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维多利亚小说”:越界、跨界和弥合

2016-03-23王心宇

关键词:越界维多利亚后现代

王心宇

(安徽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36)



·文艺论丛·

“新维多利亚小说”:越界、跨界和弥合

王心宇

(安徽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36)

笔者对近年来“新维多利亚小说"国内外研究现状和趋势进行综述,指出研究中可能存在的不足并提出一些新的研究路径。从“新维多利亚小说"与建构历史和民族身份关系的视角,笔者指出“新维多利亚小说"通过“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之间的“越界、跨界和弥合",以及通过叙述视角和素材的“越界、跨界和弥合",扬弃了传统认识论的先验结构,再现和重构了一种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在本体论意义上完全不同的历史和真实,籍此参与重构英国民族身份和民族共同体形象。“新维多利亚小说"这种跨越边界的努力既凸显了不同文化和不同族群的差异,又显示了弥合差异、求同存异的可能性和期许。同时,“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跨界元素和混杂气质取代了因袭的同质化和单一身份诉求,也使得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多元化和世界主义的"新形象日益清晰起来。

“新维多利亚小说";后现代现实主义;越界、跨界和弥合

一、引言

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英国文坛出现了一类小说,它们以当代历史文化语境为始发点,采用后现代主义策略对待历史,至少部分地以19世纪为背景,对维多利亚时期的历史、文化价值观念等进行想象性重构,将维多利亚时代和当代两大文化价值体系互为他者的镜像,借此对话视角构建两个时代和两大文化价值体系的历史遭遇,学界将此类小说称为“新维多利亚小说”。目前学界一般认为“新维多利亚小说”肇始于20世纪60年代简·里斯的《藻海无边》和约翰·福尔斯的《法国中尉的女人》,代表性作家作品有J.G.法雷尔的《克里希普纳围城》、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水之乡》和《从此以后》、A.S.拜厄特的《占有》和《天使与昆虫》、萨拉·沃特斯《轻舔丝绒》、《灵契》和《手指匠》、迈克尔·考克斯的《夜之意义》和《时间之杯》、丹·西蒙斯的《德鲁德》等。在此类小说中映现的不仅是被重新发现的维多利亚人,更是充满矛盾和困惑的当代人类自身。“新维多利亚小说”已然超越了后现代叙事技巧的层面,成为了反思和建构当代英国民族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

“新维多利亚小说”是当代英国文坛的重要文学现象,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国外(尤其是英国)学术界对“新维多利亚小说”表现出相当的关注,产出了一定量的学术研究成果。国外研究主要分为以下类型:(1)“新维多利亚小说”历史叙事的自反性意(self-reflexivity)研究:其中以Kaplan,Cora的研究为代表,在其Victoriana:Histories,Fictions,Criticism(Kaplan,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7)一书中,他指出并强调“新维多利亚小说”具有自我意识的历史叙事是为了凸显曾经被压制的关于性别和性、种族和帝国的历史,是以边缘叙事挑战主流话语,这种私人史性质的非主流叙事是对宏大叙事和传统历史观的质疑和挑战。(2)“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重复和重构”(repetition和reiteration)研究:议题主要集中于创伤研究(trauma studies)、幽灵叙事(haunting)和怀旧情结的心理分析研究(psycho-analytical notions of nostalgia)等。这类研究探讨“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重复和重构”(repetition和reiteration),通过揭示两个时代和两大价值体系(被建构的维多利亚时代和后现代)之间的连续性和异质性,研究者们主张由“重复和重构”(repetition和reiteration)建立起的当代与维多利亚时代的想象性关系既造成了认同的震惊,也产生了疏离的恐惧,这种由连续性和异质性构成的双重关系参与了英国当代社会的自我塑造和民族身份的建构。然而遗憾的是,关于如何影响并参与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建构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和研究。Mitchell,Kate的HistoriesandCulturalMemoryinNeo-VictorianFiction:VictorianAfterimages.(Basingstoke,UK and 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10)是该类研究的代表。(3)“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文化记忆研究(sdudies of cultural memories),这些文化记忆包括“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唯灵论、达尔文主义、科学形象和话语(特别是医学形象和话语)等等。研究者从当代视角出发,以承认知识话语的历史限度和历史的不确定性为前提,探索“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文化记忆对于当代英国伦理建构的意义,并指出“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文化记忆对于维多利亚的想象性重构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代表性论文有:Christy Rieger的ThelegacyofMedicalSensationalisminTheCrimsonPetalandtheWhiteandTheDressLodger,Sally Shuttleworth的FromReteo-toNeo-VictorianFictionandBeyond:FearfulSymmestrie等等。在这些研究中,“新维多利亚小说”如何参与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建构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和研究。

