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研究综述

林逢春 宋杰罗 欣

（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

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研究综述

（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

近些年，香港人国家认同问题备受学界的关注。国内外在有关香港同胞的国家认同状况、影响因素及其建构路径等问题领域开展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并取得了显著的进展，但既有研究缺乏对内地港籍学生的关注、未能全方位把握其身份认同结构，且实证研究较为匮乏。加强对内地港籍大学生群体的必要关注、借用“多重认同”理论模型强化该群体国家认同的学理研究、考察内地青年的态度反应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影响以及加强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实证研究将成为今后该问题领域的发展趋势。

香港青年；内地港籍大学生；国家认同；综述

香港回归以来，各项事业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发展；然而，尽管香港业已实现了法理上的回归，但香港人民却未从思想上完全实现“人心回归”，港人尤其是“97一代”青年学生与内地民众在文化和思想意识方面存在一道沟壑。近年来，随着香港与内地在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的交流日益加深，香港出现了一些质疑和排斥内地的噪音，先后出现了“反德育和国民教育”“香港城邦论”“驱蝗”和“香港民族，命运自决”的负面声音，这些噪音甚至同“占中”事件和“反水客”行动相互发酵，引起了学界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极大关注。

一、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研究的内容研究

（一）国家认同的意涵

国家认同的思想源泉是身份认同。“身份认同”由20世纪50年代心理学家埃里克森（Erik Erikson）所提出。在社会、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建构中，身份认同都被用于解释个体行为和集体行为。随着身份认同的广泛运用，社会科学领域对有关涵义、功能以及多重性属性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在中文语境中身份认同具有“身份”“同一性”和“认可”等三方面的涵义。它指的是个人和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的趋同过程。[1]身份认同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结构，表征为认知、情感体验和行为模式三方面。它由主观认同与客观认同构成，对自己所属群体的共同性和与其他群体的差异性形成动态而多样的认知。[2]身份认同使群体和个体形成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并形成归属感，在一定的符号、理念、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的界定下，分辨出“自我”与“他者”的不同，进而产生系统的内整、排他和防范。[3]身份认同在人类社会中发挥着一种重要功能，即让社会行为体确认了“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并“走向何方”，使得行为体顺利完成个体的社会化。身份认同不仅是一种心理现象，更是一种社会关系，并随着认同主体与客体及他者关系的不断调整而产生变化。[4]可见，身份认同具有交融性，一个人的身份认同往往是多种不同身份的复合体。为了减少复杂性，学界以不同理论视角和结构维度划分办法对人们的多重身份认同进行了深入研究。[5]在全球化时代，社会个体和民族国家淹没在流动的现代性当中。人们都不同程度地遭遇到类似国家认同、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和地域认同等身份问题。[6]其中，国家认同由于遭遇认同主体的模糊失范和客体参照的缺位，促使学界普遍关注全球化背景下不同群体的国家认同及其建构问题。[7]

“国家认同”概念的出现同行为主义具有密切关系。20世纪五六十年代，行为主义被欧美学界广泛运用于分析包括国家认同在内的一系列政治学问题。自此，“国家认同”概念作为行为主义关切的重要议题，正式进入政治学领域。[8]学界对“国家认同”的概念存在两种不同的理解：一种是将国家认同等同于国民认同，即作为国家认同的主体——公民效忠于其客体民族国家共同体；[9]另外一种则是强调民族成员对国家共同体的归属感。这种观点主张民族自觉归属于国家，形成维护民族国家利益的主体意识。[10]据此，肖斌认为，“赞同性国家认同”和“归属性国家认同”共同构成公民国家认同的“双元结构”。[11]国家认同不但可为人类个体提供心理安全保障，而且也可以提高一国凝聚力和综合国力，并实现国际社会的和谐化。[12]

