术作品(或者至少是自称为艺术作品)不包含真正的判断。正如我们在其他地方力图指出的,它们只包含拟判断。这些判断并不自称是正确的,即使它们的内容脱离开语境可能被认为具有真理价值。即便如此,这些判断在文学的艺术作品中也不是像逻辑意义上的正确句子那样发挥功能的。2.当然,科学著作像文学的艺术作品一样,也有一个“再现客体”的层次。科学著作的功能在于把读者的意向—在句子(判断)的理解中实现—指向超越了作品的客体。这些客体是自身存在的,独立于作品,正是由作品中的判断句的意义所确定的。3.如果我们简单地以普通的方式阅读科学著作,在理解了判断的意义意向之后,把它们直接同超越了作品的客体相对照的话,那么读者方面的所有这些活动和态度以及再现客体方面相应的限定就都不存在了。当我们阅读文学的艺术作品时,这些活动以另外一种方式不存在,读者的注意立即指向再现客体的描述功能。所以它们从一开始就对读者显示出它们自己特有的特征,并呈现为独立的实在,仿佛它们本身就是这种实在。但是一旦它们对读者呈现出来,而读者也采取了正确态度,它们就构成审美理解的对象,读者就充分欣赏了它们的审美相关性质。在这之后,任何同一个超越的“真实的”实在的比较都停止了。因为作品本身再现的客体显现为这种假定的实在。4.我们已经指出,审美相关性质可以在科学著作的各个层次中存在,甚至可以构成一种特殊的审美价值。但是它们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著作中出现,如果出现的话,它们也只是一种可以省去的奢侈。有时候它们甚至会妨碍作品发挥其真正的功能,它们使读者接近那个超越的实在,使得对作品的认识理解更为困难。在文学的艺术作品中,这些性质不仅构成一个本质的要素,而且事实上是艺术作品达到审美具体化的最重要的要素,它们的复调性和谐就是艺术作品的审美价值;如果它们失去了或者没有导致任何和谐,而是结束于质的冲突,这种冲突又不能在任何更高级的和谐中解除,那么这个作品要么完全没有价值,要么只有否定价值,它们即使还有其他出色的性质也不能使它们成为艺术作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艺术作品毕竟是它们的“确定性”。5.图式化外观可能在科学著作中出现,但是一般说来它们根本不必在其中出现,在科学著作中没有外观层次是全然无关宏旨的。6.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形而上学性质,其在文学的艺术作品中经常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科学著作中—当然,它们构成论述对象者例外—它们完全是多余的,如果偶然出现了也只能是一个干扰因素。

英伽登的这些论述从艺术作品的构成及其审美价值的角度揭示了文学的艺术作品与科学著作的区别,相较与19世纪末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等人以“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这个人类思维活动的差异来区分科学著作与文学的艺术作品,显得更具可理解性和可操作性,至少为科学和艺术的区分拓展了一个客体(对象)方面的视角,对这个西方传统文学思想所面临的古老问题有了新的理解。

二、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的特征

基于上述文学的艺术作品的结构上的特点(拟判断、纯粹意向性客体、假定的实在、审美相关性质、图式化外观层的必要、形而上学性质的重要作用),英伽登又论述了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的特征。大致说来有这样一些方面:1.意义单元层次的歧义性。英伽登指出:“在文学的艺术作品中,单词和句子的歧义性可以是有意追求的,并且可以作为描绘的手段。关于明喻、隐喻,以及借喻的或形象化的语言人们已经说得很多了。这些语言现象在艺术形式中绝不是缺点;相反,它们经常在作品中发挥非常积极的,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作用。但科学著作的理想却是一种尽可能明确、‘严密和精确的本文。”2.走向审美具体化。英伽登说:“科学著作中的句子是真正的判断,它们及其意义意向直接指称超越了作品本身的事态。这些事态以一个实体地独立于作品的存在领域为基础,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自主地存在的。如果读者循着本文的意义并且根据作品的启示作出判断,他立即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独立对象的领域,并且借助于自己的经验能够认识它们。……文学的艺术作品中的句子不可能具有引导读者到这样一个领域的功能。任何人在阅读文学的艺术作品时,寻找作品的实体地独立的事实领域都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文学的艺术作品的真正功能在于使读者能够对一个审美对象进行适当的审美具体化。”3. 保持作品的次序性(非逻辑性)。英伽登如是说:“保持各部分的次序对于构成作品忠实的审美具体化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次序的任何改变,例如调换各部分的位置,都会影响它的构造的特殊特征,常常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动态效果,改变了描绘世界中的事件以及作为整体的作品各部分的序列中的时间透视现象。所有这些对审美价值质素的现实化,以及对以它们为基础的审美价值的构成产生或者至少可能产生影响。……正是对陈述的逻辑联系的强调以及对其形式正确性的证实,例如它们提出的论证的正确性,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科学本文。这对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阅读往往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句子之间并不总是存在或保持严格的逻辑联系。有时候,某种‘非逻辑的东西可以用来作为艺术手段。”4.文学作品的整体性。英伽登强调了科学著作研究的阶段性和文学作品研究的整体性:“的确,每一部科学著作只构成研究的伟大过程的一个阶段,绝不可能提供包含一种理论的整体的综合各识。它提出新的问题,指出研究的新途径。如果它没有这样做,它就是劳而无功的。但这些都不适用于文学的艺术作品。它本身是一个整体;如果它也为读者开辟了新的视野,这也只是说有不止一个忠实于作品的可能的具体化的起点。任何超越作品本身的企图,就像科学著作可能的而且允许的那样,在最好的情况下也是导致了一些全新的文学的艺术作品,它们绝不是上述作品的延续。艺术作品—在本书中尤指文学的艺术作品—不仅仅是创作过程的顶点而且是它的完成,它有一个终结并且停止了创作过程。作品(如果是成功的)只是以前萦绕于作者头脑中的艺术形式的体现。超出这个完成体不可能有什么延续,而在科学著作中,这是完全可能和非常自然的。”5.文学研究应该以审美阅读为基础。英伽登特别指明了文学研究不同于一般科学研究的审美具体化基础。他指出:“我们在出于科学目的阅读科学著作时的所作所为,不同于也应当不同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阅读,后者导致作品审美具体化的现实化。这些说明也许对那些用科学方式来对待文学的艺术作品的人是有意义的。它们可以警告学者们不要把艺术作品当作关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科学著作来读。正因为学者们处理的是文学作品的艺术性问题,所以他们决不仅仅是科学家。他们必须作为审美感受者和文学消费者来阅读文学的艺术作品,从研究作品的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也必须是艺术家。这就是说,他们必须进入诗的创造过程,从而可以理解已经完成的作品的艺术意向和实现这些意向的手段。这样他们才能认识到所研究的艺术作品的艺术成就。只有在他们以阅读的审美体验为基础构成艺术作品的审美具体化之后,才能使这个艺术作品及其具体化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一种特殊的、新的、往往要做出复杂努力的科学认识的对象,它只有在具体化的艺术作品的审美经验基础上来研究。”换句话说,对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科学研究是必须以审美经验为基础来进行的,所以,文学研究,虽然也是一种科学研究,但是,文学研究却是一种特殊的科学研究,文学研究者必须具有把文学作品审美具体化的审美能力和审美经验。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这也是对启蒙现代性的科学主义神话的一个有力的挑战。

