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经典话剧演出实践的教学价值——以《雷雨》为例

乔 琛，余英华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课堂经典话剧演出实践的教学价值
——以《雷雨》为例

乔 琛，余英华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我校中国现代文学课程组长期举办的经典话剧《雷雨》学生课堂演出实践活动，依托于课堂，又延伸了课堂，引导学生深入解读经典，体会剧作中的百味人生。课程组结合现代话剧发展过程中学生演剧的历史，展现学生对中国现代话剧的兴起与发展所做出的贡献，以及他们以话剧演出参与中国现代社会重大历史事件的文化责任感，引导当代大学生思考自己与当下文化建设的关系。

《雷雨》；演出实践；解读经典；教育功能

中国现代文学，是中文学科的一门主干课程，我校将课程教学分为“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和“中国现代文学史”两个阶段完成，前者安排在学生入校第一学期，通过经典文本解读直观呈现现代文学的大致面貌，后者安排在第三学期，进一步展开历史轨迹，使学生全方位认识现代文学的发展格局。由此可见，文本解读是课程的开端和基础。对于高中毕业生而言，现代文学没有古典文学经典化程度高，比之当代文学又缺乏现实贴近感。加之，基础教育阶段文本解读的应试化套路，和以社会学视角为主导的作品评价方法，都明显地阻碍着大一学生对现代文本的自主阅读。在长期的教学过程中，我们以课堂分角色阅读，放映影视片断，查阅研究资料等方式，努力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然而收效并不显著。在参与新生的一些活动时，我们发现，学生有强烈的表演欲望，而且，很多学生在童年时受到过吹拉弹唱的表演训练。于是，我们课程组有针对性地组织大一学生排演现代经典话剧，以演剧促阅读，提升学生的文学感悟能力，收到了相当好的效果。十多年来，经典话剧演出已经成为中国现代文学课程教学的传统。

一、以演为径，延伸课堂教学

我们现代文学课程组的学生经典话剧演出实践活动，始于1990年，主要排演过丁西林的独幕剧《一只马蜂》《瞎了一只眼》；袁昌英的《孔雀东南飞》；曹禺的《雷雨》《日出》；夏衍的《上海屋檐下》等剧目，演出最初只是与课程进度结合的课堂活动。近年来，演出的主要剧目是《雷雨》，并推向全校进行公开演出。

2009年12月20日，由中国现代文学教研室乔琛、赵慧芳老师指导，2009级汉语言文学师范三个班联合排演的《雷雨》全剧，在全校公开演出，策划与参演学生五十余人，师生观众近三百人，演出结束后，观众投票选出最佳演员、导演和策划人，这次演出是岁末校园一大盛事。演出第二天，校园网新闻对演出做出了高度评价：“演出历时4小时，高潮迭起，掌声不断，充分显示出演员们良好的文学感悟力和出色的表演潜力”，“演员和观众纷纷表示，这样的活动品味高、形式好，丰富了校园的精神文化生活”。

2010年12月4日，乔琛老师指导信息学院2010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排演《雷雨》第二、四幕，演出由两个剧组25人参加，观众反响强烈。2011年3月，经过剧组同学进一步排演，“第六届校园文化艺术节”以他们的《雷雨》演出作为开幕式，为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打响了第一炮。

2010年12月16日，文学院2010级汉语言文学1班，则以“小剧场”演出的形式，体现出《雷雨》的另一番悲喜滋味。

赵慧芳、余英华、乔琛老师组织自己任课的班级——文学院2012级师范1班、文秘班和信息学院中文系2012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分别上演《雷雨》，被称为 2012年12月的校园“《雷雨》季”。

2013年11月30日，乔琛、施学云、余英华三位“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课程任课教师，共同组织任课班级——文学院2013级汉语言文学师范班和文秘一、二班，再次在全校范围内公演《雷雨》。参演学生四十余人，校园网新闻赞曰，“参演同学全身心融入戏剧，与剧中人物起落于峰尖谷底的人生波澜之中，许多同学泪洒舞台”。本次演出的观众包括三个教学班的全体同学在内，共三百余人，是当年颇具吸引力的学生演剧活动。

2014年12月6日，信息学院汉语言文学1班，由乔琛老师指导，院学生会协助，演出《雷雨》第四幕，又一次与校园文化传播活动有机结合。

此外，文学院对外汉语专业2011、2012级，汉语国际专业2013级的《雷雨》演出，则是6月的校园具有轰动性的文化演出活动。其中2013级汉语国际专业的演出，得到了教育学院教育技术学专业学生全程义务录相支持。