国家认同是国家合法性的主要源头。从民族国家发展历史来看，民族国家蕴涵着国家与民族、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公民身份与族群身份等3对关系，同时兼有政治身份、族群特性与文化认同的区分。[13]有关这3对关系的论证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是冲突论。它认为国家认同与民族（族群）认同在本质上是矛盾的，应当消除各民族间的异质性来构建统一的政治共同体。[14]持此观点者常以当前国际社会中猖獗的恐怖主义、分裂主义和极端主义等“三股势力”作为例证来证明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的冲突性。二是一致论。它主张国家是具有“我群意识”的人通过社会行动所建构出来的共同体。民族先于国家，但在建立国家之后，统治集团会借助民族意识来强化国家的合法性基础。[15]持一致论者也随之面临一个问题，即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文化认同等其他身份认同价值的高低问题。学界对该问题持较为一致的看法，即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文化认同三者间存在交叠关系和相容性，其中，国家认同在这个多重认同结构中居于主导地位。[16]相关学者认为，一国政府对文化领域的实践进行制度性干预，帮助不同民族成员在公共生活的参与或体验中，超越各种相对狭隘的族群认同形势，有助于建立起对于国家权威、公共秩序乃至文化共同体的认同。[17]

在现代国家建设进程中，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都处于“全球化背景下社会转型”的双重时空坐标当中，国家认同所遭遇的挑战十分严峻。[18]对于特定环境下的国民来说，收入、教育和主观幸福感等因素将影响到其对一国国家的情感认同。[19]国民对一国（政府）的情感认同往往建立在其对国家（政府）的政治信任、传统文化、社会支撑系统和政治合法性等方面的认知基础上，这四者也就构成了国家认同的重要影响因素。[20]据此，学界大多从制度、价值、组织等层面去探索建构现代国家认同的机理与路径。[21]

（二）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的研究

作为一个多民族、文化多元而政治上“一国两制”的国家，中国（包括港台）的国家认同状况及其发展趋势自然成为学界重点关注的话题。[22]近年来，一些香港青年学生表现出一种盲目排斥内地的非理性行为，这也促使学界纷纷聚焦于包括青年学生在内的香港同胞其国家认同状况的分析。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的研究被推至一个关涉“一国两制”生命力、香港稳定与繁荣以及中国和谐社会的全局性问题。

曾盛聪以历史研究法论述了在英国殖民统治下长期推行的“疏离教育”和“子民教育”环境下，香港青年一代的国家观念和民族意识淡薄，缺乏对祖国的向心力和凝聚力。[23]陈丽君、涂敏霞和刘争先分别采用了定量分析法对香港学生的国家认同进行跟踪研究，并得出一致的研究结论：尽管在回归后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总体上有所提升，但是这种认同度还是较为淡薄。[24]此外，邢立军、徐海波与沈本秋援引了香港某些大学及其学生网络社区（“新青年论坛”）的有关调查数据并指出，香港青年所表现出来的“香港人”与“中国人”之间的身份认同区隔，同时表达出“现阶段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在总体上不容乐观”这样一个观点。[25]类似地，王衡通过对三个不同年限的“亚洲民主动态调查”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后发现：香港居民本土意识崛起而对内地民众排斥加剧了“弱国家认同”。[26]

不过，同以上相对悲观的基调不同，一些学者（尤其是港台学者）跳出简单的数字，对香港人的“中国认同”表现出一种谨慎乐观的判断。有学者以香港青年学生为个案，重点分析该群体在接受普通话教育和升国旗等“政治学习”后其国家认同和爱国主义的上升表现。[27]郭艳、徐博东在比较了1997、2005和2012年三个阶段有关的民意数据后认为，回归后包括青年人在内的香港同胞的“中国人”认同意识在逐渐增长。[28]而郑宏泰与尹宝珊强调，尽管香港人仅维持了三成水平的“中国人”认同，但是不能以此判定香港“本土主义兴起”以及出现强大的分离主义行动。他们经过定量分析后指出，香港人地域认同持续强于对中国的国家认同，但他们对中国国民身份重视度日渐增强。[29]

