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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权力与国家安全:历史与反思

2016-03-21王晓林孙其龙

当代经济研究 2016年10期
关键词:货币信用权力

王晓林,孙其龙

(天津财经大学现代经济学研究中心,天津300222;中国海关管理干部学院,河北秦皇岛066004)

金融权力与国家安全:历史与反思

王晓林,孙其龙

(天津财经大学现代经济学研究中心,天津300222;中国海关管理干部学院,河北秦皇岛066004)

中国改革开放逐步向市场经济转型历程中的经验教训,特别是东南亚金融危机和华尔街金融海啸的警示,使得金融风险与国家安全的关联凸显于世人面前。金融权力达至鼎盛的标志是信用化、债务化、国际化的货币体系,其势力不仅可能操控人类现世生活的方方面面,还企求通过投资于未来而把握人类的终极命运。在可以展望的未来,国家仍然是绝大多数世人生存、发展的基本屏障。在中国,只有将金融权力掌握在人民政府手中,且用来为人民服务,才能确保共和国长治久安,进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金融权力;信用货币;债权债务;国家安全

一、问题之缘起

中国在改革开放、构建市场经济体制、融入全球化的30余年历程中,至少经受了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和2008年华尔街金融海啸这两次重大金融事件的冲击。尽管得益于数十年的历史积淀、特定的环境和较及时的措施,共和国的国本尚未从根本上动摇,但是,重大金融风险极易危及国家安全的事实却凸显于世,成为国人无可回避的现实问题。

货币在经济史上具有显赫作用且对社会生活方方面面具有深远影响,相关论述实可谓汗牛充栋。然而,用“金融权力”一词来概括这种作用和影响,或许为时不长。我们注意到这个概念,还是来自近来广为流传的英国经济史学者尼尔·弗格森的《货币崛起》(The Ascent of Money,2008;中译本为2012)。弗格森在该书第六章的“导读”中提出,“货币发展到今天,我们发现,金融权力的全球性平衡正经历着最惊人的转移”,随即以第一节专门阐释“金融权力的全球性转移”。[1]我们知道,康德使用过“金融威力”一词,但查阅多种相关辞典,未见有“金融权力”词条。再从网上搜索,终于查到,与弗格森《货币崛起》问世大致同时,美国《新闻周刊》杂志2007年10月20日曾刊发文章《四类新金融权力掮客》,作者是戴安娜·法雷尔和苏珊·伦德(Diana Farrell and Susan Lund)。依此看来,就时间维度而言,“金融权力”概念之发轫与华尔街金融海啸之萌显和爆发基本同步。

参照尼尔·弗格森、戴安娜·法雷尔和苏珊·伦德等人使用“金融权力”概念之所指,我们认为,所谓金融权力,就是指谓货币(债务信用体系)对人类生产和经济活动以及社会生活各方面之显性和隐性的操控。若借用众所周知的“基辛格箴言”来诠释,即“谁控制了货币,谁就控制了整个世界。”换言之,若借用梅耶·罗斯柴尔德那句更为直白的“名言”来说,就是“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

货币(债务信用体系)的权力,或曰“金融权力”,是否真的如同基辛格基于政治家全球视野,或罗斯柴尔德基于银行家个人视野所说的那么大?答案或许是肯定的,但对于金融权力的归属问题,则有不同的见解。例如,美国学者威廉·恩道尔提出:“货币(金钱)就是权力。这是古训。但是这个权力究竟有多大、有多厉害,历来很少有人能够洞悉。”“货币权力应该被视为国家主权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没有这个权力,一个国家就不能够掌握本国人民的命运。”[2]前言恩道尔还引证亚伯拉罕·林肯总统的论述来支撑其观点。1860年代美国内战时期,林肯曾明确指出:“货币最初的发行权应该作为国家政府的独家垄断权保持下去。政府拥有创造和发行货币的权力、创造作为货币的信贷的权力,享有通过课税和其他方式回笼货币和收回信贷的权力,这样的政府没有必要也不应该以支出利息去借贷资本作为资助政府工作和公共企业的方式。”他还说:“政府应该创造、发行和流通所有的货币和信贷,这些货币和信贷将用来满足政府有支出的能力和消费者有购买的能力。创造和发行货币的权力不仅是政府的最高特权,它也是政府最大的创造机会。……人民能够并且即将拥有与他们自己的政府一样安全的货币。货币将不再是主人而将成为人类的仆人。”[2]49勿庸讳言,对于金融权力应由谁来执掌,世人基于不同立场有着针锋相对的论断。而对立双方均无可回避的一个焦点问题是,“主权”与“金权”,二者孰重孰轻、孰主孰从?此议事关“国家”的兴衰存亡。据悉,美国历史上林肯和肯尼迪两位总统甚至为此付出生命代价。不过,其中可以不争的或许是,从形式到内容,金融权力均对国家主权及其安全影响至深。

