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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仁顺《春香》的族性书写

2016-03-29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9期
关键词:朝鲜族族群身份

赵 毅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133000)



论金仁顺《春香》的族性书写

赵 毅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133000)

金仁顺是一位“70后”朝鲜族女作家,朝鲜族这一民族身份决定了作者的写作立场。《春香》是一部带有浓烈民族属性的作品,是族性书写的典型例子。《春香》的族姓书写,主要体现在金仁顺对朝鲜民族文化因子的继承、族群记忆的表述,以及族群文化身份的表达。

《春香》;金仁顺;民族文化;朝鲜民族;族群

金仁顺身为朝鲜族作家,虽然从小生活在汉语言文化氛围中,但在创作中面对少数民族文学逐渐淡出中国当代文坛的文化格局时,她力图将民族文化展示给当代读者,并希望以带有浓烈民族色彩的作品,唤起朝鲜民族族群的深层文化记忆,用带有民族属性的族性书写,表达出对本民族的认同感,以及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记忆与反思,为少数民族文学的族性书写增添了新的内容。

一、民族文化因子的继承

在《春香》的书写中,金仁顺对本民族文化元素的应用,体现出了自我族群身份表达的集体无意识,负载着朝鲜民族的记忆与族群的认同。金仁顺身为朝鲜族作家,其创作深受本族文化的影响。民族文化因素在小说中的价值并不仅仅凭借人物的塑造与情节的发展体现在文本中,更是以一种文化精神,即这个民族的心理结构及文化构成,超越文本层面而存留于民族集体的内心世界。

民间文化是朝鲜族最具民族内涵的文化。盘索里是朝鲜族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也是朝鲜族曲艺文化的代表。它出现于18世纪,大都以人们传颂的故事为梗概,并且加入流传下来的歌曲和令人感动的故事情节等各种文化因素,并经由艺术家不断的完善才能最终成型。盘索里在20世纪随着朝鲜族人民的迁入传到我国,是具有鲜明民族文化特色的一种文化资源。在朝鲜族的文学作品中也有说唱结合的文学作品,创作者通常采用散韵结合的书写方式,“说”的部分用散文写成,使文章内容的表达通俗易懂;“唱”的部分则用韵文来进行抒情表达。

在《春香》中,朝鲜族文化中的表演艺术代表——盘索里,以及朝鲜族文学典型——说唱文学,均在情节中体现出来并占有大量的笔墨,故事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与故事情节的发展都得益于盘索里这一艺术形式的描写。例如,香夫人的传奇形象是由于盘索里艺人的传唱而变得家喻户晓的;春香与李梦龙的爱情故事在文本中也是经由盘索里艺人的润色而显得更为动人;春香被卞学道威逼时,也是盘索里艺人用说唱的方式来替春香鸣不平,引起社会的关注。种种情节的发展都没有脱离盘索里这一艺术形式。金仁顺以民族艺术特色对文本的人物情节进行渲染,使人物形象更为生动、更具有朝鲜族特色,也令故事情节更为精彩。

在《春香》的书写中,有关朝鲜族的唱词、民谣在小说中随处可见,而说唱文学中惯用的间接表现手法在文中常用来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例如,药师为女儿找来的巫婆,一边鞭打香夫人一边唱歌,显示出巫婆的不可理喻;香夫人一边唱《桔梗谣》一边摘桔梗花,突显了香夫人的贤惠多才。种种通过唱词、歌谣以及对话来塑造文中人物形象的表达手法,以及表露人物性格的描写,都展现了民间说唱文学表达方式的魅力。

金仁顺创作的《春香》源于她对朝鲜民族经典作品《春香传》的传承。《春香传》是朝鲜族文学的经典著作,被誉为最能体现朝鲜族民族心理的一部作品,对朝鲜族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春香传》以春香与李梦龙的爱情故事为主线,主人公在追求幸福的过程中顽强抵抗权贵的压迫,冲破贵族联姻的枷锁,争取到婚恋的自由,表达出朝鲜民族顽强拼搏、积极进取的民族性格。《春香》继承了《春香传》的故事框架模式,但《春香传》以大团圆结局收尾,金仁顺撰写的《春香》则用了两情相悦未能终成眷属的遗憾结尾作为故事结局。《春香》的创作模式基于作家对本民族文化资源的继承,但是截然不同的结局表露出金仁顺作为当代作家的现代意识及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代反思,也体现出属于金仁顺族性书写的个性魅力,她为少数民族文学族性书写提供了新的内容。

