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写生对油画创作的必要性*

王 月

(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 手工艺术学院，江苏 苏州 215014)



论写生对油画创作的必要性*

王 月

(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 手工艺术学院，江苏 苏州 215014)

油画写生不同于习作，也不同于临摹，写生虽是油画创作的基础但不是单纯地收集资料，油画创作是对写生的提炼而不是写生内容的简单延续与组合，写生与油画创作之间有着本质的内在必然联系，两者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界线，因为具备了完整艺术作品条件的写生作品其本身就是创作。写生对于油画创作具有重要的作用，包括可以修炼油画创作语言的能力；奠定油画创作的思辨基础；体现油画创作的审美情趣等。

写生；油画创作；艺术语言；必要性

在西方美术史中，写生作为重要的传统创作手段和方式，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地位。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画派，到现实主义的崛起，再到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的出现，面对客观对象和自然直接写生的这种创作方式经久不衰，对人类绘画艺术的发展具有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自油画艺术传入我国，写生这种方式也随之植入我国的油画创作和教学理念体系，为油画艺术的发展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艺术的源泉来自自然和生活，而写生则是两者间重要的桥梁，艺术家们通过写生深刻直观地认知生命和大自然，体验其美好与纯真，用画笔表达对生命的敬仰。当下，油画艺术在中国的发展空前繁荣，油画创作的面貌和手段日渐多元，写生本身也被打上了时代烙印，并打破其基础功能的界限，不仅作为一种重要的创作手段，更被视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风格和艺术形式。

一、 写生的内涵

写生是指面对客观对象(包括人物、风景、静物)直接进行描绘的绘画方式。它通常作为一种训练绘画造型和色彩能力的基本手段，同时也可以作为搜集素材的方式和创作手段。自油画艺术登上历史舞台，写生几乎在任何时代都与其形影不离，人们对写生的要求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内涵。

写生包含了“写”与“生”两方面，“写”是主体，“生”是客体，即指世间万物从诞生到灭亡的整个过程。每个事物都是通过这个过程不断循环变化，最终构成了我们的生活，即艺术之本源。艺术源于日常生活中的人与物，源于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以及人与社会的各种关系。我们所能看到的一切皆为“生”，它可能是一个人、一个物、一件事，或者是一片动人的风景，又或者是它们之间的某种联系。生活是万花筒，充满无尽的色彩，每个事物都有其不二的内质，会给我们以不同的心理感受，或美好，或忧郁。“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是人的主要器官,人依靠眼睛才能最全面最广泛地认识大自然的无限作品。”[1]写生就是通过视觉去触摸生活，每一个事物都是其捕捉对象，通过塑造这些对象来表达多种人类情感，这些真实的情感日后则成为艺术创作的源泉与养分，给创作提供现实依据。我们通过观察所有事物的自然形态及相互之间的种种联系，去体验和感受它们的美好与本真，激发对自然、对社会的热爱与关注，并在写生过程中为其倾入精神价值和人文关怀，使其由自然形态转变为艺术形态。“艺术摹仿的对象是事件、性格和思想，是‘各种性格、感受和行动’，是‘行动中的人’。艺术不是简单地再现事物的外形，而是应当反映现实生活的内在本质和规律，因而艺术可以比现实生活更真实、更美、更带普遍性。”[2]现实生活的无限变化和丰富多彩赋予了绘画艺术永恒的主题和情感，写生则是去捕捉这种永恒的最直接方法。那么如何捕捉？这就依赖于主体的“写”。在以往的学院教育中，传统写生在很大程度上强调的是其基本功能，因而容易将写生与普通习作画上等号，这无疑贬低了写生的艺术价值。习作和写生的最大区别是：习作的出发点在于学习和练习，更注重诸如造型、色彩等基本元素的表达；而写生的出发点在于作者情感的抒发，每一笔都是捕捉观察对象时的瞬间感受，服务于自身情感的表达。同时，写生的“意在笔先”使其更具浓厚的创作意识和理念。因此，写生需要我们回归生活，回归大自然的本真。只有关注真实生活，不断去探索发现我们存在的真实世界，才能体会到写生的无穷力量和真谛。

此外，写生也不同于临摹或抄袭，它具有很强的感情色彩和主观性，是一种心与手及身体其他各器官高度协调结合的高级精神活动，更注重体验的过程。这就需要创作主体具有较强的敏感性、观察能力和表现能力，在同一时间内能关照到对象的构图安排、造型特点、色彩关系、线条的强弱疏密变化等诸多问题，这种跳跃性思维在“写”的过程中得到充分运用。因为“写”的过程相对自由，不受客观空间的限制，无论是选材、画面构图经营还是气氛的营造都有充分的自由度，完全体现出创作主体的主观意识，从而使每一件写生作品都有其独特的个性特征和审美价值，在无形中大大增强了绘画艺术的发展空间和可读性。