在经济全球化和高新技术迅猛发展的条件下,“国家安全”也有了不同以往的内涵和外延。鉴于“国家安全”事关中国建设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事业的成败,乃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头等大事”,故若舍弃抽象的概念演绎,将“国家安全”之内涵和外延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紧密结合,对当代中国真正最具实际价值的,莫过于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近来对“总体国家安全观”的相关界定。在该意义上,所谓国家安全,就是在维护独立自主的国家主权基础上,确保共和国在政治、国土、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科技、信息、生态、资源、核能等各领域、各层面的整体安全,其要旨是确保国家主权的独立自主和实现国家统一,底线是“决不能在根本问题上出现颠覆性错误”。

二、金融权力之本质

任何事物的本质,绝不可能是早于该事物出现的先验存在,而是与该事物生成、发展、灭亡的实然存在过程相伴随的隐然存在。人对事物的认识,总是从现象到本质,从初级本质到二级本质的不断深化过程。①认识和把握货币乃至金融权力的本质,也只能如此。

货币来到世间,最初被人们认识到的“本质”就是其交换媒介功能。斯密在《国富论》中甚至断言,“货币的唯一用途,就是使消费品流通。”按照布罗代尔的“三个层次”分析框架,对于偏好使用价值、侧重实体经济的“物质生活”和“市场经济”而言,货币作为交换媒介,不过是一种特殊商品,即能够交换任何商品的商品。在“物质生活”和“市场经济”领域和层面,“交换媒介”业已揭示出“商品货币”的本质。②斯密的追随者(甚至还有一些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至今仍然只认定这个本质。在他们看来,货币交换和市场经济实乃基于人的本性,即深深植根于人们与生俱来的“交换偏好”。然而,这实际上或许只是货币的“初级本质”。

若从“资本主义”这个最高层面看,认识货币的这个“初级本质”还远不够深入。因为,对业已成为“主义”的“资本”来说,“商品货币”毕竟受金银等贵金属数量的约束,太缺乏“弹性”,根本不敷其用。资本主义需要的货币,乃是具备点石成金功效的“信用货币体系”。③在马克思之前,康德曾从倡导世界永久和平的视角,揭示出战争国债与近代资本主义货币体系的内在关联。他指出:“作为列强相互之间一种对抗机制而言,则一种无从预见在增长着的、然而对当前偿债要求又总是安全的债务的举债体系,便是一种危险的金融威力了。本世纪内一个经营商业的民族的这种巧妙的发明,乃是一项进行战争的财富,它超过了其余所有国家合在一起的财富。”[3]100而“在从属于国家权力的一切势力之中,很可能金钱势力才是最可靠的势力。”[3]126康德关于战争国债催生国际信用货币体系的论断,后来也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变迁所证实。尤瑟夫·凯西斯曾坦言承认:“国际金融中心的衰落常常是由战争引起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阿姆斯特丹的衰落就是很好的例证。”[4]

康德之后,尼采则进一步从人类道德谱系的源头,揭示了信用(货币)的“债权债务关系”之本质。尼采曾经考证,与信用相关,作为基本道德观念的“责任感”,其实来源于“欠债”这个非常物质化的概念。“抵偿损失的观念是怎么产生的?它产生于债权人和债务人之间的契约关系。这种契约关系和‘权利主体’的观念一样古老,而后者还涉及到买卖、交换、贸易、交通的基本形式。”[5]44在尼采看来,所谓信用,首要且根本的是对于偿还债务的责任之自觉意识和明确承诺。他指出:“个人责任感起源于最古老、最原始的人际关系中,起源于买主和卖主的关系,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中;在这种关系中第一次产生了人反对人的现象,第一次出现了人和人较量的现象。”[5]49尼采认为,人不过是“本身会估价的动物”,在这个动物看来,任何东西均有价格,所有东西均可清偿,“这是正义的最古老和最天真的道德戒律,是地球上一切‘善行’、‘公允’、‘好意’以及‘客观性’的开端。”[5]49人类最初的骄傲,以及对其他动物的优越感,无不由此产生。毋庸赘言,与处理债权债务的实践相关联,“价格的制定、价值的衡量、等价物的发明和交换”催生了信用货币。从古代东方巴比伦人的泥板债务契约,经过伊斯兰商人创建的信用体系,以及皮亚琴察的票据汇兑交易会,进而通过阿姆斯特丹、伦敦、纽约等国际金融中心的运作,最终在近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进程中形成了国际债务信用货币体系。不难看出,在资本主义时代,从量和质上分析,“商品货币”之交换媒介意义上的流通业已不是主流,资本主义流通方式实质上不是“货币流通”,而是信用即票据(乃至电子数据)的流通,其本质在于必须不断循环、永无止境的债权债务清算。无论人们是否认可,尼采的论证表明,不管现代经济学怎样讳言道德,也不管本质与现象如何“背离”,集“利”与“权”于一身的现代货币体系,从源头和本质上均无法摆脱诸如“诚信”、“责任感”这样的道德要素。它的秘密就在于将道德货币化。这里存在矛盾?然而,这却是事实。