针对同一个研究问题而出现研究结论的迥然差异，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对香港青年身份认同结构的维度及其分类持不同的认识。一些学者运用身份认同的主要理论——社会认同理论来审视香港（青年）人的国家认同状况，并将社会认同分为香港人、先是香港人再是中国人、先是中国人再是香港人和中国人等四种类别。这类学者将这四种社会认同看作是一个身份认同的连续体，这种分类方法预设了香港青年有关地域认同与国家认同并存的可能性。[30]更多的学者则将香港青年的多重身份认同视为是一个由国家认同、地域认同和文化认同等组成的认同结构，并考察三者的相关关系。在相关分析中，一般将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与地域认同视为一组消长的关系变量；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针对同一群体而采用不同的研究视角与方法所分析出来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也存在一定的差异。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可能产生截然不同的研究结果，而即便是运用实证主义方法，针对香港青年不同样本和案例的研究其结果未必一致。这恰好说明有关香港青年多重认同结构及其影响因子研究的必要性，也从另一个侧面揭示了科学研究方法在描述、解释和预测新近香港青年国家认同及其行为取向的重要价值。

（三）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影响因素与后果研究

海内外学者都从不同角度探寻香港青年为代表的香港同胞国家认同建构的影响因素。有的学者从某一角度深刻剖析某一因子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作用机理，有的学者则立足历史和现实两大维度来探寻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复杂原因。

不少学者运用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来探究某一层面因素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影响机理。邓伟胜和杨晗旭等国内学者通过实证研究来揭示殖民文化、香港青少年自身国情认知水平等因素与其国家认同之间的相关关系；[31]西方学者主要从个体和社会情境两个层面来测量影响香港人国家认同的因素。在个体层面，Hong, Lam和Kim先后运用数理模型、实验法和访谈法来检验香港青年对内地人的态度、内隐信念和认知等个体因素对该群体国家认同的影响；[32]Fu, Yuen, Byram和Kam先后通过对“保钓”运动的文本分析、香港殖民时期与回归后两种教育文化的比较分析以及教育环境与其国家认同的相关分析来测量社会环境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影响。[33]也有一些学者意识到媒体在建构香港人国家认同上的特殊作用。如张萌萌认为，香港现代传媒网络等因素强化了香港的地域认同[34]；而黄康通过对《苹果日报》《南华早报》《文汇报》3家香港本土媒体有关“占中”专题报道的文本分析发现，香港“反中”媒体客观上消解了以青年为主体的香港市民的国家认同。[35]值得一提的是，以上研究考察了某一因素在影响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相关关系。但这并非意味着通过某一个或单一层面因素能够预测其国家认同，相反，当前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是在多种因素相互作用之下而形成的。对此，国内学者大多立足内地与香港有关的历史和发展现状，追溯和剖析影响香港人国家认同的诸多历史性和现实性因素。历史分析法是学者剖析香港青年国家认同及其困境的主要手段，不少学者通过对香港本土意识的历史性梳理，阐述各时期香港青年本土意识与国家认同的张力和流变。他们主要从殖民（教育）历史、两地意识形态和体制差异、经济失衡和香港社会贫富分化等方面论证了当下香港青年学生本土意识强化的根源，进而探寻破解横亘在香港与内地间“自我”与“他者”二元对立殖民逻辑的路径。[36]同时，也有一些学者重点关注香港与内地之间的制度差异、经济发展状况以及青年学生的社会流动性等现实因素对削弱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深刻影响。[37]比如说，胡少伟强调了“一国两制”制度惯性在强化内地与香港各方面差异和冲击国民教育效果的深远影响；[38]李龙则认为，香港认同有别于一般的地域认同，它具有主体性、优先性和异质性。殖民统治、西式教育、“一国两制”下的高度自治尤其是“泛民主派”以歪曲民主之行径来对抗中央的做法等原因导致部分香港市民存在国家认同缺失的状况。[39]何志平在探究香港青年的身份认同与青年政策内在关联的基础上指出，当前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缺失状况应从两大层面找原因：一是“去地域化”“后现代主义”以及伴随网络而来的无政府主义和道德虚无主义为特征的全球性问题；二是内地崛起和香港经济滞涨、人才竞争和优越感的流失等特殊性原因。[40]