二、族群民族记忆的表达

族性书写的作品首先要体现出本民族的文化属性,并表达出作家的民族认同感;其次,作品要体现出当代作家对民族文化的态度。在《春香》的书写中,有关民族文化以及风俗习惯的表达是作家对自身民族身份的表达,也是唤起族群共同记忆的表达方式。一个民族的习惯生成需要长期的时间积淀,民族的性格是在民族的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在《春香》中,具有典型朝鲜族形象的人物使得小说的族性书写更具说服力,也为读者展示了出朝鲜族的人物魅力。

《春香》中的女主人公,无论是香夫人还是春香,都具有朝鲜族女性的风格特征。例如,香夫人作为南原道的传奇,能歌善舞,展示出朝鲜族女性动态的外在美。众所周知,朝鲜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人们常常即兴起舞欢唱。因着对朝鲜族生活习惯及文化特色的深入了解,金仁顺写道:“即兴式的演唱,最讲究的也不过是把木瓢倒扣在装满水的水盆里,用手拍几下,或者用筷子在菜盘边儿酒盅沿儿上敲上几个点,算不上什么伴奏,不过是烘托气氛罢了。”[1]12《春香》中,香夫人的形象塑造充分体现出朝鲜族的民族性格,展示了作家族性书写的魅力。金仁顺也曾写道:“朝鲜族女人大部分时间用来劳作,可她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拥有者快乐的性情。她们喜欢打扮,勇于尝试所有她们自认为能使自己变得更加动人的东西。”[1]11文中的春香自幼吃穿讲究、追求美貌,常常与银吉等人探讨衣料的质地和花朵的颜色,具有朝鲜族女性的快乐性情,显示出一种灵动的内在美。对春香形象的塑造,体现了金仁顺族性书写中对朝鲜族女性形象的精准把握。

在《春香》的书写中,具有民族文化色彩或历史记忆的意象最易引发族人的共鸣,也最能打动读者。作家对民族风俗习惯的表达是一种对民族记忆的追溯,也是唤起族群集体认同感及归属感最为直观的方式,因为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核是有关民族神话、传奇、价值和符号的记忆,这些记忆带动着民族成员的民族品格习惯的养成。时代可以不断变化,外部条件也在不断改变,但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核始终是稳固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反而会渗透在新的主流文化特征上。在少数民族作家眼中,族群的记忆并不仅仅是对祖先的缅怀、对历史的记述,更多的是昭示着民族共同体内的认同基础,例如民族的生活习惯、行为习惯,甚至宗教信仰等。将民族风俗习惯显示在文本中,是作家基于自身的民族身份,对族群记忆的一种唤醒,也是族性书写的常见表达方法。

《春香》中的一个重要意象是秋千,秋千作为朝鲜民族的身份识别符号,在故事情节发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秋千这一游戏形式并不是朝鲜族所特有的,但朝鲜族荡秋千比赛中的参赛者只能是女性。对此,有的学者认为,“秋千象征着朝鲜族女性坚韧不拔、勇敢进取的心理特征。”[2]在《春香》中,秋千并不仅仅代表着朝鲜族女性的心理特征,更是情节发展的关键点。秋千的摆动象征着女主人公命运的坎坷,对民族典型意象的描述表达出了朝鲜民族的心理特征,也唤起了朝鲜族的族群记忆。

菖蒲是《春香》中的另一个重要意象。菖蒲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植物,在朝鲜传统文化中被誉为“神草”。菖蒲作为朝鲜民族的文化识别符号,在文中被多次提及。小说中提到了传统节日——端午节。在节日那天,香榭的人会用菖蒲熬成水给春香洗澡,认为菖蒲可以去晦养身。金仁顺对菖蒲这一植物的描写,渗透在主人公的各种生活细节中,为《春香》的族性书写增添了神秘色彩。

