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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毒患
——以太行抗日根据地禁毒斗争为个案

2016-03-18成永亮

安顺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成永亮

(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晋中030600)



战争与毒患
——以太行抗日根据地禁毒斗争为个案

成永亮

(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晋中030600)

摘要:抗战爆发后,战乱局势致使太行山区原本就存在的涉毒行为日益猖獗,毒品更是泛滥成灾。为此,太行抗日根据地政府在依法禁毒的同时,发动民众,群防群治,使毒品在当地基本绝迹,从而保障了民众身体健康,强化了基层动员,维护了根据地军事安全、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推动了革命战争的胜利进程。

关键词:太行抗日根据地;禁毒斗争;禁毒措施

抗日战争期间,由于历史原因和战乱形势,太行抗日根据地毒品日益泛滥,给根据地造成严重威胁。为此,当地政府坚决贯彻党中央要求,将禁毒作为一项基本政策,在依法铲除烟田,打击制毒藏毒,走私贩毒等行为的同时,引导民众,参与禁毒;发动民众,互助戒毒;武装民众,全面缉毒,使毒品在人民禁毒战争中几无藏身之地。之前,部分学者对抗战时期的个别根据地禁毒斗争已有涉及,有的是从禁毒立法的角度进行分析;有的则将禁毒作为根据地社会变迁中的一面粗略提及。文章拟对太行抗日根据地毒品泛滥的成因和危害进行分析,对当地政府禁毒斗争进行历史还原,以期在深化太行抗日根据地史研究的同时,对当今禁毒工作提供一些历史借鉴。

一、 毒品泛滥的源起

太行山区的毒品贩卖自清代中期就已出现。当时由于民众将鸦片这种毒品作为治病延年的“福寿膏”引入当地,曾经一段时期还将其作为时髦物品来炫耀家境富足。这种社会需求自然催生了最早的鸦片贩卖。两次鸦片战争之后,清政府出台“寓禁于征”政策,鸦片贸易作为“洋药”公开买卖,促使农民开始种植鸦片谋生,更多的商人贩卖鸦片牟利。民国建立后,阎锡山主政山西,曾试图禁绝鸦片,但终归是虎头蛇尾,效果不佳。刘大鹏先生在1921年的日记中写到:“大烟未去,金丹又至,且人多吸食。”[1]可见,不仅旧时鸦片依然存在,而一些新式毒品亦是日益流行。而到了1932年,阎锡山为抵制邻省鸦片入晋牟利和筹措同蒲铁路修建经费,更是不顾之前禁毒法令,暗自以政府行为垄断本省鸦片销售,“并用归绥‘敬业祥烟土店’收购的邻省低价烟土,制成所谓的‘戒烟药饼’在晋销售。”[2]抗战爆发后,日军侵入山西,并借伪山西省政府之手,大力推行其“毒化中国”和“以战养战”之政策。日伪在逼迫农民种植罂粟的同时,还大肆制造毒品,建立销售网点,并由沦陷区平川县份向太行山区等穷乡偏僻迅速扩张,使得毒品犹如日常用品,随处有售,吸食者更是比比皆是。“1942年,太谷县有罂粟田6000余亩,半数民众吸食毒品;榆次田家湾村总共有54 户人家,村民370人,但染有毒瘾的就有30户,123 人。”[3]“潞城县山区某村,竟有四分之一多的村民在吸毒。”[4]

二、 毒品泛滥的危害

人类进入20世纪后,毒品的危害已被各国所警觉,禁毒成为共识,制毒贩毒为各国所不齿。到1936年,全世界仅剩日本一国,以国家行为制毒贩毒。日军侵袭之地,便是毒品泛滥之处,自然太行山区也不能幸免,给当地民众及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第一、 种植鸦片破坏了农业结构,粮食产量大幅减少。抗战期间,日伪强行驱使山西农民种植罂粟500余万亩,占全省全省可耕土地的十分之一强,粮食作物减耕和粮食产量减少。而在中共政权对太行根据地该领域问题进行强力干预之前,这种情况自然也很严重。“榆社、武乡、左权、襄垣等县的粮食亩产量由抗战前的131斤下降到1941年的123斤。”[5]根据地的粮食减产,加剧了农村经济凋敝,极大的影响了根据地民众的生活所需和政府的公粮征收。