信用货币的本质在于原则上和实践中必须不断循环、永无止境地进行债权债务清算。与商品货币的本质,即作为一般等价物或特殊商品的“交换媒介说”相比较,这可谓是货币的二级本质。正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包含了牛顿力学,却不能简单地或归结为牛顿力学一样,货币的二级本质也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其初级本质,却可以将其初级本质包含在内。在这个问题上,马克思的观点,不论是与康德和斯密相比,还是与尼采相比,都更为科学和深刻。关于以“物质生活”和“市场经济”为背景的“商品货币”的本质,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第一篇“商品和货币”的论述,众人皆知且耳熟能详,容不赘述。其中唯一需要强调的,乃是马克思“已经指出(第一册第三章第3节b),货币充当支付手段的职能,从而商品生产者和商品经营者之间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是怎样由简单商品流通而形成的。”[6]450长期被人们忽略的倒是《资本论》第3卷第五篇等篇章的论述,特别是在第二十五章“信用和虚拟资本”,以及第二十七章“信用在资本主义生产中的作用”中,马克思就超出“物质生活”和“市场经济”层面,居于最高层次的“资本主义”之“信用货币”本质的相关论述。

马克思指出,首先,国债是信用制度的内核与基础。“公共信用制度,即国债制度,在中世纪的热那亚和威尼斯就已产生,到工场手工业时期流行于整个欧洲。殖民制度以及它的海外贸易和商业战争是公共信用制度的温床。所以公共信用制度首先在荷兰确立起来。国债,即国家的让渡,不论是在专制国家、立宪国家,还是在共和国家,总是给资本主义时代打下自己的烙印。”[10]864最初生成于生产者和商人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在13世纪至16世纪期间衍生为放贷人与借贷人(即发动战争的王室)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并且通过“相互预付形成信用的真正基础”[6]450。“真正的信用货币不是以货币流通(不管是金属货币还是国家纸币)为基础,而是以票据流通为基础。”[6]451信用制度的生成带有必然性,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均以该制度的运行为基础。于是,在资本主义生产中,信用制度的发展与货币经营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货币经营业的发展又与商品经营业的发展齐头并进。“在这里可以明显看到的是,银行家经营的是信用本身,而银行券不过是流通的信用符号。但银行家也经营一切其他形式的信用,甚至贷放存在他那里的货币现金。”[6]454不管怎样,信用制度还是降低了流通费用,它不仅导致不用货币也可以进行大宗交易,进而加速了流通手段的流通,以纸币代替了金币,而且促使资本形态的不同阶段运转加速,从而使再生产尤其是扩大再生产过程加速。

其次,以国债为基础的信用制度催生了银行,银行以王室的债务和“信用”为抵押发行银行券即纸币,而信用制度中的货币绝非单纯的、简单的“特殊商品”即交换媒介,“把货币理解为工具,是荒谬的;它是资本的形式。”[6]482例如,“信用冒险家为了扩大他的营业,为了用一种骗人的营业来掩盖另一种骗人的营业,会把他的融通汇票拿去贴现;但这不是为了赚得利润,而是为了占有别人的资本。”[6]481

再次,国债还促使股份公司、各种有价证券的交易、证券投机,总之,使银行统治和交易所投机兴盛起来。与信用制度相匹配的银行和股份公司的出现,在促使生产规模惊人扩大、资本高度集中的同时,也导致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产生了货币资本家和金融贵族,以及专门用别人的钱来进行风险投资的投机专业户。“在股份公司内,职能已经同资本所有权相分离,因而劳动也已经完全同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和剩余劳动的所有权相分离。”“实际执行职能的的资本家转化为单纯的经理,别人的资本的管理人,而资本所有者则转化为单纯的所有者,单纯的货币资本家。”[6]495不仅如此,“它再生产出了一种新的金融贵族、一种新的寄生虫,——发起人、创业人和徒有虚名的董事;并在创立公司、发行股票和进行股票交易方面再生产出一整套投机和欺诈活动。这是一种没有私有财产控制的私人生产。”[6]497

如此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现象出现了,极少数人可以通过诸如股票这种形式,“合理合法”地掌控许多人的血汗投资,并随意进行“赌博”,若赌赢则将大部分利润收归己有,若赌输则由大多数人负责埋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信用为单个资本家或被当做资本家的人,提供在一定界限内绝对支配他人的资本,他人的财产,从而他人的劳动的权利。对社会资本而不是对自己的资本的支配权,使他取得了对社会劳动的支配权。因此,一个人实际拥有的或公众认为他拥有的资本本身,只是成为信用这个上层建筑的基础。”[6]497“社会财产为少数人占有;而信用使这少数人越来越具有纯粹冒险家的性质。因为财产在这里是以股票的形式存在的,所以它的运动和转移就纯粹变成了交易所赌博的结果;在这种赌博中,小鱼为鲨鱼所吞掉,羊为交易所的狼所吞掉。”[6]498

