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舜俞《庐山记》再探讨
2016-03-16李勤合
李勤合
陈舜俞《庐山记》再探讨
李勤合
陈舜俞所撰《庐山记》是现存较早的山志作品,考证严谨,文笔典雅,历来受到重视。《四库全书提要》赞扬此书说:“北宋地志,传世者稀。此书考据精核,尤非后来《庐山纪胜》诸书所及。”咸丰年间,汪望求序《惠山记续编》亦曾说:“夫山水之志,始于唐李冲远《南岳小录》。若李归一《王屋山记》,杜光庭《青城山记》,多方士浮诞之言。惟宋陈圣(舜)俞《庐山记》最为精核。”[1]但自明代以来,《庐山记》就已经残缺不全,直到近代以来,经内藤湖南、罗振玉等人阐扬和影印传播,它的全本才又为世间所知。
近年来,《庐山记》又得到学界重视。严绍 、陈尚君等人在日本访学时,均曾注意到日本内阁文库宋本《庐山记》,但限于条件,尚少在学术中加以利用。不久前,《域外汉籍珍本文库》史部第三辑已将此本影印出版,必将进一步促进对该书的研究和价值认识。回顾该书自形成以来的传播历程,可以预见对该书进行深入和全面研究的时机已经来临。
一、陈舜俞《庐山记》的撰成
庐山是江南名山。《史记・河渠书》记载“余(司马迁)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可见庐山在大禹时代即已引人注目。自《史记》明确记载庐山后,至东晋,乃有释慧远、周景式、刘遗民、张野、王彪之、宗测等人《庐山记》出现。释慧远《庐山记》今附存于陈舜俞《庐山记》;周景式《庐山记》屡见引于北魏《水经注》、唐代《艺文类聚》;刘遗民、王彪之《庐山记》见引于《北堂书钞》;张野《庐山记》见引于《艺文类聚》《太平御览》《永乐大典》;宗测《庐山记》则见于《南齐书》《南史》。与此同时,浔阳张须无有《九江图》,张僧鉴有《浔阳记》《豫章记》。虽然这些书今天都或亡或佚,但却反映了东晋南朝时庐山一带地志繁荣的局面,这种文化积累一旦形成传统就会随时刺激新一轮的文化高潮。
陈舜俞正是在这种文化积累基础上写出了超迈古人的伟大著作《庐山记》。陈氏字令举,自号白牛居士,秀州嘉兴人。少从安定胡瑷学,为胡门高弟。庆历六年(1046),中进士乙科。至和二年(1055)任宣德郎,试大理评事,权雄州防御推官,后改明州观察推官。嘉祐四年(1059)八月,试材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进《太平有为策》,极论天下民物利病,自秘阁至廷对皆为第一。熙宁三年(1070)以屯田员外郎知山阴县。五月,以青苗新法难以奉行,具状自劾。奏上,六月,责监南康军盐酒税。谪居南康后,陈舜俞喜爱庐山山水,与刘涣乘黄犊以六十日尽览庐山南北山水之胜,并撰《庐山记》五卷。熙宁末,在杭州与苏轼等交游。 熙宁九年(1076)卒,年五十一[2]。
稍早于陈氏,李常曾在庐山筑屋读书。李常聚书万卷,后全部捐赠给当地寺院,供大家使用,为苏轼所称赏。李常回忆他在庐山读书时曾有撰写庐山志的意愿:“余昔者读书山中,爱其泉石塔庙之盛,而恨图志之不详,遗古略近,或出于愚夫野老之语,言鄙辞赘,可取者无几,将讨论删次之,未皇暇也。”[3]
李常之后,有刘涣隐居庐山。他也曾记录了庐山的一些景物及事实:“予雅爱庐山之胜,弃官归南,遂得居于山之阳。游览既久,遇景亦多,或赋或录,杂为一编,将欲次之而未暇也。”[4]
陈氏到庐山后,与刘涣等人骑着黄牛,遍游庐山,有感于当时史籍零落,史实不辨,乃作《庐山记》,其书卷二末载:“余始游庐山,问山中塔庙兴废及水石之名,无能为予言者。虽言之,往往袭谬失实。因取九江图经、前人杂录,稽诸本史,或亲至其处,考验铭志,参订耆老,作《庐山记》。”[5]
