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瓦解》中的阿尼玛原型
2016-03-29马缓缓
马缓缓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650500)
论《瓦解》中的阿尼玛原型
马缓缓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650500)
尼日利亚作家钦努阿·阿契贝被誉为“非洲现代小说之父”,其代表作《瓦解》被认为是非洲民族文化独立的代言之作,开启了现代非洲小说的扉页,向读者展现了伊博文明瓦解的过程。小说中充斥着男性气质以及阿尼玛原型,阿契贝在小说中所塑造的人物奥贡喀沃之死折射出其人格中的不平衡,同时也反映了伊博文化和基督教文化之间激烈的碰撞与冲突。
《瓦解》;男性气质;阿尼玛;伊博文化
钦努阿·阿契贝是尼日利亚著名的小说家和评论家。阿契贝的文学作品展现了整个尼日利亚社会的变迁,他的名作《瓦解》是非洲文学中被广泛阅读的作品。《瓦解》这一题目取自英国诗人叶芝《第二次降临》中的诗句,作品在1958年一经发表就获得了英语文学的最高奖项布克奖。小说主要围绕殖民者的到来和伊博族社会的瓦解而展开,讲述了主人公奥贡喀沃走向毁灭的过程。国外评论家热衷于研究小说主人公奥贡喀沃的悲剧形象和原因。Alan Friesen认为,奥贡喀沃的自杀“并不是一个悲剧英雄命定的行为,而是作为一种反对殖民控制的积极的、有目的的行为”[1]。布鲁姆现代文学评论系列也对阿契贝的《瓦解》进行了专门论述,集中讨论了伊博族的传统民俗文化、历史以及民族志阅读的陷阱等。国内学者对这部小说的研究聚焦于奥贡喀沃的悲剧形象和文化书写。高文惠指出:“阿契贝通过《瓦解》的故事,表达了非洲传统文化的分崩离析首先来自内部的精神危机,外来文化的影响只不过是一个催化剂而己。”[2]目前,国内学术界对《瓦解》的研究重复性观点相对较多,对于小说中性别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运用男性气质以及荣格阿尼玛原型的概念分析阿契贝在小说中所塑造的人物奥贡喀沃之死的原因,可以发现其悲剧实际上反映了伊博族和基督教之间激烈的文化冲突。
1 膨胀的男性气质
R.W.康奈尔在《男性气质》一书中指出:“男性气质具有支配性、从属性、共谋性和边缘性。”[3]他认为暴力是男性气质体现的最佳方式,尤其在集团斗争中,暴力能变成一种主张或宣扬男性气质的方式。也就是说,暴力、魁梧、冒险等才使得男性气质得以彰显。在伊博文化中,男子气质被视为男人所应必备的重要素质。例如,摔跤这一充满暴力、彰显男子气质的运动是伊博人民最喜爱的娱乐运动。因此,有学者认为:“《瓦解》前六章可以说是压倒性地讲述男子气概……第六章仍然以充满男子气概的摔跤比赛结束,就和它开始一样。”[4]从被定义为男性农作物的“木薯”到人们狂热喜爱的摔跤运动可以看出,伊博民族充斥着男性气质至上的观念。
小说开篇便描述奥贡喀沃身体长得“魁梧结实,两道浓眉毛和宽宽的鼻梁使他显出一副严肃的面貌,他出气很粗。”[5]他已经得到了两个头衔,并且在两次氏族的战斗中表现得无比英勇,他因严厉的管理手段而使得家里的妻子都害怕他,尤其是他最年轻的妻子。这种具有威胁性的男性力量被看作是男性气质的外在表现,奥贡喀沃所选择的暴力是其最佳表现形式。他认为表现友爱是一种软弱的标志,他痛恨自己父亲的失败、软弱、温和和懒惰。每到播种季节,奥贡喀沃便每天在他的田地里干活,从鸡叫一直到小鸡去歇窝。“他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人,很少感到疲倦”[5]。他对孩子们讲述祖先的故事——都是富有男子气概的暴力和流血的故事。Innes认为,正是因为奥贡喀沃把男子气质视为自己乃至族人的最高标准,所以他的“语言和行为都是由这一标准决定的”[6]。奥贡喀沃通过自己强壮的身体和火爆的脾气来表现自己的男性气质,克制本有的软弱与恐惧。