与国外研究相比,国内的相关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数十年来只出现了零星介绍性和综论性书籍和文章,如杜丽丽的《后视镜中的他者——“新维多利亚小说”中历史想象和叙事重构》(2015)、《怀旧的后现代主义——兼论“新维多利亚小说”再现历史的政治》(2015)、汤黎的《后现代女性书写下的历史重构——当代英国女作家“新维多利亚小说”探析》(2014)、张金凤的《新维多利亚小说述评》(2010)等。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是杜丽丽的论文集《后视镜中的他者——“新维多利亚小说”中历史想象和叙事重构》(2015),作者对“新维多利亚小说”作了回顾式的综述,从历史想象与重构、叙事形式变革、作家与人物关系等方面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梳理和分析,对“新维多利亚小说”在国内的介绍和推广具有积极的作用。国内也出现了少数较有深度的研究,但遗憾的是,研究仅限于单个作家、作品。例如金冰的《论“尤金尼亚蝴蝶”中的变形与成长》(2011)、《天使还是昆虫?——拜厄特笔下的达尔文主义和自然神论之争》(2010)、《维多利亚时代和后现代想象——拜厄特“新维多利亚小说”研究》(2010)、《唯灵论:以肉身观望灵魂》(2009)、《英国庄园和亚马逊丛林——A.S.拜厄特对“英国性”的双重建构》(2009)、《维多利亚时代的后现代重构——兼谈拜厄特的历史想象和现实观照》(2007)、《后现代文化重写达尔文主义——A.S.拜厄特新维多利亚小说中的达尔文主义》(2007)、杜丽丽的《论〈法国中尉的女人〉中的元历史罗曼司叙事模式》(2012)。其中,金冰的专著《维多利亚时代和后现代想象——拜厄特“新维多利亚小说”研究》(2010)是一部专门研究拜厄特小说的论文集,议题涉及拜厄特小说的历史想象和现实观照、唯灵论和达尔文主义、经典重构等等。目前这类比较深入的研究还很少,议题、论点和论证方式和国外研究趋同,对于“新维多利亚小说”与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建构之间的关系没能给予应有的关注和研究。

国内外学术界近年来对“新维多利亚小说”的研究虽有所增加,但关于“新维多利亚小说”如何参与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建构问题的探讨还远远不够。笔者拟从“新维多利亚小说”与建构历史和民族身份关系的视角,探讨“新维多利亚小说”如何通过“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以及叙述视角和创作素材的“越界、跨界和弥合”,扬弃传统认识论的先验结构,再现和重构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在本体论意义上完全不同的历史和真实,籍此参与重构英国民族身份和民族共同体形象的。

二、旧议题与新可能:越界、跨界和弥合

“新维多利亚小说”通过后现代现实主义叙事策略和审美形态再现被重新发现的维多利亚人和他们的历史,不仅是为了重构历史,更是为了探究当代人类和生存状况的价值与意义。“新维多利亚小说”对“历史与真实”以及“主体与身份”进行质询、探索和重构,超越了后现代叙事层面,成为了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反思和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新维多利亚小说”研究中是不应该也是不能够被忽视的。循此思路,“新维多利亚小说”研究的议题即使是旧的议题,也生发出新的研究思路和方法。

