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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恩美笔下的中国传统家庭伦理观研究
——以谭恩美作品《喜福会》《灶神之妻》《接骨师之女》为例

2016-03-17

安徽工程大学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谭恩美福会喜福会

张 芳

(安徽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谭恩美笔下的中国传统家庭伦理观研究
——以谭恩美作品《喜福会》《灶神之妻》《接骨师之女》为例

张 芳

(安徽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喜福会》《灶神之妻》和《接骨师之女》通过对几代人围绕母女关系展开的情节的描写,表达了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在异质文化语境下对中国传统伦理观的思索.从封建制婚姻伦理、封建家长制等方面分析作家由于特定历史原因在呈现中国传统伦理形象方面存在的偏差,同时也指出作品中塑造的中国传统伦理的正面形象,客观上有利于中国伦理形象在世界舞台的塑造,也有助于加深读者对谭恩美作品的解读,启示读者客观冷静地看待其作品中应用中国传统文化的意图.

谭恩美小说;中国伦理形象;异质文化

著名美国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因擅长于创造跨文化题材的文学作品为读者所熟知.她的第一部作品《喜福会》刻画了四对母女的矛盾冲突、爱恨情仇和进退两难的困境,在美国文坛造成巨大轰动.第二部作品《灶神之妻》以母女二元对立为中心,进一步探讨了婚姻、平等自由、文化融合等问题.第四部小说《接骨师之女》讲述了母女三代命运截然不同而又一脉相承的故事,深刻反映了谭恩美创作中表现出的强烈的家族意识,提出了传统的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碰撞时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通过细读这几部作品,不难发现道德关怀和伦理追求正是谭恩美创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以作品中的中国传统伦理因素为切入点,通过分析三部家族式小说中主人公对待女性问题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窥视作者的中国传统伦理观,及由此向异质文化读者呈现的中国伦理形象.

1 谭恩美的传统伦理体验

谭恩美的小说主题离不开中国移民流散到美国的家族故事,并一直延续母女感情纠葛.小说内容来源于现实生活,与作家本人的家庭生活密切相关.谭恩美有着离奇的家族史,其外婆早年丧夫,后被强奸,不堪屈辱,自杀身亡;这一幕幕被年幼的谭黛西——谭恩美的母亲亲眼目睹,她仿效母亲,曾多次试图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切都对年幼的谭恩美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她六岁时割腕,并非想自杀,只是身上遗传了母亲悲观的基因.

谭恩美十五岁时悲剧再次降临,父亲和哥哥一年内病逝,母亲带她移民瑞士,在此期间谭和母亲冲突不断,因此在其作品中经常可以看到华裔美国母亲不融入西方文化的场景.谭16岁时与被军队开除的德国人相恋,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母亲曾用刀指着她的喉咙,逼她放弃[1].母亲对谭恩美寄予重望,她却用弃医从文对抗母亲的望女成凤.后来母亲告诉她,自己在中国大陆还有三个女儿,这让谭恩美感到震惊,也为《灶神之妻》的创作带来了灵感.她于1987年陪同母亲来到中国,与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相认,这次经历使这对母女冰释前嫌,也促使她完成了《喜福会》的创作.

病故的母亲和自杀的外婆一直是谭恩美创作的灵感所在.《接骨师之女》的前言:冥冥之中,在我写最后一稿的时候,有两位影子作家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这个故事的核心来自我的外婆,讲故事的声音属于我的母亲[2].谭恩美根据自己真实的母女关系体验,在作品中将母女冲突描述得惟妙惟肖.作为第二代华裔

2 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悲剧

2.1 非自主性婚姻

谭恩美作品中的母亲几乎都亲身经历了封建婚姻的迫害.《喜福会》中,安梅的母亲,丧夫后起誓要做贞妇,但被骗失身并当上姨太太,在“一女不嫁二夫”的封建社会,被当时的社会所唾弃,忍辱偷生数年后自杀身亡.龚琳达十二岁时便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童养媳,在“三从四德”的束缚下当牛做马,默默忍受着尖酸刻薄的婆婆和年少无知的丈夫的欺凌.《灶神之妻》中雯妮的母亲因外婆的逼迫,被迫放弃自己的恋人,嫁给一把年纪的富商,成为“第二个二姨太”,开启了牢笼般的生活模式.

