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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赫定民国初年内蒙古西部农村考察论

2016-03-25崔思朋

关键词:内蒙古地区土匪基督教

崔思朋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斯文·赫定民国初年内蒙古西部农村考察论

崔思朋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斯文·赫定是瑞典籍的世界探险家,先后多次前往中国进行科学考察,并自诩其已与中国结婚。1927—1936年,他率领的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进入中国的内蒙古、新疆等内陆地区进行了为期八年的考察,在日记中记述了大量有关内蒙古西部地区的社会生活见闻。本文结合其日记记述,辅之相关史料,论述民国初年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的社会治安、生产活动、民众信仰、社会生活等。

社会治安; 生产活动; 经济社会; 民众信仰

斯文·赫定率领的中瑞西北科学考察活动开始之时,西方报纸评论“考察团注定是短命的,中国人哪里知道大漠什么样,他们将走出包头不远,即全体返京”。结果相反,考察活动取得了巨大成功,考察团成员所记考察日记为研究当时中国西北地区的社会状况提供了依据。本文以斯文·赫定考察时的日记为线索,结合有关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地方志及相关史料,一改以往侧重于对考察团功绩及考察活动的研究,重点研究分析民国初期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农村状况。

一、社会治安:匪患猖獗及秩序混乱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正值民国初建,内蒙古西部地区交通闭塞,造成这一地区土匪猖獗。庆格勒图曾指出:“历史上,绥远省曾是一个土匪肆虐的地区。”[1]北洋军阀时期,军阀之间各自为营,肆意收编土匪成为各军阀补充兵员、增强实力的手段。军阀对土匪的大量收编造成了军队士兵的匪化,不但极大地破坏了军队纪律、削弱了军队战斗力,而且使土匪活动在军队的旗号下更加猖獗[2]。如著名的奉系军阀张作霖就出自土匪,他的军队绝大部分是招编土匪而成[3]。“军阀混战中,西北各地区军阀拼命扩充实力,不惜大肆收编土匪,助长了为匪之风。”[4]在军队中的土匪经常和他们原来的同行互通声息、狼狈为奸[3]。除本国部队与土匪之间的勾结外,外国势力的扶持也造成了土匪的猖獗。如“日本帝国主义近代以来多次策划‘满蒙独立’,企图实现其对中国东北三省及内蒙古的控制,将其纳入保护国,其野心昭然若揭。在其所策划的‘第一次满蒙独立’运动失败后,又以大连为据点,扶持当时的宗社党代表肃亲王善耆,并勾结内蒙古北部较有势力的土匪头子巴布扎布,伺机发动‘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5]。英国学者贝思飞曾指出:“民国创立以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土匪,没有一年土匪偃旗息鼓。”[6]1由于土匪、兵匪的侵扰,人们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出现了农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悲惨局面。村落遭到毁坏,加上当地统治阶层剥削严重,农民难堪重负,社会秩序和经济生活受到严重破坏。

兵匪的出现是当时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绥远地处边疆,当局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力相对要弱,土匪在其发展过程中又有其特点,之一便是兵匪不分。”[7]227兵匪的出现也是由于当时军队对土匪的任意收编,可以说在当时历史环境下是土匪的军队化和军队的土匪化双向演变的过程,其所造成的危害深远。1915年,卢占魁匪盘踞后山一带,导致“四方人民,逃避于广义奎者甚多”[8]。考察途中,“1926年经过比利时教堂时,听说此地曾被冯玉祥的军队占领过,抢走了村民的800匹骡子及3000块银元,但村民保住了生命”[9]19。在河套地区甚至出现“垦户望风逃避,千里为墟”的场景[10]46。在察哈尔地区,匪军对当地的商号大肆掠夺抢劫。杨溥在调查日记中写道:“又到一著名商号见存储白面甚多,亦指为国民军物,抢劫搬运,转售盈利。商号不得将余存面粉送交军部,乃免于难。此类情形不一而足。至今多伦商人提及此事,犹有余痛。”[11]35-36由此可以看出兵匪对当地社会造成的恶劣影响。

土匪的出现是因为难以脱离贫困。“贫穷,总是土匪长期存在的潜在背景;而饥饿,又是通向不法之途的强大动力。”[6]20贫困使人们缺乏生存的基本保障,最终走入歧途而落草为寇。此外,不可忽视军阀混战与政治腐败对其产生的影响。“各地方军阀在政治上明争暗斗,使衰败的中国社会更加不稳,原来黑暗的政治统治变得更加腐败。”[3]当时内蒙古中西部地区是军阀混战的主战场。1926年,多伦县成为当时国民军与奉系军阀的争夺焦点。“某次奉军攻入,统帅穆春谓多伦人民协助国民军作战,号令士兵入城大抢三日,焚杀抢掠,全城商号无幸免者。”[12]128此外,内蒙古西部地区的独特地理环境也是土匪滋生的沃土,该地区“村落零散,地势荒僻,向为匪人潜匿之地”[13]。

