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的余韵——略论《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萧红传》
2016-03-16冯韬
冯 韬
(九江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西 九江 332005)
“洛神”的余韵
——略论《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萧红传》
冯韬
(九江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西 九江 332005)
摘要:随着人们对于萧红作品的重视,关于萧红的传记也多了起来,2010后新出现的萧红的传记就有近十种,《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萧红传》是其中一本较有特色的力作。这本传记恰当处理了文学与学术关系,实现了传记的可读性与严谨性的平衡,较好地把萧红的作品与其人生结合在一起,体现出了作者对萧红作品特点的精准把握,以及良好的艺术素养。
关键词: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可读性;严谨性;立体表述
“30年代的文学洛神”萧红,以其独特曲婉的女性人生经历与灿若流星般的文学创作,为现代中国文坛留下了一个永恒的、鲜明的文学符号,在她天才式的文学作品之后,隐藏着一生的心路历程。于是,深刻理解萧红本人的存在,就理所当然地成为研究萧红作品的一个重要方面。而传记,以其真实性、选择性使传记的对象呈现出富有鲜明特征的存在。因此,在萧红的研究中,一批学者就通过书写萧红传记的方式深入萧红本人和其文学的世界。关于萧红的传记已经有近二十多种,特别是到了2010年后,新出现的关于萧红的传记就有多本,并且出现的时间十分集中,如2010年有广东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叶君所著的《萧红图传》,2011年有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葛浩文的《萧红传》和哈尔滨工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刘乃翘的《萧红印象》。2014年更是萧红传记写作集中发生的年代,有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王臣的《我们都是爱过的:萧红传》,现代出版社出版的垂青的《穿过爱情的漫长旅程:萧红传》,中国友谊出版社出版的风约湘君的萧红传《愿你已放下,常驻光阴中》,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桑妮的萧红传《红尘大梦,浮世成伤》,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邹经的萧红传《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萧红传》(下称《灰烬》)。这些传记各有特点,各具特色。而《灰烬》则以其作者的女性视角、敏感的心灵、丰富的史料知识以及长于叙事的技巧呈现出其别有风味的品质。在这部作品的众多品质中,有三点最为引人注目:对文学与学术关系的恰当处理,从而实现了传记的可读性与严谨性的平衡;对萧红作品与人生的完美叙述,实现了文学作品与作家人生的立体表述;对萧红作品特点的精准把握,体现出传记作者良好的艺术素养。
一、可读性与严谨性的理想平衡
文学与学术虽然都追求真实,但是两者所取的理路显然不同,文学主要通过恰当的形象来实现,而学术则是通过严谨的理性分析来达到这一目的。因此,文学和学术在形式上往往成为矛盾的存在。不过,在传记这一特定的文体中,这种形式上的矛盾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弥合。一方面,传记文学因人物的事迹与材料的丰富,从而使人物的形象具体可感,体现出较高的文学性。另一方面,在材料的运用上,多是人物生平所经历的事情,这些材料与人物的生平发展轨迹相对应,具有真实性,从而体现出学术的严谨性。作为传记作者,往往在这两个方面进行取舍。有的学者力图最大程度地追求还原人物的现实真实性,在写作时更多地依据材料的组合。而另一些学者的重点则在统摄材料的基础上,偏重于传记的可读性。两种方式侧重虽然有所不同,但并无孰优孰劣的区别。既具有丰富的材料,同时又具有很好的可读性一直是传记文学所想达到的理想状态。
很显然,《灰烬》这部作品力图在学术与文学之间找到一种很好的平衡。作者在《后记》中说:“书中没有凭空虚构的任何故事,所有内容,均有文本、史料依据。个别地方,则属于文本、史料的逻辑延伸。本想附上引文、考证、辨析的注释,但若如此,怕是要成为一部学术著作了。此书不想做成评传或博士论文,只展现思考的成果。考虑到可读性,我删去了全部注释,必要的辨析,已内化为文本。”[1]2从传记的可读性来看,这部作品很显然达到了目的,人物形象鲜明,全书读下,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与此同时,从这部书的内容来看,这些故事是真实可信的,出自于史料的,已经体现出作者认真把握材料并加以娴熟运用的特点。言之有据,叙之有依,史料与人物经历紧密相扣。内容并没有因为缺少注释等学术论著所具有的形式而失去其内容的严谨性,而是在具有可读性的同时,体现出强烈的学术意味。
如在萧红小说《生死场》的命名上,作者就采取了让史料说话的方式,进而在可读性之中体现出严谨性。作者从鲁迅1935年10月20写给二萧的信中得知,萧红的作品在准备付印时取名“生死场”。作者也举出了萧军1948年9月30日在信简中的注释:“《生死场》的书名也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好像是胡风给想定的。”作者同时也指出,萧军在1947年的回忆录中提到,“这小说的名称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在思索,研究了一番,最后还是由我代她确定下来,定名为《生死场》。”作者最后采取的态度是,“不知是记忆出现错误,还是其他原因,萧军一会儿说是自己定的,一会说是胡风给想定的。”在上述材料的基础上,作者作出了合理的推理:“或许是这样。胡风想出了这个书名,鲁迅写信也说这个‘名目很好’,萧军便自作主张地‘代为确定下来’。”[1]168—169