人类情感是“写”的出发点和基础，面对现实世界创作主体的每一笔都蕴含了对自然、对客观世界、对社会的认知，描绘出每个人眼中的“真实”。这种“真实”不是对客观世界的照抄和临摹，而是由客观物象和主体情感碰撞后产生的。所有客观物象作为画者主观表现的依据，通过主观意识对其筛选、加工、提炼、重构，使自然之美不断拓展和提升，最终形成带有画者强烈主观情感的另一种“真实”，比真实世界更为“真实”。这是因为写生是以情感为出发点，画面中会自然流露出写生者对客观对象的热情，而具有感人性和生动性的画面较客观自然更具表现力和感染力。

二、 写生与油画创作的关系

传统观念认为，写生是解决创作中各种问题最基本有效的途径之一。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油画创作的方式语言变得日益多元，风格变得越发个性，科技的介入使油画写生的传统功能、地位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视，逐渐被视为是单纯的训练手段或原始搜集素材的方法，和油画创作的关系也越发模糊。然而，艺术源于生活，没有生活的艺术就没有生命力，油画写生就是生活与艺术之间的重要桥梁，对油画创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如果油画创作离开了写生，就意味着离开了艺术本源，就无法体现其精神内涵，使油画作品缺乏真挚的情感和艺术造型的生动性，缺乏生命力。正视写生与创作的关系是油画创作得以顺利进行的前提。

油画写生与创作两者的关系问题始终为业界所关注，有人认为，油画写生只是为油画创作搜集素材的一种手段；也有人认为，油画写生本身就是一种独立的创作形式，就是创作。笔者认为，写生虽是油画创作的基础但不是单纯地收集资料，油画创作是对写生的提炼而不是写生内容的简单延续与组合，写生与油画创作之间有着本质的内在必然联系，两者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界线，因为具备了完整艺术作品条件的写生作品其本身就是创作。

首先，写生是油画创作之根本，为油画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第一手视觉资料。无论是静物、人物还是风景写生，都是画者创作的母体，为其提供丰富的养分。正如上文所述，写生不同于习作，也不同于临摹，不仅是画者对自然和生活的记录，更是在其观察与思考过程中体验并倾注情感的过程。当面对一组静物、一处风景或一个模特时，画者应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带着创作意识与创作思维围绕一个命题来展开，而不是见到什么就画什么。正如康定斯基在《论艺术的精神》中指出的那样，画家是创造者，他已经不把模仿自然现象当作自己的目的，他思考并且应该追求自己内心世界的表现。[3]而油画创作正是通过对写生画面的整理、取舍，渗透着画者的个性、精神与技术的多重选择，将写生的美感与创作的秩序感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其次，油画写生与创作之间界线模糊，写生可以转化为创作。“一张写生通过正确的观察方法和创造性的思维，并融入作者的思想感情，在画面的处理和组织上又有相应的升华提升，就有可能将写生提升到创作的层面上来。”[4]纵观美术史上的众多油画名作，完全通过写生完成的作品不在少数，如现实主义画家伦勃朗的《自画像》、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以及印象主义大师们创作出的外光派作品均是面对对象的直接写生。这些作品之所以被称为创作并不是依据作品完成时间的长短或花的心血的多少，而是依据是否从艺术的高度以创作的视角将自身的情感和绘画修养通过写生表达出来。

三、 写生对油画创作的作用

第一，写生可以修炼油画创作语言能力。油画艺术通过自身独特的表现语言传达着画者对自然、对社会的理解与感知，画者通过对生活细节的感悟和捕捉逐步找到隐藏其中的油画语言风格和表现方式。“只有在自然中才能找到绘画对象的美。”[5]大自然中的一点一滴，一块浓烈的色彩，一个优美的线条都有可能是形成油画语言的原始素材，不断刺激着画者的视觉神经，激发他们创作的本能和热情。油画创作通过写生的手段将自然界中存在的各种形与色元素向艺术创作过渡，这是一个将自然规律转换成艺术规律的过程。

实践中，任何油画创作都是通过形与色给观者传达各种感情，而形与色是构成油画语言表现的最基本元素。世间万物的造型、色彩、形态等都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画家们不断去感受这种变化，感受各种变化带来的视觉效应和情感效应。自然界给画者的直接视觉刺激着他们根据自己的审美习惯和理想主观来调动大自然中的任何元素，通过对色彩、造型、线条的感受和重新组织，在作品中反复比较重塑，逐步形成画者个人的表现语言和方式。例如，油画中的风景写生，江南和西北无论从自然风景还是人文环境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江南向人展示的是大面积的绿色、秀美的杨柳和湿润的空气以及缠绵的情感，西北表现出的则是厚重苍劲的黄土地、粗犷豪放的民风。截然不同的地域风情所孕育出的画家必然在绘画语言的表现和追求上存在一定的反差。从色彩上看，江南画家可能更喜欢在作品中运用单纯清亮的色彩，而西北画家则倾向于用厚重的、深灰的色调来表达心中的自然。从技法上看，江南画家更习惯用点彩的画法表现江南丰富多变的光色，油画用色肌理相对较薄；西北画家则更习惯用刮刀使大面积的灰色肌理跃然纸上，从而体现西北风景的博大壮阔。这些表现习惯的形成都是客观自然给予创作主体的刺激与启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不同地域的油画语言风格和表达方式。这些不是个人单纯的天马行空的独创，是画家们通过自然提供的各种视觉感受逐步形成的个人情感，由写生将具象的客观自然和抽象的情感完美结合，也是画家们深入生活写生自然、感受自然的结果。塞尚认为，“风景是混沌的、消逝着的、杂乱的、没有逻辑的生命，没有任何理性；画面却是持久的、分门别类了的，参加着诸观念的形态”[6]。由此可见，写生是发掘和提炼油画创作语言表达方式的重要通道。