(一)后现代现实主义书写:美学形式的“越界、跨界和弥合”

“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后现代现实主义书写其实是个老议题。由于学界通常将“新维多利亚小说”视为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的融合,故此,学者们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大多是在内容和形式的二元框架中探讨其后现代叙事特征或情节母题,间或勾连小说的历史背景和时代的文化迁延。但若采取文化研究的视角,综合运用社会历史研究方法,将“新维多利亚小说”和参与重构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勾连起来,“新维多利亚小说”的美学研究就有可能会突破单纯形式研究的局限,转而深入至其美学风格的本体论建构意义,并循此来揭示和阐释“新维多利亚小说”美学风格与英国当代民族身份重构之间的关系。

在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外部世界、历史进程和主体构成大多表现为认识论意义上的有待读者去发现的真理或现实,真理、现实和主体于是具有了某种先验的恒定结构。19世纪的现实主义大师们多用“客观”、自信的态度,或通过作者的全知视角,又或是通过一个从外部观察的叙述者角度来描述情节和人物性格。狄更斯、梅瑞迪斯、歌德和巴尔扎克他们都是以各自确切的认知方式告诉读者小说中的人物有何想法、有何感觉,他们都做了什么,告诉读者应该如何解读作品的人物、情节或者思想。[1]而“新维多利亚小说”则是通过“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之间的“越界、跨界和弥合”,再现和重构了一种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在本体论意义上完全不同的历史和真实,这种历史和真实既超越了传统现实主义对世界的认识论意义上的模仿和复制,又超越了“后现代主义令人惋惜的非历史主义”。[2]可以说,“新维多利亚小说”扬弃了传统认识论的先验结构,而将关联性、生成性和建构性作为了历史、真实和主体的存在性特质。例如,拜厄特在其代表作《占有》中,就是融合了后现代叙事技巧和现实主义风格。

消解和破坏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先验的恒定结构,而将历史、真实和主体赋予了关联性、生成性和建构性的特质。由于这种关联性、生成性和建构性的特质逐渐取代因袭的同质化和单一身份诉求,这实际上也就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了读者对于民族身份的传统认知结构和认知方式,促使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多元化和世界主义的”新形象日益清晰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新维多利亚小说”是凝聚着强烈历史责任感和现实指归的文学行动,它强化自我意识,以自我反思、自我审问的方式对维多利亚时代进行想象性重构,重新整合了后现代语境下日益碎片化的历史、自我和世界。

A.S.拜厄特在小说《占有》中,通过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之间的“越界、跨界和弥合”,建构了一种与传统现实主义和传统认识论不同的历史、真实和主体。它们以关联性、生成性和建构性为特征构造了一个更广阔的总体性世界,将读者的阅读体验引入至更深刻的历史意识和主体深邃性的培养和形成之中。在叙述远古、近代和当代三个不同历史时期时,拜厄特分别使用了由三种文类模式构成的非连续性分层结构:口传叙事(神话、史诗和传奇)再现远古故事,书信体和日记体(间以大量诗歌)讲述维多利亚时代爱情悲剧,讽刺散文体叙述现代学术争斗。除了使用非连续性分层结构之外,作者还融合了多维度意识表述和“现实主义微镜头”等多种叙事形式。在小说中,历史生活的混乱和有序、断裂和连贯进入了更广阔的历史的关联性﹑生成性和总体性之中。通过这种阅读体验的改变,读者也逐渐改变了对于维多利亚时代历史、真实和主体的因袭看法,更为重要的是,读者自己也将形成对于当下英国民族身份的新的解读。