康奈尔指出:“男权制保证着男性的统治地位和女性的从属地位。”[6]这也就意味着男性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力。在家中,奥贡喀沃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并以暴力控制着妻子们。当他的养子伊克美弗纳来到他家时,他的大妻子问他:“他(伊克美弗纳)要同我们一起住很久吗?”奥贡喀沃结结巴巴地咆哮道:“我怎样吩咐你就怎样做,女人!”[5]诸如此类的例子在小说中数不胜数。总之,奥贡喀沃仿佛从暴打妻子们和控制她们的行为中彻底否定和摆脱了自己的女性气质,从而彰显了自己不断膨胀的氏族式的男性气质。
2 被压抑的阿尼玛
荣格认为:“阿尼玛形象通常都是在女人身上得到外向化的。不管是在男性身上还是女性身上,都伏居着一个异性形象。”[7]荣格认为无论是“男性的女性意向”还是“男性身上伏居的女性形象”都是他所谓的“阿尼玛”原型。因此,要想使一个人的人格得以和谐平衡,就必须允许男性人格中的女性意向在个人的意识和行为中得到展现[8]。
从本质上来讲,奥贡喀沃并不是一个极其残暴凶恶的男人,只是他的整个生命被恐惧支配。他害怕自己像父亲那样失败、软弱和懒惰,因此他试图打破这种遗传性格。他每天都极力压制自己性格中的女性气质,利用粗暴等典型的男子气质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当部族人执行砍杀他的养子伊克美弗纳时,伊克美弗纳突然跑到奥贡喀沃的身边呐喊道:“我的爸爸,他们要杀我了!”奥贡喀沃也怔住了,拔出砍刀来,一下把他砍倒。他杀死了养子,因为“他怕人家说他软弱”[5],他害怕自己被别人看成是殉情枉法的懦夫。其实,到底是从属于律法还是感情,他的内心一直在痛苦挣扎……他一次次地克制并且压抑自己性格中的女性气质,这为他的精神分裂与崩溃埋下了隐患。伊克美弗纳死后,他“一连两天不吃东西,从早到晚不住口地喝棕榈酒。他的眼睛又红又凶。”[5]由此可见,奥贡喀沃的阿尼玛或者说是女性气质一直伴随着他、潜意识中影响着他,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并试图将其从自己的人格中剥离出去而已。
奥贡喀沃试图通过暴打自己的妻子以及在众人面前杀死自己的养子来摆脱并压抑自己的阿尼玛原型,即女性气质,却没有料到“一个人不可能摆脱那些构成他人格核心的原型的影响”[9]。奥贡喀沃的恐惧一步一步侵蚀着他、吞噬着他,但他不允许自己人格中的女性层面在个人的意识和行为中得到展现,因此人格失衡也就在所难免。
3 人格的失衡与瓦解
从荣格的人格冲突这一理论来看,奥贡喀沃违反理性常规的举动正暗含了他想成为符合社会期待的人,而且他想要拥有完全彻底的男性性格,因此他试图通过这些行为从根本上消灭女性性格。在这种病态心理的重压下,他最终采取毁灭自我的方式来建立自己完全的男性性格,奥贡喀沃挥刀砍死差吏后,就上吊自杀了。奥贡喀沃悲惨的命运说明,一味地压抑人格中的阿尼玛原型,只能导致人格的失衡、崩溃和瓦解。
在氏族最老的老人埃赛乌杜的丧礼上,奥贡喀沃因为枪走火而杀死了死者十六岁的儿子。奥贡喀沃犯下了地母的罪行,即女性的罪行,他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从这个氏族逃走。为了生存,奥贡喀沃携带妻儿一起逃到了他母亲的氏族恩邦塔。他的舅舅乌杜成提醒他要注意女性气质在人格中的作用,决不能忽视女性气质在人格中的存在。他说:“一个男人在事业顺利、生活美好的时候,是属于他父亲的家乡的。但是,要是他有了忧愁和痛苦,他就会在母亲的家乡找到安慰。”[5]舅舅的话让奥贡喀沃的内心充满疑惑。在自己的氏族里,女性气质的男人都是被排除在氏族之外,被整个氏族所鄙视。然而在恩邦塔,即自己母亲的氏族里,长辈们却告诫人们不能忽视女性气质的存在。因此,奥贡喀沃人格中膨胀的男性气质和阿尼玛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最终还是人格中的男性气质占上风。