随着网络的发达，近年的演出消息大多挂在校园网、文学院网站和信息学院网站上，信息学院2010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院2011级对外汉语专业、2012级汉语言文学文秘专业、2013级师范专业拍摄的视频，被挂在优酷网上，成为公共视频。长期以来，演出活动不断为学生剧团输送人才，促进了校园话剧的发展。2012年，在“青春·理想”安徽省大学生自创话剧展演活动中，课程组乔琛老师指导的剧目《青春·启航》获甲组三等奖，参演者均为文学院学生，他们大多从课堂经典话剧演出活动中脱颖而出。

长期的课堂实践活动，依托于课堂，又不同于课堂，以一种独特的形式，引导学生深入文本，解读经典，品味文学的无穷魅力，进而使其领会现代文学独特的精神品格，极大地调动了学生的阅读兴趣和学习热情，成为课堂教学改革的亮点，对校园文化建设起到了推动作用。

二、以文为本，培养学术意识

在经典戏剧《雷雨》演出实践活动中，学生最常见的问题就是重视外在表演形式和精致的服装道具，但缺乏深入领会文学脚本意义的能力。如何指导学生细致阅读文学剧本，是课程教学的基本要求，也是演出实践的主要目的。

针对上述问题，我们制订排演方案时，把文本阅读放在首位，阅读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学生自由阅读全剧，写出各个角色的表演预想。

这个环节实际上既是对大一学生文本解读能力的摸底测试，同时也作为大一学生的第一次书面作业。批阅作业，我们发现，部分学生仅仅把《雷雨》演出等同为简单的娱乐演出活动，对于剧作的戏剧冲突和人物心理，不作深入细致的体会。有些同学根本不阅读全剧，依赖于一些既成的观点理解剧作，简单轻率地评价剧中人物，如周朴园残忍虚伪，鲁侍萍柔弱无辜，周萍对蘩漪始乱终弃，又玩弄四凤，造成乱伦的悲剧等等。一些学生竟然把表演定位为当代娱乐环境下的爱情游戏。任由这种粗疏草率的解读主导排演，不仅会导致演出浮于浅表，更可能使学生陷入人云亦云、解构经典的误区，因此，引导阅读十分重要。

第二阶段，教师引导阅读，帮助学生深入理解剧作所表达的内涵。

针对学生阅读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们组织学生讨论剧本，带着他们细读人物对话的情境，重新组合剧作提供的信息，分析几组人物的情感纠葛，理清他们的心理变化轨迹。引领学生字斟句酌地阅读剧本，既不限制他们的思路，又要把细读落到实处，在这个环节中，教师的作用至关重要。因此，我们设置了一系列的导读问题，比如，在周萍与蘩漪的对话中，体现了他们怎样的内心痛苦与扭曲，痛苦与扭曲产生的原因在剧作中是如何表现的？从剧作提供的信息，缕清周朴园与侍萍故事的过程，思考周朴园固执地保留旧物、旧习惯的原因是什么，怎样理解周朴园认出侍萍后的变脸？从侍萍见到周朴园后的表现，你认为她对周朴园是什么态度？知道鲁大海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周朴园还是把他开除了，这是为什么？《雷雨》所讲述的故事中有血缘关系，也有三角恋情，它们对表现戏剧冲突和人物性格有什么作用，与单纯的言情剧有什么区别？提出这些问题，主要是引导学生全面细致地阅读文本，从人物的生活历程与心理变化线索中，体会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加深学生对剧作的理解，从而确立《雷雨》的经典品格。

第三阶段，组织学生研讨与《雷雨》相关的研究资料，写出演出方案。

深入解读经典文学文本，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的学术基本功，我们排演经典话剧之前的阅读指导，注重一定程度地对大一学生渗透学术意识。比如，我们精选论文《从＜雷雨＞的演出史看＜雷雨＞》[1]，指导学生从中了解作家创作《雷雨》的理念，《雷雨》的接受史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演出史，使他们领会经典文学剧本的无穷拓展空间，而且，在历史变化轨迹中认识文本和演出，有效地扭转了学生依据所谓标准答案将人物形象观念化、固定化的狭窄思路。在充分阅读的基础上，要求学生写出对《雷雨》中自己最感兴趣的人物形象的表演方案，择优确定参演学生名单。

