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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观全篇 深度优先——谈解析古典诗词的原则

2016-03-16曹秀兰

关键词:古典诗词解析原则

曹秀兰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统观全篇深度优先——谈解析古典诗词的原则

曹秀兰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摘要:作为中学语文教师后备人选,汉语言文学师范生必须具备独立解析作品的能力。作品不同,解析方法各异,但仍有共同原则可循。解析古典诗词须遵循:意象整体协调一致;意脉前后一贯;意蕴深度优先。

关键词:古典诗词;解析;原则

目前,教师资格考试和认定面向所有符合条件的高校大学生,这种教育背景下,师范生的身份被弱化。但是,教师资格证仅能代表具备了从业资格,不能反映专业素养和能力。因此,如何提高专业技能以凸显师范生的专业优势,是高师学生所面临的重要课题,也是教师在教学中应当努力的方向。就汉语言文学师范生来讲,与专业相符的预设工作岗位是中学语文教学。中学语文教材,究其实可谓囊括古今中外的作品选集。故具备独立解析作品的能力是汉语言文学师范生的专业素养所需。鉴于此,教师授课时应善于总结解析作品应遵循的原则,使学生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在实践中提高专业技能。现以古典诗词为例,谈解析时须遵循的原则。

一、意象整体协调一致

诗词各有其境。陈匪石《声执》曰:“词境极不易说,有身外之境,风雨山川花鸟之一切相皆是。有身内之境,为因乎风雨山川花鸟发于中而不自觉之一念。身内身外,融合为一,即词境也。”[1]诗境或词境是作品中的所有意象及因之形成的整体画面、情感氛围,其中所用各种意象即意象群具有整体协调一致的特点。有些古典诗词,在流传过程中出现异文。解析这类作品须对异文认真甄别,判断优劣。作品中意象群的整体协调一致是甄别异文的重要原则。兹举例为证。

南唐冯延巳《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下片“独立小桥风满袖”句存有异文。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释曰:“‘桥’,一作‘楼’。”[2]432袁世硕《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释曰:“上:一作‘立’。楼:一作‘桥’。”[3]536这就须甄别“立”和“上”、“小楼”和“小桥”哪个更合适。综而观之,“独上小楼风满袖”,未若“独立小桥风满袖”更适合词境。“独上”重在上楼的动作,而“独立”强调站立时间之久(“风满袖”),这和词中主人公满怀愁绪的心境一致。至于“小楼”和“小桥”,“小楼”未若“小桥”更合适。因“小桥”意象,与“河畔”“青芜”“堤上柳”“平林”等意象具有整体协调性。设若是“小楼”,则显突兀。须先假设小楼矗立河边,如此方能看到“河畔”“青芜”“堤上柳”等景象。这种为适应词境而作的假设,具有主观性。解析作品,要尽可能刨除主观性,最大限度地做到客观、合乎逻辑。

李白《长干行》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关于“床”,朱万曙《大学语文》曰:“床,这里指坐具。”[4]116《辞源》释床曰:“一坐卧之具……二安放器物的架子。如琴床,笔床……三井上围栏……四底部。如河床、矿床。”《辞源》所谓“坐卧之具”,是床现行常用的基本含义,其功能是放在卧室供睡觉或休憩使用。而“坐具”仅仅指我们现在说的凳子,不具备“卧”的功能。故“坐卧之具”与“坐具”是不同的。把李白《长干行》“绕床弄青梅”之“床”释为“坐具”是错误的。或许其意欲指“坐卧之具”?即便如此,仍不正确。因为这两句诗呈现的画面是:女孩儿和男孩儿在门前玩耍,女孩折花,男孩骑竹马玩具绕床弄梅。若作“坐卧之具”讲,意象群不协调,床应在室内,女孩折花应在室外(“折花门前”),故此处“床”只能作“井上围栏”讲。如此意象之间才协调一致。井上围栏可以是在“门前”,“郎骑竹马”也可以围绕井上围栏。

二、意脉前后一贯

任何作品都有贯之始终的情感脉络,是为意脉。一篇作品,其主题不管能做几种解析,每一种都需有前后一贯的意脉。意脉的前后一贯,是解析作品须遵循的另一原则。

周邦彦《瑞龙吟》下片伊始有“前度刘郎重到”,对于“刘郎”,袁世硕《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三)解为:“据《幽明录》载,东汉时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见仙女,居半载方归,后重入天台访仙,杳不可寻。又,刘禹锡自朗州贬所归长安,有《再游玄都观》诗,中有‘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句,借以抒发政治感慨。此处二典合用。”[3]93且看此二典。刘晨、阮肇入天台山巧遇仙女之典,没有政治色彩。整个故事情节可提炼为:遇到仙女——离开仙女——重找仙女——未果。刘禹锡之典具有明显政治感慨。刘禹锡参与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朗州,后重返京城而作《再游玄都观》,寄寓政治感慨。两种性质不同的典故,应如何择取?到底是两典合用,还是仅取其一?这取决于周邦彦《瑞龙吟》的情感内涵。

其实,这首词并无明显政治寓意。“此词约写于绍圣三年(1096)或绍圣四年(1097)周邦彦还为国子主簿时。陈思《年谱》曰:‘……本年(绍圣三年丙子)还京上距元祐己巳出任庐州教授已历八年,所访邻寻里,惟有秋娘如故。”[5]其潜在的情节线索可概括为:曾遇歌妓并生情——离开歌妓——重寻歌妓——未果。这与刘晨、阮肇典故情节线索完全一致。故以刘晨典故解析周邦彦《瑞龙吟》“前度刘郎重到”之“刘郎”更为贴切。