受到土匪、兵匪、统治阶层剥削的影响,农村人口流离失所,导致流民的产生及村庄的破败。如“民国十六年(1927年)十月间,骆驼岭有败匪九名,带枪支九支于傍晚到村抢掠。夜半保卫团总董绍凤率队来剿,与匪激战,互有伤亡。次日,匪散队走,村人除损失不计外,惊慌万状”[14]。当时“加在人民头上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在征收过程中,经办人员又上下其手,更加重了农民的负担,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一些人被迫走上了为匪抢劫的道路”[7]283。如“……苏美龙,丰镇县人,自幼喜欢抽大烟,年长后无正当生活来源,从十九岁就开始‘刮野鬼’……。此外,以绥远地区为例,当时与土匪勾结的会社就有哥老会、包头梁山里家等。该会众直接参与抢劫、集资购买枪支弹药、为土匪搜集情报,壮大了土匪的势力,使土匪活动更加猖獗”[15]。民国时期沽源“土匪蜂起,抢牛赶羊,到处奸、掳、掠,不堪言状”[14]。1924年,固阳知事陈源滉记述道,军队对当时内蒙古地区严重剥削,“固阳一县,每年间约分担军队供应一万数千余元之多”[15]。流民无家可归,又难以维持生计,他们或是坐以待毙,或是铤而走险。因此,流民的大量出现也是土匪猖獗的一大原因。兵匪与土匪的存在导致了商业活动的萎缩,受此影响,“民国以来,由于土匪的猖獗,武川县的商业呈现出一片荒凉景象”[15]。

考察过程中,斯文·赫定记述:“村子看上去已经荒弃,但即使在这也有刚刚开垦过的土地,村子边上有几株摇曳的柳树和野生榆树,给这眼前的景色平添了几分田园气息,再走几步,可以看到冯玉祥的队伍留下的几块弹炮和汽车残骸,是战斗过的痕迹。显然军阀混战的铁蹄无论是在中国多么荒远偏僻的乡村都会留下他们的足迹。”[9]16在农村,土匪的劫掠使村户逃亡他乡,田地无人耕种而荒芜一片。“西北乡村危机持续,使广大农民无以为生,纷纷离村……造成了农村经济的衰退。”[16]如缠金渠是河套地区最大的水渠,“1918年,由于土匪扰乱,种者不过两千顷”[15]。

二、生产活动:广种鸦片及土地乱垦

鸦片传入中国后迅速传播到各地。民国初的准格尔旗,鸦片种植与吸食蔓延,从业和吸食人数急剧增长,给当时的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影响。鸦片不仅使社会风气败坏、农业生产出现危机,还产生了大量烟民,摧残了他们的身心健康[17]。鸦片种植与吸食是导致当时社会贫困与动乱的一大原因,“商震时代的实业厅长冯曦,每日大烟抽足,即到旧城丰业银行打牌,时人送一副对联云:来回五里路,早晚八圈牌”[15]。当时,越来越多的土地种植了鸦片,导致土地上的粮食作物减少。虽然种植鸦片可以带来高效益,但粮食作物的减少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存,导致物价变动与市场秩序紊乱。广种鸦片进一步导致吸食者增多,使本来贫困的农村更加荒凉。

(一)鸦片的广泛种植与影响

“民国时,绥远地区鸦片泛滥,成为全国有名的鸦片产区,且烟馆林立。”[7]189斯文·赫定来到五分子村时,见到村里田地上开满了罂粟花,将本应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种上了“大烟”。这是在内蒙古西部地区的普遍现象。1916年时,“屠义源任托克托县知事,查丈烟亩,种植面积多达600顷”[10]254。这种现象既是对统治者的纵容,更是人们为获高收益而为之。论及统治者的纵容,也源于日本入侵满蒙时的“鸦片手段”。农伟雄指出:“日本关东军近代以来,鸦片毒品曾是其侵略和降服中国部队的一大诱饵,曾降服了李守信部。1933年5月日本企图入侵内蒙古等地,便怂恿李守信部队进攻多伦。以此为转折点,日本对内蒙古西部的鸦片入侵便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1935年,李部又受命进攻察东6县,日本的鸦片毒品随之西侵。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后,日本西进兵团很快占领蒙疆 ,并于九、十两个月的时间分别建立了察南、晋北及蒙古联盟三个伪政权,并于1935年12月24日公布了第一个鸦片文件《鸦片业务指导纲要》,从1938年起实施。《纲要》的实施不但宣告蒙疆鸦片旧制的结束,也预示了日本对西蒙地区的最初鸦片政策将大幅提升,进入由兴亚院总部主持的蒙疆鸦片时代。”[18]黄文弼记述了经过五原时遇到的宁夏商人贩运烟土[19]48。这些现象的出现对于当时农村的影响极为深远。从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农村耕地角度来说,内蒙古西部地区干旱少雨,水源和沃土较少,种植鸦片导致了与粮食作物抢地的现象。“鸦片的种植使一般粮食和其它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大大缩小,妨碍正常的农业生产,造成农业产业结构不合理,也影响到人民的生活。”[10]201粮食作物的缺少直接影响到人们的生存,在当时内蒙古西部地区闭塞和物资匮乏的时期,因广种鸦片而导致粮食危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鸦片种植的不利影响还可从以下两方面论述:从农村人口角度来说,鸦片的广泛种植使吸食鸦片的人增加。那些在农村种植鸦片的人长年累月地吸食鸦片,造成家破人亡,也严重摧残了人民的身心健康[3]。当时的吸食者上至高官富商,下至平民百姓。在无钱购买鸦片时,他们抢劫种植者或出卖方,尤其是军队和土匪更是残酷,以武力相威胁。当时的军队“身配双枪(一为烟枪,一为武器的枪),明要暗偷,饱其私囊。弄得人民烟尽粮光,无法生活”[20]。鸦片种植与吸食导致农村人口死亡,素质低下,身心健康恶性发展等。从农村地区社会秩序角度来讲,虽然“社会秩序扰乱的根本原因不在鸦片,但鸦片肯定是因素之一”[3]。王晶针对鸦片对内蒙古喀喇沁地区的影响时指出,“鸦片危及当地农业生产,危害社会治安,败坏社会风气,使广大民众饱受身心煎熬。处于偏僻之地的喀喇沁地区也未能幸免此危害,受其巨大的冲击和深刻的影响”[21]。可见,鸦片对内蒙古地区社会秩序的破坏不可小觑。