勿庸讳言,即便是对照21世纪的现实,马克思在19世纪的这些论述也可谓惟妙惟肖且入木三分。概言之,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只要这种“相互预付”的债权债务关系得以不断循环,信用制度就能够“把资本主义生产的动力——用剥削他人的劳动的办法来发财致富——发展成为最纯粹最巨大的赌博欺骗制度,并且使剥削社会财富的人数越来越少。”[6]500

若论揭示从现象到本质的功力,哲学家群体理应占有优势。而马克思、康德和尼采,在BBC(英国广播公司)于1999年举办的“千禧年最伟大思想家”评选中,均榜上有名,分别列第一、第七和第十位。④无论如何,他们的相关分析值得引起学界高度重视。

三、金融权力的“热暴力”与“冷暴力”

1.历史表明金融权力首先表现在对国家权力之操控

在当代人的生活中,货币几乎是不可或缺的,以至于世人都认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货币之所以具有如此“权力”,即其拥有者可赖以支配他人他物的权利,从表象上看,就是它所提供的各种“便利”:商品货币可用以交换任何商品,信用货币则可以随时随地清算债权债务。当然,世上绝无免费的午餐,“享用便利”也要付费,“享用一切便利”则要以“接受操控”或者“完全依赖”来结账。老子讲的福祸相依,在这里又显现出来。

然而,金融权力能够操控现世生活绝不只是因为它可以提供交换、支付、流通等便利,真正支撑该权力横行天下的还是暴力。众所周知,任何商品货币的发行与流通,都要得到国家政权的认可和支撑,信用货币则更离不开政治权力。在马克思看来,“殖民制度、国债制度、现代税收制度和保护关税制度”,[7]896以及“随着国债制度的产生”出现的“国际信用制度”,[7]886乃是资本主义民族国家崛起的五大支柱,集其“精萃”,或可曰“伟大的制度创新”的当首推“国际信用制度”。然而,“所有这些方法都利用国家权力,也就是利用集中的有组织的社会暴力,来大力促进从封建生产方式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转变过程,缩短过渡时期。暴力是每一个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助产婆。暴力本身就是一种经济力。”[7]896对比之下,康德所言“金钱势力才是国家权力最可靠的势力”之论断,或许只适用于封建制度及以前的商品货币流行时代,如《管子·国蓄第七十三》所言的“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币,民之通施也。故善者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尽也。”

与之有所不同,现代信用货币体系即国际信用制度则是依赖国家权力而生成,却又能够超越国家权力而存在的超级金融权力。以公共信用体系——战争国债制度的形成为标志的现代金融体系,起初只是以“包税”和“出让年金”的方式运作。在这种体制下,由于国家政权的强势,金主的风险极大。例如,菲利普四世就曾赖账不还,反过来还抓捕并斩杀了所罗门圣殿骑士团的领袖且没收其全部财产,其后果自然是使十字军东征因断绝财政支撑而陷入窘境。后来的银行家则汲取教训,为防止人财两空而结成跨国放债集团。他们把国王们的债务打包成信用券在不同国家的金融机构之间买卖,形成债务人一旦失信则无法在任何金融机构再贷款的威慑效应。同时,他们还向战争的敌对双方贷款以求制约均衡,并且以立法形式予以保障。

不过,上述举措只是借力打力,还不足以从根本上操控国家权力。真正使政权屈从于金权的措施,乃是国家债务的永久化。用马克思的话来讲,就是通过制度化、法律化的国家债务,使金融寡头成为国家和人民的“永远债权人。”正如马克思所言:“银行的充分发展是从英格兰银行的创立(1694年)开始的。英格兰银行开始营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以8%的利率贷款给政府;同时它由议会授权用同一资本铸造货币,这同一资本又以银行券的形式贷给公众。它可以用这些银行券来办理期票贴现、发放货物抵押贷款、购买贵金属。过了不久,这些银行自己制造的信用货币又变成了铸币,英格兰银行用这些铸币贷款给国家并代国家支付公债利息。它一只手拿出去、另一只手拿更多的进来,这还不够:当它拿进来时,它仍然是国民的永远债权人,直到最后一个铜板付清为止。”[7]865换言之,只要国家债务永远无法彻底清偿,作为其信用符号的货币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被创造出来,反之,信用货币的创造只能停止。⑤这样一来,金权终于可以成为由少数金融寡头把持的“绝对权力”,同时超越了一切世俗权力。否则,就难以理解阿克顿勋爵当年为何痛斥:“英格兰银行已经由银行家的银行变成了政府的政府,英格兰银行作为绝对的权力,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8]也难以理解美国(偏好严厉地解释宪法的)30位国会议员,缘何在1957年针对美联储集体发难:“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涉及金钱的权力尤其如此。”[9]君不见,在莎士比亚笔下,作为商品货币之王的黄金,“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白、美丑、对错、尊卑、老少、勇懦等对立面完全颠倒,然充其量不过“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10]243。而在基辛格笔下,作为国际信用制度之魂的现代债务信用货币体系,则已经能够绑定石油、买断粮食,进而控制各个国家、人类每个成员的生活乃至整个世界。