李常为《庐山记》作序,叙陈舜俞撰述过程更详:“熙宁五年,嘉禾陈令举舜俞谪官山前,酷嗜游览,以六十日之力,尽南北高深之胜。昼行山间,援毫折简,旁钞四诘,小大弗择,夜则发书考之,至可传而后已。其高下广狭,山石水泉,与夫浮屠老子之宫庙,逸人达士之居舍,废兴衰盛,碑刻诗什,莫不毕载。而又作俯视之图,纪寻山先后之次,泓泉块石,无使遗者,成书凡五卷。”[6]如前所述,李常读书山中的时候,也和陈舜俞一样喜爱庐山的泉石塔庙,也对志书中遗古略近的情形和言鄙辞赘的愚夫野老之言深感不满,曾有讨论删次的计划,苦于无暇为之。后来李常在朝廷秘阁校书,曾得到一种《庐山记》,欣喜异常,以为夙愿获遂,但细考其书,也是疏略尤甚。所以当他读到陈舜俞的《庐山记》,不觉感叹此书内容毕载无遗、作者撰述之勤,这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刘涣和陈舜俞交往之后,也十分赞赏陈氏的勤勉,慨然将自己的稿子交给陈氏,供陈氏撰写《庐山记》之用。刘焕《庐山记序》说:“熙宁中,会陈令举以言事斥于是邦。山林之嗜既同,相与乘黄犊往来山间,岁月之积,遂得穷探极观,无所不究。令举乃采予所录,及古今之所纪,耆旧之所传,与夫耳目之所经见,类而次之,以为记,其详盖足以传后。”[7]
李、刘二氏皆有志作庐山记而未成,恐怕不仅仅是“未暇”所能概括。这其中或有谦虚的意思,但陈舜俞以初来乍到之身份,能以六十日之力遍游全山,并写下这部详尽无遗的著作,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李常之序比较明确地记载了陈舜俞撰写《庐山记》的过程,而且是直接听闻陈舜俞本人所讲,若依李序,似乎陈舜俞自熙宁五年(1072)才开始撰写《庐山记》,并集中用了六十日之力,进行考察研究,最终完成此书。此大致不差,但还可以进一步探讨。
陈舜俞熙宁三年(1070)六月谪监南康盐酒税,按照古人一般的行程规律,他可能要用数月时间到任。不过,我们从《庐山记》中还可以进一步发现一些线索。卷一“叙山北篇”中有“予熙宁四年九月,与数道人,饭于峰顶”的字样。卷二“叙山南篇”中又有“熙宁五年夏,有客游归宗,归谓予言”字样;同卷尚有“熙宁五年,朝廷作中太一宫于京师,诏求幡竿木一百二十尺之长者。天下差官行山林,此杉几伐焉”字样。这说明,熙宁四年(1071)的秋天,陈舜俞已经深入庐山,和山上的道人打成一片。而到熙宁五年(1072),此书的撰写一直在进行中。因此,结合李常的序及陈舜俞的记叙,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陈舜俞熙宁三年(1070)下半年到达南康任上,于第二年开始比较多地游览庐山,从而激发了他撰写《庐山记》的愿望。到第三年,即熙宁五年(1072)夏,他比较集中地进行了考察,并在此年完成初稿。
前引李常《庐山记序》云:“熙宁五年,嘉禾陈令举舜俞谪官山前,酷嗜游览。”《宋史》等谓陈舜俞卒于熙宁五年(1072),误。考倪涛《六艺之一录》卷一○载“西湖志碑碣”有“杨绘等题名,在灵鹫山。熙宁七年杨绘、鲁有开、陈舜俞、苏轼”[8]。大约陈舜俞即在熙宁六年(1073)或七年(1074)回到浙江,而与苏轼、李常等唱和。故李常《庐山记序》又云:“后三年,余守吴兴,令举扁舟相过,以余山前之人也,出稿见授,请镂诸版,藏之山间。会余蒙恩移济南,遽与之别,令举寻复物故。”[9]《嘉泰吴兴志》卷一四:“(李常)太常博士、充秘阁校理。(熙宁)九年三月移知齐州。”[10]这说明熙宁九年(1076)三月李常从湖州到齐州济南上任,不久陈舜俞去世。揆之苏轼《祭陈令举文》亦然。苏文中有“予与令举别二年而令举没,既没三年,而予乃始一哭其殡而吊其子也”[11]。此文为苏轼元丰二年(1079)湖州任上作[12],所谓“与令举别”指熙宁七年(1074)六客会之别[13],故别后二年亦是熙宁九年(1076)[14]。综上,陈舜俞约在熙宁五年(1072)完成《庐山记》初稿,之后应该有一个修订的过程。
