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语文教育改革的合理方向
——兼谈全国“真语文”大讨论(南昌站)活动
2016-03-20孙如萍
孙如萍
当代语文教育改革的合理方向
——兼谈全国“真语文”大讨论(南昌站)活动
孙如萍
“应试教育”逻辑下,语文课中种种假象频生,语文教育丧失了其内在合理方向和根本质地已成为基本事实。在全面深化教育领域改革的当下,解决好语文教育如何改变人和提升人这一核心问题并围绕它确立当代语文教育的方向,与此同时,在语文教育实践中,语文人积极介入相关问题的探索,致力于通过具体的教学实践努力让学生主体的生命质地与语文学习的内在要求,让生命内在的张力与外在的呈现相得益彰,理应成为语文教育改革的一个根本性要求。无疑,这也是当代语文人的重要使命。基于此,考量“真语文”大讨论活动以及“全国真语文·真教育实验基地(校)”这一语文教育改革的试点行为的合理性也许才有其最根本的依据。
语文教育;“真语文”;教育改革;方向
党的“十八大”明确指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是科学发展观最鲜明的精神实质。”[1]显然,“真语文”探索是贯彻落实“十八大”精神的必然要求也是语文教育现状之需,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语文教育完成的主要是教学,并且在巨大的升学压力面前教学多满足于灌输,语文教育的育人这一核心功能基本上是被彻底赶出来的,普通课堂注重应试公开课流于作秀让大家对语文教育的现状怨声载道。这一说法也许有一些夸大,但它毕竟是基于事实的对当前语文教育状况的总体判断,党的“十七大”关于“优先发展教育,建设人力资源强国”的战略部署以及对每一个生命负责的态度都在敦促语文教育工作者呼唤语文本质的回归,呼唤当代语文教育的根本方向的确立。
一、“真语文”:当代语文教育观念与行为的探索
毋庸置疑,《语文建设》和《语言文字报》携手于2012年底开展的“真语文”大讨论活动是一场当代语文教育改革的探索活动,它展示的是当代语文教育的一种形态,而且,这种形态显然并不是完备的,它需要发展,也必须在具体的教学实践中进行反复检验。换言之,对待“真语文”大讨论活动以及“全国真语文·真教育实验基地(校)”这一语文教育改革的试点行为需要秉持必要的辩证立场,既要清晰地认识到教育者在语文教育中改革、探索的积极态度并肯定这一尝试,同时又必须承认,囿于个人观念与认识的局限,这一尝试不可避免地需要反思、发展,并需要接受实践的检验。王旭明指出,“因为假语文的存在,我们才提出真语文”,“别的理论都可能长青不老,而真语文,我希望它是有寿命的,我希望它早一天结束寿命,我希望它早一点退出历史舞台,即假语文消灭之日就是真语文结束之时”。[2]说到底,我们更需要明确的是,以“真语文”为切入点,从根本上追问并回答新时期以来30多年的语文教育改革实践中语文教育发展的根本方向问题。
2016年,全国“真语文”教师培训活动首次走进南昌。这是自2012年福建泉州聚龙讨论以来“真语文”活动的第34站。南昌市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谢为民,局党委委员、副局长蔡爱民等领导参加了3月31日的开幕式活动,南昌市教科所被授予 “全国真语文·真教育实验基地”。不言而喻,有关部门对这场活动高度重视,江西教育迫切地想要在语文教育改革实践的浪潮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当日,继真语文大师黄厚江的《葡萄月令》一课后,南昌二中优秀青年教师代表邱慧作为2015年全国 “真语文”大赛总决赛银奖得主应邀在大会上上了一堂研讨课,讲授《琵琶行》。我们不难看出,在“新语文”理念的“洗礼”下,一批又一批的一线语文教育工作者正在做出必要的努力,他们不断贴近“真语文”或者说寻求与确认语文回归传统找回本真这一语文的根本质地。但是,究其根本,语文教育实践活动的推动是以语文教育工作者具备明确而合理的语文教育教学理念为前提的,是否准确理解“真语文”理念并能够对其进行有效的发散,这直接决定着语文教学活动能否有效开展;必然地,它也关系着语文教育改革探索的整体性发展问题。然而,在王旭明及其团队对这一具体理念进行阐述时却存在明显的逻辑含混问题,“真语文就是语文。祖国语言文字的本来含义就是真语文的含义”[3],将“真语文”与语言文字划等号,虽然使得其外延的延展性增强但是其内涵界定的不够具体明确却很容易又将语文教育领回“工具性”道路上去。对一路“追随”“真语文”的青年语文教师而言,这样的“真语文”难免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模仿式的作秀。王旭明在接受采访时曾提到,“国外没有专设思想品德课,所以可以通过其他形式来传播。而我们国内教育从小学到大学都有专门的思想品德课,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语文课上挖掘文章的思想内涵。”[4]基于这种表述,语文教育中的文学教育(师生与作者的对话)也就必然被架空。由此,我们是否可以说王旭明及其团队倡导的“真语文”理念与当代语文发展的应然方向其实是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分野的;或者说,目前的“真语文”实践活动只是做出了探索还未能真正因应当代语文教育改革关于人的建设和发展这一根本旨归的要求。
