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儒家文化比较研究及其当代启示*
2016-04-04李飞翔
李飞翔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189)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儒家文化比较研究及其当代启示*
李飞翔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189)
儒家文化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具有许多“家族相似性”,二者虽然分属不同的文化形态,却在面临现代性危机之时,于诸多方面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和相通性。儒家文化不仅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文化资源,还在认识论、方法论等方面有助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得到进一步完善。然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毕竟发轫于西方早已根深蒂固的现代性哲学思维方式内部,自然也会带有传统固有思维模式的缺陷与不足。由之,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迫切需要吸收和借鉴作为异质文化形态(儒家文化)所具有的、值得被学习和内化的思想文化资源。二者经过比较研究后形成的相关思想成果和学术资源不仅为破解现代性的危机提供建设性的意见和方案,也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长远的理论支撑和战略规划;二者间的差异性也为促进儒家文化的自我发展与完善,以及东西文化融通奠定了很好的理论基础和认知驱动力。
儒家文化;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整体有机论;主客二分
引言
以“理性”和“科学”为核心特质的现代性思潮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之下迅速蔓延到世界上多数国家和地区,仿佛世间一切存在都要被纳入到这一无坚不摧的现代性漩涡之中,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着现代性模式的到来。人们希望过一种现代的生活方式。前现代向现代性的转变不仅标志着人类社会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型,更意味着人们思维方式和行事准则的重构与变化。如果要用几个最凝练的语词来对现代性意蕴本身进行界定和诠释,“先进”“进步”“革新”“高度文明”“富含理性”“民主选举”“自由平等”以及“人是目的”等词汇精准地概括了现代性的本质和要义。不得不说,现代性的思维方式及它所给人们描绘出来的是一幅极为壮观的图景,人们也一直在这条道路上坚定前行。然而,现代性在发展过程中逐渐走向了其反面,现代性内部蕴含的逻辑矛盾和理论缺陷已经逐渐显现,现代性思维方式及其带来的日益显著的恶果逐渐引起诸多学者的深切关注和反思。
现代性理论及其思维方式在人类发展过程中带来一系列恶果:人与自然关系的日益紧张,人类借助科学技术的巨大威力,自然已经不仅仅是人类活动的场所和认识的客体,自然已经成为科学技术主宰的对象,自然界不断地被破坏和压迫。空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已成为常态,与此同时大自然也开始疯狂地报复人类,泥石流、海啸等各种自然灾害频发。人们利用科学技术的魔力在和大自然斗争的过程中两败俱伤,大自然被人类伤害得遍体鳞伤,人类自身也屡次遭到大自然的报复和严重警告。在人与社会关系层面,社会行政管理和组织日益科层制化和系统化,福柯把当今的社会称为一个权力的牢笼,整个社会变得日趋保守、封闭和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态势,每个人都是生活在一个由权力编织起来的社会磁场当中,看似十分自由,实则充满了压迫感和麻木感。具体到人与人之间,理性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异化,工具理性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现代性引以为傲的理性本身也从启蒙人类的角色蜕变为限制人、禁锢人的牢笼。工具理性的泛滥已经夷平了意义世界的地基,抽空了价值世界的意义,从而导致价值理性的逐渐失落。随着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型,建立在自然伦理实体上的熟人社会变为陌生人社会,人与人之间失去了曾经脉脉温情的亲密关系,利益的考量和得失的算计成为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基本原则。人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理性,越来越成熟,人类社会正在变得更加强大,却并非变得更加美好与幸福,两次世界大战就是最好的例子。人们日益原子化和单一化,正如马尔库塞所指出的,“现在的人正日益成为‘单向度的人’,即是丧失否定、批判和超越能力的人。这样的人不仅不再有能力去追求,甚至也不再有能力去想象与现实生活不同的另一种生活”[1]。真、善、美之间统一的关系已经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给极度推崇现代科学与技术理性的人们当头一棒,科学技术成为“刽子手”。一切恶果的出现都与现代性密切相关。人们开始反思、质疑现代性。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思潮产生并发展起来。
