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帛与《管子》研究的新创获
——评《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
2016-04-03尹玉吉
尹 玉 吉
(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编辑部,山东淄博255000)
简帛与《管子》研究的新创获
——评《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
尹玉吉
(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编辑部,山东淄博255000)
《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主要依据《银雀山汉墓竹简》《马王堆汉墓帛书》《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等文献中与《管子》相关的内容,对简帛文献与《管子》关系做了全面深细的研究。根据《管子》与传世文献,对简帛文献的文字、涉及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做了考察;又据简帛文献,考察了《管子》的成书特点及其历史文献价值。它丰富了简帛文献与《管子》的研究领域,具有极高的文献学价值与学术史价值。
简帛文献;《管子》;管仲
中国早期的历史文献研究,因资料偏少而受局限。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考古事业的发展,先秦两汉文献的大量出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管子》是我国先秦时期的重要典籍,新出土的简帛文献,为深入研究《管子》带来了契机。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郭丽博士在多年研究《管子》相关文献的基础上,经过深入探索,将《管子》与出土简帛文献进行新的对比分析和研究,精心撰写新著《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方志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该研究成果获得同行专家的高度认可,其经初选和全国博士后管理委员会与中国社会科学院及驻京高校专家学者的终审,成功入选第四批《中国社会科学博士后文库》。该书的出版为学术界对研究简帛文献与《管子》提供了重要参考,为该领域的后续研究开辟了新的路径。
一
《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是目前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较全面和深细的科研成果。主要依据银雀山汉墓竹简《〈守法〉〈守令〉等十三篇》、马王堆汉墓帛书《春秋事语》、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鲍叔牙与隰朋之谏》、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系年》《良臣》中与《管子》相关的篇章,兼及青铜器、印玺和其他文献资料,考察简帛文献与《管子》的关系。先秦典籍流传至今,吉光片羽,弥足珍贵,郭丽博士钩沉探求与研究内容相关的先秦两汉典籍文献及清代学者王念孙、宋翔凤、张文虎、俞樾、张佩纶、孙诒让等的研究成果,同时参考了郭沫若20世纪50年代的《〈管子〉集校》与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成中黎翔凤《〈管子〉校注》的研究成果,汇集相关文献,多方探求,得出结论。
郭丽博士借助先秦两汉典籍,结合简帛文献,对《管子》做出精深而细致的研究,关于齐襄公的研究即是其中的典型。齐襄公在位齐桓公之前,是齐国历史上占重要地位的一位君主,但目前研究关注尚少。著者根据《诗经》《春秋》《左传》《国语》《管子》《公羊传》《史记》诸多相关文献,结合马王堆汉墓帛书《鲁桓公与文姜会齐侯于乐章》,清华简《系年》第二章的材料,对齐襄公的研究做了重要补充,不仅对齐襄公的相貌、性格、爱好做出分析,而且对齐襄公的霸业做出考察,并将研究背景延及齐襄公祖父齐庄公、父亲齐僖公,使人们对这一时期齐国的历史状况有了整体的把握。据著者对相关的文献考察,齐襄公继位后,继承祖、父遗业,开疆拓土,先向鲁国边境发动进攻,借故灭鲁桓公;又灭郑国君主眉寿,改立郑厉公,影响郑国君主的废立;又寻机消灭了东方的纪国。齐襄公还会同诸侯之师,讨伐卫国,助卫惠公登基君位。这一系列行动证明齐襄公在位期间,继承其祖、父“庄、僖小霸”的事业,扩充并壮大了齐国,为齐桓公称五霸之首奠定了坚实基础。对齐襄公的研究应是春秋时期齐国历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著者关注新发布的文献资料,发现清华简《系年》记载的“齐襄公会诸侯于首止”条,为传世文献所不载,即及时地将其纳入到齐襄公的研究中,使人们见到较为全貌的文献。