上述内容作为传记的历史事件,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同时也具有相当强烈的学术色彩。作者在相关的问题叙述上,立场公正,使材料不仅成为体现人物形象的坚实存在,而且也成为说理的重要依据。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作者对小说取名进行了客观叙述,并作出了合理的推断。这样兼顾可读性与学术性的立场与叙述方式,贯穿着这本书的全部,成为这部书的重要特点之一。
二、文学作品与作家人生的立体表述
对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人物作传与对一个纯粹的历史人物作传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对于纯粹的历史人物作传,作者只要真实叙述与这个人物相关的主要事迹,在叙述的同时体现出人物的特点,就可以很好地完成人物的传记。但是对于从事文学创作的人物作传,事情显然要复杂一些。一般说来,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心性都十分敏感,对生活的感知度很高,如何在传记中进行准确把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为了准确地把握住萧红这个人物性格的形成,以及其独特的人生与文学创作,《灰烬》显然坚持了一个较为传统的,并没有直接言说的观点,即把萧红的人物性格的形成以及其文学创作与其存在的社会关系紧密联系地一起,从她成长的社会关系的角度,精心选择具有代表性的人与事,把握住萧红性格形成与影响其创作的之间的关系,进而形成了萧红的文学作品与其人生之间的对应。从形式主义的观点来看,这似乎值得推敲,因为形式主义更多地强调作品本身,对于作家本人的事情并不十分关注。《灰烬》的作者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然,我们不必认定小说里的‘我’是作者本人。但萧红的确是将自己的感情与生命借了一部分给‘我’”[1]13。这个理由是充分的,从萧红的人生经历与其创作的作品来看,萧红作品中人物的经历的确与其本人的经历是相似的,甚至可以说,萧红是在用小说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人生。
平心而论,《灰烬》在萧红性格的形成、人生成长及其与文学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上表述得相当成功。童年的经历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养成与成长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灰烬》通过叙述萧红童年与其祖父之间关系,揭示出萧红心中爱的培养,及对最真切的人伦之乐的体验。“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祖父,后园,我,这三样是一样也不可缺少的了。”与祖母之间的关系让萧红初次感受到了人心的可畏。在与父母的关系上,体现出了萧红童年对于家庭的看法,“母亲的恶言恶色,与父亲的冷淡,一同留在了萧红童年的记忆当中”[1]14。对于后母的看法,作者则是借用了萧红自己的描写:“客气是越客气了,但是冷淡了,疏远了,生人一样。”对于萧红的家,作者在叙述中借用了《呼兰河传》中的句子,“我家是荒凉的”。《灰烬》在重点叙述这些关系时,并不是仅仅通过萧红本身的事件加以叙述,而是结合了萧红的众多作品,如画作《劳动者的恩物》,文学作品《呼兰河传》《小城三月》《一九二九年底愚昧》《家族以外的人》《感情的碎片》《生死场》《蹲在洋车上》等。
正是借助于史料与文学作品,《灰烬》虽然没有明说,却在客观上给人们展示出了萧红性格的童年烙印,对爱的渴望、独立的思考、对世事的敏感、对自由生活的向往、热爱学习等。萧红的这些性格构成元素,在其后的人生,如求学、情感生活、生活经历中都得到了一一体现。如也正是在这一点上,《灰烬》的叙述一开始就在客观上为萧红一生的遭际埋下了性格上的线索,这一线索直接贯穿了萧红生活的方方面面,又通过萧红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得到不断地呈现。《灰烬》显然注意到了萧红个人与其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之间异乎寻常的对应关系,把萧红的作品有机地联系进对萧红的叙述中,把现实中的人物与文学作品中人物之间关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方面使人们能更加深入地理解萧红作品中的人物所承载的社会现实;另一方面也使萧红的形象更加真实,使人们对萧红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从而进一步揭示出萧红的人生遭际与艺术理路之间的互涉关系。
很显然,针对萧红这一特定对象,把其人生遭际与其文学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特别是在对萧红童年的叙述中就采用这一方式,使《灰烬》摆脱了自传一般采用的纯粹以时间为顺序的表述。在以时间为顺序的表象形式之下,确立了以人物性格发展为主的传记叙述方式,使萧红的人生、性格、文学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关于萧红的立体式表述,在这一点上,颇具特点。