格累厄姆·斯威夫特的小说也表现出了类似的艺术创作风格。在小说《水之乡》中,斯威夫特通过颠覆线性叙事结构,穿插并置多种叙事声音,消解中心和边缘,形成多维度意识表述等手段,探寻历史和真实的本体论和存在论意义。身为主人公的历史教师汤姆不断重构过去,喋喋不休地讲述他的个人史,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这样做正是为了阐释和逃离他无法摆脱的现在。在汤姆讲述个人故事和家族历史的过程中,实际上他通过与官方历史和主流话语异质的体验和表达方式重构了身份、自我和历史。在小说中,作者始终坚持在直接观察或意识呈现中捕捉时间碎片的感官经验,努力将历史和意义附着到具体、凌乱、变化、非稳定性和非恒久性的事实、材料、细节和话语中去,这种关联性、生成性、建构性的阅读体验无疑会使读者更深切地感受到历史和意义的生成和建构特质。于是,讲故事的通过讲故事和叙述历史便剥离了传统认识论的道德或真理的先验结构,给历史、主体和身份的形成注入了存在论的意义和价值。通过阅读,读者感受到了小说中人物、故事和历史的质感和深度,体验到小说的内容和意义并不是某种潜藏在文本之下有待发现的抽象之物,而就是生成于小说里面最微小的细节和肌理之中。

“新维多利亚小说”通过“后现代叙事策略”和“现实主义表征”之间的“越界、跨界和弥合”,超越了传统现实主义对世界的认识论意义上的模仿和复制,转入后现代语境下本体论和存在论意义上的质询、探索和重构。这种质询、探索和重构凝聚了强烈历史责任感和现实指归,将促使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形成以关联性、生成性和建构性为特征的的多元化形象。

(二)边缘叙事:叙述视角和素材的“越界、跨界和弥合”

和议题“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后现代现实主义风格”一样,“新维多利亚小说的边缘叙事”也是学界老生常谈的议题,通常的研究思路和方法是援引德里达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理论探讨新维多利亚小说叙事的边缘与中心问题或者援引巴赫金复调小说理论研究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多声部和对话性特征。例如,杜丽丽研究“新维多利亚小说”的专著《后视镜中的他者》的整个第五章就是如是研究格累厄姆·斯威夫特的边缘历史叙事的。笔者认为,如果将“新维多利亚小说”的边缘叙事视为叙述视角和素材的“越界、跨界和弥合”,并将之与民族身份重构联系起来,可能会给旧议题带来一些研究的新思路和可能。

整体而言,“新维多利亚小说”是从社会文化的“底层”、“他者”或“沉默的大多数”的视角进行写作的具有私人史性质的边缘叙事,从辩证联系的角度来观察,这些看似微小、离散的“私人史”和“小叙事”实际上在作为综合的各因素的充分概念中折射出了英国民族身份历史发展的矛盾运动和辩证规律。为了更细致、清晰地探究“新维多利亚小说”如何进行边缘叙事,如何实现“越界、跨界和弥合”的,笔者拟按照“跨界和越界”方式和性质的不同将“新维多利亚小说”划分为四大亚型:“新维多利亚档案小说”、“新维多利亚传记小说”、“新维多利亚女性哥特小说”和“新达尔文小说”。

“新维多利亚档案小说”开掘被排除在官方历史之外的档案类型的边缘文化资源,越“官方历史、主流话语和宏大叙事”之界,同时又横跨“文学”和“历史”之界,不断质疑历史和真实的可靠性和合法性,并且表现出介入现存历史著述和重构主体身份的强烈冲动。该类小说作品探讨历史和当下的关系,并对历史叙事的虚构性进行批判性反思,起到了文学对于历史的介入、补充和置换的作用,营造出了多样共生、异质并存的文化生态格局。作为“新维多利亚小说”中常见的一个分支,“新维多利亚档案小说”通常采用双重时空的情节结构(当代时空和历史时空),大量仿写和改写“历史档案和文稿”,着意营造侦探小说或哥特式小说的氛围,旨在构建过去和现在之间的界限和联系,反思和拷问过去和现在之间关系的本质。代表性作家作品有:拜厄特的《占有》和《传记作家的故事》、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水之乡》和《从此以后》等。