金仁顺运用典型的民族文化意象,对朝鲜族的风俗习惯进行表达,唤起了民族成员的集体记忆,使族群成员在惯性的认同上产生强烈的共鸣,也为当代读者展示出了《春香》的朝鲜族文化特色。

三、族群文化身份的表达

在金仁顺创作的《春香》中,小说的叙事无疑是在对作者所属的朝鲜族族群的文化身份进行构建。当代文化研究之父斯图亚特·霍尔曾说:“文化身份是有源头、有历史的。”[3]在文学作品中,对民族历史记忆的描写是作者与族群共享民族记忆的过程。在对历史记忆的叙述中,作者表达着对朝鲜族历史的态度。

《春香》的故事发生在李氏王朝统治时期,此时的朝鲜社会封建等级森严,阶级冲突愈演愈烈,平民怀有阶级平等、婚姻自由的强烈愿望,并为之努力奋斗着。金仁顺在关于这段历史记忆的叙述中,用新颖的故事结局打破了女性依靠男性来重获新生的幻想,用春香挑起香榭的重担,变成了新的香夫人这一举动,突显了女性的独立自主,充分表达了朝鲜民族积极进取的民族精神。作者通过对历史记忆的追溯,唤起了本民族族群的历史记忆,强调了作家所属族群的文化身份。而在情节的编排中融入当代女性意识,将原有的故事内容进行大胆改写,使《春香》更能吸引现代读者的目光。

金仁顺作为当代朝鲜族女作家,作品主题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讲述爱情的婚恋主题,二是书写有关朝鲜民族文化生活题材的民族主题,三是讲述有关人物成长经历的成长主题。纵观作家的创作,对朝鲜族这一民族身份的强调是金仁顺创作的感情基础,而对女性意识的抒发是她作品的创作内涵。对朝鲜族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故事情节的构思,都体现了对当代文化中朝鲜族女性意识的强调。

在金仁顺民族题材的作品中,《高丽和我》谈到了朝鲜族女性在男权的重压之下,仍旧保持着坚韧善良的性格以及热情快乐的性情,是作家笔下典型的朝鲜族女性形象。在《桔梗谣》中,金仁顺塑造了秀茶这一女主人公,秀茶一开始接受命运的安排,忍受着丈夫的打骂,过着依附于男性的生活;离婚后却愈发坚强,撑起了生活的重担,开始新的生活。秀茶由男权的依附者、归顺者蜕变为自主、坚强的女性,这一描写是作家民族题材中惯用的女性意识表达手法。但金仁顺并不满足于用现代朝鲜族生活的作品展示其对当代女性意识的推崇,她还将古典民族题材的作品进行了当代演绎,用古典题材作品表达当代的女性意识。作家曾表露:“选择朝鲜半岛的古代背景,确实是对民族身份的一种强调。”[4]所以《春香》是作家族姓书写的典型作品,是作家对自身民族文化身份的强调。金仁顺对《春香》这一民族题材小说的创作,是立足朝鲜民族这一民族身份进行的不由自主的选择。

四、结语

在多元文化格局中,主流文化作品占据着市场,大众阅读的审美取向也逐渐统一,少数民族的文化危机日益加重,这时少数民族族群身份的归属感与认同感亟待加强。身为朝鲜族作家的金仁顺,在对族群身份的描写中,以独具特色的意象符号强调民族的族群身份属性,在对历史记忆的追溯中唤起本民族族群的集体回忆,以典型的历史背景与对朝鲜族文化资源的继承,在当代重申自己的民族身份,以充满个人特色的族性书写为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推波助澜。

[1]金仁顺.时光的化骨绵掌[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12.

[2]崔英锦.朝鲜族秋千的文化性格与教育功能的解析[J].民族教育研究,2007(4):81.

[3]斯图亚特·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M]∥刘向愚,罗钢.文化研究读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211.

[4]梅兰.“冷”与“美”的融合——论金仁顺小说的审美追求[D].广州:暨南大学,2013:45.

2016-05-28

赵毅(1991- ),女,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I2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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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6)09-009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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