秦观抵郴州贬所后作《踏莎行·郴州旅舍》,上片首句云:“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关于“桃源”,朱万曙《大学语文》指出:“桃源句: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是出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桃源是理想世界的象征;另一种认为化用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遇见仙女的故事,比喻往事不可追寻。”[4]140两种说法,定有轩轾。解析作品时须紧扣意脉,择优而取。秦观该词作于由处州(今浙江丽水)贬徙郴州,初抵旅舍之时,表达了作者当下的怅惘、孤独,流露了对仕途的绝望。这种源于政治的情感色彩是刘晨典故所不具备的。故秦观词中“桃源”不应是化用刘晨、阮肇巧遇仙女之事,而是深有寓意。它喻指秦观心中的理想世界,即京城朝廷。从这一意义讲,陶渊明典故更合适。

解析作品时,如果按照一种主题解析,作品意脉中途突然中断,前后无法一贯,那么作品的主题须重新深入思考。辛弃疾《摸鱼儿》,有版本题“暮春”。上片写词人惜春、恋春,确能紧扣词题。下片却转写“长门事”,即陈皇后被冷落后,重金收买司马相如为之作《长门赋》,以期唤回昔日恩宠。这一历史典故的运用,和“暮春”主题及词的上片所表达的惜春、恋春情感全不相干。上、下片之间意脉中断。因此可以断定,辛弃疾此词绝不是简单的伤春之作,应是另有寓意。辛弃疾《论盗贼札子》和《摸鱼儿》作于同年,其中有云:“生平刚拙自信,年来不为众人所容,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踵。”从中可以推测,辛弃疾《摸鱼儿》下片是以陈皇后自比,暗示自己遭人妒忌,不为众人所容,最后遭遇政治失意。而后文的“玉环飞燕”则借指那些谗害他的小人。

三、意蕴深度优先

任何作品都是作者在特定历史、自身境遇下的情感表达。解析作品的过程,其实是读者与作者情感交流、读者对作者情感认同的过程。而且,这种交流呈现单向性特点,即读者依据文字探析、理解作者在作品中寄寓的情感,也就是作品的主题。但由于时变世迁,境变情移,任何解析都只可能是努力无限接近作者的本意,“诗无达诂”是永远成立的诗学命题。既然如此,我们的解析便须朝着深入挖掘文本意蕴、无限接近作者原意的方向去努力。

有些作品,主题的解析呈现多元性。如南唐冯延巳《鹊踏枝》诸作,冯煦《阳春集序》称:“《蝶恋花》(即《鹊踏枝》)诸作,其旨隐,其辞微,类劳人思妇、羁臣屏子郁伊怆恍之所为。”其第一首“谁道闲情抛掷久”就既可解析为思妇对在外征人的思念,情感缠绵执着,亦可解析为词人身为朝廷重臣,在乱世中对国家命运的无限担忧,其情深沉而坚定。两种主题各能自圆其说。

但更多的作品其主题是单一的,对个别关键性词语或句子的解析直接影响到对作品深度的挖掘。这种情况下,应本着深度优先原则,以期更深入探析作品意蕴。试以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为例。

该词作于李清照晚年,时作者流寓南方,值元宵佳节。元宵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从隋朝始便举国张灯,全民同庆,至宋甚至有特殊的节日装扮。周密《武林旧事》卷二:“元夕节物,妇人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游手浮浪辈,则以白纸为大蝉,谓之‘夜蛾’。”[6]元宵佳节,全民倾城而出,盛装赏灯。词人内心却满是与此节日氛围相违和的孤独与悲感。这种与国运息息相关、无人与诉的独特体验正是该词的主题。

上片首句“人在何处”,袁世硕《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三)释曰:“感叹人在异乡,孤苦无依。一说‘人’指亲人、友朋。”[3]101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二册)释曰:“人在何处,承上文言景色虽好,而人事已非。句意是感伤自己的漂泊无依。一说:人,谓亲人,指她死去的丈夫赵明诚。”[2]55此处“人”到底指词人自己,还是亲人(赵明诚、友朋等)?哪种解析更能体现文本意蕴的深度?若指赵明诚或其他友朋,于词意虽可疏通,但内蕴平淡。此词并无明显抒发怀念之情,且赵明诚早在流寓南方之初就染疾而亡,纵是思念,或亦不至直问其“在何处”。而若指词人自己,则意蕴深刻。对自己身在何处的反问,见出词人对自己因国变而流落异乡且痛失丈夫的孤独处境的反省。这与后文表达的对往昔的回忆、如今只能“听人笑语”的情感相一致,极能体现词人处境之悲。

古典诗词灿若繁星,闪耀着迷人的艺术魅力。虽具体到每首作品,其解析方法有别,需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但仍有可供共同遵循的的原则。遵循一定原则,采取正确方法,无限接近作者原意,是解析作品的终极目的。

参考文献:

[1]唐圭璋.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5:4950.

[2]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3]袁世硕.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2.

[4]朱万曙.大学语文[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5]周邦彦,著.孙虹,校注.薛瑞生,订补.清真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6.

[6]周密,撰.傅林祥,注.武林旧事[M].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01:39.

责任编校边之

作者简介:曹秀兰(1978-),女,山东阳谷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

基金项目:淮北师范大学2014年度校级教研项目(jy14150)

收稿日期:2015-11-10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683(2016)01-007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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