“新维多利亚传记小说”是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另外一种常见亚型,这类小说通常采用传记小说的形式将维多利亚时期的历史文本和后现代虚构文本糅合起来,一方面在内容上竭力还原或者重构被维多利亚官方叙事、主流话语和道德观念所压抑和遮蔽的私人史或边缘史,另一方面在伦理层面拷问和质疑“传记叙事再现历史和真实的可能性问题”。代表性作家和作品有:朱丽恩·巴恩斯的《亚瑟和乔治》、拜厄特的《传记家的故事》、戴维·洛奇《作者,作者》、爱玛·坦南特的《苔丝》、林恩·特拉斯的《丁尼生的礼物》和D.M.托马斯的《夏洛蒂》等。这类小说凭借对边缘性史料的整合、还原和重构,通过跨界或跨界形式,逐渐消解了传统传记叙事因袭的同质化和单一身份诉求。在朱丽恩·巴恩斯的《亚瑟和乔治》中,作者截取英国历史上的一桩真实案件,将史料和虚构糅合,层层剥去柯南道尔神探和英雄的伪装,展示了一位有血有肉的柯南道尔以及他庸俗凡常的另一面。小说的叙事形式中隐含着一种复调性,隐含的作者不时冒出的“去英雄化”的声音不断消解读者对于传主的传统认知,使得文学和生活之间既产生了讽刺性的间离化效果,又通过跨界元素和混杂气质使得历史和当下产生了弥合交融的可能性。拜厄特的《传记家的故事》采用双重叙事模式,在现实层面记叙主人公纳森探寻传主斯科尔斯的历程;在历史层面则由嵌套文本(“文中文”)再现斯科尔斯的创作“遗迹”,由此暴露他“制作”传记的真相。两条线索既对位映衬,又跨界弥合,一方面质疑了传统传记书写的所谓“逼真”叙事陈规;另一方面,引领读者体验并且反思“传记叙事再现真实和历史”的悖论。

“新维多利亚女性哥特小说”作为“新维多利亚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以跨越女性幽闭生存空间和男性中心文学传统双重之界的姿态,从女性生命意识和边缘生存体验的角度,通过女性的细腻感受和语言表达方式再现主流文化罅隙下的女性的压抑和挣扎。该类小说多以救济院、监狱、疯人院等幽闭空间为主要描述场景,着墨于女性身体和女性犯罪的书写,关注并阐释女性之间的欲望、愉悦、占有和背叛,突出新女性的出现及其在维多利亚时代晚期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的变化和困境。“新维多利亚女性哥特小说”具有区别传统哥特小说的显著特征,它强调的不是超自然神秘力量,亦非罪恶的家族史,而是女性对自身性别身份的焦虑。“新维多利亚女性哥特小说”弱化了传统哥特小说的超自然因素,强化了作品的现实主义维度:这类作品聚焦女性焦虑、恐惧和创伤,“并主张女性心理创伤和个性压抑的社会根源是现实生活中性别角色的禁锢性规定、以性别为导向的人际关系、女性空间的束缚特别是父权社会的家庭关系和婚姻制度等”。[3]代表作品有萨拉·沃特斯的“新维多利亚小说”三部曲《轻舔丝绒》、《半身》和《荆棘之城》等。《轻舔丝绒》讲述女同性恋者南茜艰难的情感历程和身体体验;《半身》描写阴暗的监狱、面色苍白的灵媒、恐怖的通灵场景和边缘性爱;《荆棘之城》记叙古怪的庄园、巨额的财产、英俊的男人和身世之谜等等。笔者认为,“新维多利亚女性哥特小说”逐渐摆脱了传统女性小说和哥特小说的叙事陈规,既是对传统叙事的越界,又显示出颠覆“男性中心文学传统”的姿态,必将在“新维多利亚小说”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成为后现代作家重构维多利亚女性历史和身份的重要文类。