(二)土地乱垦与流转

当时的内蒙古西部地区土地流转与乱垦之事频发,部分蒙古族牧民将土地承包给汉民,加速了土地的开垦,北迁汉人为当时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土地垦殖与流转提供了契机。马汝珩曾指出:“陕西、山西与鄂尔多斯交界处,延边数县百姓,岁岁春间出口,往鄂尔多斯等地耕种,这些季节性出边种地者,或曰伙盘,或曰雁行。”[22]这导致内蒙古西部地区汉族农业人口急剧增长,以今呼和浩特市为例,“现在呼和浩特市有80%是汉人,汉人中又有80%多是山西走西口的后裔。走西口大大改变了呼和浩特市的社会结构、经济结构和生活方式,使其由游牧社会演变为牧耕并举的多元化社会”[23]。流入此地的居民最早可追溯至康熙时期,“早在康熙时期口内百姓就流入归化土默特地区垦种,到雍正初年山西大同府等民人散居在土默特各村者已不下二千家,俄日归化城外尚有五百余村,更不知有几千家矣”[24]。“走西口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除对内蒙古的工业、商业、农业及城市建设等发生了积极影响之外,对内蒙古中西部客观的社会、自然条件的消极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最重要的体现便是环境恶化。”[25]内蒙古西部的大部分地区并不适宜农耕,乱垦草地导致了草原的荒漠化。赵之恒指出:“清末新政时,统治当局一改清朝‘禁垦蒙地’为‘放垦蒙地’。内蒙古地区的土地允许开垦与清末新政时提出的‘裕度支’密切相关,这一政策的推行也导致了内蒙古西部地区蒙汉各族人民对土地的疯狂掠夺。当时的清末政府对蒙地放垦,并没有顾及到当地的自然环境和大兴垦务的先例,这也促使后人纷纷效尤,超出了生态系统本身的调节能力,致使生态平衡遭到破坏。”[26]土地的破坏导致了农村人口的难以生存,在适宜耕种的地区导致村落的扩大和汉人的聚居,不适应汉耕的蒙民则选择与汉族融合或被迫迁徙。不可否认的是汉人迁入后的土地流转及开荒拓土虽对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却促进了手工业的发展。“内蒙古地区的手工业长期不发达,因而就为汉族手工业者进入内蒙古发展创造了条件。清代蒙古地区手工业整体不发达,规模小,技术相对落后,以个体为主。”[27]人口迁入对于土地的开垦利弊俱存,正如金朝力所说:“清末移民实边政策对蒙古社会经济造成了深刻影响,一方面促进了多元经济的发展、加速了封建领主制经济的瓦解;另一方面破坏了草原生态、加剧了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28]

斯文·赫定在五分子村看到了当地的蒙古族牧民将土地转卖给汉族农民。在更偏西的地区,草原一旦被开垦,便难以恢复,最终荒漠化。内地汉民来到内蒙古,蒙古族牧民将土地外卖或外租的现象与清末新政中“绥远蒙垦”的政策有一定关系。清初曾严令禁止内地外迁,但由于内地人口的增加和灾害频发,清政府便逐渐放弃了这一规定。放垦之后,内地汉人不断外迁,种植农作物的收益远高于蒙古族的游牧经济,故而蒙古族牧民将土地外卖或包给汉人耕种成为普遍现象。汉族农民加速了对土地的开垦,不断扩大耕地面积,当中的相当一部分土地并不适宜发展种植业,开垦一段时期后开始沙化。有论者针对此现象指出:“清末及以后的大规模开垦,没有注意这里的自然条件,盲目滥垦,出现了大量沙化地带,使生态环境趋于恶化,是该地区经济发展中的惨痛教训。”[7]30生态环境的恶化导致人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又不得不向外迁徙,从而导致了村落的消失和农村人口的流亡。对于近代及之前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土地情况,在《河曲县志》风俗卷中曾有所介绍,“河邑人耕商塞外草地,春夏出口,岁暮而归。但能经营力作,皆足养家糊口。本境地瘠民贫,仰食于口外者无虑数千人。其食糜米、麦面、牛乳、牛肉,其衣皮革、毡褐,其村约‘营盘’,蒙古语曰‘达子话’,凡出口外耕商者,莫不通蒙古人语”[29]。可见,当时的内蒙古西部地区土地贫瘠,难以供养庞大的人口,这也是导致土地流转承包与改畜牧为种植的重要原因。虽在蒙地外包时有取得较好发展的时候,如归化城地区和土默川、河套等地区的土地得到了很好的培植,已成为沃野千里的肥土,但这毕竟是少数。蒙古族将土地承包给汉族的又一个后果是他们失去了在此谋生的手段,如斯文·赫定所说:“在五分子村,几户蒙古族人仍居住在被汉人侵占的土地上,除非有某种压力迫使汉人南迁,否则这些蒙古人注定也会在这里消失。蒙古人根本不可能在神秘的农田耕种中与掌握了不可思议技能的汉民竞争,他们也维持不住在这里的旧有地位。”[9]17因此,这种现象导致的一个结果便是农村中蒙古族的游牧人数减少,农村人口的民族比例发生变化。