后现代主义一开始主要是作为一种否定性、解构性的理论思潮来批判和反对现代性,在否定的过程中也逐渐走向了它的反面。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正是基于否定性后现代主义否定、摧毁一切从而可能导致的相对主义、怀疑主义以及虚无主义的基础上建立、发展起来的。它的产生具有很强的逻辑继承性和必然性。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是现代性的自我否定与进一步完善,是建立在西方深厚的文化、历史基础之上的,是一种典型的西方式的文化、哲学思维范式。而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精神与思想精髓的儒家文化,经过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历史积淀与绵密式发展(当然中间也经历过多次低潮与打压),已经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人和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和文化密码,儒家文化的气质和精神逐渐渗入到社会组织与每个个体的思想血液和文化骨髓中,有意或无意地影响着并将长期影响着每个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当下全球和全人类共同面临的很多严峻的现实问题,迫切地需要东西方携起手来,充分发挥各自文化的优势和长处,并且互相借鉴和吸收对方所内涵的优秀文化资源,共同为人类社会的未来可持续发展提供精神支持。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和儒家文化之间的诸多“家族相似性”,决定了二者之间可以互相理解;二者间存在的内在差异,在很大程度上促使它们在尊重彼此差异性的基础上进行一种包容式的理解和创新,最终实现学理上的中西融通和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一、建设性后现代主义逻辑发展进程及其基本特征
伴随着全球化的加速发展,现代性的思维方式、运作方式以及组织模式已经成为当下这个世界得以正常运行和发展的基础性操作系统,现代性如同幽灵般漂浮在每个人的头顶。现代性发展带来了诸多无法调和的矛盾与问题。后现代主义思潮由此应运而生。后现代主义试图在继承现代性合理方面的基础上超越它,其发展之初主要以否定性、解构性的特征为主,试图打碎整齐划一的现代性之域。这对于启迪人们的思维无疑具有“解毒剂”的清醒作用。然而,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在批判、否定的过程中逐渐走向了相对主义、怀疑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危险境地。上帝死亡了,理性也被批判得体无完肤,传统形而上学的大厦彻底被摧毁,人类失去了梦想和希望,未来希望何在?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以柯布、格里芬、斯普瑞特奈克为代表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发展起来,试图进行积极的、肯定意义上的理论建构,给人们以希望;试图恢复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友好关系,对于如何看待人在整个自然界、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和角色进行了一次更深层次的哲学之思。绝望和悲观不是我们想要的答案。现代性既然有这么多问题和弊端,难道我们要重返前现代世界中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现代世界的破碎和毁灭,在人类彻底无能为力之前要试图建立起一个新的后现代世界。”[2]75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着眼点在于对现代性的批判和超越,“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要使得人们摆脱现代人类中心主义的、主客二分式的、欧洲中心主义的、还原主义以及科学崇拜、迷信主义和理性万能主义的世界”[3]。这些批判和超越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哲学的二元论。[4]二元论坚持物质和意识都是世界的本原,思维和存在相分离,主体与客体二分。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极大地促进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伴随着主体从自然界当中脱离出来,主体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它不再依赖客体,而是反过来试图采用分析的、科学的、精确的方法去认识、研究和利用客体,最终使得客体为其自身服务。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促进了科技理性的膨胀,同时也促使了理性自身的分化与裂变。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逐渐相分离,人们过分沉溺于工具理性带来的好处中,价值理性日益衰微,丰富多彩的自然世界逐渐成为一具意义空洞的死尸,自然界被祛魅,人也日益成为一个个空洞的实在,剩下的只是理性的算计和谋划。正是在看到了二元论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的基础上,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反对二元论的观点,主张打破物质和意识、思维和存在以及主体和客体分离的状态,强调主客体的统一,这种统一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统一。
第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反对机械式的还原论。机械还原论是一种由整体到部分、由连续到离散的操作方式,把整个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看作一套由最基本单元构成的、可以被逐次拆解、还原和运作极为精密的系统。机械还原论拥趸主张对研究对象不断地进行由高到低、从复杂到简单的逻辑层次式分析,把事物采用知性分析的方法最终还原到组成它的不可再分的最小微粒。归根结底,这还是一种康德所说的知性式的思维方式。根据这种方法,要想把握事物的本质和客观规律,就必须了解构成该事物的最终不可再分的“终极粒子”。还原论的方法必然会导致机械式的世界观,它的最终目的就是把世界还原为一组彼此独立的、外在的、缺乏内在联系的基本要素,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对这种还原论进行了质疑。
