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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武亲征录》考略

2016-10-12

天一阁文丛 2016年0期
关键词:秘史太祖成吉思汗

张 明

《圣武亲征录》考略

张 明

《圣武亲征录》(以下简称《亲征录》)又称《皇元亲征录》,为一部纪事本末体史书,全书一卷。所记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汗时期蒙古开国前后史事较详,对灭夏攻金事则稍略,其书能够补《元史》之未载史事,史料价值很高,由于明修《元史》,其中《太祖》《太宗》二纪多取材于此书,故该书是研究成吉思汗史迹的重要资料。本书自乾嘉时代便有学者对其考订,之后有中外学者陆续对本书进行校注考释,成果斐然,本文主要从该书的成书、版本、内容比较三方面进行相关介绍。

一、《亲征录》的撰成及成书时间

中统三年(1262),世祖忽必烈曾下令王鹗等商榷史事,王鹗延访了成吉思汗的事迹[1],《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一些学者认为这部书可能是王鹗等人撰修的,但这种观点早已被否定,《亲征录》的作者已不可考,韩儒林先生指出,其作者大概是蒙古统治集团中的人物[2]。书中记载成吉思汗事,起于“烈祖神元皇帝”也速该“初征塔塔儿部”,获其部长贴木真,及成吉思汗出生,止于成吉思汗灭西夏以还,死于途中。还记窝阔台事,首尾完备,然所记甚为简略。书中于战事叙述夹杂对人物的揭示,于简朴之文字中亦显现其文采。对于《亲征录》原文是汉文撰写还是经蒙文翻译而来,现已不得知,并且诸学者也颇有争论。有学者认为,《亲征录》原文底本为汉字,而《元朝秘史》原文为蒙文,前者出于使中原地区臣民了解元史之需,而后者则出自蒙古人对自己历史的记载[3]。而有学者认为,《亲征录》原本是一部蒙古文史籍,是“毋庸置疑”的[4]。从《亲征录》的行文及与《元朝秘史》对比上看,似乎后者更具有说服力。

是书经陶宗仪辑入《说郛》而得以流传,但明代《文渊阁书目》却不见著录此书,而另录有元文宗命察罕译自脱必赤颜后又佚失的《圣武开天记》,王国维曾“颇疑《亲征录》即《开天记》”,但据书中有“今爱不花驸马丞相白达达是也”的原注,认为“此录成时,爱不花尚存,则非察罕所译之《开天记》明矣”[5]。法国学者韩百诗再据书中所记“亦剌合走西夏,过亦即纳城”的写法,在《元史・世祖本纪》至元四年(1268)也写作“亦即纳”,而至元二十五年(1288)则写作“亦集乃”,认为此书应是编写在这一年之前。他还据《四库全书总目》所提出的“《皇元亲征录》一卷,不著人名姓氏……史记元世祖中统四年,参知政事修国史王鹗,请延访太祖事迹,付史馆。此卷疑即当时人所撰上者”的看法,作出“亲征录编写于十三世纪下半叶”[6]的论断。日本学者小林高四郎也同意上述观点,并指出其成书时间应在1285年以前[7]。王慎荣也指出,《亲征录》很有可能是根据在元世祖至元十年(1274)的敕谕“敕采录累朝事实以备编集”写成的。另,撒里蛮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请以“畏吾字翻译”又经向元世祖进读过五朝《实录》,《元史・太祖本纪》所依据的《太祖实录》此时已然写定,那么作为其主要史料来源的《亲征录》当然要在此早些时候写成,故《亲征录》成书时间当在13世纪的70年代[8]。

二、《亲征录》的版本及整理

《亲征录》常见的本子为《说郛》本,另有其他钞本、刻本、点校本、译校本等,贾敬颜先生曾搜集了18种版本的《亲征录》进行校对[9],兹据贾先生的18种版本做表如下:

版本成书时间版本情况收藏地点明弘治庚申年钞《说郛》本明弘治年间该本《说郛》,卷二十四下有“弘治庚申依本录”七字,为抄写人纪年。它卷有天启乙丑年李日华题记,有吴郡赵氏、赵元修、卫去疾等九人印识、题记。北京图书馆翁斌孙旧藏钞本 明北京图书馆善本书定为清钞本,实系明钞《说郛》散佚之册。蓝格竹纸,象鼻处填写书名。此本与赵本剩蚀阙裂处全同,如非相互传抄,两者同出一源,简称“翁本”。北京图书馆明钮石溪世学楼钞《说郛》本明该《说郛》历经何焯、陈揆收藏。陈氏藏书多属钱谦益旧物,《述古堂书目》载,《说郛》百卷,二十二种。当即是本。此本同于赵、翁本而讹误略多。简称“钮本”。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藏明钞《说郛》本明 此本收藏源流不详。简称“沪本”。上海图书馆史梦蛟借树山房旧藏明钞《说郛》本明史氏以刊刻全祖望《鲒埼亭全集》著名。此本此卷,有晓钲氏眉批,及借观款识。此本异于诸本而同于太祖本纪,为《说郛》中独放异彩之本,简称“史本”。北京图书馆张元济旧藏《说郛》本 清 有涵芬楼及张元济藏印。简称“张本”。北京图书馆香传阁钞本杂录本 清杂录汇集宋、元杂史七种。《亲征录》等为明钞《说郛》所收。书衣有乾隆乙酉季春李北苑题识,言借金檀家钞本重校。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