三、民众信仰:基督教的传播及影响

农村贫困与社会动乱使得基督教在内蒙古西部地区广泛流传,且和农民之间联系广泛,影响生产、生活等多个方面。

(一)斯文·赫定内蒙古西部的基督教见闻

归绥县的庆凯大桥双爱堂(同治十三年建)、三合材教堂(光绪初年建),包头县的王国秀巷教堂(1919年建)、小淖尔村教堂(光绪十六年建)、大淖尔教堂(光绪十九年建),固阳县的合窑洋教堂(光绪三十二年建)、广义奎教堂(宣统三年建)等[7]75-76,以上所列举的仅是今呼和浩特市和包头市的一些教堂。这些地区是斯文·赫定考察时所经之处,在他没有经过的地区,像集宁县、陶林县、临河县等存在几十处教堂,可参见牛敬忠教授所著《近代绥远地区的社会问题》一书。本文选取斯文·赫定日记中对基督教记述较为详细的几处进行介绍。

河窔地区比利时人传教所。此教堂“具体包括一座方塔,一个基督十字架顶在塔尖上,内有两个传教士,也有一些其他成员,此教堂建立于1905年,在比利时势力渗到华北地区后,在阿拉善地区建立此类教堂10余所,40多名传教士分布在约5个教区内,教民众多”[9]9。至斯文·赫定途径时的20年时间里被土匪、兵匪扰乱,有几名传教士被杀,遭受了经济和人员的损失。

海马呼的传教站。由比利时传教士所建,同之前的河窔传教站一样,受到土匪和部队侵扰而修筑了围墙及防御工事。“遇到匪盗活动猖獗时,海马呼的高墙成为中国人避难的场所,有防御组织,在四周也有哨岗,但在此避难需要每人交一元钱和一笔以牲畜或财产形式付出的特别费。”[9]332此教堂的建立是传教士在祖国申请的费用,将此地的土地购买,修筑教堂,同时将购置的土地承包给当地人耕种。另一条规定是要求租种教堂土地的农民把孩子送到天主教堂学习,并信仰基督教。

卡丹寺地区教堂。卡丹寺位于苏尼特右旗王府不远的一座小山脚下,此寺庙荒弃多年,直到外国传教士艾利克逊到此,主持重修此庙,成为教堂与传教场所。这座小庙除作为教堂和传教基地外,又开设了诊所、药房、慈善院、客房、学校等。此教堂在当地受到极大尊重,甚至土匪也不来侵扰,且与传教士交好。“蒙古人很喜欢他(指的是传教士),经常找他看病,他也一视同仁的帮助他们。他的工作远超出了传教士的工作,同蒙古人交往密切,他在这一带声望很高,甚至土匪也不去骚扰他,有时也会光顾他的寺庙,他也给予热烈欢迎,但不用担心,这些人不会破坏任何东西。”[9]324

不难看出,民国时期基督教在内蒙古地区的广泛传播和影响。

(二)基督教在内蒙古地区的历史追溯

基督教在内蒙古地区的传播历史悠久。最早在塞外传播基督教的活动可以追溯至唐朝,之后元代统治者的支持也对基督教在蒙古地区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7]69。斯文·赫定于内蒙古科学考察期间有关于元代所建立的教堂遗址记述:“天主教修道士孟德科维诺于1292年来到元大都,之后又拜访了汪古惕王府,他使当时信奉聂思脱里派的汪古惕部首领及其部分部民一度改信了天主教。首领过世后,许多部民又改信回原来的宗教。但在汪古惕部的王府所在地也建立了一所天主教堂,在当时并约有六千人接受了洗礼。”[30]元灭后,明朝推行了禁教政策,基督教的传播受到限制。后来的清王朝统治者采取黄教柔训蒙古的政策,此两代王朝的政策几乎使内蒙古地区的基督教彻底消失。基督教的再一次兴起始于1840年,鸦片战争后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允许外国传教士来华传教。起初将传教地区限定在几处通商口岸,后来随着不平等条约数量的增多,在华特权增加,传教活动深入到内地。尤其是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颁布对基督教的“弛禁政策”,使基督教的传播日渐广泛。北方诸省中,内蒙古是近代受到基督教影响最深的地区。西方传教者将内蒙古地区作为一个传教专区,并亲派传教士来此。虽然初期来到内蒙古地区传教是不符合《南京条约》中所规定的传教地区在通商口岸的规定,但中法《北京条约》签订后,放宽了对传教活动地域范围的限制,并允许传教士深入内陆游历传教,允许传教士在内陆购置土地兴建教堂。以此事件为转折,基督教便以合法的方式进入内陆传播。刘春子在文章中全面阐述了基督教、新教在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发展过程,全方位地展示了基督教、新教在内蒙古西部地区的历史渊源,并通过分析、对比对基督教新教宗派及各参会的情况给予客观的评价[31]。

在内蒙古地区的传教者中,又以比利时传教士所建的居多。斯文·赫定在考察期间所见闻的基督教也是如此,前面所列举斯文·赫定日记中见闻的三座教堂中就有两座是比利时传教士所建。这有其历史渊源,“1865年,罗马教廷委派圣母圣心会接管蒙古教区的教务,圣母圣心会主要是由比利时人和荷兰人新组建的教派,创始人为比利时人南怀仁”[7]71。近代,尤其是20世纪后,内蒙古地区信奉基督教的人数有较大增加。相比于最初零星分布的传教站,有了大规模的传教区。前面所提到的河窔比利时教堂和卡丹寺的教堂都与当地人有较多的联系,尤其是教堂所具备的武装防御功能,对当地人的保护加上医疗和教育的影响,都是导致内蒙古地区信教人数增多的原因。从地域来说,基督教的传播随着时间而使传播地区不断扩大,向内蒙古的西部和南部地区传播[7]73。1872年以前,由于条约限制,传教的最西端只达到归化城[8]24。斯文·赫定所遇几座基督教堂都在包头以西地区,其建立时间在20世纪以后。因此,近代内蒙古地区的基督教发展状况可以概括为时间、空间、信徒三个方面:随着时间发展,基督教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逐步由东部向西扩展,且影响范围日益扩大;由于基督教的传播以及与当地人的交往,信徒在数量上不断增加。