正如康奈尔所说的那样,每一种文化都有其自身所颂扬的男性气质,而不同文化所颂扬的男性气质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奥贡喀沃的男性气质正是伊博文化的象征,是伊博族所崇尚的民族气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奥贡喀沃自己人格中阿尼玛不平衡同时也反映了伊博文化和基督教文化之间的冲突。当他的儿子信奉白人的基督教时,他评价儿子“抛弃父亲信奉的神,去和一伙女人气的男人像老母鸡似的咯咯乱叫”[5]。当白人带着基督教的信仰踏上自己氏族领土时,奥贡喀沃认为“这个氏族(基督教)真是女人气”[5]。也就是说,奥贡喀沃认为白人的宗教是女性化的,而他们自己族的信仰是男性化的。男性化的氏族,如自己信仰的氏族才应该是崇高的,而女性化的基督教却是低贱的。奥贡喀沃人格的彻底瓦解正是源于自己氏族中的许多人开始信仰基督教,无视和抛弃自己本氏族的信仰。当奥贡喀沃回到本氏族时,一切都悄悄发生了改变,人们眼里看的心里想的,“总离不了新宗教、新政府和新商店”,这让奥贡喀沃十分痛心。他看到了氏族在土崩瓦解,他为氏族中一向勇敢善战的男子难过:“他们莫名其妙地变得像女人一样软弱了!”[5]表现了当时教会和氏族之间严重的冲突。
4 结 语
奥贡喀沃的一生受到了传统伊博社会性别观念的巨大影响,从而导致了他人格的失衡、瓦解,最终自己内心的冲突和分裂导致了他自杀的惨痛悲剧。奥贡喀沃一直想摆脱人格中的阿尼玛,但是压抑人格中的女性气质并没有让他解脱,相反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终成为阿尼玛原型的牺牲品。在杀害白人差吏的那一刻,他自己的肉体和精神遭到了彻底的双重毁灭。奥贡喀沃的悲剧命运表明,他人格中阿尼玛的不平衡同时也反映了伊博文化和基督教文化之间激烈的碰撞与冲突。
[1]FRIESEN A.“Okonkwo’s suicide as an affirmative act:do things really fall apart?”[J].Postcolonial Text,2006,2(4).
[2]高文惠.以《瓦解》为例看阿契贝的内部书写[J].德州学院学报,2012(1).
[3]R.W.康奈尔.男性气质[M].柳莉,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4]WREN R.Achebe’s world:the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textofthe novelsofchinua achebe [M].Washington D.C:Three Continents,1980.
[5]钦努阿·阿契贝.瓦解[M].高宗禹.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
[6]INNES C.Chinua achebe[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
[7]卡尔·荣格.荣格文集:让我们重返精神的家园[M].冯川.编.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8]卡尔文S.霍尔.荣格心理学入门[M].冯川.译.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87.
[9]卡尔·荣格.荣格自传[M].刘国彬,杨德友.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5.
责任编辑 闫桂萍
I437
A
1674-5787(2016)02-0075-03
2015-11-25
马缓缓(1990—),女,陕西榆林人,英语语言文学硕士,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10.13887/j.cnki.jccee.2016(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