近年来，基于“占中”“足球赛前唏嘘国歌”等媒体事件，不少学者关注到部分香港青年对内地民众所存在的外群体偏见与排斥行为，并对香港青年走低的国家认同及其所引发的影响表示担忧。相关学者论证了国家认同缺失对香港青年自我发展、香港社会和谐、民主化转型和政治信任（两地互信）所造成的负面效果。[41]

综上，学界从多层面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进行原因分析，并论述了国家认同缺失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这为该问题领域的对策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不过，在这些复杂的原因当中，哪些是造成香港青年学生国家认同缺失的主要因素？目前学界都普遍关注到香港青年对内地民众存在外群体偏见及其不良后果，但内地民众对香港青年的态度反应是否也影响到该群体的国家认同感？这两个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考察。

（四）关于建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对策研究

基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现状及其原因分析，学界立足青年工作的规律，并主要从制度、价值、组织等方面提出一些因应对策，希冀借以摆脱香港青年的身份认同焦虑，并增进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

一是通过实施“国民教育”来培养香港学生的国家认同。持这种观点者主张注入某种文化价值理念，并通过办好中文（汉语言文化）、教学与文体相辅相成的社团活动来提高国民教育的效果，以此增进香港学生的国家认同。在语言文化教育这个维度，不少学者强调了语言及其相关的符号系统在提升香港民众国家认同与政治信任上的重要性。如姜闪闪从身份认同的意涵以及认同困境缘由的角度入手，强调内地与香港普通话与粤语两种语言的“和平共存”，并借用共同的“历史记忆”（被殖民历史）和“想象”的血缘关系来挽救香港民众的认同危机。[42]王衡则指出，国家认同所代表的“认同政治”和民主观念背后的“符号政治”是构建香港对香港政府和中央政府政治信任的两个重要支点。[43]基于文化符号为载体的国民教育在增进香港青年国民意识的功效，不少学者提倡在国民教育中植入某一文化理念来建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意义。如吴江主张进行一种“重在历史（教育）”的“爱国爱港教育”，[44]强世功倡导以“新香港人”的价值观和“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来巩固“一国”的政治认同基础。[45]此外，徐玉祺和任雪萍则主张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儒家传统道德体系有关爱国主义融入国民教育体系中，进而增强香港青年学生的国家认同感。[46]基于“香港梦”在“中国梦”的从属地位，徐海波认为，“中国梦”是两地人民共同享有和共同行动的共同理想，所以应当以“中国梦”作为探寻国家意识形态整合香港社会思潮的路径指引。[47]这些学者坚信国民教育可以提升香港青年的文化认同，并在教育中强化其国家认同。[48]

二是立足香港青年的成长困惑来探寻改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组织工作。这类学者都强调（中央）政府检视现行青年政策，通过推动两地经济一体化来纾解香港青年困惑情绪以及加强青年帮扶工作的重要性。具体通过加强香港与内地青少年交流、汉语学习及体验式教育、两地文化融合、健全青年工作帮扶性成长政策和加强媒体的引导等路径来加强香港同胞的国家认同。[49]黄康主张中国应当在关切香港青年身份认同困惑的同时，主动与香港媒体和青年社团展开对话，逐步在内地与香港间构建一种“共同体感”。[50]杨晗旭、徐海波和辉明等人则建议在重视香港经济民生问题和关切香港青年就业教育和住房问题的同时，在珠三角地区设立港澳青少年交流培训基地，通过推动两地青少年科技交流活动来强化两地青年的相互沟通与认知，以此改善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51]

三是从国家制度层面探寻增强香港青年国家认同感的路径。一些学者注意到，在遵循“一国两制”和《基本法》要求的前提下，创设更多的制度环境来加强香港与内地的交流，尤其是推动香港青年参与内地的公共事务，以此建立香港青年主体意识的深远意义。何志平、杨晗旭和徐海波等学者就主张通过创新“回乡证”制度、开放香港青年赴大陆服兵役和任公务员的权限、增进与香港媒体和学校教师的联动等方式来促进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52]