(三)内蒙古西部地区基督教存在的原因

第一,由于历史与现实等多方因素的影响,内蒙古地区存在基督教传播的土壤,受到了近代基督教传播者的重视。因此,近代内蒙古地区成为基督教传播者较为热衷的地区。

从历史角度来说,内蒙古地区有基督教活动的土壤,前面叙述中已有提及。早在唐朝时内蒙古就有基督教活动。尤其到了元朝,汪古惕部在王府地区兴建教堂,且从统治者到部落居民都有信奉天主教的人。天主教作为基督教的一支,故将其纳入基督教。虽在元朝之后的明清二朝实行了禁教及黄教柔训政策,但毕竟在内蒙古地区曾经有过基督教存在的痕迹。在这些地区或可存在一些记忆,尤其是在民族地区,相比于那些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地区的人们更易于接受基督教。内蒙古地区成为了基督教传播的首选之地。“1840年,罗马教皇上谕专设蒙古主教,并设蒙古地区为独立的教区。”[32]设立独立教区后,由“孟司铎担任首任主教,西湾子教堂成为教区的总堂,新教区的设立意味着传教人员的增加,持续的资金投入和扩展宗教版图的计划和决心”[7]71。

第二,清代后期,内地人口增加、灾害频发及统治者的剥削加重等,许多内地人迁徙塞外内蒙古地区。来到塞外的内地人缺乏生活保障,而教会掌握了一些土地和生活资料。当时许多内地人租种基督教堂土地或接受基督教资助,导致一些民众信奉基督教。

清末百年里,许多山西、陕西、河北等地的农民走西口来到内蒙古地区。他们中大多数没有土地和生产生活资料,且当时清政府和社会提供的救济微乎其微。当时教堂拥有一定的土地和财富,人们走投无路时虽有一些人铤而走险,为贼为盗,但更多人为了生存转而向教堂求助。基督教素有救人于危难的教义,两者间互帮互助也是民众接受基督教的原因。关于救济的具体事实,《磴口文史资料》中曾有记载:“1910年绥远大旱,西南蒙古教区主教闵玉清指令小韩营子本堂司铎一边宣教、一边散赈,记名之乞赈,每户所得约一石二斗,此外每月人尚可领粮一斗或二斗不等。”[33]其救济也吸收了大量教民入教。对于此,有论者指出:“绥远地区农民多来自山西等地,初至荒凉的塞外,衣食无着,更谈不上基本的生产资料和工具,地权又集中在蒙旗、地商、教会之手。所以入教而领得一份耕地成为移民谋生的一个简单选择。”[7]81对那些外来移民和本地贫民或遭遇灾害的民众来说,在生存受到威胁时投靠教会、寻求教会的救济是他们维持生计的有效手段。

第三,近代内蒙古地区民众频受土匪、兵匪、部队等的干扰,而教会具有一定的武装力量,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民众的生命安全。一些民众迫于生计,在自身信仰难以维护所需时便转向寻求神灵庇护,促进了基督教发展。

当时内蒙古地区土匪活动猖獗,斯文·赫定初入内蒙古便听闻五分子村数日前被抢劫,在比利时教堂又听闻了土匪的活动,尤其是听到了在此地流窜的土匪的情况,“传教士们称有1000多名土匪流窜到附近,最近的土匪距离这里只有8公里。近5年里,已经有7名比利时传教士遭到绑架。其中2人被杀,1人死于伤病,剩下几个在土匪加入到阎锡山部队后才被放回。”[9]19大大小小的土匪大都持有武器,有些还占有根据地,甚至在一些偏远乡镇可以左右政权[34]。军阀混战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兵匪”。兵匪是适应社会政治环境的变化出现的,其过程包括“土匪的军队化和军队的土匪化”[35]。社会生活极不安定,而官方又不足以治疗此顽疾,所以不断有民众躲入教堂以自保[7]85。前面叙述中也指出,在遇到匪盗干扰时民众便躲入比利时教堂,教堂对民众的保护及政府的无能使得更多的民众转向基督教。

第四,中国人自古已有的封建迷信和对神灵的崇拜思想,促成其在出现生存危机时企图依靠超自然的神灵力量来获得解脱,这对内蒙古西部地区的民众接受基督教起到了巨大作用。

中国人保留着原始的巫术之风,诸如古时的求雨龙王、城隍庙、拜佛求子等。民国初期的内蒙古地区民众生活艰难,基督教在传播时描绘的天上人间般的生活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基督教描绘的天堂作为信徒终极目标使得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的循环往复不复存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每个人都要面临生死哲学的考问,促成了一些人由传统信仰向基督信仰的移情。”[36]此外,还受到家庭成员的影响,如前面所说的斯文·赫定见闻基督教办学校并要求学生信仰基督,以及要求租种土地的民众信奉基督,这对于基督教的发展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第五,近代以来,尤其是鸦片战争中中国战败所签订的条约允许外国传教士来华传教、建立教堂、游历内地等条款,促使西方帝国主义列强借以宗教之手充当侵华的工具。这也是导致内蒙古地区基督教存在的一个原因。