2.金融权力一定程度上操控人们的思想观念

金融权力所赖以通行无阻的支撑要素,不仅有法庭、警察、监狱、军队等“热暴力”,还有“冷暴力”,即金权对世人思想理念、观念信仰的控制。倘若前者奉行的是明火执仗、巧取豪夺,后者则颇具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之夺魂功效。布罗代尔曾揭示:“在重力的作用下,河水总向低处流动。货币却向经济生活的高层流动。”[11]水往低处流乃是自然行为,钱向高处走则是社会行为。后者促进了城市与乡村、上层精英与下里巴人的两极分化,造就了从美第奇家族到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辉煌以及各时期国际金融中心的迁徙。

货币在物质生活和市场经济领域内的神奇魔力,撕去了人世间一切友情、亲情和爱情的温情脉脉的面纱,“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10]275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宰的世界里,“世俗的基础是什么呢?实际需要,自私自利”;[10]49“世俗的神是什么呢?金钱”;“实际需要和自私自利的神就是金钱。”[10]52对执迷于“经济理性”的芸芸众生而言,世俗的基础惟有实际需要和自私自利,世俗的神就是金钱。

马克思说:“金钱贬低了人所崇奉的一切神,并把一切神都变成商品。金钱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独立自在的价值。因此它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的世界和自然界——固有的价值。金钱是人的劳动和人的存在同人相异化的本质;这种异己的本质统治了人,而人则向它顶礼膜拜。”[10]52之所以如此,还因为统治阶级善于利用自己对物质生产资料和精神生产资料的支配权,改造和支配被统治者的思想。

“的确,路德战胜了虔信造成的奴役制,是因为他用信念造成的奴役制代替了它。他破除了对权威的信仰,是因为他恢复了信仰的权威。他把僧侣变成了世俗人,是因为他把世俗人变成了僧侣。他把人从外在的宗教笃诚解放出来,是因为他把宗教笃诚变成了人的内在世界。他把肉体从锁链中解放出来,是因为他给人的心灵套上了锁链。”[10]12

金融权力无疑是统治阶级的权力,而在统治阶级内部,它不仅能够操控政权,更能操控话语权,从而操控世人的思想观念。在观念领域,“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10]550

现时代大行其道的“普世价值”和“经济理性”,就是代表金融寡头思想理念的“典范”。譬如,“人权高于主权”⑥的主张,就与理性经济人的诉求高度匹配。在这面大旗下,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私利,而且绝对属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高尚行为”。

其实,理性的经济人所能“自由选择”的别无他途,惟有“赚钱、赚钱、赚更多的钱,最好是不费力也能赚大钱。”只要看看人们趋之若鹜地求职于各种金融机构,就会明白此言非虚。与古代奴隶在主人鞭笞下他律地“主动选择”劳作(而非休闲)相比照,现代经济人的此类“自由选择”,差别只是出于其“自律”欲望的驱使而已。精明地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理性地不懈追求私利的经济人只能是一盘散沙,对任何国家而言,这都未必是其安全稳定之基,但对意识自觉且组织严密的金融寡头集团而言,他们当然是强化其金融权力的世俗基础。

3.金融权力还企图通过投资而掌控人类未来

金融权力不仅能够操控人类现世生活的方方面面,还企图通过投资于未来而掌控人类的终极命运。在这方面,尼采超人哲学倡导的“债权人分享的一种主人的权力”[5]45之理念,与金融寡头自觉成为国家和人民的“永远债权人”之诉求,或许一脉相通。向未来投资之所以成为必须之举,究其缘由,最根本的恐怕就是,倘若只向现实需要投资并满足偿还过去的债务,则债务终有一天会被彻底清偿,但那样一来,以债务为基础的现代信用货币体系就会彻底崩溃,金融权力也将随之消匿无踪。反之,若不断投资于未来,以满足“用钱生钱且生大钱”的无度欲望,则债务即可永远延续,以债务为基础的现代信用货币体系就会可持续坚挺,金融权力也将随之愈益强大。现代债务信用货币体系虽然生成于特定的时空,但其一俟出现就具有超越时空的特性,即它源于历史却旨在把控未来。