陈舜俞撰成《庐山记》后,一直未能刻行,曾欲借助湖州太守李常的力量出版,未能成功,在熙宁九年(1076)三月后不久去世。李常熙宁九年(1076)离开湖州,任齐州太守,十年末又改任淮南西路提点刑狱,未能促成《庐山记》的刊刻,但他后来仍为《庐山记》写了序,“以贻好事君子,庶几成令举之志”。这次写序可能仍是受了陈舜俞后人之请,但似乎也没有立即促成《庐山记》的出版。今存《庐山记》最早的本子是日本内阁文库本,一般认为它是绍兴年间刻本。这说明《庐山记》的刊刻已经是在陈舜俞、李常逝世之后数十年的事情了。
二、《庐山记》的流传及入藏
《庐山记》的刻本虽晚至撰成五十多年以后出现,但它的钞本却早已流传开来。
苏轼有《记游庐山》,其中记到:“是日,有以陈令举《庐山记》见寄者。”[15]苏轼此文作于元丰七年(1084),如果绍兴刊本是最早的刻本,那么苏轼所读《庐山记》应该是某种传钞本。
再晚一些,到任南康军太守的朱熹有《卧龙庵记》,其中亦谈到:“去岁蒙恩来此,又得陈舜俞令举《庐山记》者读之。”[16]朱熹此文作于淳熙七年(1180)。上距绍兴最后一年三十二年(1162)仅仅18年。此时读到刊本是有可能的。朱熹在后来《答吕伯恭书》中也谈到《庐山记》,可见当时此书并非难觅。
再晚一些,王象之所著《舆地碑记目》对《庐山记》多有利用,并称赞此书:“陈令举《庐山记》五卷,碑刻诗什,莫不毕载。”[17]
终宋一代,《庐山记》均能流行。《直斋书录解题》卷八、《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三三等宋代文献都载明《庐山记》五卷。《宋史・艺文志》则记为二卷,是明显讹误,似亦说明此书元朝时已不常见。
明代桑乔作《庐山纪事》,曾感叹资料缺乏:“古之名贤如周景式《庐山记》、张僧鉴《浔阳记》诸篇,今不及见,独见其数语于类书中,而宋陈舜俞《庐山记》、马玕《增庐山记》、戴师愈《庐山文物列传》并称名作,亦购之不得。”[18]这说明《庐山记》在明代已经难以寻觅。
清人编辑《四库全书》,所收《庐山记》为纪晓岚家藏本,提要云:“其目有《总叙山篇第一》《叙北山篇第二》《叙南山篇第三》,而无第四、五篇。图亦不存。勘验《永乐大典》,所阙亦同。”这就不仅说明《庐山记》在清代已经残缺不全,而且编辑《永乐大典》的明朝初年已经如此。此后在中国流传的《四库全书》本、《守山阁丛书》本等都是残本。
不过,《庐山记》在明代应该仍有完本存世,只是难觅而已。明代陈第《世善堂藏书目》里即记载:“《庐山记》五卷,陈舜俞。”[19]陈第卒于1617年,其书目为个人家藏书目,如果不是陈第弄错,那就说明陈第本人收藏有五卷足本《庐山记》,《庐山记》在明末确有完本保存。也是在明代,《庐山记》流传到了日本,这就是日本内阁文库藏宋本。该本现被确定为日本重要文物,原系日本江户时代丰后佐伯藩主毛利高标旧藏。毛利高标,生于宝历五年(1755),卒于享和元年(1801)。毛利家族自明末以来就与中国有贸易往来,有购藏汉籍的传统,尤其毛利高标时代,购买书籍范围广,数量大,其中包含了大量地方志,宋本《庐山记》疑即此时由毛利高标购自中国。
直到近代以来,足本《庐山记》才又在日本得以发现,首先是日本内藤湖南发现了元禄十年刻本《庐山记》。现藏于日本关西大学图书馆的内藤湖南藏书,其中即有元禄十年刻本《庐山记》,上有湖南1900年的题跋,其中特别谈到:“此书原本传于我邦在未阙佚以前,此殆完本也。”[20]元禄十年为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此本是日本根据宋本刊刻的本子,在日本较常见。在跋中,内藤湖南指出元禄本的底本为宋本,并指出中国流行的《守山阁丛书》本和《四库全书》本等仅存原书三篇,而非《四库提要》所说三卷等等。