外国宗教势力尤其是基督教在内蒙古地区的广泛传播和扩张是鸦片战争的产物。刘毅政曾指出:“近代以来,西方列强及各国的传教士都将内蒙古以及周边临近地区视为是‘地阔俗陋,政治之力既感难周,则宗教之传自易奏效’;‘若不有教友,殊以为憾’之区。”[37]基于此种目的,鸦片战争之后,诸如英国、法国、美国、意大利、荷兰等国都争相借传播上帝福音与传播西方文明的名义,派遣传教士进入内蒙古等地区,进行文化侵略、资源探查与盗取活动。因此,西方列强的支持也是内蒙古地区基督教广泛传播的原因所在。

(四)基督教存在的影响

基督教在内蒙古西部地区几百年的传播对于内蒙古地区社会的影响极为深远,本文以近代西方列强介入之后民国时期的基督教在内蒙古地区的影响加以论述。

积极影响方面。基督教在中国并非只为非作歹,充当帝国主义侵略帮凶,也有积极的一面。“他们(西方基督教)的主要任务是传播天主教,同时还进行了许多其它方面的活动,如办医院、办学校、开展慈善活动、进行科学考察和研究等。”[38]尹万才指出:“西方传教士在西北等地区的传教过程中受到中国人的抵制,然而通过发展文化教育事业则可得到当地人的支持,传教士们在西北地区创办了一批教会学校,并提供有利条件吸引普通民众子女上学。传教士从事文化教育活动,虽然主观上是为了发展教务,但对于经济、文化等均落后于东部地区的西北地区来说确实产生了积极影响。传教士创办教会学校、修道院、研究少数民族文化的活动,对西北地区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起到了促进作用,对社会进步也做出了贡献。”[39]除以上两位学者的观点外,还包括乌兰其其格[40]、郝倩茹[41]、李亚芳[42]、宜今[43]等人都在文章中论述了传教士的积极作用。

消极影响方面。有学者指出20世纪初,“天主教、基督教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的迅速传播既与它们自身所具有的优点有关,也和在发生民教、蒙教冲突时它们能够获得列强的保护有关。教会虽然赢得了巨大的发展,但也大大冲击了该地区旧有的利益格局”[44]。陈育宁曾指出:“一八四○年的鸦片战争,随着帝国主义用炮舰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作为别动队的宗教势力也纷涌而至。一面是穷凶极恶的武装入侵,一面又是扮着‘慈善’面孔的传经布道——这是近代史上帝国主义开拓殖民地的反革命两手。”[45]持基督教对社会产生消极影响观点的学者还包括李昌宪[46]等人。

四、社会生活:贫困与卫生状况堪忧

民国初,内蒙古西部地区社会生活贫困,甚至在许多农村仍存在物物交换,农村生活较为原始,医疗卫生条件十分落后,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

(一)内蒙古西部地区经济与社会生活

对内蒙古西部地区考察时,考察团同当地蒙汉民众有一定的经济来往,且在考察团成员的日记中也有记述。

三德庙地区见闻。三德庙是归化到噶顺淖尔的中间站,距离包头约473.7公里,距离额济纳河约420公里[9]75。在当地,斯文·赫定见到了几位往来商旅,同时见闻了当地人民的生产生活场景:“汉人商队经常把营盘扎在山脚下,旁边挨着水渠,借助人力,可以运输面粉、谷物、煤等物品,并用它们从蒙古人那儿换来皮货和羊毛。”[9]81这是内蒙古西部地区简单的经济生活。其交换的物品多为生活的基本消费品,物物交换是方式之一。此时期正值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期间,物价的飞涨导致民众生活下降,这也是人们自给自足、物物交换的一个原因。据统计,当时内蒙古地区的物价涨幅情况“1939年8月下旬为100,同年12月上升到104.4,1940年平均上升到129,1941年平均上升到180.3,1942年平均上升到264.1,1943年平均上升到427.7”[47]。

黄文弼见闻。对黑柳图古兵营遗址完成考察后,在一个为察脱的地方见闻了当地的一些经济生活。首先是见到了一个商店:“行40里至察脱驻次,时已5时矣,蒙古名达哈巴。有商店三家,卖米面与料。”[19]48由包头出发至今,很少甚至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商铺,然而在此处却遇到了三个类似的商铺,这是因为当地为往来贩运商交往枢纽之地。从商铺销售的货物来看,多为米面等生活基本必需品。途经河套五原地区,又遇到一个贩运商人,记述道:“惜余须赶大队,不能一往调查为憾耳。晚早寝于此,有宁夏商人亦住此,系贩卖烟土者,在此经营。”[19]48

以上所叙述的两处内蒙古西部农村生活场景不过是考察团在内蒙古西部地区见闻的缩影,鉴于篇幅限制,不能一一叙述。

(二)下层民众生活见闻

当时正值民国,外蒙古军队大肆侵略内蒙古。“战火从乌兰察布盟西部到锡林郭勒盟东北迅速燃烧起来,并蔓延到西自包头、归化以北,东至张家口、多伦、林西一线。”[48]61社会动乱对于人们生活艰难产生的影响尤为明显,以斯文·赫定所记见闻便可得知。