第二、吸食毒品摧残了民众身心,无数家庭倾家荡产。吸毒会使人体质下降、免疫缺失,未老先衰,严重威胁民众的生命健康。针对当时根据地吸毒蔓延,人数增多的情况。“《解放日报》于1942年 8月 26日,发表了题为《烟毒与苛政》的署名文章。指出,如果烟毒照此横行的话,日本法西斯未到,我们自己就已亡国灭种!”[6]吸食毒品在危害健康,消弭抗战斗志的同时,还使根据地民众逐渐滑向贫穷,甚至是破产。大多“瘾君子”因为毒资日少,都经历过从“开灯”到“吞泡”再到“吞生”的过程,这也是家境衰落、倾家荡产的过程。“据1944年榆次3村的调查结果显示:因长期吸毒而破落的农户所占比例大约在15%-20% 之间。”[7]

第三、吸食毒品破坏了社会秩序,劳力和兵员不能保障。根据地吸毒人群的存在,也就衍生出诸如乞丐、娼妓、小偷等为数不少的不良行为者,进而败坏了社会风气,恶化了社会秩序。“长子县富足之地鲍店镇,就有30余户人家因吸食毒品资财耗尽、典妻卖女。有的沦为乞丐,有的卖身为生。特别是,该镇大户薛城则,因吸毒倾家荡产,披麻乞讨,后被日军押到煤窑做苦力而死。”[8]“潞城县在1941年侦破的42起偷盗案中,因吸毒作案的就有28起,所占比例为66.7%。”[9]太行根据地的青壮年本应是当地从事农耕和参军抗战的生力军,但是沾染毒瘾后便成了萎靡不振的烟鬼,劳动能力丧失。这样,他们连最基本的农业生产都无法参加,更不用说去参加对身体素质要求更高的武装部队了,最终影响了根据地农业劳力和军队兵员的补充。据当时“对太谷县山区六村157名吸毒者的调查发现,16-50岁的青壮年所占比例达到了88%。”[10]

第四、走私毒品造成财富外流,军事安全受到威胁。根据地吸毒者将一生积蓄通过毒品走私贩子,购买日伪毒品吸食,致使大量财富作为毒资流向沦陷区,进而加剧了根据地的财政困难。“仅以晋中地区为例,当地群众每年购食日伪毒品的花费就在2000多万元以上。”[11]同时,这些走私贩子中夹杂着日伪间谍和特务,并由他们引诱或胁迫吸毒者变成汉奸,在根据地散布流言,盗窃情报,制造混乱、威胁安全。甚至有的还诱使根据地干部沾染毒瘾,走向腐化堕落,毒化了革命政权,玷污了党的形象。比如,“寿榆县的邵文村,包括村长,自卫队指导员和中队长都在烟贩子的影响下开始吸毒,逐步贪污腐化,勾结汉奸欺压群众。”[12]

三、太行根据地的禁毒措施

日益泛滥的毒品,严重威胁着太行抗日根据地的民众健康、农业生产、财政收入、社会秩序和军事安全等。为此,根据地政府在依法严打的同时,组织发动群众展开了一场深入持久的人民禁毒斗争。

第一、根据地政府将全面禁绝毒品作为基本政策的基础上,颁布法律、条规严厉打击涉毒行为。

抗战爆发不久,中共北方局书记刘少奇同志就在《抗日游击战争中各种基本政策问题》中明确要求“各根据地禁止鸦片、烟土等毒品”[13]。此后,包括太行区在内的各抗日根据地政府均将禁毒作为最基本的政策之一。随着抗战形势的变化和日伪毒化抗日根据地的强化,中共中央北方局“于1939年6月,再次强调要坚决禁绝根据地毒品。”[14]太行区坚决贯彻此项指示,随即在当地展开了查禁毒品,反对毒化的斗争。“1941年7月,新成立的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在进一步明确粉碎日伪毒化和奴化政策的基础上,又于当年7月和次年12月先后颁布了边区《毒品治罪暂行办法》和《查获烟土暂行办法》 。”[15]这样,太行根据地各级政府在党的领导下和人民军队的支持下,依法依规、科学有效地展开了禁毒工作,并逐渐引向深入。