第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一种整体有机论的复合观点。人类与世界是一个整体,一个密不可分的有机体,整体是完整的、流动的整体,整体包含各个部分;同时,部分在很大程度上表征着整体的意义和价值,唯有处在整体意蕴中的部分才能发挥出自身最大的潜力和可塑性。部分与整体之间并不是一种外在的联系,世界也不是外在于、独立于我们,它强调一种内在联系的整体性,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部分与部分之间、部分与整体之间处于一种整体的、内在的、有机的联系当中。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学者们主张,“所有原初的事物都是有机体,一切事物都是主体,都具有内在的联系”[5]。从目的论的角度来看,所有的生物都有其自身的利益和目的,都是生命系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都是生命链条中的一环,人也不例外。与此相联系,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主张人是世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人内在于世界之中,世界通过人类的活动与行为被认识和展现。在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看来,“人类就其本质来说优于其他物种这一观点是毫无根据的,这只不过是为自己谋利益的一种荒谬的偏见,应予以摒弃”[6]。为此,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倡导一种全球性的伦理,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
第四,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推崇创造性和开放性。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学者们认为,人的本质性特征之一就是具有极为丰富的、无限的创造性和可能性。一个具有自由意识和主体能动性的人,是一个具有无限潜能的存在体,从潜在可能性转化为现实实然性就需要创造性的人类实践活动。格里芬甚至认为,“创造性是人性的一个基本方面,通过创造性能力的释放和扩散,个人不但可以实现自身的价值和意义,还可以借助于创造性带来的功效为社会和他人提供必须的物质产品和多种形态的精神性产品”[7]。
第五,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倡导一种高度综合和多视域融合的思维方式。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不仅仅是一种思潮和价值观,更是一种方法论和“建筑术”。它不仅强调逻辑分析,也侧重综合有机统一;不仅推崇科学归纳,也强调直觉思辨;不仅重视经验常识,也看中逻辑演绎和推理。这种综合、有机统一的哲学方法在其奠基人怀特海那里体现得尤为明显。
第六,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建立一种新型的时间和空间有机统一的思想。现代性理念及其思维模式在全球范围内所向披靡,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特质就在于现代性对于“时间”的重新锻造和再次切割与重组。对此问题论述较为深刻和系统的当属重量级学者吉登斯的“脱域理论”[8]。刘芷廷认为,吉登斯从时间-空间彼此相分离、脱域机制的形成与发展、知识的反思性运用三个维度展示现代性的生成机制和深刻内涵,其中每一种都与另一种相关联。[9]刘小枫在其著作《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中认为,“现代性的生成实际上是一个社会行动从原始地域性情境中脱离出来,然后用人为的理性化的抽象体系再嵌入的过程”[10]。伴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标准化物理时间的出现,时间逐渐失去了本真的存在状态。“如果时间性构成了此在的源始的存在意义,而这一存在者却为它的存在本身而存在,……此在的时间性造就了‘计时’。在‘计时’中所经历的‘时间’是时间性的最切近的现象方面。从这一方面成长出日常流俗的时间领悟。这种时间领悟又发展成传统的时间概念。时间被当作时间之内的状态,世内存在者就在这种‘时间’‘之中’照面,阐明了这种‘时间’的源始,也就公开出时间性的一种本质的到(其)时(机)的可能性。”[11]然而,在现代社会,标准化、可计量化时间的出现,导致时间和地点彼此分离,二者之间不再具有统一性。同时,时间与空间的相分离也进一步导致了空间的虚无化与非实体化,这是一种深刻的历史幻化。人们开始逐渐脱离那种面对面的、彼此在场的“打交道”的传统模式。据此,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时间和空间的再次有机统一,这是一种经过否定式否定层级上的更早层次上的统一。我们要注重当时、当下的最真切、直观的感受和体验,善于把标准化、物理化和形式化的时间与即时性、当下性的流动的时间较好地结合起来,善于运用我们的身体和直觉去打通时间与空间之间的分裂。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既倡导对于过去传统和历史的尊重与继承,也看中对于当下和未来的切实关心与深刻体察,从而把过去、现在和将来相对圆满地融合在一起,从而重新建构起人与所居于其中的世界的圆融关系。
第七,以斯普瑞特奈克为代表的生态后现代主义也是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斯普瑞特奈克认为,解构性后现代主义否定绝对真理是有道理的,但是在否定的同时也抛弃了真理本身则无异于“倒洗澡水连同婴儿一起倒掉了”[12]。我们更应该对各种歪曲真的思想的理论进行批判和纠正,而不是像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那样反对人们追求真理,就这一点而言,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本身尚未逃脱现代主义的牢笼,它们在根本上还是现代性的,骨子里还是一种科学人道主义的精神在起着支配作用。主体与客体、人类与自然,以及精神与肉体的二元对立和分裂的状态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斯普瑞特奈克认为,真正的后现代主义应该是生态的。生态后现代主义将有助于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思维模式,“不仅所有的存在在结构上通过宇宙联系之链而联系在一起,而且所有的存在内在地是由与他人的关系构成”[13]。人与自然之间从根本上是统一的,人类自身正是宇宙和自然发展过程中展示自我的有机组成部分。尽管生态后现代主义对于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在很多方面都存在质疑,可是也有一致的地方,生态后现代主义也承认概念的社会建构在形成人类经验的巨大作用,但它也同时承认人类和自然界关系平等的生态价值观,将环境平等的范围从人与人之间关系平等扩展到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平等,人绝对不是自然界的主宰或中心,我们人类要尊重自然、善待自然、爱护自然。生态后现代主义虽然与环保主义和生态学有关系,但又不完全等同于它们,它更多的是一种本体论上的理论,一种崭新的思维模式,环保主义和生态学缺乏对于现代性从历史的、政治的和哲学的角度进行研究和反思。因此,生态后现代主义具有独特性。同时,它又是一个开放的理论系统,坚持对于“他者”的包容和吸收,旨在向人类世界中一切优秀的思想文化成果开放,不仅向西方文化开放,也向东方传统文化(诸如儒家传统、佛教、道教文化传统及印度文化传统等)开放;不仅对现代主义开放,也对解构性的后现代主义开放,汲取不同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可以使我们更好地去面对和解决现代性难题。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除了上述的主要特征外,还蕴含诸多其他非常富有创意的见解和观点。比如,对于时间与自然进化的重新解读、对于传统身心问题的批判与重塑、关于科学起源和科学性质的精彩诠释等。在深入理解和重新审视的语境下,我们发现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中国儒家文化在许多方面有着“家族相似性”,同时基于对两种气质文化的演进历史的深入分析与把握,还是可以认识到二者间的巨大差异。二者间的相似性为彼此理解提供了逻辑前提和基础,其内在差异性则为儒家文化自身的发展与完善提供了一种精神动力和文化驱动力。