龚库都克村见闻。该村是考察团离开包头之后途经的一个村落,这个小村子在不久前遭到了土匪的抢劫,已是残破不堪,后又遇冯玉祥部队经过,更是雪上加霜。“悲惨的乡村百姓们忍受着极度的贫困和灾难,时常可以看到农民在田里赶着牛马车耕地。他们的主要运输工具是两个有大轮子的木板车,车上大都装有茅草。另外用作拉脚的就是小毛驴车了。”[9]14-15

阿拉善荒原见闻。阿拉善荒原是内蒙古地区最大的荒原,干旱少雨,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斯文·赫定一行在此地见到了一群农民。“队伍没走多远看到了一支汉人队伍,约15人,包括妇女和孩子。据他们说本希望可以外出碰上好运,但已无土地可让他们开垦,现在他们带一些手使的家什回后套老家,妇女抱着孩子吃奶,看上去褴褛肮脏、贫困不堪。”[9]88这一场景引起了考察团成员们极大的怜悯之情。

黄文弼见闻。离开包头之后至白彦瑙包,“早5时起,15里至白彦瑙包,居民10余户,又5里至山九子格八村,在路西、路旁有牛王庙。又10里至二猪兔,居民10余户,悉以垦荒为业,生活极艰苦”[19]8。20年代正值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加剧以及侵华战争即将爆发,日本占领期间“内蒙古西部大部分地区沦为日本殖民地。包括内蒙古西部地区在内的蒙疆地区所产的铁、煤等矿产资源和粮食、鸦片以及牛马羊及皮、毛、肉食等畜产品,都是日本国内极为缺少而又是其侵略战争所急需的战略物资”[48]167。不仅如此,匪盗的劫掠也造成了人们生活的困苦。据记载:“在赤城,土匪进城后,金银财务衣服牲畜贵重物品被抢劫一空。商业急遽衰落。群众元气大伤。经过此次劫匪,赤城市面商号铺户顿时衰落,看外表没关门,但实际是空虚了。”[49]

(三)医疗和卫生状况

闫春雁指出:“农村牧区医疗卫生落后是阻碍农村地区经济发展和整体社会进步的主要因素,当下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要历史时期,农村也是建设的重点、难点所在。”[50]鉴于此,有必要回顾当时内蒙古西部农牧地区的医疗卫生情况。

途经二人台表演时见闻。在接受二人台戏班为他们表演的请求后,考察团成员发现演员身上有很多虱子。虱子作为一种寄生虫,在卫生极差的情况下才容易出现。“用过茶饭后,几个演出的妇女对身上的虱子展开了血淋淋的杀戮,甲赫默尔医生认为,他们必须和我们保持一定距离,否则我们会受到那些携带伤寒的小虫的威胁。”[9]32演员们的卫生之差也是当时内蒙古西部地区卫生的写照。

哈萨图地区见闻。此地是考察团分队考察之后斯文·赫定和那林第一次汇合之地。当地留宿时,考察团见到并救治了一位伤员。“我们接见了一位老师,因为那位老师听说我们车上有大夫,天一亮便让4个人用一个临时绑成的担架把病人抬到我们这里来,他的膝盖肿的很厉害,从牙龈上看又是坏血病的症状。”[9]70这不过是一些常见病状,但在当时当地难以就医,可见当地医疗水平之差。

卡丹庙地区见闻。该寺位于内蒙古西部苏尼特王府不远的一座山脚下,一位传教士在这座小庙开设诊所、药房、学校等,作为医生受到了当地蒙古族人的友好对待。斯文·赫定接触到这位传教士医生后,听他讲述了当地人的健康状况,“健壮的蒙古人中最常见的疾病是梅毒,目前这种病使人口大量减少,卫生状况也较差”[9]234。当时这一地区医疗水平很差,又盛行传染疾病,这与人们的生活卫生环境差密不可分。

(四)落后成因分析

当时内蒙古西部经济与生活落后是多种原因作用的结果,交通闭塞、政治和治安混乱等均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1.地处内陆,交通闭塞,与外界往来较少,人们生活贫困落后,经济发展程度低下

交通对一个地区的发展至关重要。绥新公路查勘队勘探期间,“蒙古高原的广大区域内,1928年,他(美国纽约自然博物馆安得思)的车队曾向西到达百灵庙280公里处,由于前行太难,只得返回”[51]。内蒙古西部地处内陆,陆上交通是主要的出行方式,当时铁路已经出现,但在内蒙古西部地区,铁路只修到包头,包头以西则无公路或铁路,主要的出行方式只能依靠畜力或徒步,这在考察团成员的记述中有确切的记载。缺乏与外界的往来,人们不知医疗和卫生的发展,也不知卫生对健康的重要性。交通的闭塞对当地落后的影响是直接的,无论经济或社会生活均是如此。在考察途中修理气象站时,气象站里的8个氢气瓶引起了包括当地政府在内的集体恐慌,甚至政府下令驱逐考察团,将考察团成员带进监狱[52]18。可见当地人对新事物很陌生,不难反映出交通闭塞造成的影响。

2.匪盗长期存在,封建势力和统治阶层对民众压榨严重,生命和财产受到威胁,导致当地在经济、生活和医疗卫生方面落后

土匪的存在是民国时期的普遍现象,也是当时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民国时期的土匪既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社会群体。”[53]从考察团所见闻的匪患来看,土匪对当地居民经济、生活等造成的影响极为深远。前文所提及的五分子村、比利时教堂的见闻等都与匪盗活动有关。斯文·赫定率队勘探公路时,也提到“西北各地社会动荡,兵匪横行。在查勘队进行的商道中,到处都有土匪出没”[54]。此外,还遇到了被土匪抢劫的驼队,听闻了生瑞恒与土匪间的大战。1930年贝格曼遇到兵匪抢劫考察器材,“这些兵匪闲来无事专干一些骚扰人们的事情,寻求刺激”[52]26。此类事情数不胜数,由此不难看出土匪的猖獗与底层民众生活贫困和经济落后间的关系。