稍晚于内藤湖南,罗振玉1909年五、六月间赴日本考察,在德富氏成篑堂文库邂逅宋本五卷足本,同时也发现了元禄十年刻本《庐山记》。辛亥革命后,罗氏再赴日本,乃于1916年冬借得成篑堂足本《庐山记》,影印出版,1917年行世,即世所传之《吉石庵丛书》本《庐山记》。1928年,罗振玉又将元禄十年足本《庐山记》以东方学会名义重排入其《殷礼在斯堂丛书》。内藤的那篇跋文只是附在原书,未能及时推广,直到罗振玉将宋本《庐山记》影印行世,学界才普遍知道《庐山记》全本仍在人间。
日本大正十三年(1924),高楠顺次郎和渡边海旭发起组织大正一切经刊行会,由小野玄妙等人负责编辑校勘了《大正新修大藏经》,其中《史传部》收录了《庐山记》。据其校记,其底本采用大谷大学藏本,又参以帝国图书馆藏元禄十年刊本。而所用大谷大学本卷第一、第四、第五古写,卷二、卷三宋椠,与罗振玉所说成篑堂文库宋本特征完全相同。校勘记中绝口不提罗振玉,而书末附有罗氏《吉石庵丛书》本《庐山记校勘记》。显然,《庐山记》收入《大正藏》正是受了罗振玉的影响。
《庐山记》从明代编入《永乐大典》,清代编入《四库全书》,到近代入藏《大正藏》,不仅以足本的面貌重现人间,而且完成了由入藏儒家意识形态为主的丛书到入藏佛教大藏经的转换。
三、《庐山记》研究的现状及前瞻
罗振玉《吉石庵丛书》本《庐山记》在传播该书方面有标志性的作用,它让人们重新了解到足本《庐山记》的存在,也使该书的价值得到更多认识。
自罗振玉影印及大正藏重排《庐山记》后,学界或影印,或重排,出现了不少本子。1932年,吴宗慈编辑《庐山志》,将《大正藏》本《庐山记》列为《庐山志副刊》之一刊行。该本卷端题“四库全书所收守山阁丛书残本、日本大正刊大藏经所收大谷大学藏本及元禄十年刊本合校本”,自序又云:从《四库全书》中抄出守山阁本,以之与《大正藏》本对校,重新刊行。盖吴氏不知是守山阁抄自《四库全书》,而非《四库全书》抄守山阁,亦未见罗氏《吉石庵丛书》《殷礼在斯堂丛书》两完本。后又有昭和三十二年(1957)日本便利堂影印日本内阁文库宋本、2012年凤凰出版社《和刻本中国古逸书丛刊》影印日本元禄本、2012年人民出版社与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域外汉籍珍本文库》(第三辑)影印日本内阁文库宋本等。以上皆是五卷本。此外,学界以三卷本为基础的影印或重排本更多,诸如商务印书馆编印《丛书集成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山水风情丛书》、台湾《丛书集成新编》《百部丛书集成》《笔记续编》等丛书均将《守山阁丛书》三卷本收入。2007年四川大学出版社《宋元地理史料汇编》所收则为《四库全书》三卷本。
20世纪改革开放后,我国学者开始了新一轮在日本访书的历程。严绍 在1992年《汉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中介绍了日本内阁文库宋本《庐山记》,这是目前所见时间最早且最完整的宋刻本。陈尚君也注意到了这个本子[21]。但此本被列为日本重要文化财产,国内极难一见,直到最近出版的《域外汉籍珍本文库》(第三辑)史部中才将此本影印本引入国内。
从版本校勘角度进行的研究一直延续至今,如笔者的《陈舜俞〈庐山记〉版本述略》(《图书馆杂志》2010年10期)对《庐山记》版本源流和现存版本进行了概述。笔者的《〈四库全书〉残本〈庐山记〉的文献价值》(《图书馆杂志》2014年3期)对残本《庐山记》的文献辑佚和校勘价值进行了探索,和以往学界偏爱足本《庐山记》的倾向形成了鲜明对比。虞万里《陈舜俞〈庐山记〉卷帙辨证》(《中国典籍与文化》2012年1期)对该书的卷帙重新进行了梳理。总体来说,对《庐山记》的版本校勘研究成果虽多,但比较零散,尚缺乏一部全面的校勘善本。