由是,笔者认为,当代语文教育所要求的回归本性不应该仅囿于回归用语文的方法教语文这一“教学”的本性,更重要的甚至是必须要回归到“育人”的本性中来,在此基础上,“真语文”才更具备其合理性,当代语文教育发展的方向才明晰可循。
二、语文教育:唤醒与感召
当代语文教育应该是指向未来的,是为一个尚未到来的社会培养建设者和接班人的。简单来说,现阶段语文教育包括整个基础教育的主要功能是让一个生物人转化和成长为社会人。我们应该明白,语文教育实践有其必要的尺度,将其落脚到人的建设和发展上时不应变成大而无当、虚幻空洞的口号。正因为语文教育触及到时代洪流和现实世界中社会个体的生命形态及其发展,所以“考试不是衡量一个学生的绝对标准,课业授受也不是衡量一个老师的绝对标准,人本身始终是目的、是尺度、是根本,其他的一切都是从属的、次要的。”[5]毫无疑问,被置放于应试教育逻辑中的语文教育要以培养学生听、说、读、写等语言文字运用能力为目标,《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的前言部分对语文是 “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这一课程性质的界定也决定了语文教育必须要重视语文的“工具性”从而使学生具备必要的应试能力,但绝不是根本性的目标,语文教育应该承担起唤醒与感召的责任,最大可能地践行人的教育。具体而言,这其中包含了唤醒文本,唤醒生命,感召生命三层意思。
文本的魅力是由语言文字来承载的,而当下的语文教育在考评机制和升学压力的影响下,常常是将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课堂精力集中在细抠每一个词的意义和用法上,专注于灌输字词、句式、文学常识等语文基础知识,锁定在写作背景、段落大意、人物形象、主题思想对文本的切割上,课堂上的强化与课后的检测相辅相成围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这就将文本的魅力局囿在纸页间导致其无法完成与师生的会面。如何将匍匐于纸页间的文字唤醒并超越它本身意义的局限从而协助师生走进更为宏阔而浩瀚的时空,如何将长期缺席的语文教育应有的对当下生活和个体生命成长的关注呼唤回来,相较于阅历浅显人生经验不足的受教育者,语文教育工作者首先必须做出尝试。当语文教育者独立面对一个文本,那些来自生命深处极细微的潜流裹挟着教育者走过人生之后与岁月的会意以及他对于人生在当下的思考缓缓涌来,每一次这样的解读与尝试无疑都是极其冒险的,因为它关涉到隐藏于社会个体背后的人生态度和立场、教育态度和立场,甚至是政治态度和立场,在唤醒文本与作者的过程中教育者自身的生命也从逼仄而有限的空间中被唤醒并一拓再拓。接下来,便是教师秉持这种恳切而真诚的态度建立并拓展自身与文本及作者更深更内在的联系,将文本唤醒将作者呼唤出来展开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对话。
中山大学哲学系翟振明教授在《为何“工具教育”与大学精神相违背》一文中指出,“如果趁小孩没有理解力、判断力和防护力的时候,权力在手的成年人把自己偏好的内容强行灌输给他们,就是不把他们看成将来可以自我担当的作为目的的人了,这不是对人类生活的内在价值的否定又是什么?”[6]如是,在将文本和教育者自身的生命唤醒之后,摆在眼前最为紧迫和棘手的问题就是要将什么教给孩子和怎样教给孩子。若是我们能够顺应语文教育“建设人和发展人”这一最终目标的要求,我们就不难回忆起前文所表述的在语文教育中教学只是方法和手段而育人才是最终目的这一根本的教育立场,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一方面给知识以生命是考察语文教育中育人这一维度的重要质素,另一方面,每个个体生命的建设和发展都离不开语文的关怀,也就是说语文教育要唤醒学生的生命并引导其学习围绕建构生命质量、拓展生命宽度为目的展开。因而,在良性的语文教育场域中,语文教育工作者应该引导个体关注当下斑斓的社会生活,在师生的对话中,在师生与文本的沟通中,通过对他者生命的关注与自我相遇,关注不断变化的时代中自我生命的成长状态。用教师由文本唤醒的生命去唤醒另一个生命然后影响并感召另一个生命,帮助学生形成一种更为透彻的洞见,“教师要打开自己,保持心灵的开放,用自己真实的生活与真切的思考,与孩子们建立联系,在完整而不分裂的自我中,编织一张有凝聚力的网”,教师应该清醒地意识到,教学只是让学生能力获得提升的一种途径,而育人则是在厘清了所有问题之后,在不同的生命平等对话的基础上,循着学生的复杂而丰富的生命脉络加以影响和感召的过程,这才是当代语文教育应遵循的方向,同时这方向里蕴含了对自身以及学生生命方向的把握和改变。