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儒家文化之间的“家族相似性”
这里所说的儒家文化不包含梁漱溟以来的新儒学思想,用“儒家文化”而非“儒家哲学”一词与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进行学理上的比较是希望在一种更广泛和深刻的意义上对二者进行研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要是指以柯布、格里芬和斯普瑞特奈克为代表的,建立在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思想基础上的积极的、富有建设性的思想。反观二者,在诸多方面都有共通性和相似性。
(一)整体有机论与“天人合一”思想
儒家哲学主要是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以“亲亲”为核心的思想体系,其中“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礼”是“仁”的外化和具体表现。儒家哲学非常注重从整体主义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事物和事物内在之间的联系。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一种整体的有机论,这里的整体是有机的、流动的、全面的整体,儒家哲学的整体论是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自然主义式的整体论,主张“天人合一”。儒家哲学不是要引导人们超越自然、征服自然,而是要引导人们回归自然、回归自己的内心和本性,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强调要超越主客二分,强调要打破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严重对立,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统一。当用这样的一种思维方式去重新审视中国儒家哲学的精髓时,就会发现许多可借鉴之处。
在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时,儒家哲学主张“天人合一”,这里的“天”不仅仅具有自然之天的意味,还具有道德的含义,即“德性之天”。儒家哲学认为,天不仅是物质的、自然的天,它还可以与人发生感应关系,天可以预测人的吉凶祸福。总之,儒家哲学主张要敬天、畏天。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所要反对和批判的就是现代理性对于自然的祛魅,以及人类对于大自然的征服和破坏。因为在现代理性的指导下,丰富多彩的自然界被还原为纯粹物质的、客观的自然。在主客二分思维模式的主导下,人类虽然处于自然界中,却高于自然界、超脱于自然界,自然界只不过是满足人类欲望和需要的客体而已,主体性的思维方式使得“人类中心主义”盛行,自然界失去了生命和魅力,剩下的只是纯粹客观的、供人利用和改造的物质。这样下去,自然界的资源迟早会枯竭,人对自然的过度索取也会导致生态环境的恶化。事实上,如今的生态环境日益恶化,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正是出于对人类整体命运的担忧和关心,所以对主客二分、“人类中心主义”的传统思维模式进行了哲学式的批判和重构,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强调主体与客体的统一。而“天人合一”无疑可以给它提供有益的思想资源。据此,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要批判现代性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批判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对立的状态,完全可以从中国儒家哲学关于对“天”的阐释中获得启发。
儒家哲学中的“天”除了“自然”之外,还具有更深的意味。我们既不能完全从感性的角度,也不能完全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去认识“天”,更不能只用现代分析和知性演绎式的思维模式去还原它,因为“天”还有感悟和神秘的成分,还需要充分调动人的悟性和直觉去参透它其中蕴含的无穷之意。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就是要打破这样的一种思维方式(主客二分、还原论式机械思维方式)。理性的思维方式固然很重要,却不是万能的,要重新恢复主客体之间的统一,要重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当然需要思维方式的更新与范式转换。
(二)“天生人成”“敬天爱人”的主体交互性思想与全面型人格(知、情、意)的有机构建