续表

据上表可以看出,《亲征录》版本繁多,其中大部分本之于陶宗仪《说郛》,由于《说郛》本身就经后人一再改编,内容讹漏很多,加之后人相互传抄,导致《亲征录》错误百出。上表列出了徐松、何秋涛等清末西北史地学者的钞校本,可以看出他们对《亲征录》的校注贡献良多,韩儒林先生即曾对《亲征录》的整理过程进行较为清晰的介绍。

道光二十七年(1847)何秋涛以张穆《元亲征录》抄本与《元朝秘史》和金、元文集等相互校对,并加以考证,于两年后成书。光绪年间,李文田、沈增植又以何氏校本为底本,引证《金史》《元史》《南村辍耕录》《长春真人西游录》及碑文等,作进一步校注,主要补证何校本的不足和讹误;运用对音和蒙古音训考释书中的人名、地名和官职名;考论蒙元史史事等。尽管这批学者在人名、地名的厘正上虽有不少贡献,但由于受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尚未解决的问题仍有很多。

洪钧《元史译文补证》的刊行,为《亲征录》的校注开拓了一片新的视野,由于明修《元史》讹误极多,因此注重汉学精神的清代学者不断对《元史》进行补正。洪钧所著的《元史译文补证》一书,利用外国文献资料,对《元史》进行考证补遗的工作,此为以后治蒙元史研究开一先例。

洪钧《元史译文补证・太祖本纪译证》即是用《亲征录》注释拉施都丁《史集》中的《成吉思汗传》。他又有《亲征录注》,已佚。就证补的译文和注释来看,洪钧的贡献固然不小,但是一方面他往往擅改人名读音或删削原文,另一方面,洪钧本人不懂外文,他的书是从本身缺点就很多的俄国贝勒津译本重译过来的,故该校注本问题很多。柯劭忞《新元史》中的《太祖本纪》,用洪书与《亲征录》做过比较,取得了一定成果。屠寄利用中外材料写成的《成吉思汗本纪》,在自注中对《亲征录》作了很多考证,有不少精辟的见解。丁谦的《亲征录地理考证》,在地理上对《亲征录》进行了有益的考证。

王国维以最早的《说郛》本《亲征录》及何秋涛校正本为底本,又以明初官译《元朝秘史》和洪钧《元史译文补证》所载之拉施特之《史集》相互比勘,订正谬误。又据《元史》、屠寄《蒙兀儿史记》、丁谦《亲征录地理考证》、日本那珂通世《成吉思汗实录》诸书考订,撰成此书。王国维本人不仅治学态度严谨,并且吸收当时研究《亲征录》的中外成果,解决了前人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该校注本也一直被认为是《亲征录》最好的校注本。

《亲征录》在1872年已有俄国巴拉第・卡法洛夫的俄文译本,20世纪初日本学者那珂通世用汉文做过校正增注工作,伯希和的法文译注本1951年刊行。

2.2.1 草原生态安全评价经典域、节域的确定 经典域值的确定主要参考国家环保总局《生态县、生态市、生态省建设指标(试行)》标准、全国平均水平、武威平均水平以及相关文献的研究结果[15,17],最终将天祝牧区高寒草原生态安全划分为N01(安全)、N02(较安全)、N03(稍不安全)、N04(不安全)、N05(极不安全)5级,并以此来建立物元模型的经典域R01、R02、R03、R04、R05和节域Rp。

贾敬颜先生自1956年起搜集了该书的18种版本进行校注,写成《亲征录校本》,于1980年嘱中国书店油印一百余册,分赠好友,该校注本所依据的本子十分完备,其价值也远在王国维校注本之上,应是《亲征录》最好的校注本。可惜的是该校本出版数量极少,现仅极少数图书馆藏有,许多读者不得见。

三、《亲征录》与《元史・太祖本纪》比较及其史料价值

记载成吉思汗事迹的著作除《元朝秘史》外,还有《史集》中的《成吉思汗传》及《亲征录》《元史・太祖本纪》。王国维在《〈亲征录〉校注》的“叙官”中形象地提到,《亲征录》的祖祢为《元朝秘史》、兄弟为《史集》、子姓为《元史》。对上述几部著作内容进行对比,可以得出两个系统:一个是《元朝秘史》,一个是《亲征录》和《史集》中的《成吉思汗传》。而且在比较中可以得出《元朝秘史》自成一个系统,其余二书始于一个祖本。这个祖本和《元朝秘史》分别代表两个并行的传说。法国学者韩百诗也说,《亲征录》在汉语所记的蒙古史料中,“无论就其有关成吉思汗与其子窝阔台的资料规模而言,无论就其为我们所提供的资料准确性而言,它都占有一个独特的位置,因为它是《元史》第一卷(即《太祖本纪》——编者注)的主要史料”[10]。 但是,《太祖实录》才是《亲征录》的直接子姓,而《太祖本纪》乃是间接引用了这部书中记载的史料[11]。下面略举三例来说明《本纪》的史料来源是《亲征录》:

《太祖本纪》《亲征录》族人泰赤乌部旧与烈祖相善,后因塔儿不台用事,遂生嫌隙,绝不与通。及烈祖崩,帝方幼冲,部多归泰赤乌。近侍有脱端火儿真者亦将叛,帝自泣留之。脱端曰:“深池已干矣,坚石已干矣,留复何为!”竟帅众驰去。宣懿太后怒其弱己也,麾旗将兵,躬自追叛者,驱其大半而还。初,族人泰赤乌部者别休,旧无怨于我。后因其主阿丹可汗二子塔儿忽合、忽邻拔都有感,遂绝。烈祖早世,时上幼冲,众部多归泰赤乌。上闻近侍脱端火儿真亦将叛,自泣留之。脱端曰:“今清潭已涸,坚石已碎,留复何为!”遂去。上母月伦太后,麾旗将兵,躬追叛者,大半还。帝会诸族薛彻、大丑等,各以旄车载湩酪,宴于斡难河上。帝与诸族及薛彻别吉之母忽儿真之前,共置马湩一革囊;薛彻别吉次母野别该之前,独置一革囊。忽儿真怒曰:“今不尊我,而尊野别该乎?”疑帝之主膳者失丘儿所为,遂笞之。日后,上同月伦太后暨哈撒儿斡真那颜、诸昆弟薛彻、大丑等,各以旄车载湩酪,大会于斡难河林木间。会中,太后暨上,为族人薛彻别吉及其母忽儿真哈敦,共置马湩一革囊;其次母野别该之前,独置一革囊。忽儿真哈敦怒曰:“今不尊我,而尊野别该乎?”遂笞主膳者失丘儿。岁壬戌,帝发兵于兀鲁回失连真河,伐按赤塔塔儿、察罕塔塔儿二部。先誓师曰:“苟破敌逐北,见弃遗物,慎无获,俟军事毕散之。”既而未果,族人按弹、火察儿、答力台三人背约,帝怒,尽夺其所获,分之军中。壬戌,发兵于兀鲁回失连真河,伐按赤塔塔儿、察罕塔塔儿。夏顿兵避暑。比战,先誓众人曰:“苟破敌逐北,见弃遗物,慎勿顾,军事毕共分之。”既战屡胜,族人按弹、火察儿、答力台三人背约,上命虎必来、哲别二将,尽夺其获,散军中。

以上所举三例是原文的过录,经对比明显可以看出《太祖本纪》在内容上颇雷同于《亲征录》,从另一侧面也使得我们可以管窥已佚的《太祖实录》的面貌。而《太祖本纪》与《亲征录》记载存在彼此有无、详略的情况,应该是由于《太祖实录》《太祖本纪》编写时不仅参考了《亲征录》,还引用了其他史料,如已佚失的《平金始末》等,这有待于进一步深入研究。

《亲征录》所记载的成吉思汗的事迹,《元史・太祖本纪》几乎全部转载了。如前文所说,《太祖本纪》是根据《太祖实录》编写而成,而《太祖实录》的直接史料来源是《亲征录》,且后者所记载的一些内容为《元朝秘史》所不载[12]。不仅如此,根据《金册》(Altan Debter)修撰的拉施都丁《史集》第一卷中的《成吉思汗传》,除西征部分外,内容几乎与《亲征录》相同,所以《亲征录》很可能是《金册》的蓝本。本书一如伯希和所说,乃是研究成吉思汗事迹之要籍也[13],在元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应看作是研究元初历史尤其是成吉思汗史实的重要的第一手材料,是与《元朝秘史》仅存的双璧。

注释:

[1](明)宋濂:《元史・本纪第五・世祖二》,中华书局,1976年。

[2]韩儒林:《关于〈蒙古史料四种〉和古行纪四种》,《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2期。

[4]沙拉比:《蒙古史学史(十三世纪到十七世纪)》,内蒙古教育出版社,1988年,第89页。

[5]王国维:《〈亲征录〉校注序》,《王国维文集(下)》,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 年。

[6][10]米济生译:《伯希和译注本〈亲征录〉导论》,《蒙古史研究参考资料》总第51、52辑,1983年第5期。

[7][日]小林高四郎著,黄时鉴译:《〈亲征录〉考》,《元朝秘史研究》,日本学术振兴会,1954年。

[8][11]王慎荣:《元史探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第50页。

[9]贾敬颜:《亲征录校本》,中国书店,1980年油印本。

[12]陈高华等:《中国古代史史料学(修订本)》,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99页。

[13]冯承钧译:《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第五编),商务印书馆,1995年,第57页。

作者通讯地址: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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