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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约瑟西学翻译“善教”观研究

2016-03-28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11期
关键词:译著西学传教士

李 东

(皖南医学院 外语教研室,安徽 芜湖 241000)



艾约瑟西学翻译“善教”观研究

李 东

(皖南医学院 外语教研室,安徽 芜湖 241000)

基于艾约瑟的“西学启蒙十六种”的文本分析,通过对该系列译本在宏观层面的总论编译,中观层面的“指月”译法,和微观层面的译名沿用与创设之分析,揭示艾译指导性思想“善教”观作为译书标准——平易通顺(善)和译书目的——普及教化(教)的丰富内涵,从而为深入研究包括艾约瑟在内的在华传教士翻译实践及其翻译指导思想提供论据。

艾约瑟;西学启蒙十六种

艾约瑟(1823-1905)为伦敦会驻华传教士,是著名的汉学家和翻译家。在华期间,他除了传播福音、研习中国文化并翻译中国典籍之外,还翻译了诸多西学书籍,这顺应了晚清西学启蒙教育的趋势。其西学译著“西学启蒙十六种”作为西学启蒙教材共出版过三次,除1875版、1886总税务司署版、1898上海图书集成印书局版之外,便无再版。此外,李鸿章、曾纪泽和廖寿恒为之作序,足见其受重视程度。在这套教材中,除了《西学述略》一书为艾约瑟编写外,其余十五本均为译作,其中有涉及介绍西方科学体系的《格致总学启蒙》,也不乏《身理启蒙》《辨学启蒙》这样的生理学和逻辑学译作。

这套系列译著体现了艾约瑟的翻译策略及指导思想,能依此洞悉其翻译策略指导下的具体译法。艾约瑟翻译该系列教材的目的可从《西学述略》一书的序言中看出:“欲得奇才于后世惟务求善教于兹时”[1]序。他在序中分析了“善教”的可行性:一方面,“中西敦睦不限舟车”[1]序这一客观条件保证了中西交流的通畅性,让“交相择购利生致治之书咸译以本国文字”[1]序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天下之义理无穷”[1]序,但“一国之载籍难备”[1],因此不得不与“他国有益之书”[1]序互为补充。

一、艾约瑟翻译研究特征

国外专家学者对艾约瑟的宗教、汉语、英译中国经典的研究成果较感兴趣,对艾译启蒙教材的研究则鲜有人问津,近百年来对其启蒙教材译著的研究仅散见于中国学科发展史的相关著作中,介绍较为详细亦最具代表性的是本杰明·阿尔曼(Benjamin A.Elman)的《中国科学面面观:1550-1900》一书,该书对部分艾译教材英语原本及主要内容作了介绍,并对译本的出版情况进行了梳理。

相比之下,国内研究成果较为丰富,对艾约瑟“西学启蒙十六种”的认识和研究呈现出从单一化到多元化、从零散化到系统化的特征,并有三个时期特别值得关注。

其一,同时代名人评论期(1875-1905)。从“西学启蒙十六种”出版到艾约瑟亡故,可视为第一时期。这个时期对“西学启蒙十六种”的评价主要见于译著序言和名人传记,其中李鸿章、曾纪泽等人的序言以及梁启超、桂小山等人评价最具代表性。他们对其译本选材的评价较为一致,充分肯定十六种西学启蒙教材对晚清社会的启蒙价值,如梁启超认为“今泰西政事艺学皆于此出焉,亦不可不读也”。桂小山作诗称赞其“融经贯史言堪法”。

其二,翻译史研究期(1979-2000)。“西学启蒙十六种”的相关研究在此期间走上了一个新台阶,其受重视程度逐渐提高。究其原因,一方面,随着翻译学研究工作,尤其是翻译史研究的蓬勃发展,艾约瑟的相关译著被写入翻译史著作和相关期刊中,如胡思庸的“西方传教士与晚清的格致学充分肯定了包括艾约瑟在内的晚清传教士在译介西学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马祖毅的《中国翻译简史》、罗新璋的《翻译论集》分别对西学译名的拟定和西学译著序言作了简单的梳理和分析。随着翻译专业及其他专业的迅速发展,“西学启蒙十六种”中的译著也从早期被相关学科边缘化的境遇转变成学者关注的焦点。从历时的角度看,专家学者撰写专文探讨其译著在相关学科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以凸显其在学科发展中的原创性地位。从共时的角度看,“西学启蒙十六种”被视为晚清社会变革中重要一环,如曹育总结《身理启蒙》译本“写得相当好”。

其三,系列译本研究期(2001至今)。21世纪以来对“西学启蒙十六种”的研究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从内容上看,21世纪头十年的研究可称为关联分类的系列研究和对同时期相关译著的比较研究,如邹振环在《西方传教士与晚清西学东渐:以1815至1900年西方历史译著的传播与影响为中心》一书中对艾约瑟“西学启蒙十六种”中的欧洲史著作进行了内容介绍,充分肯定了艾约瑟史学译著在晚清的重要地位及其影响力,又如熊月之的“《<清史·西学志>纂修的一点心得——晚清逻辑学译介的问题》一文对艾译《辨学启蒙》的部分译名与严复的《名学浅说》进行了对比研究。