对鲍叔牙的研究梳理辨析。著者在搜集《左传》《国语》《管子》《晏子春秋》《韩非子》《吕氏春秋》《史记》《说苑》等有关鲍叔牙的文献后,对相关材料做出了辨析,将鲍叔牙的生平进行考证,将其一生分为早年、为小白傅、为齐桓公臣三个阶段,发现鲍叔牙早年与管仲的交往,使其对管仲有较全面的了解,为鲍叔牙后来举荐管仲为相奠定了基础。鲍叔牙作为公子小白之傅,鼎力辅佐其攫取齐国君位。鲍在管仲为相期间,仍然关心齐国政治,以齐国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著者还对鲍叔牙的生卒年做了考证,据《史记》载,管仲与鲍叔牙在出仕前曾共同经商、征战,故此推断他们年龄相仿;另据其他文献做推断,鲍叔牙卒年也应与管仲相近。因为《管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均记载管仲生病后,齐桓公有意让鲍叔牙接任管仲职位,说明管仲晚年,鲍叔牙尚在世。管仲生病一年去世,而在管仲生病的一段时间里,鲍叔牙有可能去世,所以《说苑》中有鲍叔牙去世后,管仲泣下如雨的故事。上博简(五)《鲍叔牙与隰朋之谏》,此前研究者以为是在管仲去世之后,其实不然,鲍叔牙与隰朋向齐桓公提出谏议,应是在管仲生病之后的一段时间。
二
《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覆盖了近几十年的简帛文献与《管子》相关的主要内容。不论是20世纪后半期出土的银雀山与马王堆的材料,还是进入21世纪后公布的上博简、清华简的材料,都网罗其中,且详加辨析。与简帛研究的其他学者不同,郭丽博士有扎实的《管子》研究作为基础,因而能对简帛文献做出贯通研究。
如郭丽博士在《管子》研究的基础上,对马王堆汉墓帛书《鲁桓公与文姜会齐侯于乐章》的几个文字做出考证。认为“文姜迥于齐侯”的“迥”,不是“通”的通假字。“迵”有“通”的含义,“迥”则表示‘遥远’的意思。根据汉语俗字研究的成果,发现这两个字本来义不相属,但因为字形比较接近的缘故,抄写者以“迥”表示“迵”。同章中,“有勒成吾君之过”中的“勒”,认为不是“力”的通假字,而是与“肋”通用。认为“肋”在这里做动词用,指彭生勒断鲁桓公的肋骨,使鲁桓公死亡。以《管子·大匡》的内容及尹知章《管子注》的解释作为证明,同时查考了马王堆帛书《春秋事语》第七章、第九章中出现的“力”与“勒”字,证明帛书中“力”与“勒”分别用不同文字表示,非常具有说服力。此外,经考证认为“岂及彭生而能贞之乎”中,“贞”字,用的是《说文解字》中的本义,即“问卜、占卜”之义,而不是“正”的通假字,对解读《鲁桓公与文姜会齐侯于乐章》很有帮助。
郭丽博士对简帛文献中记载的历史事件做出辨析。如清华简《系年》第四章有“公子启方焉,是文公”,研究者多以此为起点,认为公子启方就是卫文公。根据《左传》《管子》《史记》,对卫文公生平做出考察,发现卫文公与齐国关系密切,多年追随齐桓公,还参与诸侯之间的各项事宜。在齐桓公去世后,卫文公能够继承齐桓公遗愿,与宋襄公一起,拥立齐桓公确立的太子为君主。卫文公是杰出的国君,能够与百姓同甘共苦,制定相关政策以增加人口,强大了国家,以国家利益为至上,他的成就最终得到家族与国人的认可。又对卫公子启方(因避汉讳,“启方”又作“开方”,是一人)做出考证。认为公子启方聪明,擅长言辞,为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十五年未回家探亲,是个人利益至上者。最终得出结论,认为“卫文公多年在卫国管理国家,参与诸侯国之间的事宜,卫公子开方则多年在齐国,在齐桓公身边,成为齐桓公信任的人”,“卫文公继位之后与卫公子开方似乎没有交集”(见《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第190页)。因此认为清华简《系年》对卫文公的抄写,可能出现了讹误,并举出清华简《良臣》类似的例子。因为《良臣》记载了晋文公有良臣子犯,又有咎犯。其实“子犯是晋文公舅父狐偃之字,也称咎犯”,“然抄写者不知子犯就是咎犯,故将子犯、咎犯作为两个人抄写在一起”(见《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第190页,页下注⑤),同样,卫文公与开方的记载可能也有讹误,应该是简文抄写疏漏的问题。