儒家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荀子在处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时候提出了“天生人成”这一概念。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可以更好地对“人是什么”这一问题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首先,在“天”面前,人是一个观察者和洞见者;其次,人也是一个欣赏者和审美者。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人们对于自然有一种体验之知,能够用感官把大自然的意蕴展示出来,自然本身就是充满灵气和生命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自然的“返魅”,主张人是自然界中的一部分,每个源初的个体都是有机体,每个有机体都在整个宇宙的发展过程中具有独特的价值和意义。这样就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还原主义和物理操作主义思维方式的局限性。在F.费雷看来,“世界的形象既不是一个有待挖掘的资源库,也不是一个避之不及的荒原,而是一个有待人类照料、关心、收获和爱护的大花园”[2]121。人不是自然的主人,而是自然的照顾者和托管人,人与自然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中庸》里面提到,人不仅是一个观察者、洞察者和审美者,还是参与者,人切身地参与到天地化育的过程中。比如说,“为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作为一个人,如果你可以尽自己之性,就可以“尽人之性”;能够“尽人之性”,就能够“尽物之性”;能够“尽物之性”,就可以“赞天地之化育”,最终“则可以与天地参矣”。由此可以看出,人在自然生化的过程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参与者,在参与的过程中人还是一个创造者。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也主张发挥人的创造性,并且主张人是宇宙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儒家哲学中的“天人合一”不仅要人们遵循自然的客观规律,遵循“天道”,同时也要求人们发挥自身的参与性和创造性,这里所说的人也是知、情、意三位一体的人,具有丰富的精神内涵,这些思想都可以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提供借鉴和参考。
返回到儒家哲学本身,我们可以发现儒家哲学很注重对于“主体性”的研究。“主体性”思想虽然并没有在中国发展成为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但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视。“主体性”并不仅仅是个人式的主体性,不同的主体性之间还是可以互相沟通的(主体交互性),而且这种沟通本身还是向外扩展和蔓延的。“大同”理想是儒家文化中很重要的一个思想。大同社会中没有私有制,一切有劳动能力的人都有机会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老弱病残等社会弱势群体都可以受到社会的救助和关怀,人们生活在一个处处充满温暖和关爱的伦理共同体中。儒家文化认为人皆有同情之心和不忍之情,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遭受痛苦,同情之心是一个由近及远的过程,起初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亲人受苦,然后逐渐地扩散到其他人身上,逐渐向外推,就把人世间所有人都联系到一起了。这个过程是感性、知性、理性和悟性共同参与的过程,单纯靠理性本身是无法解释和践行的。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想重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从儒家哲学中受到启发和影响。程颐提出“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14]188,朱熹就非常欣赏这句话,并且提出了“敬”的观念,也就是对所有的事物(包括自然界和他人)都心存“敬”意,而不是把外物当做一个客观物体的集合或是供我们驱使和奴役的工具物。现代性语境下的科学技术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诸多文明产品,对于人类社会的延续和完善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此过程中负面效应也日益突出。其实在古希腊哲学家那里,有用的、效用性、功利性的知识本身是很低级的,更高层面上是智慧性的知识,知识应该面向智慧本身开放,而不是宰制外物的力量。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现代西方认为地球和自然是了无生机的死物,主张一种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于是出现了很多问题。在中国传统哲学里这种思维方式几乎是边缘性的,其主张身心合一、心物合一,二者是断然不可分的。程颢说:“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14]15,仁者就其内心本性而言,天和地是圆融不可分的,二者是一个统一体。王阳明按照这个线索继续阐述:“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15]后来,他又进一步进行了发挥,认为不仅仅是“大人”,而且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这个“一体”并非不分原则、不讲差异地去爱所有的物、所有的人,这是一个由近及远、逐级扩散的过程。万物为一体的过程充满了“同情”的意蕴,当你看到他人(亲人、也包括素不相识的人)遭受苦难之时,你很容易会施以援助之手;当你看到自然界惨遭人类的破坏与践踏之时,你也会生发保护自然的“爱心”。试想一下,当你完全站在客观理性的角度去衡量和处理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也许更多地不是“爱心”和“同情”,而是“算计”和“谋划”。
西方现代社会自启蒙运动以来,一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自由,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现代交往体系和社会运行机制并未很好地实现人们预期的效果和目标。作为理性动物的人在与人交往时,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算计和谋划已成为现代人的基本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伴随着理性的自我异化与否定,导致一种极为严重后果,那就是理性自身的分裂,即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对立。与此相对应的是,伴随着价值理性的衰微,西方社会在文化精神上面临空前的危机,人文精神的失落,价值世界的坍塌,使得人们的精神世界日益枯萎。由于缺少有效的精神意义上的指导,西方社会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伴随着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同时,精神家园却逐渐枯萎,人们普遍面临严重的精神危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正是对现代性出现的严重问题进行反省和批判,试图重新建构人们的精神家园。由此观之,建设性后现代与儒家文化在精神追求和哲学意蕴层面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和共通性。