以上述种种阅读为基础的课堂话剧演出实践，是课堂的延伸，使学生对文本阅读产生浓厚的兴趣。演剧活动，有益于学生在较为轻松的状态下，认识阅读的重要性，完成从应试性阅读到自主性阅读的转化。而且全体学生参与的从表演预案到表演方案的写作，贯穿着文本细读、学术思考的过程，对于大学一年级学生文学课思维方式的转变乃至学术意识的初步建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以史为鉴，拓展教育功能

有学者指出，“在所有的艺术门类里，戏剧是离人最近的艺术，戏剧教育是最便捷、最适当的人文素质教育”[2]。中国现代文学与近现代的启蒙救亡思潮密不可分，戏剧，尤其是话剧的教育功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这也是我们在经典话剧演出活动中特别注重挖掘的一个方面。

第一，回顾话剧发展历史，拓展戏剧的人生教育功能。

在《雷雨》演出前后，我们给学生简单梳理现代话剧发展的主要线索，一是确定《雷雨》在现代话剧发展史上承上启下的地位；二是提醒学生充分关注一些标志性的事件，比如易卜生话剧《玩偶之家》和胡适受其影响创作的独幕剧《终身大事》，与“五四”思想主流应和，形成了“娜拉出走”效应，改变了当时许多知识女性的人生；三是为学生介绍包括曹禺在内的一些著名的戏剧家的理论和创作主张。我们特别与学生共同讨论陈大悲关于演戏与人生关系的观点：

演戏这件事不单是给看的人一种超于由他种游戏得来的愉快，却能引导演的人去想到他所向未想到的人情世故，引导他去一向不注意与研究的人表同情，感到那角色所感的，想到那角色所想的，说到那角色所说的，这就是所谓“设身处地，体贴入微。”能够“体贴”到某一类人的环境，以后对于这一类的人就多了一番了解。人类相待的种种恶德—如妒忌，仇恨，报复之类—多半是起源于不能互相了解……演好的戏剧不但引导演者与看者去爱剧中的好人，有时还把恶人之所以为恶的黑幕揭开，不由你不悲悯恶人。由“身历其境”得来的印象必较由他种方法得来的印象深刻得多。多演一次戏，就多“身历”一种不惯的环境，就是多受一番他处受不到的教训。[3]

这个观点强调，演剧活动亲历种种困境，演绎不同人生，因此能够激发演者与观者对于生命的同情、理解和悲悯，恰切地体现了演剧活动的人生教育意义。

在《雷雨》演出之后，学生所写的演出评述中，我们看到了学生的一些体会。有同学认为，周朴园的人生是悲剧化的，他所处的环境使他陷入利益追逐之中，逐渐消磨了他生命的活力，当他自认自己名利双收之时，也是他的人生悲剧不可逆转之日。蘩漪看似独立，有反抗性，她的人生却建立在对于周朴园的物质依附和对周萍的精神依附之上，是违背现代精神的。剧作家展现的恰恰是人应该如何生存的问题。有些学生表示，《雷雨》中各个角色的人生悲剧，在当今社会中并没有绝迹，尤其一些女性的依附心理较之剧中人物并无根本性改变，甚至在当代女大学生中还有所谓“学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说法，女性还远远没有走向真正的自主和独立。有学生认为“五四”时期的“娜拉出走”模式，并没有真正唤醒生活在类似《雷雨》故事环境中的女性，应该引起我们反思。

《雷雨》演出所激发的人生思考表明，课程演出实践对于学生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并且可能影响他们的人生选择。

第二，结合历史上学生演剧活动的资料，激发学生的文化责任感。

结合《雷雨》演出实践，我们在课程讲授时，注重呈现校园剧社参与中国现代话剧发展的全过程。

1907年，中国留日学生在日本东京组织春柳社，标志着中国话剧的诞生。20世纪20年代初的“爱美剧”运动，即“非职业戏剧”演出活动，学生剧团的演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洪深称赞说：“学校学生演剧，有爱美剧的趋势的，如在上海的交通、暨南、复旦大学等。苏州东吴、扬州五师、南京东南。在北平的清华、燕京、女师大、人艺、艺专、北师。在天津的南开等……他们的艺术，虽还没有成熟，但是他们对于戏剧的一点点贡献，已经可以使得‘爱美剧’三个字，成为社会上流行的一种好名词。至少不以为耻辱，而以为荣夸的。”[4]