随着《庐山记》足本的发现,对《庐山记》足本的文献价值加以揭示的学者也越来越多。1936年陈统撰《慧远大师年谱》(《史学年报》2卷3期),1938年余嘉锡撰《寒食散考》(《辅仁学志》7卷1、2期),汤用彤撰《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皆已开始利用足本《庐山记》。日本学者在研究慧远时,对该书的价值亦有所揭示。松本文三郎《东林十八高贤传的研究》(创元社,1944年)一文对比了足本《庐山记》与《续藏经》《佛祖统纪》《说郛》等所载《十八贤传》,认为《庐山记》所载为现存最早之本,比较清晰地反映了后世修改的痕迹,具有重要的文本价值。此外,木村英一《慧远研究・遗文篇》(创文社,1960年)及冢本善隆《中国初期佛教史上的慧远》、牧田谛亮《慧远著作的流传》、竺沙雅章《庐山慧远年谱》(俱见《慧远研究・研究篇》,创文社,1962年)等对《庐山记》皆有重要参考。钱贵成主编《江西艺术史》(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对《庐山记》记载的隋唐碑刻的艺术价值进行了探讨。李幸玲博士论文《庐山慧远研究》(万卷楼图书,2007年)以及笔者博士论文《庐山慧远教团研究》(2010年)以及《早期庐山佛教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都将《庐山记》作为重要参考资料加以应用。比较系统地阐释该书价值的是方豪《宋代佛教对史学的贡献》(《幼狮杂志》1970年第2期)一文,该文以《庐山记》为例,阐明了宋代佛教史籍卓越的史料价值。胡耀飞《宋人陈舜俞〈庐山记〉所见吴・南唐史料考论》(《长江文明》2011年第1期)一文则详细梳理了该书记载的吴・南唐时期人物、佛教寺院、道教宫观、藏书等政治史、文化史、社会史资料,进一步展现了该书的史料价值。
此外,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亦曾据此补正姚系、沈彬等人多处史料讹误,陈尚君《全唐诗补编》(1992年)曾据《吉石庵丛书》本《庐山记》补录唐诗二十多首,展现了《庐山记》在文学史上的重要价值。陈尚君还在《全唐诗补遗六种札记》(1987年,《中国古典文学丛考》第2辑)、《我作全唐诗补编》(《古典文学知识》1994年3期)、《断代文学全集编纂的回顾与展望》(《四川大学学报》2005年5期)、《中国基本古籍库初感受》(《东方早报》2009年8月9日)等文中反复强调足本《庐山记》对唐代文学研究的文献价值。吴汝煜、胡可先《全唐诗人名考》(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傅璇琮等《唐五代文学编年史》(辽海出版社,1998年)及贾晋华《唐代集会总集与诗人群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等都不同程度地加以利用,展示了《庐山记》对唐代文学研究的重要意义。虞万里《由陈舜俞庐山记说到几首庐山诗》[22]则谈到《庐山记》所载宋人张景佚诗两首,进一步扩充了该书在中国文学史研究上的应用。
总结以上研究,可以发现《庐山记》特别是足本《庐山记》虽然得到不少学者重视,特别是在唐代文学史研究中得到了充分应用,其价值得到了充分揭示,但在其他领域如政治史、社会史、思想史、宗教史中应用明显不够。而缺乏一个精校的善本也制约了研究的开展,尤其遗憾的是,学界以“《庐山记》”为专题的研究仅有零星的几篇论文,整个研究呈现出分散、薄弱的特点,且研究未能持续,断层明显。这为进一步开展《庐山记》的研究提供了足够空间。