康德当年抬头仰望星空,低头思考心中道德法则之余,曾断言人类最大的野心和勇气就是企求掌控时间,即预测、了解和操控未来。安托尼·吉登斯将现代性喻为“冒险”,实际上此观点源于康德:人生最具不确定性的冒险就是预测进而操控未来。联系到康德对战争国债制度的先见批判,他的这个观点之重要性则不言而喻。“交易未来”有赖于信仰。伊斯兰商人发明的信用货币体系,虽然曾经成就其中世纪商业贸易的辉煌,但囿于其教义的约束,及其对国家、政府的见解,最终未能成就伊斯兰文明的“大国崛起”之梦。不过,该体系经美第奇家族、皮亚琴察汇兑交易商乃至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加工改造,以及后来一系列“金融创新”,既借助“热暴力”加以实施,又借助“冷暴力”予以粉饰,终究导演了近500年来“大国崛起”的历史。

进入21世纪,鉴于现代债务信用货币体系业已占据绝对优势地位,西方精英干脆完全遮掩了它利用“热、冷暴力”的实质,直接宣喻其特立独行的地位,将它同“硬、软实力”并列,美其名曰“巧实力”。其实,近代以来西方真正施行的三权分立,乃是金权、政权和舆(论)权的“分立”。与所谓(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并立,相互掣肘”的流行说法不同的是,此三权中,金权辖制政权和舆权,后二者可以相互制约,彼此说“不”,但谁也甭想对真正的“龙头老大”即金权说“不”。在此意义上,巧暴力辖制热暴力和冷暴力,巧实力驾驭硬实力和软实力。

可确证此论不谬的诠释俯拾即是。就近可以想想两年前一度声势浩大的“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结局(特别是期间司法当局和舆论界的作为),回头还可看看1989年8月15日《美国基督教箴言报》刊文的阐释:“对苏联的伟大美元攻势正成功地发展。三万颗核弹头和用最新科技成果装备的世界上最大的军队却不能掩护自己的国家领土拒绝渗透的美元,它已经把俄国的工业消灭一半,打垮了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并瓦解了苏联社会。苏联已不能抵抗!所以,专家们预言说,它的覆灭是最近两至三年的事。”其论断的“深刻性”和预言的“准确性”,世人皆有目共睹。

不难看出,信用货币体系之“威力”和效用不成问题,关键问题乃是“信用的垄断和滥用”。关于现代资本主义的基本特征,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1845年就有所描绘。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们曾写道:“当商品充斥德国市场,而在世界市场上尽管竭尽全力也无法找到销路的时候,按照通常的德国方式,生意都因搞批量的和虚假的生产,因质量降低、原料掺假、伪造商标、买空卖空、票据投机以及没有任何现实基础的信用制度而搞糟了。”[10]513近现代历史的实践证明,在垄断下滥用的信用,一定是表面上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背地里毫无底线,最不守信用。君不见,当代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信用货币体系之所以孕生出华尔街金融海啸,恰恰是因为它践行“买空卖空、票据投机以及没有任何现实基础的信用制度而搞糟了。”

四、金融权力之反思

了解到现代金融权力的威力,它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和作用几乎可以“毋庸赘述”了。在总体上,它有能力纵横捭阖一个主权国家的独立自主和分裂统一;在各领域各层面,它有能力左右一个国家的政治、国土、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科技、信息、生态、资源、核能等方面的安危。其威力如此巨大,国人不可不察。笔者认为,为确保国家金融安全必须坚持以下三个原则。

1.确保人民币之主权货币地位不动摇

在人类文明史上,能够长期抗衡或挑战抑或操控、改换政权的力量,绝不是民权而是金权。各种情况因时因地而异。在商品货币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和地域,特别是历史悠久的大国,政权大多稳居强势地位,对金权形成辖制态势并始终防止其单独做大,尽管由于权钱交易导致政权力量不断削弱甚至改朝换代,但换汤不换药,后继政权对于明目张胆地以钱治国终究也有所忌惮。周边小国虽然国情各异,但受中心大国(如中华文明圈、罗马帝国)或同宗文明信仰(如伊斯兰文明圈)之影响,金权在这些国家也难以取代政权的强势地位。

相比之下,在信用货币占据主导地位的地域和时代,情况则有所不同。信用货币体系虽为伊斯兰商人的创新,但在其文明中只是用来团结同宗而不是用来攻击对手。该体系被移植到地中海沿岸和欧洲时,正值罗马帝国崩溃,群雄蜂起,“国家”多达400多个,彼此征伐,战乱不断,与春秋战国时期相仿。有所区别的是,战国时期的吕不韦,仅利用金银珠宝等商品货币来运作,就为大秦帝国的统一立下汗马功劳,因功高盖世曾权倾朝野,但最终还是一朝覆亡,金权仍然拜倒在政权膝下。而信用货币体系一旦被引进欧洲,则迅即与战争国债相结合进而形成制度,成为有效攻击对手的利器。彼此之间的战争无利可图之后,又将殖民地战争引向全世界。500年间400多个国家迄今只剩44个,钱不仅没有越打越少反而越打越多,富甲全球。个中奥秘,从荷兰同西班牙交战期间,阿姆斯特丹银行能够合法地贷款给西班牙的事例中,可见一斑。本来,在历史短浅且处于战乱纷飞年代的诸多小国中,各国都亟需筹集资金以维系战争,金权纵横捭阖的能量就有呈几何级数增长的空间。此时金权若能实现“国际化”,实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其后,由于先天不足之故,西方世界的政权在与金权的博弈中,时常只能甘拜下风。诚如马克思所言:“虽然在观念上,政治凌驾于金钱之上,其实前者是后者的奴隶。”[10]51