北京学生的业余戏剧演出活动，激发了专门从事戏剧活动的陈大悲的热情，他经常帮助学生排演话剧，为学生剧社写剧，提出“爱美剧”口号，并编译《爱美的戏剧》一书，为“爱美剧”提供理论依据。复旦大学学生组建的复旦剧社，得到洪深及其弟子马彥祥的指导，在艺术性上下功夫，为洪深的专业戏剧活动提供了有益的经验。所以，有学者认为，“没有业余演剧，对于目前的职业演剧是不可想象的。”[5]

20世纪30年代，各学生剧团受左翼剧联的影响，演出许多表现社会现实的剧目，其中复旦剧社成功演出洪深农村题材剧作《五奎桥》，在时代大潮中改变了以演出青春感伤剧为主的戏路。1933年，上海学生剧团联合会下属30多个学生戏剧组织举行大规模义演，声援东北义勇军，影响极大，充分体现出校园话剧宣传抗日、鼓舞人心、服务百姓的特性。

这个时期学生剧团也致力于经典戏剧演出，曹禺剧作《雷雨》的演出过程便可见一斑：

1934年12月2日，浙江上虞春晖中学学生白马剧团在本校演出《雷雨》，这是《雷雨》的真正首演，可惜长期无人知晓；1935年4月，由日本东京中国留学生组成的“中华话剧同好会”演出《雷雨》，这是戏剧史上公认的首演；1935年8月17、18日，天津市立师范学校孤松剧团在学院礼堂正式公演了《雷雨》，是国内首次公演；1935年10月12日起，职业演剧团体中国旅行剧团在天津新新戏院演出《雷雨》，大获成功；1935年底，复旦剧社排成《雷雨》，先后在宁波同乡会、卡尔登电影院演出，反响极大。徐慕云说，“《雷雨》一剧自被复旦演出后即被一般人注意起来，于是《雷雨》的上演次数打破一切剧本的上演纪录。”[6]

不难看出，除中国旅行剧团外，学生剧团是《雷雨》初期演出的主体，学生剧团以发现剧本的独到眼光及其演出实践，为现代话剧创作与演出走向成熟化、经典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抗战时期及其后的学生话剧演出，紧贴现实，充分体现出学生剧团的社会责任感。“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中华民族面临空前的危机。一群热血青年荣高棠、荒煤、杨易辰、程光烈、郝龙、姚时晓、张楠、张瑞芳、张昕、管平、胡述文、庄璧华、方深、王拓、郭同震等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大家庭——北平学生移动剧团，开始了一段独特旅程。这次旅程跨越北京、天津、山东、河北等地，长达两万多里，历时一年多演出上百场。他们演出了《放下你的鞭子》《打鬼子去》《反正》《林中口哨》《花子拾炸弹》等十几个剧目，积极宣传抗日，这群少男少女在民族危亡的关头毅然用稚嫩的嗓音唱出了中华民族的最强音。”[7]

抗战胜利后，一些学生剧团创作演出的活报剧，忠实报道社会上的新闻事件，是全国范围内掀起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群众运动的有机组成部分。

学生剧团的演剧历史表明，学生的自觉演剧活动不仅推动了话剧艺术在现代中国的兴起与发展，而且与现代中国的历史进程中的重大事件紧密相连，充分体现了大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回顾这段历史，是现代文学史课程的要求，同时也能够启发学生结合《雷雨》的课堂演出，思考自己在当代文化建设中应当承担的责任，真正把教书育人融于一体。

[1]孔庆东.从《雷雨》的演出史看《雷雨》［J］.文学评论，1991（1）.

[2]董健，马俊山.戏剧艺术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99.

[3]陈大悲.爱美的消息：关于《幽兰女士》剧本的疑问［N］.晨报副刊，1922-01-26.

[4]洪深.从中国的新戏说到话剧［G］∥洪深研究专集.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174.

[5]董乐山.董乐山文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184.

[6]徐慕云.中国戏剧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61. [7]北平学生移动剧团［J］.新文学史料，2009（2）.

责任编校 边之

I206.6

A

2095-0683（2016）04-0122-04

2016-06-09

乔琛（1963-），女，上海南汇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余英华（1973-），女，广东惠来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硕士。