这些对策研究体现了学术反哺于现实需求的应用特性，对建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具有贡献意义。然而，注重效果的策论不仅要关切“应然”维度的规范价值，更要建立在“实然”维度的经验研究基础上。

二、当前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研究所存在的问题

学界关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相关研究成果已颇为丰厚。相关成果涉及政治学、人类学、社会学和教育学等学科知识，拓宽了相关问题研究的理论视野。尤其是一些学者运用定量与定性分析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来展示包括香港青年学生在内的香港同胞国家认同的图景，这对进一步深化该问题的学理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然而，既有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

一是宏观性研究占主体，缺乏对内地港籍大学生群体有关国家认同的必要关注。现有研究都将香港青年为代表的香港人看作一个“同质性”的群体，甚至将港澳籍大学生视为一个整体来探究有效的教育管理方式。在传统的有关香港青年身份认同问题研究上，所说的香港青年大多是特指那些正处于15-24岁年龄段、在港岛区域范围内学习生活的香港青少年群体。对于回归后那些赴内地高校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大学生其身份认同研究则关注较少。香港回归以来港籍大学生进入中国内地尤其是珠三角地区高校的数量趋于增长。从某种程度上讲，该群体在内地受教育的过程也是一种“民族社会化”进程。这就促使我们不得不去思考一个问题：与港岛的青年学生相比，这些日常接受内地高校教育的港籍大学生其国家认同状况如何？如果在内地受教育客观上有助于提升其国家认同，那么该群体是否还会在香港范围内将自身对中国的正面认知进行“二次传播”？然而，当前对内地高校港籍学生及其国家认同状况缺乏应有的关注，针对内地港籍学生有关中国意识的再传播机理也存在“黑箱”现象和研究的盲区。

二是研究视角较为狭隘，对香港青年多重身份认同的考察较为欠缺。既有研究成果大体上依靠“国家认同”“文化认同”或“地域认同”的某单一维度来分析香港青年的身份认同，甚至在处理身份认同的多重性问题上稍有含糊之嫌。[53]不少学者认为，政治认同是国家认同的本质属性，而文化认同是国家认同的有机组成，两者存在交叠部分。[54]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国家认同与文化认同也存在一定的张力。对香港而言，香港青年对地域（亚）文化的坚守恰恰是消解国家认同的重要原因之一。可见，单一运用某一身份维度去分析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容易遮蔽了影响国家认同建构的中观和微观因素；再者，在有关香港青年国家认同影响因子的分析当中，目前学界忽略了内地民众对香港人的态度反应在香港青年国家认同建构进程中的影响。一句话，有关香港青年多重身份认同的系统研究还有待加强。

三是研究手段略显单一，“科学性”的实证研究有待加强。既有研究存在两种情况，要么以宏观性和规范性研究方法勾勒和揣摩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问题，要么是以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来探讨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状况。前一类文章更多是以观察法来描述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意识，聚焦于解答“建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为什么重要”和“应当如何建构香港青年国家认同”，但针对“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现状是什么”等问题却缺乏经验性和实证性论证。这容易致使理论与实践的脱节。后一类作品则通过实证研究方法来透视“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现状是什么”，但相关实证研究所运用的参数则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现有实证研究主要借用了香港中文大学亚太研究所等港岛学府和香港青年联会等相关研究机构的二手调查数据。由于种种原因，这些二手数据采集的时间段又大多集中于2013年之前。从香港的政治事态来看，2014-2016年又恰逢港人尤其是香港青年围绕政府管制和政改问题热烈争论的尖峰时刻，也是香港青年政治信任发生剧烈变化的重要拐点。[55]可见，目前有关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量化研究所采用的时序分析参数还有待进一步延展和更新，只有挖掘2014年以来最新的民意调查数据方可全面把握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状况及其发展趋向。

三、关于推进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研究的思考

鉴于现存问题，为进一步深化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研究，今后学界还应该进一步做好以下工作。