二、“善教”观的宏观体现——作为总论的《西学述略》和《格致总学启蒙》

为更好地将艾约瑟“善教观”付诸实践,在“西学启蒙十六种”中有两本总论式书藉,分别是《西学述略》和《格致总学启蒙》。《西学述略》为艾约瑟亲自编写,概述西学主流学科分支。《格致总学启蒙》译自赫胥黎的IntroductoryVolume,囊括自然科学之机要。作为晚清文化启蒙工程中的贡献者,他在两本总论里向中国读者传授的不仅是西方科学知识,更是整个西方知识体系和由此而体现出的西方科学及人文精神。

在《西学述略》一书中,艾约瑟以“训蒙”开篇,涉及字母、书法、地理、音乐、幼儿保健、早期教育机构等西方启蒙教育内容,揭示了西学体系之所以先进的原因,并体现在“反本思源”和“富强由于学校”两节中。“反本思源”一节从父母、兄弟、君王的关系出发谈及西方人对上帝的敬畏和“晨昏祈祷”[1]7对人心向善的影响,从而揭示西方各国社会治人之根本在于此“训蒙不易之法”[1]7。“富强由于学校”一节从近代德国重教、日本新政的角度力证教育改革对中国发展大有裨益,同时强调“以储育人才为务急也”[1]7。此后的各章节对各类知识进行扼要概括,描述浅显易懂。

《格致总学启蒙》以科学概念定义及其解释示例为主,该译本无论从文章内容还是句法结构上来说都基本忠实于原文,但在一些概念的分析上难免与中国传统科学观点相左,如在“心觉身外各物”[2]节1一节中,艾约瑟对“心觉”[2]节1概念进行补充说明。书中谈到的“心觉”从西方文化角度来看是“神觉”[2]节1,并进一步解释此神为“具众理而应万事者”[2]节1,总是存在于“脑骨内”[2]节1,与外物接触便会“明通”[2]节1。在中国人看来此神在心里而非脑内,为了适应中国传统文化,也方便读者理解且不“误视”,“即藉人所共明者讲之也”,便用了“心觉”。

在近代科学认知体系中,以传统的二分法看问题是主流分析思路,因此格致学所涉及的范畴被分为“有形之物”和“无形之物”[2]节67也在常理之中。艾约瑟译《格致总学启蒙》时,将格致学精炼地总结为“既格其形而推致以尽乎其神之理、复格其神而推致以穷乎其形之理”[2]节67,一方面梳理了形与神、格与致之间的逻辑关系,另一方面通过分析这些关系说明“究心格致者”[2]节67能达到“循序而进”[2]节67的地步。

三、“善教”观的中观体现——篇章“指月”译法

同大多数翻译家一样,艾约瑟也感于译事之难,在《西学述略》序言中直言“彼我文义其中难和之处实多”[1]序。他精炼地表达了自己对于翻译标准的看法:“明顺平易而不失原文之义”[1]序。在具体的翻译策略上,无论从文言句式结构看,还是从对西学概念的中国化诠释看,艾约瑟实践的都是归化翻译。

为达“善教”之旨,艾约瑟在《西学述略》序言中提到“即指见月”[1]序这一概念。从其概念构成的角度来看,宏观上,“月”可以表示整个西学体系,而“指”对应为艾约瑟的西书译本,通过臻选出的西书,实现西学知识在中国社会的普及。微观上,“月”可以指具体的知识概念,而“指”则是艾约瑟通过其翻译技巧深入浅出地讲解西学知识。从翻译目的的角度来看,“指月”翻译一方面通过翻译选择实现了对本土文化的适应,另一个方面也间接实现了译者个体探讨汉文化的追求。从翻译方法的具体实践过程来看,实现“指月”译法首先要对原文的理解做到“博考简收”[1]序,从而在转换成译文时“举隅反三”[1]序。

从艾约瑟选择翻译的这套系列教材来看,原本的语言表达较为干练,内容大多镕西学之精思,属于各科目中的经典概念总汇,译入汉语后,用中国文化例子替换了很多过于西方化的例子(换例译法),以此将西学精思补入中法,让文本阅读难度降低,从而达到了博考群书、简收于经典译本进而简述之的效果。

如《地志启蒙》中介绍地图及其作用时,原文假设了这样一番场景:

“Suppose once more that you had to walk from London to Brighton,and did not know the way,and had no one to shew it you.You would be utterly puzzled.You would not know whether you were walking towards Brighton or Reading or Chatham.”[3]6-7