“只有回到生命,才可以理解作为生命表达的教育。回到生命,就意味着回到了教育的本源,在生命中对教育展开理解,也就意味着在教育中理解教育。”[8]当语文教育是在学生的思考中完成,而不再表现为灌输语文基础知识的实用教育,语文教育的“真”也就凸显了出来,语文教育也才拥有了培养自由全面发展的现代公民的可能性。当完成了人的建设和发展,再由人的发展来推动教育的改革与发展,师生就不难从多年“应试”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明白“应试”只是教育环节中学生所必须具备的最为基础的语文能力,师生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恐惧归根结底源于师生没有在教育过程中完成对自身生命形式的建构,内心世界没有更为扎实的活动,附着在内心世界的外在阅读、写作、分数显然就不具有可期盼性,教育就没有达到并彰显其应有的力量。
三、语文的飞翔
在当今语文课程改革的大浪潮中,涌现出许许多多新的语文教育主张或者语文形态,如王崧兵的“诗意语文”、孙双金的“情智语文”、赵谦翔的“绿色语文”、蔡明的“生态语文”、熊芳芳的“生命语文”,等等。从中,我们能够达成一个基本的共识:语文教育改革需要语文教育工作者的介入,也必须由他们的介入而深入到关于语文教育核心指向、语文教育发展的方向等问题的探索,这是推动当代中国社会与教育整体性发展的必然要求,关系着人类精神文明的发展和社会的变革进步。语文形态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它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变化的,我们也必须认识到不同语文形态之间的流动性与关联性。语文教育工作者有了这种自觉也就自然可以确立较为合理而明确的符合当代语文教育发展的价值取向,语文的飞翔才有实现的可能。
全国“真语文”大讨论活动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中,将其他语文形态归为“假语文”大有闭门造车之势,而这些语文教育改革的尝试是否真正触及到当代语文教育发展的实质,还是表现为只治标不治本的“占山为王”心态?陈平原在接受采访时曾明确表示:教育不同于科技,不是越新越好,在很大程度上,教育本身更讲究积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语文的飞翔是以知识的积累与灌输为基础的,我们有必要培养学生规范的现代汉语使用能力和表达能力,同时,比知识更为重要的是对德性、价值等核心问题的关注。语文的飞翔更应该是对自由的向往,通过语文鲜活的生命意味突破人的有限的存在而对个体生命进行形而上的无限自觉的追问,从而把学生生命中最炽烈和最真醇的内核打开帮助学生走上新的生命征程乃至于高飞。在不同价值取向的碰撞之下,语文确实存在飞翔的可能,但是,只有沉淀下来,“真正站到人的立场上来,以人之生成、完善为基本出发点,将人的发展作为衡量的根本尺度,用人的自我生成的逻辑去理解和运作教育”[9],回归到语文的本质,回归到教育的精神气脉,语文的飞翔无疑才将更为持久,也更有力量。
注释:
[1]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求是》,2012年第22期,第6页。
[2]王旭明:《这个时代需要真语文》,《光明日报》,2014年5月13日,第14版。
[3]陈继英、王旭明:《“毒舌”王旭明:向假语文宣战》,《中国青年报》,2014年4月19日,第3版。
[4]温建敏、王旭明:《王旭明在“真语文”活动现场推广 “真语文”》,《羊城晚报》,2014年 11月3日,第3版。
[5]傅国涌编:《过去的中学——人生最关键阶段的教育和学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11页。
[6]刘铁芳主编:《重温古典教育传统》,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2页。
[7]郭初阳:《一个独立教师的语文之旅》,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71页。
[8]杨一鸣:《理解教育》,《上海教育科研》,2001年第3期,第29页。
[9]鲁洁:《教育的原点:育人》,《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8年第4期,第15页。
(作者单位: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