第一，细化香港青年群体，关注内地高校港籍学生国家认同状况的研究。研究内地高校港籍学生的国家认同状况及其影响要素，并重点考察该群体与港岛区域范围内学习生活的香港青年群体在国家认同程度上的差异；在此基础上，探寻内地高校港籍学生国家认同的影响机理及其有关中国意识“多级传播”的效果。相关研究将有助于全方位窥探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图景，也有利于科学评估内地高校教育管理方式和青年工作的实际成效。

第二，在把握身份认同概念的基础上，借助“多重认同”理论模型全方位考察香港青年的身份认同状况及其相互作用。每一个社会成员由于隶属于现代国家话语体系下的不同群体而具有了多重的身份认同。[56]对此，王赓武所提出的“多重认同”理论模型对把握多元身份认同的整体性与复杂性间的平衡问题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57]“多重认同”理论模型有助于动态把握现代社会特定人群的动态性行为和情感归属。在身份认同概念的基础上，借用“多重认同”理论模型来考察内地高校港籍学生的国家认同问题，有助于全面和深刻把握内地高校港籍学生国家认同、文化认同和地域认同的相互影响关系，更立体展示其身份认同图景，并为内地高校港籍学生国家认同的有关测量指标及其技术评估提供有力的理论向导。

第三，丰富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研究内容，深入考察内地青年对香港青年态度反应在香港青年国家认同上的影响。内地青年与香港青年的价值观客观上存在差异，而近年来部分香港青年对内地（青年）民众的盲目排斥和外群体歧视事实上也引起内地青年的反向互动。遗憾的是，学界在考察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状况及其影响因素的过程中，忽视了内地青年对来自香港青年所存在的外群体歧视行为的应激反应及其价值观差异在影响后者国家认同方面的实际影响。今后，学界应当进一步考察内地青年对香港青年价值观的认知情况及其态度反应，拓宽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研究视野。

第四，加强实证研究，提高相关应用性研究的解释力。有鉴于当前学界对于香港青年国家认同概念及其维度划分的分歧，以及有关科学分析稍显不足的局面，当务之急是在对复杂的身份认同概念进行操作化的前提下，借鉴国外有关国家认同的测量方法，将“国家自豪感”（ISSP）作为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评估指标；[58]在此基础上，从时间序列角度量化分析回归以来香港青年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同、社会主义制度和（钓鱼岛）领土等维度的调查数据，借以科学把握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实际状况及其发展趋向。此外，注重运用文本分析法、实验法和案例分析等实证方法，从外显和内隐两个向度来窥探当前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状况及其影响因素，并通过特定的案例来检验我国粤港青年工作的绩效。实证研究法有助于为香港青年的国家认同状况提供一套解释系统，从而为探寻提高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有效路径提供智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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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view of National Identity of Hong Kong Youth

Lin Fengchun Song Jieqi Luo Xin
(School of Management,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t present, Chinese academia has focused on the national awareness of Hong Kong compatriots including young students. Theoretical model of identity and multiple identity were usuallyused to study the national identity of Hong Kong youth by scholars home and abroad. Since the return of Hong Kong, research on such issues as the national identity by Hong Kong compatriots,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construction path are studied in depth, and remarkable progress and problems coexist. In the future, it’s a trend to concern more about the national identity of Hong Kong students in inland universities, study on the theory of strengthening the national identity of the group by“multiple identity” theory model,investigate the influence of inland youth’s attitude and reaction to them,and make more empirical research.

Hong Kong Youth; Hong Kong Students in Inland Universities; National Identity; Review

D432.7

A

1006-1789（2016）06-0103-09

责任编辑 杨 毅

2016-06-17

本文系2015-2016年度广东高校共青团与青年工作研究立项课题“珠三角地区高校港籍大学生国家认同与建构路径”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5A007；广东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粤港高校学生参与式民主管理与社会责任养成的比较研究与实践”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61541122。

林逢春，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华侨华人与中国外交、粤港青年问题；宋杰，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主要研究方向粤港青年问题；罗欣，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主要研究方向粤港青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