信用货币体系国际化之后,金权渐对政权形成强势地位,资本无祖国,货币无国界的本性愈宜凸显。就连美国的开国元勋们,也曾为此担忧。《独立宣言》的主笔杰斐逊在《关于重构银行法案的辩论》(1809)中指出:“我确信,威胁我们的,不是常备军队而是(私人)银行体系……如果美国人民允许私人银行控制货币的发行,那么银行和那些将要依靠银行成长起来的公司会首先用通货膨胀,然后用通货紧缩……剥夺人民所有的财产,……货币发行权应该从银行那里夺回来,还给人民,它应该属于人民。”[2]41美国前国务卿威廉·詹宁斯·布赖恩(1906)也指出:“富豪统治一个共和国是最令人憎恶的,它比君主制更专制,比贵族制更无情,比官僚主义更自私。它在和平时期掠夺国家,在灾难的时刻密谋反对国家……现在,扭转这一滔天罪行的时刻已经来临。”[2]357时下流行的舆论都在呼吁将“(政府的)权力”关在笼子里,在这里,问题或许是如何同时将金融权力关在合适的笼子里。

2.确保人民币永远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动摇

作为交换媒介的商品货币,若掌控得体,即能汇通天下、货通天下。反之,若被少数人囤积居奇、操控市场,则势必天下大乱、贻害无穷。同理,作为债权债务“契约符号”的国际信用货币体系,若被少数金融寡头掌控,则必定危害至极、无以复加,终会使“民权”意义上的一切“自由、民主、平等、博爱”化为呓语幻梦。当然,信用货币体系若掌控得当,也有惠泽天下、泽被苍生之功效,人民币就是范例。

人民币的成功,从根本上说,一是共和国的货币主权在握,二是人民政府的信用稳固,三是金融业主要服务于发展实体经济和增加人民福祉,四是人民群众的信赖。核心是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府掌握货币主权且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旨是杜绝以钱生钱。人民币的实践,正是马克思所预言的,信用制度也是“造成转到一种新的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7]500之最好例证。

显而易见,问题不在于金融权力本身,而在于谁来掌控、为谁掌控、如何掌控它。本来,货币体系涉及地球上一切人的切身利益,它与所有人都有密切关系,所有人都是其利益相关者,因此,原则上所有人都有参与权、发言权、表决权。按照“民权”意义上的“民主”原则,金融权力是地道的公权力。此等公权力若化为少数人的私权力即特权,无论有任何借口,均不仅与民权、民主之原则相悖,而且与天理、人伦之底线相悖。托克维尔曾说:“对享有特权者来说,最危险的特权是金钱特权”,“金钱特权比起权力特权来,所给无几,却危害更大。”[12]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任何事情,一旦说到本质层次,泛化的语词背后所包含的真实含义,就需要人们认真加以剖析。例如,在“政府与市场”关系的讨论中,“政府”指谓的是全体国民的代表,还是不同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其政策是有利于全体国民,还是个别既得利益集团?“市场”说的是艰辛打拼的万千中小企业,还是一言九鼎的若干跨国公司?市场环境的维护与营造是要鼓励发展实体经济,还是虚拟经济?说到“政府不要与民争利”时,那个“民”究竟是广大“平民”,还是少数“豪民”?尤其需要辨析的,它到底是本国“国民”,还是他国“外民”?在讨论这些问题时,有良知的学者理应将其讲明白,此时此事若含糊其辞,无异于引诱国人饮鸩止渴。历经百余年屈辱后,中国人民经过60余年的艰辛探索和努力奋斗,方才赢得今天的成就。期间的经验教训不胜枚举,而在经济建设领域内,最宝贵的经验之一,就是独立自主的共和国政府成功地建立并确立了自己国家的信用货币体系,并将其作为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事业的得力手段。说到底,让人民币为人民服务,而不是让人民为人民币(遑论美元)服务,也是极硬的道理。

3.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必须坚持量力而行的原则不动摇

本文写作期间,欣闻中国建设银行(伦敦)有限公司与中国银行法兰克福分行,被授权成为伦敦和法兰克福两地的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值此,人民币在国际化道路上又迈进一步。欣喜之余,又有些“杞人之忧”浮上心头。所虑之处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就是“有多少干粮走多少路。”任何国家的货币之国际化进程,均要与该国的硬、软、巧实力相匹配,唯有在其实力所能有效控制的范围内,该进程才能发展的扎实、牢靠。