(三)打破工具理性-线性式思维模式、注重建立对“他者”包容的综合性思维模式
注重悟性和直观体验的儒家式思维样态对于过分注重现代理性的思维方式而言,无疑是一种很好的解毒剂。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并不反对理性本身,它所要超越的是对于理性的过度崇拜和迷信,尤其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日益分裂,导致工具理性一家独大,成为主宰一切的上帝。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就是要打破这样的一种思维方式,重新恢复主客体之间的统一,重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主张打破西方中心论的传统观点,主张对“他者”的包容,也推崇“视角主义”的思维模式。
对人类社会而言,自然界意味着“他者”;对人类这种类存在而言,动物和其他生物意味着“他者”和“闯入者”;对个体自身而言,其他人就是“他者”,“他人即地狱”。“人类中心主义”“个人中心主义”和“工具理性主义”归根究底是对“他者”的不尊重和不信任,永远把“他者”当作工具性的存在。这种固化的思维模式正是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紧张、人与他人之间关系冲突乃至全球文明冲突的重要原因之一。儒家文化比较强调对“他者”的尊重、理解和包容。儒家文化的核心“仁学思想”“天生人成”“敬天爱人”,以及对自身内在人格修养的严苛(修身养性、自我反省)和侧重等诸多思想都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也强调对“他者”的理解和尊重,用一种善意、温暖的眼光去看待和重新理解以及感悟这个五光十色的灵性世界,其所主张的“整体有机论”“综合有机统一”和“过程哲学思想”的论点无一不是对“他者”的支持与肯定。
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儒家文化差异性探析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固然与儒家文化有诸多相似、共同之处,二者却是在各自不同的文化土壤、历史和地理背景中经过极为漫长的时间生发出来的。基于此,二者间必然存在一系列的差异性。概括起来,主要涉及以下几个层面。
(一)逻辑生发和演绎起点大不相同
儒家文化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分别作为东西方文化精神的典型代表之一,必然是从各自悠久、厚重的历史文化传统之中逐渐生发和演绎出来的,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持续性积淀,还会形成更为坚固的文化样态。基于不同的地质地貌、历史文化背景,以及在思想源头等诸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之下,东西方还是各自形成了较为不同的精神文化气质。借用已故西方哲学研究领域的泰斗级人物苗力田老先生的话来表达中国哲学和中国文化的显著特点就是“重现世、尚世功,学以致用”。中国哲学和文化较多地关注人的内心和精神世界,崇尚经验归纳、个人体悟以及顿悟,也就是李泽厚老先生多次所说的中国文化是一种朴素的非常讲究实用理性的文化;西方哲学和文化相对而言是“重超越、尚思辨,学以致知”,非常重视逻辑推理和理性演绎,总是喜欢追问事物背后的本质和根源,具有一种形而上学精神的气质理想。
上述苗老先生对中西文化的简要概括不可不谓精辟,寥寥几句就已经勾勒出二者间的气质差异以及往后数千年发展的脉络走向。我们不能说二者间的差异是绝对的,因为中国文化和哲学在一定的阶段和某些人物身上还是会体现出一定的理性思辨和逻辑演绎的特征,西方哲学和文化在一定时期或是阶段也会格外强调和重视经验归纳、感觉顿悟的重要性。但是,就文化、哲学的逻辑演绎进程而言,苗老先生的精要概括还是基本适用的。鉴于此,中国传统文化核心和精髓的儒家文化作为一种相对比较早熟的文化形态,甫一出生,经过几位圣人和大哲们的苦心经营和传承,已经占据了一个历史制高点,后续的学者更多地是在遵从先人大哲们既有的思想理论的基础上去进行各种各样的诠释和脚注。而同时代的希腊文化(西方文化的重要思想源头)仍处于婴幼儿期,经过一代又一代学者们的否定式发展和缓慢地逻辑推演和积累,才逐渐发展到现代这个样态。
纵观整个西方思想、精神发展脉络与历史轨迹,我们可以清晰地归纳出下述观点:西方哲学和文化的发展也就是自我意识的逐步完善和最终成型,每一位学者及其思想都可以在整个哲学、文化发展史的漫漫轨迹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每一位学者都是建立在前人辛苦探索的基础上,花费很多乃至毕生的时间和精力,通过哲学概念式的理性思辨和逻辑推理去一点一点促进整个哲学大厦的完善和精致。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就是遵循如此的发展路径演绎出来的,从前现代性—现代性—否定式后现代—建设性后现代这一否定式否定的逻辑进程当中必然地推演出来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成形和迄今为止的蔚为壮观景象是经历了如此的发展过程,在整个西方文化和哲学体系的框架中合乎逻辑地生发出来的。就此而言,儒家文化需要学习这种理性思辨和纯粹逻辑演绎的西方式的思想样态,善于从儒家文化中潜藏的优秀文化资源中进行再次重构,结合西方文化的这种重视思辨理性推理的典型特征,更好地发展和完善自身,成为一种发展着的中国儒家文化和哲学思想样态。
(二)现实语境及其面临的挑战大不相同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和儒家文化在学理,以及内在精神层面的多层次、多维度的比较研究不仅大大地丰富了彼此的理论内核,更为主要的为我国当下和未来持续的和谐发展提供理论上的指引和有力参照。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是建立在现代性的自我批判和辩证式否定的基础之上的。西方主要国家都已基本上实现了现代化,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导致的一些问题,诸如生态环境的恶化、人的日益单向度化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心理疾病的出现迫使人们不得不去重新反思现代性这一曾经无可置疑的正确性理念。否定式的后现代主义就是基于此发展起来的,它解构了现代性的很多看似先天正确和伟大的原则,却又陷入到一种怀疑主义、相对主义以及价值虚无主义的泥淖中无法自拔。在这个背景之下,人们还能相信什么,肯定什么以及拥护什么呢?人们不可能只活在一个处处充满了否定和解构的没有赋予人以希望的国度。基于此,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又沿着这一逻辑线索生发出来,试图进行更高层级意义上的价值重构。它力图构建一种既可以消除现代性自身发展过程中的诸多毒素,又可以不走向一种极端否定和虚无的路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试图在综合统一的基础上,历经否定式否定的辩证发展逻辑,从而构建出一套更为丰富和圆融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能够进行自我生长和繁衍的哲学理论。