谭恩美笔下的母亲都是弱势群体,在封建婚姻中处于被蹂躏的地位.更糟糕的是她们的下一代,在美国出生的女儿,也深受封建婚姻制度的影响.《喜福会》中安梅的女儿露丝为了丈夫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前途,在婚姻中失去自我,久而久之丧失了话语主导权.映映的女儿丽娜崇尚自由平等的婚姻,试图在与美国白人哈罗德的婚姻中践行这一理念.两人婚后财产独立,平摊账单,丽娜在婚前就帮助哈罗德打拼事业,最终他拥有自己的公司.虽然对公司的贡献是对等的,然而丽娜只能得到他七分之一的工资,其感情也陷入深深的迷惘中:这么多年,我得到些什么呢?或许当初,我们根本不该结婚[3].他们的婚姻基础就像她家的细花瓶,一碰就会碎.然而深受母亲影响的丽娜含蓄、隐忍,从不向丈夫表达自己的不满.

以家庭为本位的中国封建社会,婚姻的目的在于满足家庭需要.谭恩美的作品通过向读者呈现一桩桩失败的婚姻,批判了中国封建制度下婚姻观中的非自主性原则、夫妻义务单向度原则等,进而揭露了封建制度束缚下广大女性的困顿.

2.2 专断的家长制

代际关系尤其是母女关系是谭恩美作品的主旋律,而父母对子女的封建专制以及由于两代人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情感体验的不同而引发的隔膜与冲突也是其一贯突出的主题,这种代际关系因此成为最重要、最值得研究的课题.在《喜福会》《灶神之妻》和《接骨师之女》三部小说中也得到了深刻的印证.两代人之间隐约地出现了一系列几乎难以逾越的屏障——时间、经历、价值观以及语言,这种隔阂的结果是两大阵营做好了战斗的姿势[4].

《喜福会》中,由于母亲期望太高,与女儿冲突的例子比比皆是.精美的母亲素云对女儿寄予重望,为女儿取名“精美”,寓意“尽善尽美”.在证实女儿既成不了明星也不具备高智商后,希望女儿在钢琴方面有所造诣,靠打扫卫生作为交换,请人教女儿弹琴,还不顾生活拮据为女儿买钢琴.然而,精美并不喜欢学钢琴[4].吴素云望女成凤心切,不顾及女儿的感受,人才未培养成,反而助长了女儿的逆反心理,也使得女儿拒她于千里之外.《灶神之妻》中,雯妮用中国传统方式教育珍珠,教导其言行,限制她的交际,企图将女儿培养为一名完美的女性.然而这一切对于“美国人”珍珠来说荒谬可笑,甚至不可理喻.她们是相互疼爱对方的,但彼此间却隐瞒着太多的秘密,珍珠甚至连自己身患重疾都不肯告诉母亲.正如珍珠所言:我感到我们之间有巨大的鸿沟,使我们无法分担生活中的许多重大的事情[5].

封建伦理道德的熏陶下,父母自恃有操纵儿女生活、控制儿女思想的权力,子女则有绝对服从父母的义务.《喜福会》中吴素云凭自己的意愿,妄加规划女儿的人生,却从不顾及女儿的想法.《接骨师之女》中露丝的母亲茹灵性情古怪,禁止女儿玩滑梯,女儿却以最危险的姿势溜滑梯,以此回击母亲的独断专行.茹灵为了解女儿动向偷看女儿日记,女儿却认为母亲犯下了非法入侵的大罪,甚至在日记中写道:你动不动就喊着要自杀,那为什么从来就只说不做呢?我倒希望你快点动手[2].母亲看了日记后竟真的从窗子跳出去,可想而知,当母亲读到女儿对自己这样恶毒的语言时是怎样的绝望和心灰意冷.