第二，写生奠定了油画创作的思辨基础。日常生活的写生中，所有的事物留在脑中的都是一种若隐若现的残像，这些残像叠加在一起就成为一种错觉。正如德朗所说：“当我看着一个杯子的时候，感觉它总是在变。”存在主义哲学中提到“存在者的真实在他的存在中显现”，这就需要我们似贾科梅蒂般把任何可见的自然物象作为一个生命体来看待，不断发掘其中的“真实”，通过否定—肯定—再否定这种循环反复的方法论来研究，依靠写生这种可以不断连续的观察方法来拨开视觉的面纱，在画面上反复尝试修改甚至抹去重画，最终发现对象的本真。通过写生，创作主体对原有的认识不断地怀疑和重新审视思考，用实践来验证新的发现是否合理，这也是一个灵性和理性相互作用的过程。实践中的反复质疑，如“哪些方面还没能达到自己的审美要求？”“什么样的表现方式是最适合自己审美理想的？”等，使画者在写生过程中不断思考，并在画面上反复修改尝试，最终画面的效果就会越来越接近于自己的需求。

第三，写生体现了油画创作的审美情趣。由于写生更侧重于感性，写生中不同个体对感性的追求和对自身情感的表达使画面有了差异性，从而避免了因为一些理性法则造成的画面雷同和共性。写生作为一种综合的艺术活动涉及个人的文化认同、审美习惯、性格特点等诸多因素，每个人在从事写生活动时的出发点和视角都是不同的。如一群画家去江南写生，有人对郁郁葱葱的植被感兴趣，有人对开阔的湖面和船只情有独钟，有人对江南的人情风俗充满好奇，等等，这种对写生兴趣出发点的不同会导致写生选材与油画技法的差异性。有的人用笔果断，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透露着一股“心灵手巧”的劲头；有的人用笔厚重，喜欢在多遍涂抹中找到新的视觉效果，画面给读者一种“拙”和“朴实”的视觉感受。“观察方式与内心的观念应该是浑然一体的，也就是在作品中视觉效果与主观的立意想法应该是一致的。”[7]画家们会根据自己的绘画习惯选择不同的观察视角，逐步形成独有的观察方法，并确立体现个人艺术风格的审美取向。

综上所述，写生为油画创作语言形式的形成和提升提供了更多契机和可能性，给油画艺术的创作注入了新的动力与养料。油画写生无论是对于油画创作个性语言的形成还是油画语言品质的提升都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1]里斯特.莱奥纳多·达·芬奇笔记[M].郑福洁，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108.

[2]李醒尘.西方美学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31.

[3]康定斯基.论艺术的精神[M].查立，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4]韩鄂生.浅析写生与创作的关系[J].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12(3)：84.

[5]安格尔.安格尔论艺术[M].朱伯雄，译.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1979：21.

[6]赫斯.欧洲现代画派画论[M].插图珍藏本.宗白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20.

[7]戴士和.对视阳光：油画风景教学讲座[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2002：34.

(责任编辑：周继红)

On the Necessity of Sketching from Nature to Oil Painting Creation

WANG Yue

(School of Handmade Fine Arts, Suzhou Art & Design Technology Institute, Suzhou Jiangsu, 215014)

Unlike drawing assignments and copying, sketching from nature in oil painting is the base for oil painting creation, rather than a mere data-collecting. Oil painting creation is the process of refining of the sketching, rather than a simple continuing and re-gathering of the latter. The two have an inherent correlation with each other, but without any insurmountable distinction in between in that a perfect sketch with all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is a creation itself. Sketching from nature is of great function to oil painting creation in that it can refine the expressing competence of oil painting creation, lay the speculative foundation for oil painting creation, and embody the aesthetic interests of oil painting creation, so on and so forth.

sketch from nature; oil painting creation; artistic language; necessity

2015-10-20

王 月，男，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手工艺术学院油画系讲师，主要从事油画理论与创作研究。

J202

A

1672-0695(2016)05-01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