艾约瑟考虑到英国地名在中国读者心中的陌生度较高,便将所有地方名称隐去:“复假使又一聋耳人,孤身远赴一生平未至之处,如本面南行,而偶迷其方向,问途实艰。”[4]2这一换例较之前的例证在语言上更加简练,不会让读者因地名的陌生而折损“地图”的概念理解。

再如在《罗马志略》中,Nero(尼罗)作为罗马帝国的暴君在原文中被描述为“as a monster of cruelty”[5]93,艾约瑟将其译为“果于杀戮”[6],这个词的使用不禁让读者联想起《三国志》中对孙权性多嫌忌且果于杀戮的描述。

艾约瑟的翻译未明示尼罗等同于孙权,一者无意去评论古人,二者有意让读者产生基于本国历史的联想,从而在不干扰读者流畅阅读尼罗事迹的同时让中国读者产生下意识的联想,确实达到了“即指望月”的效果。

“指月”翻译指向的不单是艾约瑟为适应中国文化(普及全民教育、力劝教育改革等方面)之“教”和表达个人愿景(探讨中国文化、普及宗教教义等方面)之“教”,更是晚清中国会通翻译以求致用的时代特征,通过经典的译作或译例收获最能体现西学核心价值的科学知识和治世之道。

四、“善教”观的微观体现——译名的沿用与创造

译名影响读者对概念的理解,优秀的译者在处理译名之立的问题时都格外谨慎。在《江南制造总局西书事略》中,傅兰雅就给建议译名的定立一方面可以延续使用已有的名称,另一方面可以设立新的名称,而艾约瑟也沿用了这一立名规则。兹以《富国养民策》译本试论之。ManualofPoliticalEconomy一书被数次译入中国,其中以汪凤藻的《富国策》为最早译本,艾约瑟的《富国养民策》译本次之。书中经济学概念颇多,艾约瑟借鉴了汪凤藻的部分译名,如“the production of wealth”[7]1两人均译为“生财”[8]1,“capital”[7]1译为“资本”[8]1,“wages”[7]1译为“工价”[8]1,“exchange”[7]1译为“交易”[8]2,也创见性地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并设立新名,如“Economics”一词,汪凤藻译为“富国”,艾约瑟译为“富国养民”,艾之译名将该词汇的又一内涵“养民”增补出来,虽不够简练,但出于“善教”的考虑,旨在通达文意,避免因译名带来阅读障碍。“taxation”[7]1一词,汪译为“税敛”[9]1,艾译为“征税”[8]1,用“征”易“敛”,看来一字之变更,但对读者理解西方经济学的社会价值颇有影响。“征敛”意为“征捐敛财”,是指旧时官府向民间百姓征捐敛财,“征捐”暗含非政府强迫性质,为民愿所向,而“敛财”则有官府强迫之嫌,非民之所愿。从“敛”到“征”,艾约瑟希望读者感受到的是西方经济社会的智慧与进步。

纵观西学启蒙十六种,艾译译名的解释性较强,主要目的在于深入浅出,让读者读起来通顺,这也是为何这一系列教材能够一版再版、受到欢迎的原因之一。

五、结语

通过上述基于“西学启蒙十六种”的译例分析,艾译作品至少体现了艾约瑟“善教观”的以下几点意义:首先,艾约瑟的“善教观”是历史中的“善教观”,是其个人的西学翻译的指导思想,是清民时期传教士普及西学知识的一种普遍方式,顺应了晚清社会发展的需要。其次,它是当今研究明清传教士翻译策略乃至翻译思想的“引玉石”,在华传教士的译书活动在明清之际颇为活跃,一些传教士译者直接参与到晚清启蒙工程的决策中,具有西方文化背景的他们对翻译问题的巧思与总结未被发现和重视,这有赖于新的史料发现和现有史料的深入研读。

[1]艾约瑟.西学略述[M].北京:总税务司署,1886.

[2]艾约瑟.格致总学启蒙[M].北京:总税务司署,1886.

[3]Grove,George.Geography[M].New York: D.Appleton and Company,1877.

[4]艾约瑟.地质启蒙[M].北京:总税务司署,1886.

[5] John,R.Green.History of Rome[M].New York: D.Appleton and Company,1877.

[6]艾约瑟译.罗马志略:卷6[M].北京:总税务司署,1886.

[7]Henry,Fawcett.Manual of Political Economy[M].London:Macmillan and Co.,1863.

[8]艾约瑟译.富国养民策[M].北京:总税务司署,1886.

[9]丁冠西,汪凤藻.富国策[M].上海:鸿宝书局,1902.

2016-04-28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艾约瑟西学翻译研究”(SK2014A412);皖南医学院中青年科研基金项目“清末民初传教士医学译著翻译策略研究”(WKS201403)。

李东(1986- ),男,讲师,硕士研究生,从事翻译史、英汉对比与翻译研究。

H059

A

2095-7602(2016)11-0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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