谭恩美作品中的母亲或是专断独行,以粗暴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女儿;或是离家出走,为了自己的幸福置儿女于不顾.她们无一例外,都缺席儿女成长的过程.《喜福会》中许安梅的母亲在丈夫死后便很快成为姨太太.尽管这并非她本意,但她年幼的儿女被丢给亲人抚养,姐弟俩寄人篱下,相依为命.《灶神之妻》中雯妮的母亲崇尚自由,追求新生活,她撇下六岁的雯妮,与真爱私奔.可怜的小雯妮一直不相信母亲会离开她,她整整三天没有离开屋子,母亲的离家成为她一生的情结,她总是在等着,她相信,门随时都会飞开,她母亲一定会进来[5].

3 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温情

谭恩美对东方家族史和血脉史的书写强烈鞭挞了中国封建制度下的传统伦理,控诉了对女性的迫害和束缚,也满足了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难免具有东方主义之嫌,但作品中字里行间也渗透着中国传统伦理的积极因素.

3.1 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接骨师之女》中露丝时时处处以家庭为中心,在家庭矛盾中做出妥协和让步,一个贤良淑德的传统东方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她的善良与爱心感化了亚特和继女,在与亚特同居十年的生活中,虽无法律婚姻关系,但露丝默默奉献着,她负责照顾亚特前妻留下的两个女儿,做家务并担负家里的大部分开销.对于露丝的牺牲,他们都已习以为常,也不懂得珍惜.然而,露丝因母亲生病搬去与母亲同住,他们才渐渐意识到露丝的好与难能可贵,他们不能没有露丝.露丝对继女无私的爱得到了回应,爱将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也暗示了西方文化对于传统中国伦理观的认可和欣赏.

3.2 甘愿牺牲的慈母孝女

由于代际、文化差异等原因,谭恩美作品中的母女矛盾普遍存在.但是母亲对女儿天然的、无条件的爱是不可忽视的.而女儿在关键时刻的温情相伴,也体现了百善孝为先的中国传统美德和家庭本位的思想.《接骨师之女》中,宝姨对茹灵的爱就是个极佳的例子.宝姨命运多舛,女儿成为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她忍辱偷生,对其呵护有加.当茹灵执意要与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张家儿子成亲时,宝姨以死保全女儿,她的自杀是对母爱的终极诠释.

茹灵和自己女儿的关系几乎是宝姨和茹灵母女关系的重演.茹灵禁止女儿参加一切有危险的活动以及偷看女儿日记,都引起女儿强烈的反感,然而女儿在母亲的影响下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孝顺母亲.茹灵的女儿露丝在与亚特相处中,得知母亲生病,不顾与亚特的感情危机,她毅然搬来陪母亲同住,必要时她也会为了母亲牺牲自己的幸福[2].《喜福会》中,吴精美与母亲曾经有着激烈的矛盾,明知那对双胞胎姐妹是母亲的心病,在一次与母亲的争执中故意说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就像我那两对双胞胎姐姐.在母亲去世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口舌之快给母亲带来了多大的创伤,到中国寻找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母亲在战乱中失散的双胞胎女儿),并向她们讲述母亲的故事,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4 谭恩美作品中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跨文化解读

谭恩美在小说中对旧中国封建家庭和美国华裔代际亲情以及婚姻关系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描写,其目的并非单单为了表达情感,其中包含有大量的伦理因素.谭恩美作品中塑造的中国伦理形象大都是束缚和迫害中国妇女的封建制婚姻、压抑和独裁的封建家长制度等,完全忽略了中国传统伦理积极的嬗变,令西方读者不禁感慨中国封建文化的落后和令人窒息.这种对中国伦理形象诸多失真的刻画、消极方面的局部放大,令中国读者无法接受.事实上,对于华裔美国作家而言,故国永远不可能被完全重现,但又不得不重拾与重写故国,他们常依据自己的族裔身份确立自己在美国的独特话语[6].