我们首先必须得承认中国仍旧是一个尚未完成现代化的国家。虽然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发展成果,但我们仍然处在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和过渡的路上。历史极为悠久的儒家文化仍在有意或是无意地影响着每个国人,其深厚基因深深地根植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上,很大程度上构成了中华民族得以长时间凝聚起来的重要文化标志物。与此同时,由西方主导的建立在理性、科技、新型社会组织和管理制度基础上的现代型文明又逐渐成为一种全球化的态势。我们肯定要融入这个世界,并希望在这个现代化文明的全球系统中可以占据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就仍然需要走一条向现代化转型的必经之路。我们的基本立场应该是坚持现代性的基本价值规范和核心原则,如理性、启蒙、自由、主体性以及契约等人道主义普世价值和原则,坚定不移地推进我国的现代化进程,在现代性这个大的坐标体系内考量问题,这是基本前提。我们还要看到现代性在发展过程中由于自身的野心所必然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和挑战,这也是的确存在的。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后发展国家的优势和长处。作为发展中国家,在借鉴西方发达国家在实现现代化道路上的有效方法的同时,很多学者已经看到现代性的危机和巨大挑战,很多有识之士提出在坚持现代性基本原则的前提下东西互补,充分挖掘中国传统文化当中的优秀思想资源,从而有效地应对现代性的危机和挑战。值得注意的是,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不需要经历现代化进程,既然现代性自身有诸多的问题和恶果,我们可以直接跨入后现代社会或者拒斥现代性,在文化激进主义和文化保守主义之间徘徊,从而最终跳过现代社会这一阶段。对于这种观点,我们应该警惕和保持冷静。中国知识分子心目中往往存在一种脱离具体现实语境的理想主义文化批判情结和志向。我们应该潜下心来,一方面好好地研究中国的现实国情和特殊的发展境遇,不完全盲从西方的现代化理论,充分吸收和借鉴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思想资源为我所用,充分发挥后发展国家的优势和长处,走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道路,而非一味地学习西方,在中国大肆鼓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相关理论,这在当下是不符合我国现实状况的;另一方面还要在世界范围内积极推广和宣传儒家文化中的、契合当下世界发展实际的思想文化资源(如孔子学院的建立和推广),善于坚持自己的理论特色和文化传统,走一条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结语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生发于西方传统文化的土壤之中,并且和现代性本身的发展息息相关,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很难跳出现代性的圈子。因此,我们需要从一种新的理论视野出发对其进行研究,儒家传统文化就成为一个很好的选择。通过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儒家传统文化进行比较研究和逻辑分析,不仅可以发现二者的相似、相通之处,也可以发现二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一方面让我们警惕不要以一种文化或者理论去轻易否定另一种文化,尽量避免“自我中心主义”和“夜郎自大”的误区;另一方面,通过二者差异性的研究,可以促进中国传统文化自身的转化与发展,使其更好地适应现实社会的发展。众所周知,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并不是绝对地反对现代性、现代性的种种价值观念和基本原则,只是对于现代性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反思和质疑,发现产生问题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通过思维方式的转换和理念的更新从而指导人们的具体行动,最终解决现代性的一系列问题。而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发挥其中的优势,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提供理论上的借鉴和参考,以期为解决现代性难题出谋划策,同时也可以从中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性,从而促进自身的发展与完善。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试图重构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关注实际世界,关照人们的内心世界,具有丰富的感性(肯定意义上来说)色彩和人文气息,而不仅仅是关注语言、模型、概念、范式或其他符号系统。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深信,生活世界中的经验总是比我们通过语言所表达的意味更加丰富多彩。与其相比,语言在某种程度上是乏力的,我们所想表达的则显得很微弱。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试图恢复生活世界的丰富内涵,希望实现天、地、人、神的再度统一。