三、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各种不同认识

在区分科学著作与文学的艺术作品的特点的基础上,英伽登论述了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的审美经验的基础,然后就集中论述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的不同种类,特别是分析了认识文学的艺术作品的各种态度。

英伽登列举了诸如“学者的态度”和“读者的态度”、“前审美”的方式和审美的方式。“在前者,文学的艺术作品本身在其图式化形式中构成研究的主要对象;在后者,研究的对象是在审美经验中得到现实化的作品的具体化。”他认为,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态度来阅读文学的艺术作品,但是总括起来可以分为三种:实践的态度、认识的态度、审美的态度。他是这样说的:“首先必须描述在这里互相对照的读者的两种态度。它们只是构成读者同他面对的客体进行交流时可能采取的两种一般态度之内的特殊可能性:(a)纯粹认识的或‘研究的态度和(b)‘审美态度。两者都和‘实践态度—人在这种态度中开始改变或影响世界中的某种东西—相区别。这并不是说人对生活只有这三种态度。”这就是说,从阅读的角度来看,人们可能主要有这样的三种态度。然后英伽登举例说明:“我们通常说我们可以对一个并且是同一个对象采取三种态度中的任何一种。例如,如果某人买了一幅古典大师的画,他就是以‘实践的态度来从事这笔交易的。同样,当他把这幅画悬挂在书房的墙上时,他的态度也是‘实践的。但是当他要研究自己是否被卖主欺骗,买了一个赝品的时候,他就采取了认识的‘研究的态度,并且力图获得关于他买的这幅画一系列特点和特征的知识。最后当他倒在沙发上,陷入观照之中,并试图在其艺术形式中观看作品的整体,只有在这时他才采取‘审美态度,并且在‘审美体验过程中发现作品的全部个性以及呈现出来的价值。同一个东西被认为是这个人的三种根本不同的经验和不同的态度的对象,尽管这些经验和态度的目的是不同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实践态度中,买主要借助于某种心理—物理活动在现实的物理或心理世界中产生一种新事态。通过买画,他要创造一个新的法律事态;当他把画挂在墙上时,他要创造一个新的物理事态。另一方面,在研究态度中他不想在世界上创造任何新事态;特别是他不想对他的兴趣对象即这幅画‘做任何事情,因为他只要了解它或获得关于它的知识。的确,如果这个对象由于它的认识活动,由于它的认识经验的完成而有任何改变,他就会确信他没有成功地‘认识这幅画。换言之,认识和获得知识应当运用于我们在现实世界中遇到的实体地独立于我们的认知活动的对象(当我们开始认识它的时候)。这种认识的目的是获得一种知识,或者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一系列同我们面前存在的、我们的认识尚未触及的同对象相联系的正确的句子,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确定它,确证它的存在,所有这些都尽可能像它的本来面目那样精确。最后,在审美态度中,就像人们经常相信的那样,我们所认识的对象中有一些被用来作为特殊的刺激物,以便使我们产生一些奇怪的令人愉快和快乐的经验。”这种三种态度的划分,突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审美经验与审美对象,与此相关的就是:艺术作品与审美对象的区别以及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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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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