值得注意的是,《庐山记》,特别是足本《庐山记》的价值一直以来还为许多学者所忽略,值得进一步研究和阐发。早期如1926年游国恩撰《莲社年月考》,1927年储皖峰《莲社年月续考》等均不曾利用此书。近期专著如姚金祥、何惠明著《简明方志编纂学》(南海出版公司,1994年),俞红飞、程慧主编《中国当代方志编纂学研究》(方志出版社,1996年)以及李裕民《四库提要订误(增订本)》(中华书局,2005年)等仍不知有足本《庐山记》传世。此外,可能是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学界普遍使用的足本《庐山记》仍是大正藏本,该本虽然是在多本的基础上的后出本子,但也并非尽善尽美[23]。目前,最好的版本仍应该推内阁文库本。
注释:
[1](明)邵宝等:《惠山记・惠山记续编》,古吴轩出版社,2006年,第289页。
[2]陈舜俞,《宋史》卷三三一有传,但其中不无错误。参见傅璇琮主编《宋才子传笺证・北宋前期卷・陈舜俞传》,辽海出版社,2011年。
[3][6][9](宋)李常:《庐山记序》,见陈舜俞《庐山记》,内阁文库本。
[4][7](宋)刘涣:《庐山记序》,见陈舜俞《庐山记》,内阁文库本。
[5](宋)陈舜俞:《庐山记》卷二,内阁文库本。
[8]王国平主编:《西湖文献集成》第13册《历代西湖文选专辑》,杭州出版社,2004年,第510页。
[10]转引自李之亮撰:《北宋京师及东西路大郡守臣考》,巴蜀书社,2001年,第293页。
[11]李之亮笺注:《苏轼文集编年笺注・诗词附8》,巴蜀书社,2011年,第415页。
[12]吴雪涛:《苏文系年考略》,内蒙古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12页。
[13]关于六客会,学界讨论不少,可参考祝尚书《“六客词”事迹辨正》,《文学遗产》编辑部编《文学遗产增刊》十六辑,中华书局,1983年。
[14]同[12]。又,倪涛《六艺之一录》卷一○又载:“苏轼等题名:杨绘元素、鲁有开元翰、陈舜俞令举、苏轼子瞻同游。熙宁九年九月二十日。旧在下天竺,见《咸淳临安志》。”此中“九年”当是“七年”之误。此题名与前载题名人员完全一致,苏轼和杨绘七年同时离开杭州,不太可能在九年同时回到杭州,且苏轼和杨绘七年离开杭州正是在九月,这也印证了九年是七年的抄误。
[15]同[11],《诗词附 9》,第442 页。
[16]平慧善等著:《庐山历代游记选译》,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40页。
[17](宋)王象之:《舆地碑记目》卷二,中华书局,1985年,第32页。
[18]吴宗慈:《庐山志》(下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72页。
[19](明)陈第:《世善堂藏书目录》卷上,第515页,《续修四库全书》影印《知不足斋丛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
[20]关西大学图书馆:《内藤文库汉籍古刊古钞目录》,1986年,第86页。转引自石晓军《关西大学汉籍特藏简说》,联合报系文化基金会编印《第十届中国域外汉籍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联合报系文化基金会,1999年,第29页。
[21]陈尚君:《日本汉籍中的唐代文学文献》,《唐代文学研究年鉴2001》,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
[22]虞万里:《由陈舜俞庐山记说到几首庐山诗》,《庐山历代诗词全集研讨会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23]胡耀飞:《宋人陈舜俞〈庐山记〉所见吴・南唐史料考论》,《长江文明》2011年第1期。
作者通讯地址:九江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