三、图像与叙事的准确把握
在《灰烬》的众多叙述特点中,有一点能特别体现出传记作者对于萧红文学作品的敏锐把握,即萧红作品叙事中所体现出来的图像性。文学与图像作为两种古老的艺术表现方式,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从古至今被很多学者关注,在艺术的表现上,两者之间存在着十分深刻的互涉关系。
中国的诗论中存在着大量的对于诗歌与图像之间关系的表述,如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等。诗歌中对于意境的强调,本质上就是对于诗中所呈现出来的图像性与所要表达的意义之间关系的一种强调,即在强调诗歌意义完美的同时,也注重诗中可视性元素的存在。同样,在叙事型的小说中,图像性的元素也得到人们的关注,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场景。场景按其在叙事文学中出现的方式可以归为三类:一是肖像式场景,二是意境式场景,三是生活式场景。场景产生的可视性效果,或者说图像性的效果在于它有效地改变了阅读者的方法,使人们的阅读从时间线条进入到空间之中,进而产生“凝视”的效果。在萧红的小说中,肖像式、生活式的场景大量存在。如《看风筝》中刘成的父亲在冰冷的夜色中依着电线杆的形象[2];《生死场》《马伯乐》中的“麦场”“屠场”“车站”等众多的场景。茅盾对于《呼兰河传》的评说更说明了这一点,他认为《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的小说,而……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学者们认为萧红小说文体上的独特性在于她的“小说散文化”。无论是茅盾所说的“多彩的风景画”,还是学者们所认为的“小说散文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与萧红小说中大量存在的场景有关。场景改变了叙事的节奏,场景的内容呈现如同图像呈现于人们的眼前,使其作品的叙事有别于传统的相对紧凑的叙事。
《灰烬》无疑对于萧红小说中的图像性特点把握得十分准确。“萧红并非不喜欢绘画而把全心献给文学,她是把绘画放进了自己的文学里。”“在形象思维方面,她极富天才。她有一种强大的‘有画’的能力。没有条件绘画,她也可用文字作画。”[1]44—45《王阿嫂的死》讲述了王阿嫂的死亡以及其养女的悲伤,《灰烬》对此是这样表述的,“尤其在她的短篇作品中,比如《王阿嫂的死》开篇,就颇具油画的质感”“这篇小说充满了画面感,奇异地混合着优美与残忍、细腻与粗犷、真实与夸张、怜悯与憎恶、动与静……是一件充满了生命力的艺术品”。养女小环坐在妈妈坟墓边的场景,在《灰烬》看来是萧红“寥寥数语勾勒出的一幅图画”。《呼兰河传·尾声》所叙的祖父、后花园、小城、景物,《灰烬》作出了这样的评论,“萧红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文字的颜料画笔在纸上绘出她的故乡,每一个句子,仿佛一笔油画的颜料”[1]257。
《灰烬》中体现萧红作品中的图像性的特点的话语远不止于上述所提,这些话语一方面体现出了作者对于萧红向往绘画这一事实的尊重,另一方面体现出了作者对萧红作品特点的敏锐感知与把握,体现出了作者良好的艺术素养,以及运用这种素养分析作品的能力。
参考文献:
[1]邹经.波西米亚玫瑰的灰烬——萧红传[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
[2]萧红.萧红全集(小说卷1)(第二版)[M].北京:燕山出版社,2014:2.
(责任编辑:刘东旭)
The Charm of Goddess Luo
——Brief Discussion ofAshesofBohemianRoses—BiographyofXiaoHong
FENG Tao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ujiang University, Jiujiang 332005, China)
Abstract:As people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works of Xiao Hong, there are a growing number of biographies of Xiao Hong with over ten after 2010. Ashes of Bohemian Roses — Biography of Xiao Hong is a characteristic one, which properly deals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academy, realizes the balance between readability and seriousness, and combines the works of Xiao Hong with her life, reflecting the author’s accurate understanding of the works of Xiao Hong and brilliant artistic quality.
Key words:Ashes of Bohemian Roses; readability; seriousness; cubic expression
中图分类号:K825.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6)01-0096-03
作者简介:冯韬(1987—),男,江西九江人,讲师,硕士,从事跨文化交流研究。
收稿日期:2015-10-21
doi:10.3969/j.issn.1001-7836.2016.01.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