中国目前面临非常复杂的形势,传统文化、现代性的文化和后现代性的文化并存。固守传统、拒绝革新肯定是不行的;抛弃传统文化、完全肯定现代性文化也非明智之举。理智的态度应该是在实现现代化、迈向现代性的路上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中的优秀资源,仍然需要坚持现代性的基本理念,如理性、自由、平等等思想。那种认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在中国是一种奢谈的观点是不可取的。 知识分子尤其是公共知识分子需要发挥思想带头作用,深入研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和基本理论,并且把其与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结合起来进行理论上的创新。知识分子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同时还可以影响国家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他们还可以通过校园、论坛、媒体等多种渠道去进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宣传和推广。知识分子具有一定的社会责任和社会公信力,他们的作为势必会影响普通人民大众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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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燕)
A Comparative Study on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and Confucian Culture and Its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LI Feixi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1189)
There are so many “family resemblance” between the Confucian culture and the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though they belong to different cultural types. In the face of the common problems in the human world, they show a high degree of consistency and connectivity in many ways. When we return to the Confucian culture itself, we will certainly find that the Confucian culture not only provides many theoretical culture resource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but also is of great help for the enrichment and perfection of the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in epistemology, methodology and many other aspects. However,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commenced its undertaking, after all, from inside the long-time deep-rooted philosophical way of thinking of modernity; it is natural to take with itself the defects and flaws of the traditional ways of thinking. Therefore, it is in sore need of the absorption and reference from different culture (Confucian culture) for its internalized and valuable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resources. The related ideological results and academic resources after a comparison between the two will certainly supply not only constructive suggestions and schemes for the breaking of modernistic crises but also long-range theoretical supports and strategic planning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human society.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have also laid a good theoretical foundation and supplied a cognitive drive to promote the self development and perfection of Confucian culture and cultural accommod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Confucian culture; 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 integrate organism; subject-object dichotomy
2016-06-13
江苏省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资助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康德批判哲学的最终归宿”(KYZZ_0049)
李飞翔,男,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哲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德国古典哲学、现代性以及后现代主义研究。
B0
A
1672-0695(2016)05-00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