首先,铲除烟田、严禁制毒和吸毒。太行根据地建立伊始就明令禁止当地农民种植罂粟。在抗战进入最为艰难时期,更是积极响应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号召,“于1941年再次开展‘拔烟苗运动’,铲除烟田改种粮田,粉碎日伪毒化企图。”[16]在此基础上,依据《边区毒品治罪暂行条例》,严厉打击制造毒品和吸食毒品行为。对于制毒者,明确处以死刑, 并没收其财产。对于吸毒者,限其于1941年9月1日前,以村为单位逐一登记,自登记之日起限期戒除毒瘾,并依年龄段限定戒除期。比如:“25岁以下的,限期3个月;25-40岁的,限期6个月;40岁以上的限期9个月。超期未戒者,劳役1年,罚金3000;复发超过3次者,处以死刑。”[17]同时,为使吸毒者尽快自动戒绝毒瘾,诸如武乡等地还分片设立戒烟所。据统计“当地设有戒烟所6个,共有4113 人在教育和医疗帮助下戒除毒瘾,改邪归正,到抗战结束时,全县吸毒者基本绝迹”。[18]通过严厉打击和强制戒毒,根据地种毒、制毒和吸毒现象基本根除,就连处于游击区的太谷县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在1942年,仅半年时间的严厉禁毒,就使该县的‘瘾君子’比例由15%下降到1.5%,之后更是基本消失。”[19]

其次,从重从严,惩处贩毒和藏毒罪行。毒品成灾与不法商人的贩毒、售毒和其他人群的包庇、藏匿密切关联。为此,根据地政府坚决贯彻党中央关于“依法没收毒贩毒品,枪毙毒犯,惩处胁从”[20]的指示,严厉打击和惩处根据地贩毒藏毒行为。如,“1940年,涉县抗日政府在该县更乐村对查获的5名贩毒者执行了枪决。”[21]“1942 年,太行根据地政府在林县不仅侦破了‘漳北毒案’,还在该县任村兴隆烟厂查获大量藏毒。据查,不仅有周边民众,甚至还有个别返乡军人也在包庇、藏匿之列。根据地政府依法对涉案首犯处以死刑,严惩了从犯。”[22]同时,鉴于根据地政府干部、军人和教师地位特殊,如若他们涉毒,将产生比普通群众更为严重的危害和恶劣的影响,所以在《边区毒品治罪暂行条例》中明确规定,只要上述人群参与毒品犯罪,以最高刑罚判处,比如“公职人员包庇毒贩,接受毒品贿赂或纵容他人犯毒者,一律处以死刑”[23],这样严厉打击了利用职务涉毒的犯罪行为,避免了根据地情报泄露等,进而维护了根据地的安全。

最后,严防死守,控制区外毒品流入。日伪、特务、汉奸勾结毒贩向根据地走私烟土组织严密、花样繁多、行踪诡秘,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有的藏毒于箩筐底部,有的藏于毛驴耳中,有的藏于掏空的瓜果和石磨当中,还有的藏于自己肛门或死婴体内......并且是单线联系,昼伏夜行,踪迹不定。为此,根据地政府协调当地公安、工商、税务等部门联合行动、严防死守。特别是,针对通往游击区和沦陷区的交通要道、关隘要塞派驻缉私队,设置流动岗、检查站,在稽查违禁货物贸易的同时,重点盘查外线贩运而来的毒品,打击敌对势力的毒化企图,构筑起了防止区外毒品流入根据地的前沿阵地。

第二、根据地政府在组织发动群众禁毒的基础上,采取各种措施群防群治。

根据地在以政府行为,依法对种植、贩运、销售、藏匿、吸食毒品等不法行为进行强行打击的同时,又十分注重依靠当地群众禁毒,从实际出发,群策群力最后达到群防群治的良好效果。

首先,在宣传教育的同时,实行奖惩结合政策,引导普通群众参与禁毒。根据地政府利用《新华日报》等报纸杂志和冬学、新剧等文教形式,大力宣传大烟等毒品的危害,并动员大家充分使用自己参与查毒禁毒的权利,联合一致,改造烟鬼,抓捕烟贩。比如“林西县妇女会制定《禁毒公约》,发动‘戒烟运动’,村村效仿,教育和监督改造‘烟婆子’。”[24]这样,使吸毒者感受温暖和关怀的同时,在精神孤立中痛改前非。为进一步激励民众参加禁毒斗争,根据地政府采取奖惩结合的办法。“1942年,襄垣县抗日政府明文规定:对于举报或协助抓捕贩毒之人,奖励毒资的10%;太谷县抗日政府则明确规定:吸毒者出售土地时,必须由政府审查批准方可,以防其卖地吸毒;遇有春荒或到春耕,政府不给‘料子鬼’救济和贷款。”[25]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根据地政府对假借举报而栽赃陷害他人者一律依法严惩。