然而,不堪回首的历史是无法抹去的,关键在于该报何种心态来认识自己、审视自己.面对中国传统文化,以谭恩美为代表的新一代华裔女作家采用了与父辈们截然不同的文化视角:批判、审视、反思中国文化,揭露传统文化中的负面因素成为了她们作品的主题.

这类“自揭伤疤”式的文学创作在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饱受批评家的责难.然而在对文化层面进行思考和探索的同时,国内文学批评家往往忽略了几个现实问题:一是作品中所揭露的男尊女卑、婚姻非自主原则等糟粕文化是否存在,是否值得批判;二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新一代华人后裔生活在与父辈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里,平日里耳濡目染的是美国文化,而非孔孟经典.自然而然,年轻的一代是以独特的生命体验和观物视角关注着中国文化传统和习俗.

尽管谭恩美的作品以批判、审视、反思中国文化为主要视点,充斥着浓重的苦涩味,但其小说也为西方读者认识中国提供了一个窗口,且字里行间也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中国传统伦理中的积极因子,如舍己为人、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母慈子孝、长幼尊卑的中华传统美德等.同时,她的作品中也有冲破世俗的桎挎、勇敢追求幸福的女勇士,如《接骨师之女》中的宝姨,虽然这样女勇士的出现不能说是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内在发展必然,但是这样的女勇士确实在中国传统的家庭中时有发生,它真实地反映了在传统家庭伦理中的中国女性的多样性.

谭恩美的作品从伦理的角度审视着中国传统文化在异质文化背景下发生的碰撞与融合,引起了美国华裔、族裔及白人读者的极大兴趣,对于中华文化在跨文化语境下的传播与弘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当抛开狭隘的民族主义自尊心分析作品的视角时,不仅能促进国人对传统文化的认知,亦促进了对自身的反思.毕竟,这种自我审视、自我反思对当代中国的文化建设是十分必要的.

[1] Amy Tan.The Opposite of Fate[M].London:Haper Collins Publishers,2003.

[2] 谭恩美.接骨师之女[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3] 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London:Vintage Books,2013.

[4] Grace,Helena.Negotiating Identities:An Introduction to Asian-American Writing[M].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2002.

[5] Amy Tan.The Kitchen God's Wife[M].New York:Penguin Group,2006.

[6] 吴贵武.谭恩美小说中的中国形象及成因探究[J].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15,31(7):95.

Present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Ethical Image in Heterogeneous Culture Exchange——A Case Study of the Joy Luck Club,the Kitchen God's Wife and the Bonesetter's Daughter by Amy Tan

ZHANG F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Huainan 232001,China)

The Joy Luck Club,The Kitchen God's Wife and The Bonesetter's Daughter express the Chinese American writer Amy Tan's thought about traditional Chinese ethics in exotic atmosphere by developing the narration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other and the daughter of several generations.This study aims at the analysis of the deviation of the writer due to historical reasons when presenting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ethical images from such aspects as feudal marriage ethics,feudal patriarchy and so forth.Similarly,it points out that those novels convey the positive imag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ethics which not only benefits the shape of Chinese ethical images on the world stage,but also helps the audience comprehend Tan's works more profoundly and inspires them to consider the writer's purpose of the applic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s in a calm and objective way.

Amy Tan's novel;Chinese ethical image;heterogeneous culture

I106

A

1672-2477(2016)06-0087-04

2016-04-09

安徽理工大学青年基金资助项目(QN201439)

张 芳(1985-),女,安徽淮南人,助教,硕士.美国人,和其他华裔美国作家一样,谭恩美在传统伦理的体验中经历了身份困惑、文化冲突、价值缺失,到最终重新定位自己,找回自我价值,并寻求文化间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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