三
《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的问世,对《管子》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郭丽博士借助出土的简帛文献多是战国时期成书的特点,对《管子》的成书问题做出考证。
如银雀山汉简《〈守法〉〈守令〉等十三篇》(以下简称《十三篇》)中的《王兵》篇,内容与《管子》的《七法》《地图》《参患》内容接近,顺序不同。将《管子》与《王兵》排比,发现《七法》《地图》《参患》篇章独立,内部结构紧密,句句互相承接,语言逻辑关系强,内容前后呼应。通过分析,认为汉简《王兵》有时没有注意到文章的内部结构,有割裂的痕迹。还将《十三篇》中的文句做出分析,发现有与《周礼》《老子》《墨子》《尉缭子》相同或相近的段落语句,这些段落语句汇融到《十三篇》中,而成为新的篇章形式。传世文献《周礼》《老子》《墨子》《尉缭子》的成书,学者没有太大争议,因此推断:“我们不能说《老子》《墨子》《尉缭子》及《周礼》等书是在《十三篇》基础上发展而成,《管子》亦不例外。”(见《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第23页)将眼光放到《银雀山汉墓竹简》(壹)中的所有典籍,认为既然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晏子》《尉缭子》是抄自当时传本,同样,《十三篇》应该“也是摘抄自当时各种传本,并加以润色而成”(见《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第23页),而不是《管子》抄自《十三篇》。
郭丽博士根据《马王堆汉墓帛书》与《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中的文献,对《管子·大匡》的材料来源与成书时间做出考证。《管子》中有《大匡》《中匡》《小匡》三篇,其中《小匡》与《左传》《国语》接近,没有太大争议。《大匡》中许多内容不见于先秦两汉典籍,学者争议较多。马王堆帛书《鲁桓公与文姜会齐侯于乐章》,对于《管子》的来源研究具有重要价值。因为帛书中士人的评论,其他传世文献中没有见到,惟有《管子》有记载,帛书提供了传世文献中《管子》独有的文献,经过文字比对,发现“帛书此章的内容与《大匡》中的相关记载,除了个别文字差异之外,几乎全部相同,《大匡》中竖曼的评论与帛书内容也几乎全部相同,这二者当有相同的来源。合理的推测是,这些资料应当是齐国太史所记载的早期档案资料”(见《简帛文献与〈管子〉研究》第109页)。《左传》《史记》虽然与帛书的记载比较符合,但帛书中士人的评论,不见于先秦其他文献,可以推断,《大匡》不可能抄自传世的其他典籍。据历史制度做出考证,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家都有史官,这些史官负责记录整理国家的文献档案,最后形成史书。《大匡》记载了齐国君位更替及齐桓公时期的重大事件,应是齐国宝贵的档案文献。这些文献因与管仲、齐桓公相关,故由管仲学派整理归入《管子》。还推断,秦灭六国之前,齐国太史记载的重要文献资料,很长时间在各国流传,所以马王堆帛书《春秋事语》抄录了与《管子》相关的两篇文章。《春秋事语》随马王堆汉墓主人入葬,现在能够充分证明《大匡》史料的真实。虽然上博简(五)《鲍叔牙与隰朋之谏》内容不见于《管子》,但是,帛书中记载的鲍叔牙、隰朋事迹,与《管子》遥相对应。可知齐国的文献,在战国时期已流传到包括楚国在内的其他国家。据此认为,《管子·大匡》记述的历史事件,是宝贵的档案资料,这些来源于齐国的档案,经过筛选,与齐桓公和管仲相关的历史,由管仲学派整理归入《管子》,展现了管仲和齐桓公时期的政治。
综观该书,著者用目录学、版本学、文字学、历史学等多种研究方法,全面深邃地对简帛文献与《管子》的结合做出分析研究。不仅有利于对《管子》的全面研讨,更有利于简帛文献的后续研究,该著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与学术史价值,为《管子》的更深层次研究提供了重要材料和独特视角。
(责任编辑石学军)
尹玉吉,男,山东临朐人,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编辑部主任、主编、教授,山东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山东省十佳理论工作者,山东省优秀新闻出版人物政府奖获得者。
K207;K872
A
1672-0040(2016)03-01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