3.政治统治黑暗及剥削严重,对社会生活影响极为深远

考察团见闻了当时两位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德王与土尔扈特王爷。拜访德王时,他们正在举行盛大佛事,包括粉刷房屋、购买汽车、搭帐篷等。为了维持这种生活,他向周围百姓征收沉重的赋税[9]323。在额济纳河时拜访了当地封建领主土尔扈特王爷,虽然这位老王爷又老又聋又瞎,但是对当地上百户的农民仍有领导权,可任意剥削[9]125。政府的剥削、地方势力的压榨与外国势力的控制,对社会生活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在河套五原地区,“当地汉人每种一顷土地,要向绥远当局交纳20块大洋的税,同时向当地的蒙古族首领交一块大洋。这里土质差,又几乎年年灾荒”[9]60。在三德庙时,马叶谦等人也见到农民种地的沉重税务负担[9]80。经济落后,生活贫困影响了人民对医疗、健康和卫生的要求。民国时期,政府虽提出开发西北,即“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上至国民党,下层普通民众都将西北作为争取抗战胜利大后方”[55],但距斯文·赫定考察有十余年,因此当时的内蒙古西部地区尚未得到足够关注。此外,地处西北地区的军阀势力对民众的剥削压榨也很严重,甚至在绥新公路查勘队勘探时期担心影响自己既得利益而反对勘察活动[56]。

五、现实影响:民国内蒙古地区之变

考察团是民国时期的一次规模庞大、组织完善、考察全面、记述详实、观点深刻的西北科考活动。考察团长期深入内蒙古西部腹地的广大农村地区,客观记述与见证了民初中国社会变革时期内蒙古地区的变化。

(一)对民初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社会变化的见证

考察团由中西多国几十位成员组成,1927—1935年的西北科考活动中,西方代表人物包括斯文·赫定、兰理训、哈士仑、郝默尔、艾里克、那林、贝格曼、生瑞恒、李伯冷、米纶威、钱默满等30余位,中方代表包括徐炳昶、袁复礼、黄文弼、詹蕃勋、崔鹤峰、丁道衡等20余位[56-57]。这些考察团成员在长达八年的科考活动中,对所见所闻多有记述。现已出版的包括:斯文·赫定的日记《亚洲腹地探险八年》[9]、《马仲英逃亡记》[58]、《横渡戈壁沙漠》[59]、《丝绸之路》[60]、《从紫禁城到楼兰——斯文赫定最后一次沙漠探险》[61]、《长征记》[62],以及贝格曼的日记《考古探险手记》[63]、《贝格曼黑河大发现》[52],徐旭生的《徐旭生西游日记》[64],黄文弼的《黄文弼蒙新考察日记》[19]等,对这些参与过科考活动的成员的日记相继整理出版,以中外双方、多维的视角为今人再现了民国初期西部地区社会变革中农村的变化。因此,考察团的影响不能仅局限于其对科学研究之重要性的论述,考察日记中的社会生活记述也是十分重要的史料,值得深入发掘。本文的写作重点选取了西方斯文·赫定、中方黄文弼二人日记中关于内蒙古西部地区社会生活记述较为全面和丰富的部分,结合相关地方史志资料与研究论著,对民国初期的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状况进行介绍。通过对照的视角,互相佐证,相信可以客观再现当时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的社会生活。

(二)民初社会变革对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的影响

中国自古即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边疆也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同时,边疆地区的安稳关系到中国的统一和兴衰。民国时期,边疆各地危机四起,许多外国侵略者都从边疆入手,渗透独立思想,企图鼓动边疆民族独立,分割我国的领土[65]。边疆危机的出现除外国侵略者势力的渗透外,本国对边疆的不重视也是导致边疆危机的重要原因。一方面,国内人士不知道边疆地区对于国家统一和安全的重要性,对边疆缺乏了解,政府长期忽视边境地区的建设和开发,致使边防不稳,无力抵抗侵略者;另一方面,边境地区的教育长期落后,几乎没有接受新思想、新知识的途径,致使有些人的国家意识淡薄,对丰富的资源不加以开发利用,不能有效抵制侵略者的诱惑欺骗,使侵略者有机可乘,纷纷将贪婪的魔爪伸向我国的边疆地区[66]。受此中外势力的影响,民国初期我国内蒙古西部地区农村出现了上述各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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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璠)

Brief Discussion of Sven Hedin’s Investigation into the Western Rural Area of Inner Mongolia During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CUI Sipeng

(Graduate School,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Sven Hedin was a Swedish nationality world explorer.He has made several trips to China for scientific investigation and prided itself on his being married with China.From 1927 to 1936 he led the “Zhongrui Scientific Investigation Group to Northwest China” (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investigation group”) to enter Inner Mongolia, Xinjiang etc for investigation for eight years. He recorded a lot of what he observed about the social life in his journals.Based on the journals, aided with historical data, the social security, production activities, people’s faith and social life in rural areas of the western region of Inner Mongolia during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were discussed.

social security; productive activity; economic society; mass conviction

2016-03-24;

2016-04-26

崔思朋(1992—),男,黑龙江五常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清史、内蒙古地区史。

K892.3

A

1674-0297(2016)06-00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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