其次,在全员动员的同时,发挥群众武装作用,进一步打击毒品走私。在动员根据地民众自觉开展禁毒斗争,根除辖区内毒品滋生土壤的基础上,继续组织发动群众,特别是发挥群众武装的作用,打击毒品走私,杜绝区外毒品流入根据地造成危害。1942年,彭德怀副总司令针对当时的毒品走私,明确要求各级政府要从之前的政府一线式缉毒,向群众性纵深缉毒发展。而各地的民兵、自卫队、妇救会、儿童团也都应担负起协助政府缉毒的责任。还特别指出在敌我争夺的游击区,若不发动群众,贩毒就不能肃清。于是,各级政府广泛动员社会各阶层加入到打击毒品走私的第一线:妇救会发动各村妇女劝说家人不要吸毒,更不能走私贩毒;儿童团的孩子们则随时报告自己在放哨、站岗、查路条时发现的可疑情况;民兵、自卫队更是群众稽毒武装的生力军。“黎城民兵仅在1941年5月清查户口、查店和执行警戒任务时就发现毒品62次,破获烟案23件,收缴11包料面和18担烟土。武安县阳邑镇自卫队和磁武县武工队则在1942年的夏季行动中共缴获大烟土16斤半,料面5钱。”[26]

综上所述,太行抗日根据地面对日益严重的毒患,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军民的协同下,以法律为武器,以人民为主体,全员动员,全民禁毒,较短时间内打赢了这场人民禁毒战争,实际控制区内涉毒行为基本消失,区外流入毒品得到遏制。从而粉碎了日军“毒化中国”的企图,提高了民众身体素质,节约了社会财富,强化了基层动员,维护了根据地的军事安全、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为革命战争的不断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禁毒斗争提供了宝贵经验。

参考文献:

[1]刘大鹏·退想斋日记[M].乔志强标注,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287.

[2]石玉新,徐俊元等·近代中国烟毒写真[M].上卷,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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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潞城已成毒世界[N].新华日报,1942-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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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焕南·烟毒与苛政[N〗解放日报,1942-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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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党史教研室·刘少奇抗日游击战争中各种基本政策问题 (1937年10月12日),中共党史参考资料8册[Z].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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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魏宏运·华北抗日根据地纪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462.

[17][23]韩延龙,常兆儒·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根据地法制文献选编(第3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122、123.

[18]武乡县志编纂委员会·武乡县志[Z].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449.

[19][25]太谷县志编纂委员会.太谷县志[Z].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601、598.

[21]涉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涉县志[Z].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845.

[22]王荣花.中共革命与太行山区文化的变迁(1937-1949)[D].河北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论文,2011:5.

[24]河北档案馆·林西县城厢区东兴村发动妇女工作经验(1944年),档案号:520-1-863-14-9.

(责任编辑:郑朝彬)

The War and the Drugs Hazard——To Analyze the Drugs Case that Happened in the Taihang Anti-Japanese Base

Cheng Yongliang

(Jinzhong Normal School, Jinzhong030600, Shanxi, China)

Abstract: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 war situation is more bad,and the drug-related behavior situation is more rampant in the Taihang mountain ,and the drug is overrun. To this end, government controls the drug 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 in the Taihang Anti-Japanese base areas. At the same time, people or materialize, forbid the drug in the local basic, so as to safeguard the public health, to strengthen the grass-roots mobilization, maintain the military security of the base areas, and develop social stability and economic, and promote the revolution victory of the war.

Key words:Taihang Anti-Japanese base areas, anti-drug struggle,anti-drug measures

收稿日期:2016-03-10

基金项目:山西省教育厅高校教学改革重点项目“基于山西文化产业发展战略的山西历史文化系列教材建设研究”(项目编号:JG2012006)中期成果。

作者简介:成永亮(1981.09~),男,山西文水人,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中图分类号:K26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507(2016)03-0106-04

历史学·经济学·政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