回顾历史,无论是黄金或白银那样的“商品货币”,还是从英镑到美元这样的“债务信用货币”,莫不如此。否则,一旦发生诸如南美、东南亚金融危机那样的“风吹草动”,极有可能反受其害,甚至有被一剑封喉之虞。

其实,与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进程相匹配,人民币逐步走向国际化乃大势所趋。因此,建立上海自贸区,在海外扩大人民币业务清算机构,都不是“问题”。这里的问题或许在于,人民币国际化的主导权究竟由谁来掌控。若通过上述机制,以我为主,在互利的基础上,大力开展与金砖五国、伊斯兰世界、欧盟以及亚洲邻邦的货币相互结算业务,则必定会为改善国际信用制度释放巨大正能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如何,中国人都必须明白,“贸易自由”与“金融自由”根本不是一回事。前者只涉及商品流转,后者搞不好就会造成“主权易位”。

列宁曾讲“和狼在一起就要学会狼叫”,还引述俄国俗语:“上战场别夸口,下战场再吹牛”,他所阐释的就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与狼共舞的游戏规则。例如,对资本项目“放开”千万要慎之又慎,底线是恪守“等价等量交换”原则,决不可在“金融自由”的口号下搞单向度开放,结果是别人可以在中国经济的任何领域包括核心禁脔随意进出,而我们却被有效阻止在别人的相同领域之外。说到底,与狼共舞终究要凭实力。

最后,借用布罗代尔的话来说:“伟大的实干家是有自知之明的、能够准确地量度自己的能力的狭窄有限性的人,是选择把自己保持在这个狭窄有限的范围之内,甚至利用不可避免的事物的重量以便把它加到自己的推力中去的人。任何反对历史的主流——这种主流并不总是明显的——的努力都是预先注定要失败的。”[13]

注 释

①列宁说:“人对事物、现象、过程等等的认识是从现象到本质、从不甚深刻的本质到更深刻的本质的深化的无限运动……由所谓第一级的本质到二级的本质,这样不断地加深下去以至于无穷。”(详见《列宁全集》第3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278)。

②布罗代尔认为:“我们在确定资本主义的位置时,必须一方面拿它同各经济领域相比较,另方面拿它同各商业梯级相比较,资本主义处在最高的一级。这里,我们又回到本书一开始提出的关于三个层次的模式:形式多样、自给自足和墨守成规的‘物质生活’;建立在‘物质生活’基础上的经济生活,它的轮廓比较分明,相当于我们所说的市场竞争的经济;最高一层是资本主义活动。”在布氏看来,“很难在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之间划出截然的分界线,而二者的对立我们以为是有决定性的。”(见布罗代尔《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第2卷,北京:三联书店,2002:495-496)。

③参见王晓林《中国科学发展经济学导论》,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4:60~76。

④1999年,BBC在网上举办“千禧年最伟大思想家”评选活动。最后由网民选出自公元1000~1999年期间的10位思想家。按得票数排序为:马克思、爱因斯坦、牛顿、达尔文、阿奎那、霍金、康德、笛卡尔、麦克斯韦、尼采。在入选的10人当中,哲学家和科学家各有5位,唯独马克思同时还是举世公认的最重要的经济学家。载于《参考消息》1999年10月7日第6版。

⑤格雷伯对第一种世界纸币通货——英镑也做了类似的精彩剖析。他说:“只有在亨利不偿还债务的时间段内,欠条才能充当货币使用。事实上,这正是最初建立英格兰银行(第一家成功经营的现代化中央银行)的逻辑基础。……直到今天,王室仍然没有偿还那笔贷款;它不能被还清。一旦那笔贷款被还清,英国的整个货币体系将不复存在。”(见大卫·格雷伯《债》,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49)。

⑥马克思断言:“自由这一人权的实际应用就是私有财产这一人权。这就是说,私有财产这一人权是任意地、同他人无关地、不受社会影响地享用和处理自己财产的权利;这一权利是自私自利的权利。”[10]41

[1]尼尔·弗格森.货币崛起[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256.

[2]威廉·恩道尔.金融海啸一场新鸦片战争[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9.

[3]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4]尤瑟夫·凯西斯.资本之都国际金融中心变迁史(1780-2009)[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242.

[5]尼采.论道德的谱系[M].北京:三联书店,1992.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韩毓海.一篇读罢头飞雪重读马克思[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179.

[9]H.W.布兰兹.货币贵族[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8:39.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费尔南·布罗代尔.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第1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647.

[12]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289.

[13]费尔南·布罗代尔.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第2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984.

责任编辑:黎贵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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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2674(2016)10-059-10

2016-05-21

王晓林(1951-),男,河北迁安人,天津财经大学现代经济学研究中心学科首席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经济学范式研究;孙其龙(1969-),男,黑龙江七台河人,中国海关管理干部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政治经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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