如果说前述的“档案和传记小说”是对历史和真实的拷问、质疑和重构,“女性哥特小说”是以女性边缘体验对“双重之界(女性幽闭生存之界和男性中心文学之界)”的挑战和跨越,那么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另一重要分支“新达尔文小说”则是聚焦达尔文主义与当代文化的相关性,通过对达尔文思想和生平的重构,试图超越对于达尔文所代表的进化论的传统认知,尝试去理解维多利亚人甚至当代人的精神危机,旨在引发人们有关精神和物质、灵魂和肉体的辩证反思。“新达尔文小说”中比较著名的包括拜厄特的《大闪蝶尤金尼亚》、罗杰·麦克唐纳的《达尔问你的射手》和丽姿·詹森的《方舟》。对传统的以达尔文或达尔文主义为素材的小说不同,“新达尔文小说”关注的中心不再是不可变更的自然规律或秩序,而是关注“偶然性”如何作用于自然界和人类;“新达尔文小说”的作者们不再偏爱全知的叙述者角色,而多是将叙述者设计为小说中的观察者或实验者;“新达尔文小说”着意描述在一个偶然性主宰的世界里,人类如何重新认识并界定个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新达尔文小说”折射的是不同思想(以对达尔文主义的不同理解为代表)包括理性和情感之间的剧烈冲突和跨越,但同时也表达了两者之间弥合的希望。在《大闪蝶尤金尼亚》的结尾,威廉拒绝了充当巴斯特家族繁衍后代的“工蜂”角色,决心和麦蒂一起重返亚马逊丛林,开始属于自我的生命之旅。“新达尔文小说”已然成为新维多利亚小说家重构维多利亚历史的一个重要主题,是“新维多利亚小说”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分支。

“新维多利亚小说”着重开掘边缘性文化资源,旨在突破主流话语、超越宏大叙事、竭力营造多样共生、异质并存的生态格局。这种以边缘文化为本位的叙事策略和审美形态对历史和民族身份进行质询、探索和重构,通过叙述视角和素材的“越界、跨界和弥合”,参与重构当代英国民族身份新形象,这种跨越边界的努力既凸显了不同文化和不同族群的差异,又显示了弥合差异、求同存异的可能性和期许,同时小说中的跨界元素和混杂气质逐渐取代因袭的同质化和单一身份诉求,这也使得当代英国民族身份“多元化和世界主义的”新形象日益清晰起来。

三、结语

“新维多利亚小说”通过以边缘文化为本位的后现代现实主义叙事策略和审美形态对历史、真实和主体进行质询、探索和重构,通过形式建构的方式对历史和主体的形成进行本体论和存在论意义的质询、探索和重构,这种质询、探索和重构本身通过潜移默化的改变读者的阅读体验,隐秘地参与了英国民族身份的建构。“新维多利亚小说”的跨界元素和混杂气质逐渐取代传统维多利亚小说因袭的同质化和单一身份诉求,生成了“越界、跨界和弥合”的当代英国民族身份的新气质,这种跨越边界的努力正在弥合不同文化的差异和不同族群的冲突,“新维多利亚小说”作为重要的文化现象必将成为当代英国民族身份重新定位和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1]埃里希·奥尔巴赫.摹仿论——西方文学中所描绘的现实[M].吴麟绶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1:598.

[2]理查德·沃林.文化批评的观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9.

[3]杜丽丽.后视镜中的他者——“新维多利亚小说”中历史想象和叙事重构[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15:188.

(责任编辑:刘晓红 张 蕾)

2016-05-30

王心宇(1978-),男,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I561.074

A

1004-342(2016)05-63-06

猜你喜欢

越界维多利亚后现代
《坠落的人》中“拼贴”的后现代叙事意义
维多利亚圣母修道院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是如何发明“短途周边游”的?
90后现代病症
《宠儿》中的后现代叙事策略
维多利亚时代(一)
阵列方向图综合中PSO算法粒子越界处理研究
维多利亚时代(二)
没有炊烟的城市(选章)
越界婚姻的伦理窘境:评史密斯《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